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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佳不知道小周如何治疗自己的空虚症,反正能治愈文佳佳的是钱。但这个钱得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的钱,别的男人是不行的。
文佳佳花老钟的钱时,脑子里想的全是老钟。如果她不喜欢老钟,即便刷爆了那张没有上限的卡,也尝不到丝毫快感。
前一天晚上的战争最终没有人赢也没有人输,文佳佳觉得很不痛快,回屋就坐在床上压着声音嘶吼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连三个气死我了,为的不是小周的嗓门比较高,也不是黄太的威严很慎人,而是小周一脚就踩中了文佳佳小尾巴——男人疯了才会娶你这种女人!
对,没错,老钟没有疯,也没有娶文佳佳。
但这两点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那主要是因为他先娶了老钟太太,然后才认识了文佳佳。
这要换做在旧社会,她文佳佳就算再差也能混个二姨太,至于后面的三四五六七八,随他的便!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文佳佳的自我定位。
美国人大多不买奢侈品,明星除外。
但即便是明星,他们购买奢侈品也是为了工作需要。当他们平日闲暇之余享受普通生活时,也会穿着随便,只为图个舒服。
在美国,随时随地将奢侈品挂在身上的人,只有华人。
文佳佳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是也有个“穷养儿富养女”的意识,她明白在孩子尚不懂事尚无赚取生计的能力时,是不应用物质堆满他的世界的。
这个认识,在文佳佳亲眼见到一个十七岁的华人男孩开着兰博坚尼出入学校之后,变得更加肯定了。
钱,往往是在无形中毁掉下一代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工具。
但人们永远只看得到钱的好处。
文佳佳前一天晚上被小周气得不轻,第二天一大早又听到小周在庭院里讲电话,说什么“到了两千万就替我完全卖掉”,无名火又一股脑涌了上来。文佳佳不相信小周有赚大钱的能力,倘若有,就不会来美国傍一个开辆破车的老外。
为了避免再次和小周吵得不可开交,也为了抒发前一天受的气,文佳佳当天上午就跑到西雅图最大的奢侈品商店里,想试试老钟亲手递给她的信用卡附卡上的磁条到底耐不耐磨。
她指着各种名牌鞋包:“这个,这个,这个……”
又见到信用卡一次次的刷过去,“刷刷刷”,“刷刷刷”。一听到磁卡和刷卡机亲密接触时的摩擦声,文佳佳心里就特别的爽,空虚症好像也得到了一丢丢的缓解。
亲爱的女士们,请记住,最有效的召唤不是温柔的电话,不是含情脉脉的短信,而是当他的手机一次次接到银行消费短信提示的时候,他爱你的心将会一点点膨胀起来。
“刷刷刷”,“刷刷刷”,文佳佳坚信,那些纷至沓来的提示短信,很快就会塞满老钟的手机信箱。
让他有种不接她的电话!
文佳佳受到了店员最热情的关照,令她最后还不忘买下全店里唯一一个限量款的爱马仕皮包,三万美金。
文佳佳拿着包,简直是爱不释手,但她依旧不忘打电话给远在国内的丽丽。
“亲爱的,我拿到了爱马仕最新的限量款,你要不?要的话,我也给你带一个。”
丽丽的尖叫声差点刺穿文佳佳的耳膜:“天啊,我太爱你了,那个我必须要的!你先帮我带,回国我把钱给你!”
文佳佳笑眯眯的挂上电话,指了指包:“再来一个!”
那店员瞪大了眼,又为难又惊讶的告诉文佳佳,这样的限量款他们店现在只有一个,如果还想要,他们只能先去调货,需要文佳佳多等上一段时间。
等Frank翻译过后,文佳佳大为吃惊:“啊?这家店就这一个个啊?这不是西雅图最好的购物中心吗?”
外国店员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十分激动。
文佳佳连忙看向Frank。
Frank解释道:“他说,他们店一年就卖四个限量款,你一次就要两个,原来中国人是这么买东西的。”
文佳佳歪着头:“难道美国人不买奢侈品吗?那干嘛开这么多奢侈品店啊?”
Frank说:“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卖给华人,和美国明星的。”
文佳佳眨眨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华人在美国和明星是一个待遇的。
几十分钟后,文佳佳踏着新败的高跟鞋和时尚裤装,甩着大波浪卷的长发,终于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奢侈品店……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拎着无数名牌购物袋和包装盒的外国服务员。
文佳佳低头看了眼手机,仍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很快便被她塞进了新买的爱马仕包里。
再抬头一望,Frank正在路边等候。
文佳佳走过去,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空虚症又因为手机的不争气而往上蹿,她对Frank说:“我要去西雅图最好的餐馆。”
Frank想了想,为她拉开车门。
当车子在一家豪华餐厅外停稳后,门前侍者连忙上前为文佳佳拉开车门。
Frank却不下车,对文佳佳道:“我等下过来接你。”
文佳佳特别诧异,回头叫:“一块吃呗,我请你!”
Frank说:“不用了,谢谢。”
文佳佳不悦了,一个人进餐有什么乐趣,吃饭要两个人抢着吃才香。
“见什么外啊,走吧!”
她也不想想,Frank和她不熟,不见外难道还见内吗?
Frank依旧坚持原判,语气也不温不火:“我八点过来接你。”
文佳佳撅撅嘴,只好独自下车,索然无味的走进餐厅,原本还有些食欲,这下全因Frank的一板一眼搅合没了。
随着文佳佳的高跟鞋,在高级餐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敲打出来的“咔咔”声,她最忠实的伙伴空虚症也翘翘涌进心头,很快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到头来,如影随形,对她不离不弃的,也只有它。
高级餐厅里灯光闪烁,情调十足,空气里弥漫着优雅的钢琴声,周围有许多白人财主和他们的情人们在用餐,但是文佳佳却感受不到丝毫人气。她只是独自坐在宽大的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前,面对着一整桌的美食和一瓶昂贵的红酒。
文佳佳没吃几口,就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频频看向手机,仍是一片死寂,她几乎怀疑这部手机接收不了国内的网络,脑中也浮现出一句话:“一个男人不在乎你花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爱你至深,一是他置你不顾。”
一想到此处,文佳佳心里就泛慌,那里很快就蔓延成一望无际的荒原,仍凭她怎么跑也逃离不了这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她只好抬手叫来服务生。
外国领班注意到文佳佳的动作,立刻招呼一个华人侍应生过去。
文佳佳当即对华人侍应生:“再加一份龙虾!”
服务生提醒道:“小姐,您点的已经足够了。”
文佳佳蛮横道:“摆着看不行啊?”
最终,那盘龙虾文佳佳一口也没动。
美食和美酒是否合乎一个人的口味,还要视乎这个人的心情是否愉悦。倘若一个女人对爱情心灰意冷时,即便眼前摆放着山珍海味,对她来说也是形同嚼蜡。
文佳佳在遇到老钟之前,认为这种说法根本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有人面对这么一桌菜而放弃食指大动的权利呢?
但是现在,她身历其境。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黑,温度也降了下来。
Frank依约前来接送文佳佳,文佳佳坐进车里一言不发,完全没有几个小时前购物时的雀跃亢奋,这种情形就和在国内时一样,花钱可以一时治愈她的空虚症,然而在花钱之后空虚症又会卷土重来,甚至越演越盛。
Frank依旧不怎么说话,那是他天性使然,但是文佳佳居然也一字不吭,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Frank时不时看向文佳佳。
直到许久以后,也不知是因为被Frank的频频关注引出了说话的欲望,还是文佳佳自己想透口气,她才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别送我回去,我心里闷,带我去船屋看看好吗?”
瞎子都看得出来文佳佳心里闷,Frank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出来。
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将车掉头。
这个晚上,文佳佳难得的沉默寡言,就像精神分裂的患者一样,以至于她并没有告诉Frank,她想去的是电影《西雅图夜未眠》中萨姆和儿子乔纳居住的那个船坞。
毕竟在西雅图,有百分之四十一的面积是水,可以想见这里的船坞也是不少的。
而文佳佳也不知道萨姆的那个船坞叫什么名字,距离他们到底远不远。
文佳佳清楚地记得,剧中的安妮乘坐飞机到西雅图看望萨姆父子,她在船坞外见到了萨姆的庐山真面目……
金色的头发,长款的风衣,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这样的安妮,在远远见到萨姆时,便不由自主的向他们走去。在这之前,她甚至还没有想清楚一会儿将要说些什么。
当然,安妮更加不会想到,会有一个短卷发的女人,先她一步跑向那父子俩。
安妮站住了脚步,直愣愣的看到短卷发女人将乔纳抱起,接着穿着米色夹克的萨姆也向他们跑去,展开手臂一把将他们一起揽在怀里,再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举高。
然后,是萨姆和那短卷发女人相互拥抱,态度热络,仿佛一对恋人。
萨姆说:“见到你真开心。”
但他们的谈话仅止于此。
一震吓人的大型货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他们,而鸣笛的对象正是傻呆呆站在马路中央的安妮。
大型货车呼啸而过,萨姆和安妮之间在没有视觉的阻隔,令他们清楚的看到彼此。
萨姆向安妮走过去,他惊喜的发现,这个女人就是早先在机场,令他感到一见钟情的那个。
安妮呆呆的看着萨姆,不知所措,两只眼睛好像说出了千言万语。
她听到萨姆说:“你好。”
安妮也说道:“你好。”
只是,他们的谈话再没有下文……
安妮的另一边传来令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一辆鲜黄色的出租车向安妮驶来。
“然后呢?”
镜头一转,安妮从西雅图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城市,此时正是安妮的朋友在向她发问,她问出了所有观众们的心声。
安妮说:“然后我就走了。”
朋友重复叙述着当时的情况:“你站在路当中?”
安妮说:“是啊,就像你梦到自己赤裸,而周围每个人都在看你。”
朋友玩笑道:“我喜欢这个梦。”
安妮崩溃道:“就算那样,也比不上我当时的羞愧。”
朋友说:“但是他看到你了。”
安妮无奈道:“他看到了!”
朋友继续紧追:“面对面。”
安妮看了朋友一眼:“他说‘你好’。”
朋友点头:“他说‘你好’,那你怎么说?”
安妮懊恼的皱着脸,恨不得立刻死去:“我只说得出‘你好’。哦!”
朋友愣了一秒钟:“哦,我的天啊!”
然后,朋友和安妮又一次看了一遍《金玉盟》,那里面女主角的台词也是这样的:“我只说得出‘你好’。”
朋友指给安妮看:“这是个好预兆!”
尽管安妮觉得自己蠢得像头驴,尽管安妮觉得在萨姆和另一个女人深情相拥之后她出现的十分多余,尽管安妮后悔死了自己竟然冲动的飞过去只为了见一眼萨姆,但是在朋友心目中,他们的开始依然罗曼蒂克。
当Frank将车停在船坞附近时,文佳佳也像是剧中的安妮一样,不由自主的走下车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她的眼睛被眼前的景致所迷。
在昨天这个时候,文佳佳还在抱怨怎么电影中的西雅图在现实中可以这样安静得无聊,可如今,她又觉得唯有这样安静的西雅图才有可能缔造浪漫的爱情。
爱情在别处,但这个别处必然是富有异域风情和祥和气氛的地方,绝不可能是闹市。
这是不是因为,只有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太过孤单寂寞,才会在遇到另外一个同样孤单寂寞的人时,以最快的速度摩擦出激情的火花?
这听上去像是《动物世界》里,一雄一雌两只动物在寂寥宽广的大草原上相遇的故事。
但是这时候“在别处”的文佳佳,身边只有Frank。而那个原本应该陪在她身边的老钟,则在不知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或者是环绕着燕瘦环肥的酒桌上,所以即便是此刻的文佳佳和Frank身上都同样具备了寂寞孤独的气质,她也从未想过他们会开始。
一排排船屋安静地在水上排列着,文佳佳靠在栏杆上看着它们随着水波荡漾的姿态,甚至依稀可以看到在船屋里一家人或情侣之间相聚的温馨画面。
文佳佳突然有了和Frank分享心境的欲望,因为除他以外,她也别无选择:“萨姆就住在这儿……”
Frank有点摸不着头脑:“谁?”
文佳佳解释道:“《西雅图夜未眠》的男主角啊,你没看过那部电影吗?”
Frank特别不解风情:“没有。”
文佳佳撇撇嘴,表示恨铁不成钢:“亏你还住在西雅图。”
Frank觉得自己被吐槽的很无辜,但他没有反驳。
文佳佳又转过头去看着那些人家,忽然转移了话题:“美国人晚上都呆在家吗?”
Frank说:“大部分吧。”
文佳佳又问:“那没有家的人呢?”
Frank一板一眼道:“不知道,大概正在努力创造家吧。”
他说的很实在,正如“人活着不是为了死,就是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一样,实在的令文佳佳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
文佳佳发现,Frank别具一种“话题终结者”的风格,他总能在不经意间让她保守心酸——她也想努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她却怀着一个已经有家室的男人的孩子。
文佳佳停顿了片刻,有些自暴自弃了:“我不想回去,找个喝两杯的地方吧,最好还能跳跳舞。”
Frank看看表,面露难色,他毕竟还有个女儿。
但文佳佳是不允许别人扫她的兴的:“算我包车,双倍费用。”
如果每个人都有价钱,文佳佳愿意花双倍的钱多买下这个男人多一会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