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首页 我读过的 世界名著 诺奖作品
国学名著 科幻名著 言情名著 恐怖名著
历史小说 武侠名著 教育名著 传记名著

位置:我读过的 > 《末日逼近》目录

第52-54章(10)


有 几个人露出了微笑,哈罗德是其中笑得最开的。他的肚子时不时地就咕噜噜叫一阵,因为他没敢吃早饭。鉴于要干的活儿的性质,他不能保证吃下的东西能在肚子里 存得祝他可以只是全心全意地去找阿巴盖尔妈妈,没人会说出一个不字的,尽管对于这个地方的每一个有头脑的人来说(在自由之邦除他之外是否还有有头脑的人恐 怕还很成问题呢),很显然与15个人一起去找她只是一项有趣的有利于调剂神经的活动而已,因为在博尔德周围有上千平方英里空荡荡的森林和平原呢。而且,当 然了,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博尔德,但他们中却从没有人想到过这一点(对这一点哈罗德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她可以在镇中心外随便什么地方找一所房子安 顿下来,除非他们挨门挨户地搜索,否则是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当哈罗德提议搜索委员会只是作为一项周末和晚上业余时间的工作时,雷德曼和安德罗斯没提出过一 言半语的反对,这就使哈罗德知道,他们也已经将这作为定案采纳了。

他可以坚持只做这个,但在每一个社区里是什么人最受爱戴呢?是什么人最受信任?怎么,当然是做肮脏工作的人了,而且还是面带微笑做的。他所做的事情别人根本做不了,就是这种人。

“就像埋一堆木头一样,”查德告诉他们说,“要是你脑子里能这么想的话,你就没事儿了。一开始可能有些人会吐的。这没什么可羞愧的,只需要找个地方别让大家都瞧着你吐就行了。等你吐过之后,就会发现这么想就容易多了:木头,没别的,只是木头而已。”

大家都不安地彼此看了几眼。

查 德把他们分成了3个6人小组。他带着多出来的那两个人出去为送来的人准备地方,给每个组都在镇里划出了一块工作的地方。哈罗德的卡车一整天都往来于泰伯梅 萨地区,从丹佛到博尔德公路的收费处慢慢地向西走。沿着马丁公路上行到百老汇街路口,再顺着第39大街下行,然后再从第40大街回来。沿途广阔郊野中的房 子到现在都有大约30年的历史了,可以追溯到博尔德的人口繁盛期,都是那种地上一层地下一层的房子。

查德从本地国家卫队的军 械库中拿来了防毒面具,但一直到午饭后(午饭?什么午饭?哈罗德的午饭只有一罐草莓苹果夹心派;那是他唯一能勉强自己吃下去的东西了),他们来到位于泰伯 梅萨公路末段的圣末日教堂时,这些面具才派上了用常那些人到了这儿,使这地方充满瘟疫病毒,然后又都死在了这儿,共有70多人,使得这地方臭气扑鼻。

“木 头。”哈罗德的一个同伴用一种响亮的、昂然的带着笑的声音说道,而哈罗德则转过身来从他身边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他转到这个漂亮的砖石建筑的拐角处,这里 在过去选举的时候曾是投票的地方,吃下去的草莓苹果夹心派全都从胃里返了出来,于是他发现诺里斯说的真对:吐了以后他真的觉得好了很多。

他 们花了大半个下午往返了两趟才把教堂清理空。哈罗德心想,要用20个人清理掉博尔德的全部尸体,几乎是个笑话。博尔德原来的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因为 有关大气检测中心的可怕传言而像兔子一样地逃走了,可仍然有……哈罗德估计,尽管丧葬委员会的人数随着人口数会有所增加,但也仅仅有可能做到在下第一场大 雪前能把大部分的尸体埋葬掉(这并不是说他自己打算留到那时候),大部分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再爆发一场新传染病的危险有多大——而在这场病中他们将是不能 幸免的了。

自由之邦委员会可有不少精彩的主意啊,他满怀轻蔑地想。他们的委员会是会一切如意的……当然了,只要有亲爱的老哈 罗德·劳德来给他们系鞋带就行。亲爱的老哈罗德为他们做这个实在是够好的了,可还没好到能进入他们那该死的常设委员会。天啊,还没那么好。他一直就没那么 好,甚至没好到在奥甘奎特中学的年级舞会上得到个约会,即使只是跟一个小婊子的约会。上帝啊,不,她不跟哈罗德约会。让咱们想想吧,伙计们,当我们到了那 个熊一样的动物在荞麦地里排空肠子的著名地方时,发生那种事情完全是无法解释、不合逻辑的,就是从最一般的情况来讲都是不可能的。当我们到那儿的时候,结 局竟是一场可恶的美人争夺战。

好吧,有人还记得。有人还在记着这笔账,欺骗的账。这个人的名字就是——来几下鼓点儿好吗,音乐家?——哈罗德·埃米·劳德。

于是他又回到了教堂里,擦着嘴,尽可能地露出最好的笑容,点头示意他已准备好重新开始工作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哈罗德于是笑得更欢了,心里却在想着:总有一天我要为此砍下你的手来的,狗屎堆。

他 们下午4点15分时跑了最后一趟,垃圾车的车厢里塞满了末日教堂的最后一批尸体。在镇里,卡车不得不在滞塞不前的车流中曲曲折折地钻进钻出,但在科罗拉多 119号公路上,三辆拖车在外面忙了一整天,把抛了锚的汽车拖开,并把它们都扔在了路两边的沟里。它们停在那儿,就像大孩子掀翻了的玩具似的。

在坟场里,另外两辆桔黄色的卡车已经停在那儿了。人们都站在四周,他们的手套已经都摘了,露出了苍白的手指和深紫色的指尖,这是因为双手汗津津地一整天都捂在橡胶手套里。他们抽着烟,随意地聊着天。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显得很苍白。

诺 里斯和他的两个助手现在把这活儿变成了一项技术。他们抖开一张很大的塑料布铺在了碎石嶙峋的地上。哈罗德那辆车的司机、路易斯安那人诺曼·克罗格把车倒到 了塑料布的边上。车的后挡板砰地一声落了下来,于是第一具尸体就像部分僵硬了的布娃娃一样跌落到了塑料布上。哈罗德想转过身去,但又怕别人把这看成懦弱。 他并不太怕看到它们落下来的样子,只是那声音让他受不了。难以忍受的是它们撞在自己裹尸布上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垃圾车的引擎 声低沉了下来,当车斗开始上扬时发出了一阵液压机的呜呜声。现在车里的尸体纷纷向外跌落,像是下了一阵怪异的人雨一般。那一瞬间哈罗德感到了一阵悲凉,那 感觉是如此深沉甚至产生了一阵痛苦。“木头,”他心里想,“他说的真对。剩下来的就只有这个了,只是……木头。”

“好1查 德·诺里斯叫了一声,克罗格把车向前开然后熄了火。查德和他的助手们拿着耙子走上了塑料布,现在哈罗德终于转过身去了,装作看天会不会下雨,这么做的绝不 止他一个人——但他听到了一种声音,这声音以后就常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了,这声音是一些零钱从那些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衣袋里滚落时发出的,因为查德和他的助 手们正用耙子把一具具尸体摆平。这硬币落在塑料布上的声音竟荒谬地令哈罗德想起了那种投筹码入杯的游戏。一股带着些令人作呕的甜味的腐尸的臭气弥漫在温暖 的空气中。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将塑料裹尸布的四边都折了起来,由于用劲而发出了哼哼声,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 来。其他的几个人,哈罗德也在其中,也都加入进去干了起来。查德·诺里斯拿出一把大型的工业用装钉枪。20分钟之后,这部分工作就完成了,那个塑料包躺在 地上像个巨大的胶囊似的。诺里斯爬进一辆明黄色推土机的驾驶楼发动了引擎。那把瘢痕累累的大铲子砰地一声放了下来。推土机轰隆隆地向前开起来。

一个叫魏查克的人,也是哈罗德车上的,脚步踉跄得像个没控制好的木偶似的转身走开了。他手指间还神经质地拈着一根烟。“伙计,我看不了这个了,”在走过哈罗德身边时他说,“这可真是好笑,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个犹太人。”

推土机推着那个大塑料包滚落在地上挖的一个长方形的长坑里。查德将推土机倒了回去,熄了火,爬了下来。他招手把大家聚在一起,自己向一辆公共工程车走去,抬起一支穿着皮靴的脚蹬在了车的踏脚板上。

“没法像在球场上那样喝彩,”他说,“但你们干得真他妈不错。我估摸着,咱们今天料理了有将近1000件儿呢。”

“件儿。”哈罗德心想。

“我 知道这种活儿够让人受的。委员会答应咱们在下个星期前再给加两个人,但我知道这也没法改变你们的感受——就像没法改变我对这事的感受一样。我要说的就是, 要是你们已经受够了,觉得没法再干上一天了,那也用不着以后在街上躲着我走。但要是你们觉得没法干了,最他妈要紧的就是明天得找个人来替你。就我所知,这 是这地方最重要的工作了。现在还不算太糟,但要是下个月快到雨季的时候我们在博尔德还有两万具尸首没收的话,人们可就要得病了。要是你们觉得还能行的话, 明天早上咱们就在汽车站见。”

“我会去的。”有个人说。

“我也去,”诺曼·克罗格说,“但今晚上得洗6个小时的澡才行。”有人笑了起来。

“也算我一个。”魏查克插口说。

“我也是。”哈罗德静静地说。

“这是个脏活儿,”诺里斯用低低的、激动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好人。我怀疑其他那些人知道不知道你们有多好。”

哈罗德感觉到一种亲近感,一种同事的友情,他与这种感觉抗争着,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计划里可没这个。

“明天见,老鹰。”魏查克说,还捏了捏他的肩膀。

哈 罗德的笑容是惊愕和反感的。老鹰?这是什么玩笑?当然是恶意的。是可鄙的挖苦。叫肥胖的、满脸粉刺的哈罗德·劳德老鹰。他感觉到过去那种阴郁的恨意又升了 起来,但这次是冲着魏查克的,但在内心一阵突然的混乱之后又平息了下来。他现在不胖了。可能连小胖子也算不上了。脸上的粉刺在此前的七个星期中也全消下去 了。魏查克不知道他曾经是学校里的笑柄。魏查克不知道哈罗德的父亲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个同性恋。魏查克不知道哈罗德曾是他人见人爱的姐姐所要忍受的苦恼。要 是他知道的话,魏查克可能也不会给他这个狗屁昵称了。

哈罗德爬上了一辆卡车的车厢,他的脑子里毫无办法地乱成了一团。突然之间往日那些怨恨,往日那些伤害,那些未偿付的欠债都像堵满了全美国每个现金出纳机的纸币一样变得毫无价值了。

那 会是真的吗?那有可能是真的吗?他感到惊恐、孤独和慌乱。不,他最后终于想定了。那不会是真的。因为这要视情况而定。要是你的意志足够坚定,能抵受得住别 人的轻视,如果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奇怪的人,或是烦人的人,或者只是一堆狗屎的话,那你的意志就需要足够的坚强去抵受……

抵受什么呢?

他们对你的好感吗?

这种逻辑难道不是……嗯,这种逻辑简直是精神失常了,是不是?

过去听过的一句话在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浮了出来,那是一个将军在二战的时候为扣留美籍日本人的行为作辩护时说的。有人向这位将军指出,在中立的日本人最集中的西海岸地区并没有破坏事件发生。这位将军回答说:“没有发生破坏事件这个事实才正是个恶兆呢。”

他就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

他们的车驶进了汽车站的停车常哈罗德从侧面跳了下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协调性已经有了100%的提高,不是因为他减肥了就是因为他差不多时常都做的锻炼,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那个念头又从心底窜了起来,非常顽固,绝不愿被埋在内心深处:“我会成为这个社区最有用的人的。”

但是他们排挤了他。

“那不要紧。这扇门在我面前被砰然关上了,但我有头脑去撬开那把锁。而且我也相信,一旦锁被打开了,我也有足够的勇气推开这道门。”

但是……

停下!停下!你可能会被套上手铐和脚镣,上面刻满了那一个词。但是!但是!但是!你能停下来吗,哈罗德?看在基督的份上你能从那匹该死的高头大马上再下来吗?

“嘿,伙计,你还好吗?”

哈罗德惊得跳了起来。是诺里斯,正从调度室走出来,那里已经成了他的地盘了。他看起来很累。

“我吗?很好。只是在想点儿事。”

“嗯,你一直干得不错。就好像每次你那么干的时候,都是为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获其利似的。”

哈罗德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

“不是吗?”查德也没再多说什么,“我能把你送到什么地方?”

“不用了,我有摩托车。”

“你知道吗,老鹰?我想这些人里大部分明天是真的会来的。”

“是的,我也一样。”哈罗德走到自己的摩托车前,骑了上去。他发现自己倒是挺欣赏这个新外号,这可与他的意志正相反。

诺里斯摇了摇头:“我可从不敢相信会这样。我原来想一旦他们真的看见这活儿是怎么样的,就会想起100件其他的事情非做不可了。”

“我告诉你我怎么想,”哈罗德说,“我认为给自己做件脏活儿比给别人做要容易些,对这些家伙里的好多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头一次真正给自己干活。”

“是,我想这话可能有道理吧。明天见,老鹰。”

“8 点,”哈罗德又敲定了一下时间,然后骑车离开阿拉帕赫朝百老汇街开去。在他右边有一小队大半由妇女组成的人正带着一辆抢险车和一架起重机在一辆弯转了的大 型拖车旁边忙活,要把它弄平,他们堵住了路的一部分。旁边还聚集了一些人在看热闹。这个地方是新建的,哈罗德心想,那些人里我连一半也不认识。

他继续向家里骑去,脑子里被一些本以为早就解决了的问题烦恼着,饱受煎熬。到家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小型的白色摩托车。还有一个女人坐在他门前的台阶上。

当哈罗德走近前来的时候她站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手。她是哈罗德所见过的最迷人的女人中的一个——当然他原来是见过她的,只是没有这么近。

“我 是纳迪娜·克罗斯。”她说。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近乎沙哑。她握他的手时坚定而冷静。哈罗德的眼光不知不觉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是惹姑娘们讨厌 的一个习惯,但自己却似乎无力去改变。这个女人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穿着一条轻便的斜纹布棉便裤,裤子紧贴在她细长的两腿上,上身是一件无袖的淡蓝色丝 质衬衫,里面也没戴胸罩。她年纪有多大了?30?35?也可能还年轻些。她显得有些早熟。

“浑身就那样?”他脑子里那永远猥亵的(表面上也是永远纯洁的)一部分问着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哈罗德·劳德,”他微笑着说,“你是跟拉里·安德伍德他们一起来的,是不是?”

“是的。”

“是 跟在斯图、法兰妮和我后面来到这里的,我知道。拉里上星期来过我这儿,给我带来葡萄酒和一些糖。”他的话听起来空洞而虚伪,然后他突然明白了她是知道他正 在琢磨她,正在脑子里把她脱得赤条条的。他有种想舔嘴唇的冲动,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至少是暂时地克制住了。“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拉里吗?”她笑了笑,用一种奇怪的,还不知怎么有些神秘的声音说道:“是啊,拉里是个王子。”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哈罗德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用如此率直的、探究式的眼光看过。他又感觉到一阵兴奋的刺激,小腹处有一股暖暖的神经性的悸动。

“好吧,”他说:“那么今天下午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克罗斯小姐?”

“作为开头,你可以叫我纳迪娜。你还可以邀请我共进晚餐。那样的话我们的交往就能更深入一步了。”

那种神经性的兴奋感开始扩展开来了。“纳迪娜,你愿意留下来吃晚餐吗?”

“非常愿意。”她说道,微笑起来。当她用手挽住他的臂膀时,他感到宛如受了轻微电击一般地一阵颤抖。她一直望着他的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谢谢。”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