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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8章(3)


前 面,庞蒂亚克车两个瘪气的后轮胎像洗衣机一样地转动,车头上下颠簸着。方向盘后面的胖摄影师扫了一下出现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黑色福特车。他把油门踩到 底,但是庞蒂亚克的速度不超过40迈,并且车子还是在大马路上。收音机里的拉里·安德伍德被换成了麦当娜。麦当娜正在声称她是一个讲求实际的姑娘。

福特猛地在庞蒂亚克车前掉头,为了明摆着的二分之一的希望,摄影师想把车一直开下去,消失在那荒芜的地平线上,管它怎么样。

接着福特车后退,而庞蒂亚克发了疯似地振动起来撞到它的挡泥板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刮动铁皮的声音。摄影师的头向前一冲磕在了方向盘上,血从他的鼻子里冒了出来。

他惊慌地转动着嘎吧作响的脖子往后看了一眼,悄悄地跨过那个热乎乎的好像是油脂的塑料座位,从副驾驶座位一侧下了车。他跑到马路边上。那里有一道带钩的铁丝网,他跳了过去。像一只快艇,越开越快,他想,“我要成功,我能永远地跑下去……”。

在铁丝网另一侧他的腿挂在了钩上,他摔倒了。他一边发出撕肝裂胆的吼叫声,一边试图把钩子从他的裤子和露出的白肉中摘下来,就在这时,那两个年轻人手里握着枪来到了路边上。

他试图想问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但是从他那里所传出来的一切声音却是低沉的,绝望的叫声,接着他的脑浆冲出了脑袋。

那一天,在德克萨斯州的塞波斯普林没有发布任何疾病或其他问题的报告。

第18章

尼克打开了贝克司法官办公室和监狱牢房之间的那道门,犯人们开始对他进行嘲弄。文斯·霍根和比利·沃纳在尼克左边那两间沙丁鱼罐头大小的牢房里。迈克·奇尔德雷斯在紧靠右边那间,另一间牢房空着。因为雷·布思逃跑了,没有抓祝

“嘿,哑巴1奇尔德雷斯叫道,“嘿,你这个臭哑巴!我们要是从这儿出去,会对你怎么样呢?嗯?到底会对你怎么样呢?”

“我要亲自把你的蛋撕下来,把它们塞到你的喉咙里,直到把你噎死为止,”比利·沃纳对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只 有文斯·霍根没有参加这场嘲弄。迈克和比利对他来说在6月23日这一天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他们将要被押解到卡尔勃中心进行关押待审。司法官贝克站在文斯 旁边,文斯把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贝克对尼克说,他可以对这几个混蛋家伙进行控告,不过控告交到陪审团审查时,那将是尼克一人对付这3个人,或者说, 如果他们抓到了雷·布思的话,尼克将对付4个人。

最近这一两天,尼克对司法官约翰·贝克十分敬仰。他原先是一个农民,体重有 250磅,他的选民早先叫他“大个子坏约翰”。尼克对他持有的那种敬仰并不是因为贝克派给他打扫管理区的活儿来弥补他在本周失去的津贴,而是因为他曾经极 力追捕那些毒打和抢劫他的人。他这样做,似乎把尼克当做本城镇最受人尊敬的老住户之一,而没有把他作为一个又聋又哑的流浪汉看待。在界南这一带,尼克认识 很多的司法官,6个月来这些司法官常常去劳改农场或犯人筑路队探望尼克。

他们俩曾开车去过文斯·霍根干活的锯木场,乘坐的是 贝克的私车,一部电力车,而不是县里的警备车。在车保险杠下有一支枪(贝克说,“枪总是子弹上膛,总是关上保险”),还有一盏照明灯,这是贝克在警察部门 当差时要装在保险杠上的。两天前,他们在拐进锯木场的停车区时,他开的就是这辆车。

贝克清清嗓子,向窗外吐了口痰。又擤了擤鼻子,用手帕轻轻地擦了一下发红的眼睛。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又粗又响的鼻音音质。当然,尼克无法听见,不过他没有必要去听。很明显他患了严重的感冒。

“如果我们见到他,我就抓住他的胳膊,”贝克说,“我要问你,‘这是其中的一个吧?’你给我点一下头表示是。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就要你点点头。明白吗?”

尼克点点头。他明白了。

文斯正在操作着木刨床,把一些粗糙的木板放进机器里,他站在刨花堆里,刨花几乎盖住了他那双工作靴的靴面。他冲约翰·贝克不自然地笑了笑,眼睛不安地偷望了一下站在这位司法官边上的尼克。尼克的脸孔苍白。

“嘿,大个子约翰,你和这位老农出来干什么呀?”

锯木房的其他人一旁观望着,他们的眼睛转来转去,从尼克到文斯,从文斯到贝克,接着再到尼克,就像一群人在观看某种新奇的网球比赛。其中有一人朝着新刨花吐了一口痰,并用手掌抹了抹他的下巴。

贝克抓住文斯一只松软、晒黑的胳膊并往前一拉。

“嘿!怎么回事,大个子约翰?”

贝克转过头来,这样尼克能够看见他的嘴唇,“这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吗?”

尼克坚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还用手指了指他。

“这是干什么?”文斯再一次抗议,“我一点儿都不认识这个哑巴。”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是哑巴呢?来吧,文斯,你要进单间了,宝贝。你可以叫一个孩子把你的牙具拿来。”

文 斯一边抗议,一边被带到电动车那里并被塞了进去。在他被带回小镇的路上还在抗议。他被锁上并且闷了几个小时,仍然不断地发出抗议。贝克并没有去理会他,向 他宣读他的权利。他对尼克说:“只有他妈的傻子才会惹乱子。”中午贝克回去时,文斯又怕又饿,已经老实了许多,乖乖地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讲了出来。

1点钟迈克·奇尔德雷斯被抓进了牢房,接着贝克又在家里抓住了比利·沃纳。当时,比利正在收拾他那辆老式克莱斯车子,准备出门,从整个打好包的饮料箱和捆绑好的行李来看,路途很远。但是有人向雷·布思通信儿,雷滑得很,很快就溜掉了。

贝 克把尼克带回家去见妻子并一起吃了晚饭。车上,尼克在便笺纸上写道:“非常抱歉,把你的内弟卷了进来。她怎么会接受得了呢?”“她会挺得住的”,贝克说, 他的声音以及身体的姿态几乎都是很正统的。“我想她会对他大哭一场,但她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而且她知道朋友可以选择,但亲人是命里注定的。”

珍妮·贝克是位娇小漂亮的女人。她确实哭过。看着她那深陷的眼睛,尼克感到很不舒服。但她热情地同他握了握手并且说:“很高兴认识你,尼克。我为给你造成的麻烦探表歉意。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尼克摇了摇头,尴尬地在地下搓着脚。

贝克说:“我在附近给他找一份工作,由于布拉德利搬到了小罗克,加油站也告吹了。大部分都是刷油漆和掘地的活。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因为……这你知道。”

“审判,对吧。”她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这种沉默如此沉重,甚至使尼克感到有些痛苦。

这时,她强颜欢笑地说:“我希望你尝一尝威士忌火腿,尼克。这里还有一些玉米和一大碗卷心菜沙拉。无论如何,我的卷心菜沙拉也赶不上他母亲做的。他经常这么说。”

尼克揉了揉肚子,笑了。

在吃甜点(草莓松饼——尼克要了两份,他在过去两周内一直很少有这个东西吃)时,珍妮·贝克对丈夫说:“你的感冒看来更严重了。贝克,你拿的太多了,你不要吃得那么多,小心发福。”

贝克一时对着他的盘子仿佛做了错事,接着耸了耸肩。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一两顿饭不吃我受得了。”

尼克看着他们,一个如此高大,一个那么娇小竟也能同床而眠,估计他们是凑合的。他一边龇牙咧嘴地笑着,一边想。他们看上去倒还满融洽。不管怎么样,这不关我的事。

“你也脸色很红,发烧吗?”

贝克耸耸肩:“不烧……嗯,也许有一点。”

“那么今晚你不要出去了。就这么定了。”

“亲爱的,我要看犯人。就算他们不需要特殊监管他们也需要吃饭喝水呀。”她的语气非常坚决:“让尼克去办。你得上床休息。别老失眠呀失眠地说个没完,总说也没什么用。”

他口气软下来说:“但我不能派尼克,他是个聋哑人。此外,他不是我的助手。”

“那么,你不妨立刻让他担任助理。”

“他没有户口1

“你不说,我哪儿知道,”珍妮冲贝克顶了一句。她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子。“那么你接着干下去吧,约翰。”

这就是尼克·安德罗斯在不到24小时内如何从一个硕尤监狱犯人摇身一变成为硕尤的司法助理。正当他准备去司法官办公室时,贝克来到了楼下的大厅里,他穿着一件磨损的浴衣看上去像一个庞然大物和幽灵。让人看见这身打扮他似乎很不好意思。

他说:“我不想穿,可说不过她。如果不是我感到身体不舒服,我也不会穿的。圣诞节的头两天,我的胸很闷而且烧得厉害。身体太虚弱了。”

尼克同情地点点头。

“助理的事让我很为难。布拉德利和他妻子在孩子死后去了小罗克。婴儿猝死症。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不能责怪他们的离去。”

尼克指着自己的胸膛并用拇指和食指画了一个圈。

“当然,你会好的。你只是进行正常照看,听见了吗?在我桌子的第三个抽屉里有一把0.45口径手枪,但是你不要动它。钥匙也别带回去。明白吗?”

尼克点点头。

“如果你回去,离他们远点。如果他们中有任何人想装病,你千万不要上当。这是世界上最惯用的伎俩。如果他们中有人得病了,索姆斯医生可以在上午很方便地给他们看玻那时我会到场的。”

尼克从口袋里掏出便笺纸写道:“我感激你信任我。谢谢你把他们关起来并感谢你给我的工作。”

贝克仔细地读了这张纸条。“小伙子,你是与众不同的。你从哪来?你怎么能这样自己出来呢?”

“说起来话长,”尼克草草写道,“如果你感兴趣,今晚我就把来龙去脉给你写一下。”

“写吧,”贝克说,“我想你知道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尼克点点头。这是例行公事。但他是清白的。

“我让珍妮到公路边上叫辆车。那些家伙如果吃不上晚饭会投诉警察残忍的。”

尼克写道:“让珍妮告诉开车的人把车直接开进来。要不,他敲门我听不见。”

“好吧。”贝克犹豫了很长一会儿,“你把床放在角落里,床很硬,但却干净,尼克,你要记住处处小心。如果有麻烦的话,你是喊不出救命的。”

尼克点点头并写道:“我能照顾自己。”

“是的,我相信你能。不过,我会从镇上弄个人来,如果我认为他们有人会……”这时珍妮进来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还在跟这个可怜的家伙唠叨啥?你现在就让他走吧,要不,我那傻兄弟转回来会把所有犯人都放跑的。”

贝克淡淡地一笑说:“我想,现在,他应该在田纳西州了。”他长吁了一口气,使劲地咳嗽,咳出许多痰来。“我认为我该上楼去躺下了,珍妮。”

她说:“我给你弄点阿斯匹林,让你退退烧。”

她一边陪着丈夫上楼,一边扭过头来看了看尼克。“很高兴见到你,尼克。不管情况如何,你都要照他说的那样小心处事。”

尼克向她鞠了个躬,而她行了半个屈膝礼。他认为他看见了在她那双眼里闪动的泪花。

大概在尼克回到监狱后半小时,一个满脸丘疹、十分好奇的小伙子,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服务生上衣,端来3盘晚饭。尼克示意这位服务生把盘子放在床上,尼克草草写道:“付钱了吗?”

这位服务生像大学新生一样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一行字,同这个怪人打着交道。“当然付了,”他说,“谢里夫办公室记着账呢。喂,你不能讲话吗?”

尼克点了点头。

这位服务生骂了一句“他妈的”,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好像有鬼抓他似的。

尼克一次端一盘,用条帚把把每个盘子顺着牢房门底下的槽捅进去。

他及时地往里望一望,便招来迈克·奇尔德雷斯的骂声,“你他妈的狗杂种。”尼克笑了笑,伸出中指回骂了一句。

奇尔德雷斯不满地咧嘴一笑说:“臭哑巴,我要让你倒霉。等我出去了,看我不……。”尼克转身走开,把剩下人的盘子丢下不管了。

他回到办公室,坐在贝克的椅子上,从记录本中间扯出几页便笺,坐在那里想了一会,然后在开头写道:

尼克·安德罗斯简历

他停住笔,笑了一下。他曾到过一些有趣的地方,可他在梦里从未料到他会做为司法助理坐在司法官的办公室内,负责管理那3位曾打过他的人,并且在撰写他的人生故事。一会儿,他又开始写道:

我于1968年11月14日出生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卡斯林。我的父亲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农场主。他和我的母亲总是节衣缩食,他们拥有3家银行。我母亲怀我6个月时,我父亲带她去镇里看医生。卡车的连接杆开了,他们掉进了沟里。我的爸爸得了心脏病去世了。

不管怎样,3个月后,妈妈生下了我,我一生下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失去丈夫,这对妈妈肯定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她 操持着这个农场,直到1973年,把它输给了那些“大的农场主”,她总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她没有家,只好给在艾奥瓦州大斯普林的朋友写信。其中一个朋友给 她找了一份面包房的工作。我们在那儿住到1977年,那年发生了一次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当时她下班回家,过马路时,一位骑摩托车的男人撞上了她。这不怪 他,只怪他运气不好,刹车失灵。他没有加速或干别的事。浸礼会为我母亲举办了慈善的葬礼。同样是这家仁慈的浸礼会把我送到了莫伊内什的基督孤儿院。这是各 教会一起出资支援建起的地方,那就是我学会读书和写字的地方……

他停住笔。他的手写得太多了,有点痛,但这不是理由。当他再 次重温所有这一切时,他感到不自在,有些激动,不舒服。他回到监狱住处查看了一下。奇尔德雷斯和沃纳已睡着,文斯·霍根在栏杆边上站着,抽着烟望着走廊对 面那间空荡荡的牢房,如果雷·布思跑得不快的话,今天晚上他将在那里过夜。霍根看上去好像是一直在哭,让尼克不由地产生一种恻隐之心。孩提时,他在电影里 学会了一个单词,那就是“禁闭”。这是一个对尼克来说始终带有荒诞离奇联想的单词,一种在脑海中回荡,铿锵作响的可怕的字眼,一个铭刻着各种不同恐惧的字 眼。它一直禁闭他的整个一生。

他坐下来,又念了一遍他写的最后一句。那就是我学会读书和写字的地方。其实事情并非如此。他生 活在一片无声的世界里。书写是代号,讲话是嘴唇的活动、牙齿的起落、舌头的舞动。他的母亲曾教他读唇语,教他如何用张牙舞瓜的、笨拙的字母拼写他的名字。 她说,这就是你的名字。尼克,这就是你。不过,她说的这些当然是听不见的,也是没有含义的。最初的联系是她敲敲纸张,然后再敲敲他的胸膛。作为聋哑人最糟 糕的事情不是生活在无声电影的世界里,最糟糕的事情是不知道事物的名称。直到4岁他才真正地开始明白名称的概念。到了6岁,他知道了高大绿色的东西叫做 “树”。他渴望了解一切,但没有人想起告诉他,他也无法去问,他受到了“禁闭”。

母亲去世后,他几乎一直在退缩。孤儿院是一 个喧闹而又沉寂的地方,在那里面目可怕,身体瘦小的孩子常拿他取笑。有两个男孩总是跑到他这儿来,一个孩子用手捂着他的嘴,一个孩子用手捂住他的耳朵。要 不是有人碰巧路过,他们也许会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不为什么。这只能说他比弱者更加弱校

他停止了交流的念头,他的思维过程自 身便开始锈蚀和崩溃了。他茫然地四处游荡,看着那些充满世界的无名万物。他观望着一群群在游乐场的孩子们嗫嚅的双唇,像白色吊桥一样,望着上下起落的牙 齿,以及在典礼仪式上伴随着讲演而翻动飞舞的舌头。他有时发现自己盯着一块云彩长达一个小时之久。

接着是鲁迪来了。他个头很 大,脸上有麻子,头是秃的,6英尺5英寸高,也许同发育不良的尼克相比要重200磅。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地下室里,那里有一张桌子,六七把椅子和一台高兴 时才工作的电视。鲁迪坐着,眼睛几乎同尼克的目光相视在同一个水平上。接着他伸出宽大的吓人的双手,堵住他的嘴巴、他的耳朵。

(我是一个聋哑人。)

尼克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谁他妈理你!)

鲁迪打了他一嘴巴。

尼克摔倒在地。他的嘴张开着,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开始流淌。他不想同这个可怕的大块头、秃驴呆在这里。他不聋不哑,因此这是一种残忍的玩笑。

鲁 迪轻轻地把他拉起来并领他到了桌子旁。那里有一张白纸。鲁迪指了指那张纸,又指了指尼克。尼克看了看纸,又看了看鲁迪,然后摆摆头。鲁迪点点头并且接着又 指了指那张白纸。他削好一枝铅笔递给尼克。尼克把它放下,好像烫手一样。他摇摇头。鲁迪指着铅笔,然后指着尼克,又指着那张纸。尼克摇了摇头。鲁迪又打了 他一嘴巴。

更多的泪水在流淌。那张狰狞的脸只带着一种可怕的耐性看着他。鲁迪又一次指着那张纸,指着那枝铅笔,指着尼克。

尼克把笔攥在拳头里,写下了几个字,这几个字是他认识的,是从那沾满蜘蛛网和锈蚀的思维大脑的机制中苦思冥想出来的。他写道:

妈的,安德罗斯,操你妈!

随后,他把铅笔一折两节,绷着脸,挑战似地看着鲁迪。但鲁迪却笑了,突然他越过桌子,把尼克的头紧紧地捧在他那双坚硬的、结满老茧的手中。他的手温暖而柔和。尼克记不得最后一次受到这种爱的抚摸是什么时候了。他的妈妈曾这样抚摸过他。

鲁迪的手从尼克的脸上松开。他捡起带笔头的那半截铅笔。他把纸翻到空白一面,用笔头叩着白纸空间,然后又叩一下尼克。他做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尼克明白了。

(你就是这张白纸。)

尼克开始哭泣了。

鲁迪又待了6年。

…… 那就是我学会读书和写字的地方。一位名叫鲁迪·斯帕克曼的男人开始帮助我。同他在一起我是非常幸运的。1989年,孤儿院解散了。他们尽其所能把许多孩子 都进行了安置,只有我不属于他们当中的一员。他们说,过一段时间,我可以同某个家族取得联系并且国家将为他们收留我而向他们付费。我想找鲁迪,可鲁迪在非 洲,正在为和平队工作。

所以,我逃跑了。我那时16岁了,我认为他们不会太卖力去找我。我想,只要我不惹什么麻烦,我就会一 切顺利,直到今天,我一直不错。我曾经一度上过高中函授课程,因为鲁迪总是讲教育是最重要的。当我安顿下来一段时间时,我就打算进行全国高中学历考试。我 不久就会通过的,我喜欢上学。也许有一天我会去上大学。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奇,像我这样一个聋哑人还想上大学,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好了,这就是 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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