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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下望去,看到一个小男孩穿过公路,健步如飞地迎着他跑来。他手持一把长长的屠刀,他上身赤裸,只着一个短裤,胳膊上布满了被刺藤划破的伤痕。在他的身后,一位姑娘正从公路的另一侧的灌木丛和荨麻丛中钻出来。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担忧的神情。
“乔1她叫道,然后就跟在他身后跑,仿佛男孩的行为很令她伤心。
乔继续向前跑,没有理会她的叫喊。他的赤脚在沼泽地中溅起薄薄的泥水。他脸上凝结着那种紧张的、凶手般的笑容。屠刀在他手中高高地举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拉里想,他要来杀我!这种念头使他目瞪口呆。这个孩子……难道我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乔1那个姑娘叫喊着,声音尖锐、忧虑又充满绝望。乔继续向前跑,与他的距离更近了。
拉里突然想起来他的步枪丢在自行车上了,这时,男孩尖叫着冲他扑了过来。
当男孩的挥刀劈来,在空中划了一个长长的、大弧角的弧形时,他几乎要瘫在地上。他向旁边退了几步,不假思索地抬起右脚,湿漉漉的黄色工作靴一脚踹在男孩肚子上。这时他才感到有些怜悯:男孩根本就弱不禁风……他瘦得像根细麻杆。他看起来气势汹汹,根本就不堪一击。
“乔1纳迪娜叫了起来。她被一个小沙丘绊倒,一下子跪在地上,白色上衣上溅满了泥水。“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个孩子!求您,不要伤害他1她支起身,挣扎着站起来。
乔仰面躺在地上。整个身形展成一个X形——双手张开成一个V字,双脚张开呈一个倒置的V字。拉里向前跨了一步,脚踩在男孩右腕上,牢牢地将攥刀的手钉在泥地里。
“把刀子放开,孩子1
那 个男孩咝咝地喘着粗气,嘴里发出像火鸡一样“咕噜咕噜”声和“咯咯咯”之声。他的上嘴唇紧紧绷着,露出一口白牙。那双与中国人相似的眼睛火辣辣地瞪着拉 里。脚踩在男孩的腕上,就像踩着一只受伤但仍十分凶狠的蛇。他能感觉到男孩试图抽出他手,根本就不在乎这样做可能会使他皮肤流血、肌肉受伤甚至骨头折断。 他猛地半坐起来,试图要伸嘴咬拉里那只裹在牛仔裤里的腿。拉里踩在男孩手腕上的力气更大了,乔发出一声尖叫——不是因疼痛而叫,而是一种挑战之声。
“把刀放下,孩子1
乔继续反抗。
如果不是浑身沾满泥浆、气喘吁吁,因极度担心而站立不稳的纳迪娜最终赶来的话,这场僵持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或是乔把刀子放下或是拉里把乔的手腕踩折。
纳 迪娜没有来得及看拉里一眼,她一下子跪了下去。“把刀子放开1她轻声地但非常坚决地说。脸上满是汗水,却十分沉着。她握住刀子,刀子离乔扭曲变形的脸只有 数寸之遥。他突然像狗一样咬住了她,继续反抗。拉里一脸严肃,他努力保持身子平衡。如果男孩现在挣开的话,他可能会把那个姑娘撞倒。
“把……它……放下1纳迪娜说道。
男孩咆哮着。唾液从紧咬的牙齿间流了出来。右颊上沾了一道泥浆,像一个问号。
“我们会离开你,乔。我将离开你。我会和他一起走。除非你听话。”
拉里感到他脚下的那只胳膊的肌肉又紧绷起来,之后放松了。男孩用一种伤心责备的眼神瞪着姑娘。当他的目光转移到拉里身上时,拉里能感觉到里面那种忌妒的神情。尽管他身上已是汗流浃背,在这种目光注视下依旧感到心中有凛凛寒意。
她继续平静地跟他说话。没有人会伤害他。没有人会离开他。如果他把刀子放下的话,所有的人都将是他的朋友。
拉 里渐渐地感觉到脚下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最终把刀子扔在一边。男孩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他已经妥协了。拉里把脚从乔的腕上抽出来,迅速 地弯下腰,拾起那把刀子。他转过身,用力把刀子向着陆岬方向甩出。刀片旋转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乔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盯着刀子的路线,他发出了一声长长 的、充满痛苦和不满的叫声。刀子在岩石上弹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掠过水面,掉进了海里。
拉里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姑娘正盯着乔的右胳膊。拉里靴子底上华夫饼似的纹路,深深地嵌在了男孩的胳膊上,变成一团愤怒的、似要叫喊出来的红色。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又抬起来注视着拉里的脸。眼光中充满哀怜。
拉里感觉到那套自我辩解的话似乎要脱口而出——我不得不这样做。听着,姑娘,这不是我的错,他想要杀我——因为他认为自己能从那双哀怜伤心的眼神中读到这样的判决:你做得也够狠的。
但 最终他一句话也没说。情况就是这样,他是被男孩逼出来的。看着那个男孩——他现在已坐了起来,身子蜷缩在双膝上,孤零零地坐着,一只拇指含在口中——拉里 不禁怀疑是否真是这个男孩一手造成了刚才的场景。然而,情况也可能产生更坏的结局——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人被砍伤甚至被杀死。
于 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迎着那个姑娘温柔的眼神,他想:我想我可能已经变了。不管怎么样。我不知道变化了多少。他想起了巴里·格里格对他谈起过的一个来自洛 杉矶名叫乔里·贝克的节奏吉它手的一些事情。这名吉它手总是非常守时,从没有错过一场排练,或是搞砸过一次录音。他之所以最吸引你,不是因为他是一名节奏 吉它手,也不是像安格斯·扬或爱迪·万·哈伦那样的自我炫耀,而是他超人的才华。有一次,巴里说,乔里·贝克曾是一个名叫“斯巴克斯”乐队的主力队员。每 个人都看好这个乐队,认为其将与“极其相似”乐队和“成功”乐队齐驱并驾。他们能弹出一种类似早期的“信念”乐队所奏出的那种重金属吉它摇滚乐。绝大多数 的作词和所有的作曲都是由乔里。贝克填写和创作的。后来,一次车祸撞断了他的骨头,在医院里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剂。出院后,正如约翰·普里恩的歌中所唱的那 样,他变得心灰意冷,吸毒成瘾。从杜冷丁到海洛因他都尝过,被捕过许多次。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在格雷宏德车站双手颤抖、日渐削瘦,整日无所事 事闲逛的街头瘾君子,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后来,不知何故,过了18个月后,他戒了毒,一直没有再吸。他改变了许多。他不再是“极其相似”乐队和“成功” 乐队以及其他所有乐队的主力队员了,但他仍总是非常守时,不错过任何一场排练或是搞砸任何一次录音。他不爱讲话,但左胳膊上的一排排针眼消失了。巴里·格 里格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展示了他的另一面。就这些。没有人能告诉你,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物和你事实上正在成为什么样人物之间的关系。没有人能勾画出在你 堕落时那种忧伤和孤独的情形。没有任何变化轨迹图。你不过……在展示你的另一面。
或者你没有展示。
我不知怎的就已经变了,拉里糊里糊涂地想,我也展示了我的另一面。
她说:“我叫纳迪娜·克罗斯。这是乔。很高兴能遇见你。”
“拉里·安德伍德。”
他们握了握手,这场戏剧性的相见使他们彼此微微一笑。
“我们到那边公路上再谈吧。”纳迪娜说。
他们开始肩并肩地向前走,走了几步之后,拉里回头向后看了看乔。乔正跪坐于地,吮吸着他的拇指,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走了。
“他会跟来的。”她轻轻地说。
“你确信?”
“我敢保证。”
当他们走上高速公路的砾石路肩时,她被绊了一下,拉里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感激地看了看他。
“我们能坐一会儿吗?”她问。
“当然。”
他们于是在人行道上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乔跟了上来。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赤脚,慢慢地向前走。他在离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拉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纳迪娜·克罗斯。
“你们就是一直跟踪我的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哦,是的,我想你已经察觉到了。”
“多少时间了?”
“已整整两天了。”纳迪娜说道。“我们就住在爱普瑟姆的白房子里。”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补充道:“在小溪边。你在石墙边睡着了。”
他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在我睡着的时候,你们两个过来监视我。可能要看看我是不是头上长角或是屁股上有根红尾巴吧。”
“那是乔,”她轻轻地说,“当我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我就跟着他过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露水使你们留下了痕迹。”
“哦1她仔细地看了看他,察看他的反应。尽管拉里非常想低下头,也看看她,但最终他的视线没有落下来。“我不想让你生气。”
“乔是他的真实名字吗?”
“不,只有我这样叫他。”
“他就像电视节目《国家地理》中的一个野人。”
“是 的,非常像。我是在一栋房子前的草坪上发现他的——那栋房子可能是他家的房子,那个地方叫罗克威——当时他正生着玻他不会说话。他只能大声咆哮和低声哼 哼。在今天早晨之前,我一直管着他。但我……你看,我有些累了……而且……”她耸了耸肩。她外罩上的泥浆已经干了,像一团团中国的方块字。“我最初给他穿 衣服。但除了短裤之外,他把其他衣服都脱掉了。最后,我也不想再试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蚊子的叮咬。”她停顿了一下,“我想我们与你一起走。我想,在现在这 种情况下,这不该羞于出口的吧。”
拉里在想,如果他要是告诉她关于那个想与他一起走的最后一个女人的故事,她会有何想法。但他永远不会说。这段插曲已深埋在他的心底,即使这个女人问也不会说。他不会像一个在客厅谈话中聊起受害者名字的凶手一样,急于道出丽塔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他说,“我从纽约来,我已走了很远的路。我计划在海边找到一幢房子,一直住到10月份或者更晚些时候。可是我走的越长,越渴望遇到其他人。我走得越远,所有的一切越令我感到恐惧。”
他的表情很难受,似乎只有讲出丽塔或是他在噩梦中遇见的黑衣人,他才会感到好受些。
“很多时候,我一直担惊受怕。”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我相当多疑。就好像我预计印第安人会向我突然扑过来,割下我的头皮。”
“换句话说,你停下来找房子,希望能找到其他人。”
“是的,可能是这样。”
“你找到了我们,这真是一个惊喜。”
“我确实相信你们找过我。可是,纳迪娜,那个男孩真让我担心。我不得不时时警惕。他的刀子不在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有刀子,时时都在等待着他去拾。”
“是的。”
“我不想说话残忍……”他把话又咽了回去,希望她能接着他的话说,可是她根本就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眼睛望了望他。
“你想过没有要离开他?”他的话终于出口了,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很不客气……但难道让一个十多岁的精神病小男孩把他们杀死,使情况变得更坏,这就对嘛?这就公平了么?他告诉过她,他说话很残忍。他想,他说的话是够残忍的。然而,他们现在就处于这样一种残忍的环境中。
这时,乔那双古怪的海蓝色眼睛盯住了他。
“我 不能这样做,”纳迪娜平静地说,“我了解现在这种危险,我知道这种危险可能主要是针对你。他有些忌妒。他害怕你在我眼中,会成为比他重要的人。他可能想方 设法……设法除掉你,除非你能和他做朋友,或是至少使他相信你并不打算……”她的话渐渐变低了,下面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如果我们留下他,无疑是致他于死 地。我不会这么做。许多想杀死更多人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如果他在一天夜里切断我的喉咙,你就会这样做了。”
她埋下了头。
拉里说:“如果昨天晚上你没跟过来,他可能已把我杀了。是不是这样?”他的声音非常轻,只有她能听清(他不知道正在一旁注视他们的乔是否听到了他们谈论的话题)。
她柔声地说道:“事情可能会这样。”
拉里大笑:“圣诞节的幽灵,走还是留?”
她抬起头:“我想跟你一起走,拉里。但我不会扔下乔。你得拿主意。”
“这件事可真不容易。”
“这些天的日子本来就不怎么容易。”
他想了一会儿。乔坐在公路的路肩上,望着他们。在他们的身后,大海无休无止地拍击着岩石,击打海水在陆地上冲击出的暗壑,隆隆作响。
“好吧,”他说道,“我想你的心太软会造成危险的,可是……就这样。”
“谢谢你,”纳迪娜说道,“我将会对他的行为负责。”
“如果他真杀死我的话,对我将是最大的解脱。”
“在我的余生中我会永远感到内疚和不安。”纳迪娜说道。她突然想到,她那些关于生命神圣的话可能在不久的某一天会必然地、不可避免地变成对她的一种嘲讽。这种念头犹如一阵寒风,使她浑身一阵哆嗦。“不,”她对自己说,“我不会害死他的。不会这样。永远不要这样。”
那 天晚上,他们在威尔斯公共海滩上柔软的沙滩上宿了营。拉里在海藻滩上燃起了篝火。海藻滩上还残留着以往涨潮时的痕迹。乔坐在另一侧,远离他和纳迪娜,往火 里填着小树枝。偶尔,他会把一根粗大的枝条插进火堆中,直到它像火把一样燃起来的时候才抽出来,高高地举起。火把像一支燃着的生日蜡烛。他们起初还能看清 他,后来看到的就只是一团移动的火把,随着他的狂蹦乱跳在风中上下飞舞。海风渐渐起来了,温度比前几天都要低。拉里模模糊糊地记起,就在那次超级流感像一 列高速的货运列车一样袭击纽约之前,在他突然发现母亲奄奄一息的那天下午,下起了一阵雨。他记起了电闪雷鸣,白色的雨幕狂野地击打着公寓的情景。他浑身抖 了一下,风从篝火中卷起一团火星,盘旋着升到星光点点的夜空中。灰烬升得更高,在空中忽隐忽现,隐约闪烁。他想,现在距秋天虽然还有一段时间,却已不像在 6月的那一天时——在他发现他的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神志不清的那一天——那样遥远。他浑身抖了一下。北面远处的沙滩上,乔的火把在空中时起时伏。 这使他感到孤独和全身的寒意——孤零零的火把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时隐时现。浪涛拍岸,涛声轰鸣。
“你要不要弹一曲?”
她 的声音使他惊得要跳起来,低下头,看到那只吉它盒正躺在他们身旁的沙滩上。当他们闯进一家大房子寻找晚餐时,发现了这把斜靠在乐器室“斯迪威”钢琴上的吉 它。他往背包里装了足够多的罐头,以补充他们这些天所吃光的食物。冲动之下,他也把这只吉它盒装了进去,当时甚至没有看一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在这样豪 华的房间发现的,肯定错不了。自从那次在玛利布伊的狂欢晚会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再弹过吉它。那已是6个星期之前的事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好,我弹。”他说着,同时发现心里真的想弹,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在某些时候,弹琴能使感觉变得好些,使你的神经感到轻松舒缓。当你在沙滩上点起一堆篝火的时候,总有人想要弹起吉它。这已经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了。
“让我们看一看里面是什么。”他说道,打开了盒子。
他 曾预料里面会是一件很好的东西。打开时,里面的物品仍使他感到一阵惊喜。这是一把“吉布森”12弦琴,一件非常精美的乐器,很可能是专门定做的。拉里对吉 它的鉴赏力并不很专业,所以他还不敢确定这是一把专门定做的琴。他不知道嵌有回纹雕饰的盒子是真正的含珠之蚌。他只是看到了篝火在琴身上反射出桔红色的光 泽。他让琴身正对着篝火的焰光,使光泽变得更亮。
“它很漂亮。”她赞叹道。
“的确很漂亮。”
他 拨了一下琴弦,很喜欢它的音色。尽管声音有些发空,调子也不很准,音色却比六弦琴要饱满和丰富得多。声音和谐,毫不尖锐刺耳。这就是钢弦吉它的优点,你会 听到悦耳的低音。琴弦是“黑钻石牌”的,镀着一层漆,略显浮华,但声音还是相当朴实醇厚的。当你换和弦时,声音有些生硬。他微微地笑了,想起了巴里·格里 格对这些平板吉它琴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一直把这些琴称为“昂贵的骗子”。可爱的老巴里,他还希望等他长大之后成为史蒂夫·米勒一样的人物呢。
“你在笑什么呢?”
“旧时光。”他说道,感到一阵难过。
他用耳朵听了听音,把音调校准,心中仍在想着巴里、约翰尼·麦考尔和韦恩·斯图克这些人。当他正要结束校音时,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抬起了头。
乔站在火堆旁,手中持握着那只火把。火已经灭了。那双奇异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带着一股着迷的神情,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非常安静,如此安静必是他在陷入自己心中的遐思。纳迪娜说,“音乐有一种魅力……”
拉 里开始在吉它上弹出一种非常浑放的旋律,那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从艾来克特拉民歌集锦中选出的一首古老的忧伤之曲。他想,可能是由柯纳、雷和格洛韦尔最 早创作的。当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准确的旋律时,琴声开始在沙滩上自由地响起,伴随着他的歌声……他的歌声总是比他的琴声要棒得多。
“你看见我从遥远的地方走来,
我将把黑夜变成黎明,
因为我在这里
我从故乡走来,走了很远,
当你听到落在我黑瘦身躯上的巴掌声时,
你就会知道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