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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除了鲜血、苦难、眼泪和汗水之外。我没有什么可奉献的。

——丘吉尔,××世纪

完成对麻秆们的突袭后——昏头弗洛尔死在这次突袭中,这也是杰拉尔军士长第一次以排长的身份空降——我们回到了船上。

一个正在关闭舱门的飞船炮手问道:“下面情况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我简短地说。我知道他的问话是善意的,但当时我感觉一团糟,没有说话的愿望:替昏头难过,为我们能把伤员救回来高兴,同时满腔悲愤,因为这次救人没有意义。这些感觉之外,还加上精疲力竭却又快乐庆幸之感:我们又回到了船里,四肢都在,还能动弹。再说,你怎么和一个从来没空降过的人谈论空降?“是吗?”他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日子过得可真轻松啊。游荡三十天,工作三十分钟。不像我,一天三班倒守着炮位。”

“是的,我想是这样吧。”我应了一声并走开了,“有人生来就幸运。”

“大兵,少跟我吹牛冒泡。”他冲着我的背影喊道。

这位海军炮手的话里还是有些正确的地方。我们这些星船伞兵就像从前机械化战争中的飞行员:漫长繁忙的军旅生涯可能仅仅只有几个小时和敌人面对面作战,剩下的都是训练、准备、出发——随后返回、调养修整,准备进入下一个循环,并且在战斗间隙不断练习,练习,练习。过了三个星期之后我们才再次空降,而且落在围绕着另一颗恒星旋转的另一颗行星之上,这是一个虫族的殖民地。征途漫漫啊,即使有了切伦科夫推进器,恒星们还是相距遥远。

同时,我也拿到了下士的臂章。果冻给我提的名,在我们排没有自己的委任军官的情况下由黛拉卓尔船长予以批准。理论上,士官补缺在获得舰队伞兵司令部认定之前,不得颁发正式军衔。这种做法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么高的伤亡率,机动步兵序列里的空缺远比那些可以用来补空的人多。果冻说我是个下士,我就成了下士。余下的都是走个形式。

但是那个炮手说我们“游荡”,这话就不对了。足足五十三件装甲动力服需要检查、维护,战斗间歇必须检修,更不用提武器和特殊装备了。有时,米格拉希奥会认为某件动力服无法修理,再由果冻加以确认,随后,船上的武器工程师弗雷中尉也许会认为他手头缺乏备件,也无法修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一套新的动力服就会从仓库中取出,从冷状态调到热状态。这个让人激动的过程需要二十六个工时,还没有算上那个要穿上这件动力服的人所花的时间。

我们一直忙个不停。

我们也有娱乐。任何时候总有好几场竞赛,从岗位能手到荣誉班等等。还有,我们的爵士乐队可能是方圆几光年内最好的一个(可能也是惟一的一个)。约翰逊中士吹着小号领导他们演奏着甜美的圣歌。有需要时,他带领他们和着音乐的节奏撕下舱壁上的钢皮。在那次技术高超的飞船手动回收之后,排里的金工技工一等兵阿齐·坎贝尔给船长做了一个罗杰·扬号的模型,我们都签了名,阿齐把我们的签名刻在模型的基座上:献给迷人的飞行员韦蒂·黛拉卓尔,拉萨克的硬汉子敬上。我们还邀请她到船尾和我们一起用餐,“铁汉强拍”爵士乐团现场演奏,随后一个二等兵向她献上模型。她流下了眼泪,吻了他——还吻了果冻,果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得到V形臂章之后,我必须和尖子把我俩之间的事摊开来捋顺。

果冻让我继续担任副队长。这可不妙。一个人在仕途上应该一步一个脚印,我应该先成为一个班长,而不是从一等兵副班长的位子上直接跳到下士副队长。当然,这一点果冻也知道。他的想法我知道得很清楚,想让这个作战单位尽力保持中尉活着时的结构,也就是说,不更换班长和分队长。

但这样一来,他就给了我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我手下的三个下士班长的资历都比我老,而且,如果约翰逊中士在下次空降中牺牲了,那不仅意味着我们会失去一个好厨师,也意味着我会接手指挥这个分队。在战斗中,只要我下达命令,任何人都不应该产生丝毫犹豫。我必须在下次空降之前扫除任何猜忌的阴影。

尖子是问题的关键。他不但是这三人中资格最老的,还是个职业下士,年纪也比我大。只要尖子接受了我,其他两个班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船上我和他之间没有起过任何冲突。肩并肩救了弗洛尔之后,他一直表现得挺礼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没有起冲突的机会。我们在船上的工作不在一起,只有例行集合时才能碰头。我们之间的谈话也非常简短,没什么内容。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他没把我看成一个可以给他下达命令的人。

所以,我在休息时间找到他。他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太空突击队员对抗银河系》——故事编得倒不错,只是我怀疑一个作战单位怎么能有这么多冒险经历,差错却那么少。船上有一个很好的图书馆。

“尖子,我正在找你呢。”

他向上瞟了一眼,“是吗?我刚刚交班,现在是休息时间。”

“我得和你谈一谈。把书放下。”

“什么事这么急?我得读完这一章。”

“得了,别读了,尖子。如果你等不及想看完,我可以告诉你结尾。”

“你要敢说,我非揍你一顿不可。”他到底把书放下,坐直了,听我说话。

我说:“尖子,我想和你谈谈队里的结构。你的资格比我老,副队长应该由你当。”

“唉,又来了。”

“没错儿。我想你该和我去见约翰逊,让他和果冻解决这个问题。”

“你真这么想?”

“是的,本来就该这样。”

“是吗?听着,矮子,让我来和你说个明白。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那天救昏头时,你的行动很迅速。以后救人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但如果你想要一个班,自己去找一个,别盯着我的。我的小伙子们甚至不会替你削土豆。”

“说完了?”

“我想说的就这些。”

我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但我得确认才行。

好了,这一来就好办了。但是我还有件事;我刚巧注意到澡堂需要清洗……我觉得或许你和我应该解决这个问题。放下你的书……果冻说过,士官没有交班的时候。“

他没有立即跳起来,只轻声说:“矮子,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我说过了,我对你没有意见。”

“看上去像。”

“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至少我可以试一下。”

“好吧。去把问题解决了。”

我们走向船尾的澡堂,赶走一个正要洗个并非必要的澡的士兵。我们关上门。尖子说:“你有什么限制条件吗,矮子?”

“这个……我没想杀死你。”

“接受。不许打断骨头,不准故意使用任何使我们无法参加下次空降的手段。你觉得行吗?”

“行。”我同意,“唔,我想我得把衬衣脱了。”

“不想沾上血,嗯?”他的身体很放松。可我刚开始脱衣服,他突然一脚向我的膝盖踢来。没有风声,全无前兆,动作灵活自如。

只是我的膝盖不在那儿——他这一手我懂。

一次真正的搏斗可能只会持续一两秒钟。要杀死一个人,或者把他打翻在地,让他丧失进攻能力,这段时间已经够长了。但是我们已经商定不能把对方打伤打残,这就大不一样了。我们都年轻,身体状态好,受过训练,而且惯于忍受痛苦。尖子的块头比我大,但我的动作可能更快一些。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令人痛苦的过程不得不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有一方被打得无力继续——除非有谁一时疏忽,格斗才会提前结束。但我们不会疏忽,我们是职业选手,我们的警惕性都很高。

所以,格斗持续下去,一段又长又痛苦的时间。列下细节过于琐碎,也没多大意思。再说,我也没有时间记笔记。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躺在地板上,尖子朝我脸上泼水。他看着我,随后把我拉了起来,让我靠着舱壁站稳。“打我!”

“嗯?”我头很晕,看出去都是重影。

“乔尼……打我。”

他的脸飘浮在我眼前的空中,我瞄准它,用尽全身力气打去,足以打死任何健康状态不佳的蚊子。他闭上眼睛,倒在甲板上,我不得不抓住一根支柱,以防自己跟着他倒下。

他慢慢站了起来。“好的,乔尼。”他说,摇晃着脑袋,“我接受教训。不会再跟你顶嘴了……这个分队里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这样如何?“

我点点头,点头时头痛得要命。

“握个手?”他问。

我们握手了,握手也痛。

几乎人人都比我们更清楚战争的动向,尽管我们置身其中。在这个时期,臭虫们已经通过麻秆找到了我们的母星球,发动进攻,摧毁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把“接触性冲突”提高到了全面战争。当时我们还没有组成足够的兵力,麻秆也还没有转换阵营,成为我们的战时盟国和事实上的盟军。月球上也建立起了一些防御对地球攻击的设施(我们还不知道)。但是,从整个战局来说,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战争。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同样不知道正在进行的瓦解敌人联盟、把麻秆吸引到我们队伍中来的艰苦努力。最接近事实的命令是在弗洛尔被杀那次突袭前下达给我们的,要我们对麻秆们网开一面,摧毁尽可能多的设施,只有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才能射杀当地居民。

一个人被俘时无法供出他不知道的东西;不管是药物、折磨,还是洗脑、剥夺睡眠,都无法压榨出他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们只知道必不可少的战术进展和要求。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军队哗变退出战场,因为士兵不知道为了什么参战,不知道战争的目的何在,因此也就缺乏战斗的意志。但是机动步兵没有这样的弱点,我们每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志愿者,每个人都有各自这样那样或好或坏的理由。我们战斗,因为我们是机动步兵。我们是职业选手,有团队精神。我们是拉萨克的硬汉子,整个机动步兵部队中最棒的单位。我们爬进投射舱,因为果冻说该我们上了。我们下去之后就开始战斗,因为那就是拉萨克硬汉子的职责。

我们当然不知道我们正在输掉战争。

虫族会下蛋。不仅下蛋,还知道把蛋储藏起来,等到需要时再孵化。如果我们干掉一个士兵——或是一千个,或是一万个,没等我们返回基地,替换它或它们的虫子就已经被孵化出来了,而且一经孵化,立即可以参战。愿意的话你可以想像一下,某个虫族的人口监控官给地下深处某个地方打个电话,说:“乔,开始孵化一万个士兵,星期三之前投入部队……哦,对了,告诉工程部门启动N、O、P、Q和R孵化器,需求量在增加。”

我不是说真的就是这么一个步骤,但结果是一样的。请不要产生误解,认为它们和蚂蚁白蚁一样,仅凭直觉办事。它们和我们一样聪明(愚昧的种族不可能制造宇宙飞船),相互之间的配合更加协调。训练一个新兵如何战斗,如何和战友配合,人类至少需要花费一年时间;一个虫族士兵孵化之后立即拥有这样的_本领。

即使干掉一千个臭虫我们只死一个机动步兵,对于虫族来说这仍旧是一次绝对的胜利。付出高昂的代价之后,我们才明白:绝对的共生社会模式一旦被一个在进化上与这种模式相适应的种族所采纳,可以产生多么高的效率。虫族指挥官对于士兵伤亡的关心程度只相当于我们的指挥官对于弹药消耗的关心。或许,我们本来应该从日本帝国重创俄英美军的历史中预见到虫族的战术。

然而,“历史教训”有个不好的地方:只有等到我们被打趴在地下之后才想得起来。

但是,我们毕竟在学习,在进步。每次与它们接触之后都要总结,从中得出的技术训令和战术条令被迅速传播到整个舰队。我们学会了分辨工人和士兵——如果时间来得及,你可以凭借外壳将它们分辨出来。但是还有一个更好的经验法则:如果它向你冲来,就是个士兵;如果它逃走,你大可以背对它。我们甚至学会了不在士兵身上浪费弹药,除非为了自我保护。我们搜寻它们的窝,找到一个洞,先往里扔个毒气弹,几秒钟后毒气弹就会爆炸,释放出一种油质液体,这种液体能挥发出一种针对臭虫的神经毒气(对我们没有危害)。毒气比空气重,它会不断向下渗透——随后再扔颗手雷封住洞口。

我们仍然不知道我们的打击手段是否已经足够深入,足以杀死对方的女王——但是我们确实知道虫族不喜欢我们的战术。从麻秆和虫族自己那儿得到的情报确认了这一点。我们用这种方法清除了虫族在希奥行星地表的全部殖民地,或许它们设法救出了女王和大脑成员……至少我们学会了如何打击它们。

但是对硬汉子们来说,这些毒气弹袭击跟演习训练没多大区别,我们受领命令,完成得一丝不苟,干净利索。

最后,我们不得不回到“避难所”基地补充更多的投射舱。投射舱是易耗品(我们也是),消耗殆尽时,你必须返回基地,即使切伦科夫推进器还能带着你围绕银河系转上两圈。在此之前不久,来了一份任命书,将果冻晋升为中尉,领导拉萨克的硬汉子。果冻想隐瞒这道任命,但是黛拉卓尔船长将它公诸于众,随后要求他与其他军官一起用餐。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仍旧和我们待在一起。

到那时,我们已经在果冻担任排长的情况下空降了很多次,全排已经习惯于中尉不在身边了——仍然让人难过,但是我们适应了。果冻当上军官的消息慢慢地在我们中间传播开来时,大家都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应该和其他部队一样,以老板的名字命名我们的部队。

约翰逊的资历最老,他负责向果冻转达我们的想法。他挑我跟他一块儿去,在精神上支持他。“什么事?”果冻问道。

“嗯,军士长——不,中尉,我们在想——”

“想什么?”

“是这样,小伙子们已经议论了一阵子了,他们想——是这样,他们认为我们这个单位应该叫作‘果冻的美洲虎’。”

“他们真这么想?他们中有多少人喜欢这个名字?”

“大家都这么想。”约翰逊简单地说。

“是吗?五十二票赞同……一票反对。反对票通过。”没人再提这个话题。

此后不久,我们进入“避难所”基地的轨道。我很高兴来到这儿。在此之前,飞船上的人造引力场坏了两天,总工程师修好它时,船上所有人都尝到了自由落体的滋味——我恨这种感觉。我从来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太空人,脚底踩着泥土的感觉真好。整个排休整了十天,被安排住进基地的一个临时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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