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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观光区占据了坞站的三分之一,紧靠没有大气保护、仅供飞船停靠的外围地带,直伸进中央区域。弗林尼米集团已经使数量惊人的种族相信,这个地方是飞跃中界的奇观,不可不游。于是,除了运载信息的货运飞船,这里还有大量游客——飞跃界最富有的人群。

集团给了范·纽文免费享用一切娱乐手段的特权。拉芙娜带他去的地方都是最好玩、最漂亮的,包括从坞站跃向太空的反重力蹦极。这个蛮子却对他们的袖珍型太空装置更感兴趣,对坞站本身倒不怎么佩服:“我在爬行界所见过的空间站多了,有的比这个还大。”悬浮在行星重力井里的见过吗?没有,先生,你没见识过。

玩着玩着,范·纽文好像变得老练些了,评论起四周事物时有见地多了,不像最初那么不着边际。他想看看飞跃界里的贸易商是怎么过日子的,拉芙娜于是带他去了交易所,接着参观商人常去的小酒店。

坞站午夜时分,两人来到漫游酒吧。这里不是集团属地,却是拉芙娜最中意的地方之一。飞跃上界至下界的许多贸易商都喜欢来这个下等酒吧消遣。她心想,不知范·纽文见了这里的装潢会作何感想。这个地方布置成爬行界里某些世界的陋室模样,吧台上空悬着一具三米长的吸气式冲压推进飞船的模型,飞船四边是一圈黯淡的蓝绿色光晕,照在坐在下面的主顾身上,好像飞船的能量放射区。

从拉芙娜眼中看去,地板和四壁用粗厚、略加修整的木头铺成。但在依格拉万和他的族人看来却是石墙,上面密密匝匝满是窄窄的孔道。他的种族每开发一个新殖民地,便在上面留下这样的孵化室。错觉并不是靠搅和顾客的大脑完成的,诀窍在于用光。这个地方用光的手段之高超,算得上飞跃中界一绝。

拉芙娜和范穿行在相隔很开的桌子之间。酒吧老板在音响方面做得不如视觉效果成功。音乐声音很轻,每张桌子的音乐各不相同。气味也同样随桌变换。但变化太突然,让人有点难以消受。空调系统着眼于大家的健康,在让全体客人舒服方面便做得稍差了一点。这个晚上酒吧拥挤不堪。吧台远端的一排排隔间里全是人。这些隔间的大气都不一样:低压、高压、高放射,不一而足。还有的专供水族顾客使用。有的大气十分混浊,里面的客人瞧上去一片模糊。

真像斯坚德拉凯的港口。可是……这里是中转系统,吸引了许多从不涉足斯坚德拉凯那种小地方的飞跃上界人士。从相貌上看,上界人士大多与别处居民没什么不同,上界的文明系统基本上都是下面文明体系的衍生物、殖民地。但这些人的头饰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是珠宝。其实,大脑直联计算机在飞跃中界并不好用,但这些上界人士大多不肯摘下来。比如那群短粗的三条腿的生物。拉芙娜朝他们及其侍服机器走去,让范·纽文跟这伙在超限界边上打转的家伙谈谈也好。

奇怪的是,他碰碰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咱们先多逛逛。”他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熟人似的,“先找个另外的人类成员说说话。”

范·纽文接受的速成教育免不了有漏洞,这些漏洞不露则已,一露出来简直深不见底。拉芙娜竭力绷紧脸,不笑出来:“另外的人类成员?范,中转系统总共只有咱们两个属于人类。”

“可你跟我说的你那些朋友,依格拉万、莎拉尔……”

拉芙娜摇了摇头。一时间,那个蛮子又一副可怜相。范·纽文以亚光速爬行了一辈子,往来的都是人类的殖民星系。她知道,范一生中只见过三种非人类的智慧生物,现在却掉进了外星异形的海洋。她没把同情流露到脸上,这一刻的恍然大悟也许胜过她无数苦口婆心。

但范的困惑稍纵即逝,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庞:“这就更有历险味道了。”两人走过一楼一排排特制大气隔间,“老天,这种场面青河见了非乐疯不可。”

没有一个人类。可漫游酒吧已经是她知道的最像故乡的聚会点了,集团的顾客中许多只能通过网络接触。现在连她也想家了。她瞥见二楼有一面印着纹章的小旗,这种东西好像在斯坚德拉凯见过。她拉着范·纽文穿过一楼,走上木质楼梯。

一片嘈杂的背景中响起一个叽叽喳喳的尖嗓门。不是特里斯克韦兰语,但意思她听懂了!天人在上,是萨姆诺什克语:“我敢说,这是个灵长人属!这边来,女士。”她循声而去,来到那张插着纹章小旗的桌旁。

“能和你们一块儿坐吗?”她问道。重操母语真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请坐请坐。”说话叽叽喳喳的这一位,模样像一株坐在六轮小车上的观赏树,小车上饰着条纹和缨穗。150厘米x120厘米的树身覆着一块蒙布,上面的纹章和小旗上的一样。这是一位车行树。这个种族的商贸往来遍及飞跃中界大部地区,包括斯坚德拉凯。车行树的尖嗓门发自他的语音合成器,但说的毕竟是萨姆诺什克语。故乡的声音啊,好久没有听过这么亲切的声音了。一股思乡之情涌起,几乎把她淹没了,仿佛在遥远的异乡与老同学不期而遇。

“我的名字是——”是一阵枝叶摇动的簌簌声,“你不用费事,蓝荚就叫我①好了。看见一张熟悉的人类的脸真好,哈、哈、哈。”蓝英的笑声也像说话,一字字吐出。范·纽文和拉芙娜一道坐下,但萨姆诺什克语他一个字也不懂,所以这场重逢欢聚他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车行树转用特里斯克韦兰语,介绍他的四位同伴:另一株车行树,暗影里还有三个类人生物。后三人不会说萨姆诺什克语,但其语系距特里斯克韦兰语很近,室内翻译器可以直译,不用通过其他语种转译。

两个酷似植物的车手是一艘名为“纵横二号”的小型星际飞船的船东兼驾驶,三个类人生物是飞船目前运载的部分货物的承包商。“我和我的伴侣做这一行生意已经快两百年了,对你的种族很有感情,女士。我们最初就是在斯坚德拉凯和弗斯特乌格雷普之间做生意。你的同胞是非常好的消费者,我们几乎从来没有损失过一船货……”他的小车从桌旁退后一点,再向前进——相当于一躬身。

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愉快。一个类人生物开口了,声音几乎与人类嘴里发出的一模一样,但却毫无意义。室内翻泽器处理着他的话,稍稍一顿,从他领口的别针里吐出清晰的特里斯克韦兰语:“蓝荚表示你们是灵长人属。向你们表达我们的愤怒。我们破产,滞留此地。斯特劳姆变种便是原因所在。你的种族邪恶的创造物。”声音平平的没有感情,但拉芙娜看见对方紧紧摸着球状酒瓶,身体姿势很激动。

她本来可以说自己虽然也是人类的分子,但斯坚德拉凯与斯特劳姆相距好几千光年。可是对方这么激动,这种解释多半没什么用处。“你从斯特劳姆文明圈来?”她向车手问道。

【①车行树的话时有语病,译文只能近似传达。下文此类情况不再注明。】

蓝荚没有立即回答,这是他那个种族的特点。没准儿他正在竭力回忆她是谁、大家谈论的是什么话题。片刻后,“啊,是的,是的。请原谅我的承包商的敌意。我们这次的货物主要是一件一次性板式加密图像信息。货源是斯坚德拉凯的商务安全公司,运至承包商所在的上界殖民地。运输安排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运载经过散乱处理的三分之一板,其他独立船东运载其余部分,抵达目的地后,三块再次拼合起来。这件货物将满足十几个世界对网上信息的加密需求,为期长达——”

楼下一阵骚动。有人抽了点劲头过大、空气滤清器对付不了的东西。拉芙娜只闻到一丝气味便有点经受不起,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一楼好几个顾客己经被撂倒了,管理人员正谆谆告诫那位冒失客人。蓝荚突发异声,从桌旁倒车,滚到护栏前,“不想打个冷不防被谁,有些人真太……”结果事件太太平平过去了,他又折了回来,“呃,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他静默片刻,参考小车内置的短期记忆体,“是的,是的……如果顺利,我们本来会更加富裕一点。不幸的是,我们在斯特劳姆停了一站,卸下一些散装信息。”他支在后面四个轮子上一转,“还以为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哩,毕竟斯特劳姆离他们在超限界的实验室有一百多光年。可是——”

一个承包商发出一阵响亮的哇啦哇啦。稍停,翻译器出声了:“当然安全。未发现任何暴力迹象,飞船记录表明安全系统未遭侵害。但是出现流言。网络新闻组声称,斯特劳姆文明圈已为变种拥有。荒谬的观点。但是流言传至货运目的地。我们的货品不受信任。于是货物彻底损失。目前仅余少量随机信息尚能——”翻译器正以死板板的声音叙述,那个类人从暗影里一跃而起。拉芙娜一晃眼间,只瞥见大嘴、尖齿、牙龈。类人的酒瓶已经向她飞来。

范·纽文的手一闪,酒瓶被一把拿住,离目标只差毫厘——而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红头发缓缓站起身。对面暗影里,另外两个类人也跳了起来,站在他们的朋友身旁。范·纽文连一个字也没说,他小心地放下洒瓶,身体只略微有点倾向对方,双手很放松,同时却又像两把利刃。廉价小说里连篇累犊谈论什么“慑人的表情”,拉芙娜从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识真货。类人也看出来了,拉着自己的朋友慢慢退离桌子。那位大嘴巴乖乖地一点不反抗,退到范够不着的地方后,才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嘶嘶声,弄得室内翻译器手足无措,只好哑口无言。最后,他伸出共个指头,比了个毅然决然的姿势,这才闭嘴。三个人静悄悄下楼梯,走了。

范·纽文坐下来,眼神沉静。也许,这人虽然一股傲兮兮的劲头,却真有点可以傲人之处。拉芙娜望着对面两位车行树:“货出不了手,真替你们难过。”

拉芙娜以前也跟树族打过交道,但大多是比较低级的止树。止树只能做出一点反射动作,算比固定植物略强一点。刚才那个小插曲,对面两位可能压根儿没注意。但这一回蓝荚回答得却挺快,内容居然是:“用不着道歉。自从我们来到这里,那三位抱怨一刻也没停过。无论是不是合同规定的生意伙伴,反正我跟他们处得已经很疲倦了。”他慢慢不做声了,进入植物模式,完全成了一株盆栽树。

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位车手——刚才介绍时说是叫绿茎——开口了:“另外,也不能说我们这一趟完全失败了。还有另外两船货,我相信它们不会接近斯特劳姆文明圈。”这是最常见的安排,一件货分成几部分,每部分交给不同的公司、走不同航线。如果另外两艘船能顺利抵达目的地,“纵横二号”的两位船东也许不会落个两手空空的下场。“事、事实上,我们的货还可能重新接受检查,获得许可证。我们的确在斯特劳姆主星停留过,这个不假,但——”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六百五十小时前。大约在文明圈脱离网络之后两百小时。”

拉芙娜一震,她这才明白跟自己谈话的两位原来是目击证人。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十天了,危机新闻组里主要讨论的仍然是斯特劳姆事件。多数意见认定这是一个二级变种——连弗林尼米集团都坚信不疑。问题是猜测大大多于事实……而眼前说话的竟然是一位身在现场的人物。“你觉得斯特劳姆人创造了一个变种吗?”

这次答话的是蓝英。“我叹一口气。”发象声词有困难的车手用叙述的方式弥补不足,“我们的承包商否认,但我看是他们的良心不对头。我们在斯特劳姆亲眼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你见过人工免疫系统吗?唔,这个例子不好,这种东西在中界反正经常出毛病,捅的娄子比它的好处还大。斯特劳姆好消息宣布在新闻中不久,我就发现,主管通讯密码的有些官员身上发生了重大改变。好像他们突然之间成了一台自动化设备的一部分,设备还没调校好。好像……好像他们成了另外什么人的,唔,手指……他们确实在摆弄超限界的玩意儿,这一点没人否认得了。但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他又不做声了,好长时间没有重新开口,拉芙娜差点以为他说完了,他这才重新接上话头:“你瞧,就在我们离开斯特劳姆主星前,我们——”

这时,范·纽文也同时说起来:“这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人人都认为,从斯特劳姆人在超限界开始研究工作那一刻起,那个文明圈就已经注定灭亡。唉,我也摆弄过埋了暗桩的程序、奇形怪状的武器,这么干说不定会送命,这个我懂。但照我看,斯特劳姆人挺小心的,把实验室建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手里的东西可能出乱子,出大乱子。可是,他们进行的实验显然早就有人做过,这儿差不多任何事不都是事先有人尝试过的吗?只要发现实验进程偏离了前人记录,他们随时可以中止。怎么会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问题将车行树的思维一切两段,彻底打懵。答案之简单,不需要请教应用天人理论的博士,连那些该死的斯特劳姆人都应该明白。但范·纽文这种背景,提出这种问题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拉芙娜没开腔。车行树那副非人类的大惊小怪相比她的任何说教更有说服力。

蓝荚枝叶乱颤了很长时间,无疑正运用他的小车理清思路、排列论据。他好不容易才再次开口,对刚才被范打断毫不见怪:“我发现你的某些概念不是很准确,我尊敬的范女士。”在女性主导的古代尼乔拉,“女士”是一个尊贵的称呼,车行树用起这些敬语来完全不分对象,“你查询过中转系统的资料巨库吗?”

范说自己查过。最多只查过人门级引导前端,拉芙娜估计。

“那你肯定知道,一个巨库之大,本地网上的数据库无法相提并论根本,大得不可能复制。很多主干巨库的时间跨度长达几百万年,历经数以百计的不同种族,这些维护过它的种族现在大多不是已经消亡,便是飞升到了超限界。就说中转系统这里的巨库吧,太大了,一个索引系统之上又是一个索引系统,连索引系统都重重叠叠庞杂无比。这样庞大的资料系统只有在超限界才能分门别类有条有理组织起来,组织好了就算,也只有天人们才能理解其结构。”

“那又怎么样?”

“飞跃界存在数千个巨库。如果算上年代过久无法修复的、脱离网络的,数目还会升至好几万个。里面的内容很多是无关紧要的琐碎,但巨库的确保存着秘密极度重要的,还有同样重要的谎言。这些都是杀人的陷阱啊。”通过网络,巨库会主动提出许多意见建议,数以百万计的种族参考过这些意见,数万个种族因此惹火烧身。有时损失还不大,巨库的意见本身是好的,但与接受意见者的环境不大相合。还有的时候,所提供的意见建议不怀好意,根本就是恶性病毒,一旦采纳,说不定就会有哪个本地网络被彻底堵死、毁掉,让某个文明体系完全崩溃,不得不白手起家重新开始。飞升之后兴趣组和危机新闻组里有些故事还要惨得多:星球居民全成了活尸,免疫系统的程序被恶意篡改,于是整个文明体系的智慧生物全部沦为自痴。

范·纽文还是一脸怀疑:“在安全距离之外先检验检验那玩意儿不就行了?还可以事先采取预防措施嘛。”

一言既出,所有解释全成了白费唇舌。拉芙娜不得不佩服车行树,他停下来,从最基本的一二三开始重新解释:“也有道理你说的话,只要有预防措施,很多灾难都可以避免。如果实验室在飞跃中、下界,这些预防措施就足够了,不管危险潜伏得多深。但各界区的性质我们都知道……”拉芙娜完全看不懂车行树的身体语言,但她敢发誓,蓝荚正急切地注视着那个蛮子的表情,努力从中推测范到底无知到什么程度。

人不耐烦地点点头。

蓝荚继续解释:“超限界的设施极其复杂,它们的程序实实在在比下界任何人聪明得多。要知道,只要有了大大超越对手的计算资源,无论经济还是军事,你都可以胜过敌对的一方。我所说的这种大大超越对手的资源,飞跃上界和超限界就有。不断有种族迁徙到那里,希望建立起自己的乌托邦。可迁到那里又能怎么样?就算天人并不伤害你,但到了之后,你创造出来的东西比你自己更加聪明,你如何是好?事实证明,发生灾难的可能性太大了,无穷无尽简直。所以才出现了许许多多配方,教人如何利用超限界的事物,又不为其所害。当然,这些配方你没办法有效检验,只有超限界才有这个能力。而且,按照配方的要求建起设备,把配方在上面一运行,它立时便成为其有独立意识的存在。”

范·纽文脸上开始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拉芙娜身体前倾,红头发的注意力转向她。“巨库里有些东西极度复杂,这些东西虽然没有独立意识,但具有这种潜力。如果哪个天真无知的种族相信了它所描绘的美好前景,结果很可能受骗上当,铸成大祸。我们估计斯特劳姆文明圈所发生的事件就是这种类型。他们被配方里的文档骗了,相信了它许诺的奇迹,于是着手创造一个超限界的事物,一位天人——但却是一位对飞跃界智慧生命大施屠戮的天人。”发生这类变种的情形是很罕见的,这个她没有提。天人们各自不同,有的恶毒、有的顽皮、有的漠然,但几乎没有哪个天人会这么无聊,把自己的宝贵时间花在诛杀无关紧要的小昆虫上。

范·纽文若有所悟地搓着下巴:“嗯,我想我明白了。但你们让我有个感觉,这些都是人人知道的常识。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斯特劳姆那伙人怎么会上钩?”

“运气糟透加上无能,无能到这种地步,真是犯罪。”脱口而出的话语气之激烈,把拉芙娜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刚刚发现,自己竟对斯特劳姆事件如此愤慨。但在内心深处,过去对那个文明圈的好感仍然存在,“要知道,在飞跃上界和超限界搞什么活动是极其危险的。上头的文明体系没有哪个能延续很久,但总少不了人跃跃欲试。当然话又说回来,上面的种种危险中,意存邪恶的很少。至于说斯特劳姆人……他们碰上个配方,把自己的巨库吹得天花乱坠。其实它很可能在那儿埋了几百万年,无数其他种族都觉得这东西太危险,不想沾手。你刚才也说得对,斯特劳姆人也知道危险。”老一套了:希望在危险与机遇之间保持平衡,结果判断错误。应用天人理论课中,差不多只分之一都是教导如何既在火边跳舞,又不被烧成灰烬。斯特劳姆大灾难的细节没人知道,但她完全可以从成百个相似案例中猜测出来:

“所以他们远离自己的星球,在超限界设一个基地,靠近这个掉网的巨库——就算它是个掉网的巨库好了。他们开始实验找到的配方,肯定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仔细观察上,看会不会出现什么征兆,证明他们受骗上当了。我敢说,这个配方分成很多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某种智力,到了一定阶段,它就完全具备了独立意识。前面的几个阶段只发现电脑和程序的效率大大提高,远高于飞跃界的东西,而且完全看不出危害。”

“……唔,是啊。就算在爬行界,大型程序也可能时不时来点出人意料的东西,吓你一跳。”

拉芙娜点点头:“有些活动接近了人类理解力的极限,甚至超出这个极限。这些,斯特劳姆人当然也知道。他们会把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东西与网络其余部分隔开。但它既有恶意,又极度聪明……一点也不奇怪,它会溜出实验室的本地网,散布欺骗性的信息。到了这一步,斯特劳姆人连一点儿机会都不会有了。它会陷害最警觉的员工,说此人不称职什么的。再故意报告发现危险,建议采取紧急手段,于是建起更复杂、安全措施更少的设备。想都想得到,不等变种实现超限飞升,实验室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它彻底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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