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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森纳尔周围的蓝光骤然消失,战斗舱跃出母舰所在的时空,异步差仅仅一毫秒。台罗勒打开一个视窗,显示出以莱森纳尔为圆心、直径一亿公里的球形立体 空间。一个红色光点标出敌方目标飞船,像一只小飞虫,发疯也似在球体四周乱转。莱森纳尔的利爪正以八千倍于光速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兜捕这只猎物。目标时而消 失一秒钟,几乎脱离同步,逃出生天。还有几次,莱森纳尔与对方融成一个光斑,表明在这十分之一秒内,两艘战舰相距不到一百万公里。战斗舱的位置无法准确标 出,这一大批鱼卵散开一大片,无数道轨迹交错,它们的传感器死死咬住敌方飞船不放。
“目标战舰有什么反应,放出战斗舱反击了吗?需不需要增援?”斯文森多问。台罗勒做了个相当于耸肩的迪洛基动作。战斗发生在三光年以外,舰长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答 话的是约·霍根。“我认为我的靶子没有批量投放自控武器。我有五艘战斗舱已经引爆,都是接近弹。你也知道,接近弹对敌人的打击不大。一会儿才能知道结果 ——”她的话中断了。但莱森纳尔的轨迹图和信号仍然十分清晰。基耶特瞧了瞧其他显示窗。阿丽亚娜舰队中已有五艘战舰与敌接火,其中三艘已经完成了战斗舱的 批量投射。纵横二号上,纽文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天人裂体实现了自己的想法,基耶特和他的人已经按照它的计划打响了。
消息来得很快,有喜讯,也有噩耗。
“打 中了!”这是约·霍根的声音。莱森纳尔的战斗舱猬集处,那个红点消失了。目标敌舰近距离掠过一艘战斗舱,相距只有数千公里。舰载计算机计算并实施下一次跃 迁只需几微秒,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那艘战斗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当即引爆。如果敌舰抢在爆炸冲击波抵达之前跃迁脱离这一空间,这一击仍不足以致命,只 能算接近弹。这种事几秒钟内已经发生好几次了。但这一次,战舰没来得及实施跃迁。一颗微型超新星诞生了,数年之后,它的星光才能到达战场的其他部分。
格利姆弗雷勒发出一声狂怒的尖叫,一句无从翻译的咒骂。“我们刚刚损失了阿布森多和霍尔德号,舰长。肯定是它们的攻击目标以群集战斗舱打反击。”
“把 格利温号和迷神号调上去。”他的脑海深处惧意盘绕,像一团解不开赶不走的死结。已死、将死的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啊。基耶特以前也见识过战场上的瞬间死亡, 但从来没见过今天这种规模。过去,舰队只从事过一些小型警察行动。那种战斗中,除非营救战友,否则没人会冒最大风险,走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不归路。还 有……他的注意力从战场分析图表转向战术调动,投入更多战舰,攻击一个敌方艘船纷纷赶来护卫的目标。和他一样,台罗勒也在调动其他飞船。重兵围攻无关紧要 的小目标,这样下去仗会打输的。但就目前看来……敌人正遭受沉重打击。斯坚德拉凯毁灭以来,商务安全公司舰队还是第一次向敌人释放复仇的怒火。
霍根道:“天人在上!我的第二批战斗舱侦测到了被击毁目标刚才发出的电磁波,目标当时正以每秒一万五千公里的速度移动,是真实速度,不是超波跃迁。”难道在用火箭推进器?不对呀,不该这么早用上冲压发动机,至少应该等到控制住战场以后。
台罗勒报告:“击毁更多敌舰,在战区远端。敌人正调整战斗队形。他们不知怎么猜出了我们要攻击哪些——”
格利姆弗雷勒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命中……命中……打中了!哈!头儿,我觉得莉门德已经判断出指挥战斗的是咱——”
台罗勒的岗位上弹出一个新窗口,显示出乌尔维拉号周围五百万公里范围内的情况。这个区域内还有另外两艘战舰。根据显示窗的标定,一艘是莉门德的旗舰,另一艘是没有追随斯文森多的公司战舰。
这一瞬,乌尔维拉指令舱中仿佛彻底凝固了。来自舰队其他舰船的欢呼和惊叫突然间无比遥远。在斯文森多和迪洛基人眼前,死神已经迫近。“台罗勒!战斗舱密集阵什么时候——”
“已经扑上来了——十毫秒前一艘战斗舱刚刚近距离引爆。”
“台罗勒!完成本舰密集阵的投放。格利姆弗雷勒,告诉莱森纳尔和迷神号,如果跟我们失掉联系,由莱森纳尔接替指挥,莱森纳尔完了迷神顶上去。”这两艘战舰已经完成了战斗舱投放。另外,所有舰长都认识约·霍根,这一点很重要。
这些念头一闪即逝,他集中全部精力调动乌尔维拉自己的战斗舱。本舰战术显示窗上弥漫着密集如云的战斗舱,根据位置在乌尔维拉之前还是之后标出不同颜色。
两 艘攻击者的模拟速度调校得非常精确,三艘飞船同步,每秒十次跃迁,每次跃迁的距离远远不到一光年。像擦过水面的水漂石,三艘飞船准确地控制着跃迁距离,一 次又一次掠过现实空间。每次跃进现实空间,飞船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五百万公里。将三艘战舰隔开的只有一毫秒的跃迁异步差,从进入空间到下一次跃迁跃出空间的 短短一瞬,连光都无法从一艘战舰到达另一艘战舰。
连续三道冷冷的荧光照亮指令舱,在斯文森多和迪洛基人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 这不是直接照射的强光,而是显示窗发出的十万火急闪光信号,表示敌方战斗舱在附近引爆。任何有理智的人,一见这种可怕的闪光,只有一个反应:撒丫子逃命吧 ——这正是这个信号的意思。与敌舰脱离同步不是难事,但这样一来,必然丧失对阿丽亚娜舰队的战场指挥。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低下头,尽量不看本舰战术显示 窗,在死神的瞪视下有些畏缩。但他们的声音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平平板板、镇定自若,从乌尔维拉飞向舰队的指令仍旧继续着。外面正在进行的生死搏斗多达几十 场,目前,乌尔维拉是己方惟一一艘有能力控制全局、准确调动兵力的指挥舰。保持现有方位至关重要,多留一秒钟,阿丽亚娜舰队便多一分保护,多一点优势。脱 离同步跃迁出去,意味着舰队将有长达数分钟时间陷于混乱,直至莱森纳尔或迷神号控制住局势。
现在,范·纽文指定的目标已有三分之二被摧毁。代价是高昂的,斯文森多的朋友们已有一半葬身太空战场。为了保护遭到攻击的目标,敌人的损失也很大,但大多数敌舰却逃过了这一劫。
一 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一掌,掴在乌尔维拉身上,震得固定索具中的斯文森多一阵摇晃。全部照明灯同时一暗,连显示窗都熄灭了。过了一会儿,甲板上亮起黯淡的红 色灯光。只有一个小小的监视屏映出迪洛基人的侧影。格利姆弗雷勒轻声道:“咱们的仗打完了,头儿。就算重返战场也只能赶上个尾巴了。这一颗接近弹可真够近 呀,不知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也许根本不是接近弹。基耶特挣脱索具,飞过船舱,头下脚上飘在那个小监视器上方。也许我们已经 死了。一艘战斗舱在距乌尔维拉很近的地方引爆,没等战舰跃迁,冲击波的锋面便赶上了它。战舰外壳吸收了敌人武器的射线束,爆炸了。这就是方才那次震动。他 怔怔地看着缓缓爬过监视器、表示舰船受损情况的一行行红字。几乎可以肯定,电子系统遭到永久性破坏,连他们自己也可能已经受到致命当量的射线照射。通风系 统还在运转,给房间送来的微风中一大股烧焦的绝缘体的煳味儿。
“哎呀!瞧这儿。晚五纳秒,咱们可就再也别想飞了。我们竟然在 冲击之后跃迁出去了!”挨了一击,战舰电子系统居然还挺了一会儿,完成了跃迁计算。指令舱的射线当量低于200雷姆,几个小时之内还不会影响他们的身体机 能,船上的医疗系统不费什么事就能治好。说到医疗系统,还有其他舰载自动化系统……
语音识别系统已经损失掉了,台罗勒在查询 框里键入几条语法很复杂的询问项。用了几秒钟,查询结果才出现在屏幕上:“中央自动化系统停机,显示管理系统停机,推进计算系统停机。”台罗勒手肘捅捅自 己的兄弟:“嘿,格利姆,看样子乌尔维拉没受什么大损失就跳出来了。没问题,这些毛病大多可以解决!”
人人都知道,迪洛基人 是不可救药的盲目乐观主义者。不过这一次,台罗勒的大话离事实还算相去不远。战舰只被冲击波最早的锋面轻轻触了一下,战斗舱的破坏力刚刚发挥出十亿分之 一,乌尔维拉便逃出生天,只受到最小程度的射线照射。接下来一个半小时里,迪洛基人仅仅凭借监视器的那块小小的、坚强的芯片,先重新启动一个系统,再启动 第二个。有些部分受损过重,已经无法修复。通讯自动化系统的智能分析子系统彻底完了,飞船一侧的几根动力脊部分融化。(那股焦煳味儿原来是一个游动的诊断 程序发出的警报信号,真是奇哉怪也,诊断程序本该和乌尔维拉的其他自动化系统一块儿当机才是。)现在他们已经被瘟疫舰队甩开很远了。
…… 不错,瘟疫舰队依然存在。敌舰光点形成的光团比原来小了一些,但仍然毫不动摇地保持着最初的航线。战斗早就结束了,商务安全公司的残余舰船七零八落散在直 径四光年的空间里。这就是已经废弃的战场。战斗开始时他们有数量优势,好好打的话,本来是可以打赢的。但他们却集中全力攻打那些具有极高的真实速度——可 以在一个空间里高速移动——的敌舰,至于其他战舰,被他们击毁的只有一半。敌方舰队中吨位最大的飞船很多逃脱了,比阿丽亚娜舰队幸存下来的战舰多四倍不 止。瘟疫舰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残存的商务战舰一鼓全歼,但这意味着延误追击时间。瘟疫舰队有一点恒定不变,那就是:全力追击,毫不动摇。
台 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花了几个小时,与其他战舰建立联系,了解谁已经死了,谁还可以救出来。五艘飞船丧失了全部动力,但乘员还活着。有些飞船被击中的地点可 以判明,斯文森多于是派出装备着战斗舱的飞船前往搜索,看有没有乘逃生舱弃舰逃生的残兵。对于大多数幸存者来说,舰对舰战斗只是一场智力活动,但对孤零零 留在战场上的残兵而言,这里却是个随时可能送命的地方,充斥着飘浮的战舰残骸和杀人射线。这种情形和地面战斗没什么差别,只是空间扩大了上万亿倍。
终 于,充满惊喜和痛苦的搜救工作结束了。斯坚德拉凯的舰长们在舰队通用频道上聚会,商讨大家今后的发展。会面成了悼亡仪式——为斯坚德拉凯,也为阿丽亚娜舰 队。会议进行到一半,一个新窗口弹开了。画面中是纵横二号的舰桥,拉芙娜·伯格森多静静地注视着会议的进行。那位天人残体却不见踪影。
“我们该怎么办?”约翰娜·霍根道,“该死的蝴蝶早就逃远了。”
“能 救回来的人肯定都救回来了吗?”简·特伦里茨问。斯文森多咬紧嘴唇,好不容易才把一声咒骂咽下去。迷神号的这位舰长简直成了一台不停重播的录音机,每隔一 阵子便要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这场战斗中,简·特伦里茨战死的朋友太多了。他的余生必将在噩梦中度过,不断看到战舰在漆黑的太空中陷入死亡。
“每个人都数过了,连一丝蒸气都没放过。”霍根用的字眼很不耐烦,但语气却尽可能地温和,“现在的问题是去哪儿。”
拉芙娜轻轻清了清嗓子:“先生们,女士们,我可否——”
特伦里茨怒视着她的图像,全部哀痛化为熊熊怒火:“我们不是你的‘先生们’,臭三八!你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公主,我们大伙儿高高兴兴为你送命。你只配尝尝我们战斗舱的滋味!”
那女人被特伦里茨的雷霆震怒吓得有点畏缩:“我——”
“是你把我们卷进了这场自杀战斗,”特伦里茨大吼道,“是你让我们攻打那些无关紧要的次要目标。你自己呢,袖手旁观,什么忙都不帮。瘟疫咬住你不放,像盯上乌贼的鲨鱼。只要你稍稍变变航线,瘟疫压根儿不会跟我们碰上。”
“改变航向有没有用,我很怀疑,舰长。”拉芙娜道,“瘟疫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目的地。”在纵横二号前方几十光年处的那个太阳系。这一伙逃亡者将赶在追兵之前两天抵达。
约· 霍根耸耸肩:“你那位朋友的发疯计划干了什么好事,你肯定已经明白了。只要我们的进攻稍稍有点理智,能逃出来的敌人飞船寥寥无几,瘟疫舰队的数量只是现在 的一个零头。就算它继续追赶,我们也大可以在这个、这个爪族世界保护你。”她琢磨着这个名字,细品它的含意,“可现在……我是决不打算跟着它们上那儿去 了。敌人剩下的兵力十分强大,会把我们扫个一干二净。”她望着斯文森多的图像,基耶特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直视她的目光。不管怎么责骂纵横二号,说到底,舰 队是听信了他这个一级舰长的话,才以这种自杀方式投入战斗。阿丽亚娜白白牺牲了。不知为什么,霍根、特伦里茨和其他人居然还肯跟他说话,“基耶特,我建议 休会。一千秒后本舰与你会合。”
“好的,到时候见。”
“再见。”约切断通讯链接,再也没对拉芙娜·伯格森多说一句话。几秒钟后,特伦里茨和其他人纷纷下线。通讯线路上只剩下斯文森多和他身边的两位迪洛基人,还有身在纵横二号、从她的显示窗里注视着他的拉芙娜·伯格森多。
伯格森多终于开口了:“小时候我住在赫特,时常跟其他孩子们玩绑架者和安全公司打仗的游戏。那时我总梦想着有那么一天,由你的公司把我从比死亡还可怕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基耶特凄凉地一笑:“嗯,至少你看到我们作了拯救的尝试。”而你,甚至不是应当享受服务的付费客户。“公司自成立到现在,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激烈的硬仗。”
“我真抱歉,基耶特——一级舰长先生。”
他 望着她悲伤的面容。看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绝对是一个斯坚德拉凯姑娘,绝不可能是模拟贴图。底层不可能充分运用这种技术。不是贴图,他把一切都押在这一点 上,至今仍然坚信不疑。可是——“这场仗,你那位朋友怎么说?”自从战斗即将打响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天人裂体表演后,范·纽文再也没有露面。
拉芙娜的目光转向镜头之外的某处,“他的话不多,神不守舍,比你们的特伦里茨舰长还伤心。当时他确信自己的要求是正确的,这一点他现在还记得,但却完全想不起为什么正确。”
“唔。”反正后悔也晚了点儿,“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你知道,霍根说得对,我们继续追踪瘟疫舰队只能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我敢说对你们也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只会比他们早五十五小时。这么短时间里,你们能有什么作为?”
拉芙娜·伯格森多望着他,表情越来越沉重,最后抽泣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摇着头,双手捂住脸,一缕发丝散落下来。她总算抬起头,撩开散发。她的声音很镇定,但非常低沉。
“我……说不清。但一定得走下去,我们就是为这个目的来的。也许还有希望……你知道,那下面有东西,瘟疫一心弄到的东西。也许,五十五个小时也够了,可以弄清是什么,把消息发布到网络。而且……而且,我们还有范的天人裂体。”
说不定这才是你的大敌。这个范·纽文确实有可能是天人的造物,他那副模样倒真像根据二手资料的描述制造出来的人类样品。但你怎么说得清他是天人裂体还是个真正的白痴?
她耸耸肩,好像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疑问,也承认他问得有理。“对了,你和商务安全舰队打算怎么办?”
“己 经不存在什么商务安全舰队了。事实上,我们眼睁睁看着客户被杀得一个不剩,现在又杀了公司老板——至少摧毁了她的旗舰,还有支持她的飞船。现在我们只是阿 丽亚娜舰队了。”刚刚结束的舰长会议上正式启用了这个名字。大家怀着悲喜交集的心情接受了它,这个来自斯坚德拉凯和尼乔拉之前、来自人类这个种族发源初期 的鬼魂。和过去的阿丽亚娜飞船乘员一样,他们也无家可归了。没有故土,没有客户,也没有过去那些领导者。百余艘飞船,飞向……“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少数人 仍想继续跟你飞向爪族世界,有些人想返回中界,一辈子追杀蝴蝶。大多数人想重振人类这个种族,复兴斯坚德拉凯,找个不引人注目、没人在乎我们是死是活的地 方。”
有一件事大家毫无异议。阿丽亚娜舰队再也不能分散,再也不能为他人流血牺牲。这一点取得一致之后,下面的决定便很容易 了。由于巨潮造成的界区涌动,这个区域飞跃界和爬行界犬牙交错,界区考察飞船得花许多个世纪才能作出准确测绘。这里的褶皱裂隙中隐藏着大批因为这次涌动刚 刚脱离爬行界的新世界,也许斯坚德拉凯可以在这些世界上涅磐重生。就叫新斯坚德拉凯?
他望望舰桥对面的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 勒。迪洛基人正忙着修复停机的导航系统。跟莱森纳尔会合后,导航系统停不停机已经不重要了。当然,两艘飞船都能行动自如,肯定方便得多。兄弟俩好像没理会 基耶特与拉芙娜的对话。也许他们真的没注意。从某种程度上说,舰队作出什么决定对他们更加重要,远超过对人类的重要性。飞跃界还存在数以百万计的人类幸存 者,这一点无人怀疑。除此之外,谁知道爬行界还有多少个人类世界。他们都是尼乔拉一系人类的表亲,古老地球的孩子们。但超限界以下的迪洛基人却只剩舰队里 的一小撮了。住在斯坚德拉凯、喜欢梦想、爱好和平的迪洛基人已经死光了,整个种族也随之而逝。阿丽亚娜舰队中至少还有一千多个迪洛基人,由亲兄弟或亲姐妹 组成的各个小组分散在这百余艘船上。这些人是种族灭绝之时剩下的最富于冒险精神的一批。现在,他们面临着无比巨大的挑战。乌尔维拉上的两兄弟早已开始在这 批幸存者中寻找朋友,梦想着建立一个新世界。
拉芙娜严肃地听着他的解释,“一级舰长,界区探索是非常耗时间的工作,又很危险……还有,你们的飞船已经接近使用极限,这里的空间情况又那么复杂。也许搜索多年都无法找到合适的星球。”
“我 们会采取预防措施,只留下装有冲压推进系统和冬眠装置的飞船,其他全都抛弃不要。行动也会严格依照网格坐标,哪怕有人迷航,也不会超过几年时间。”他耸耸 肩,“即使永远找不到适当的家——”等生命支撑系统失灵,我们死在群星之间,“嗯,也算没辜负舰队这个新名字。”阿丽亚娜。“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比你的机会大。
拉芙娜慢慢地点点头:“是啊,嗯,知道这些……我……放心多了。”
两人又谈了几分钟,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也加入进来。他们是如此渺小,置身其间的事件又是如此巨大——与天人相关的事件通常如此——没有谁说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努力取得了什么成果。
“两百秒后与莱森纳尔会合。”传出飞船的声音。
拉芙娜听到了,点了点头。她抬起手:“别了,基耶特·斯文森多,台罗勒,格利姆弗雷勒。”
迪洛基人轻轻啁啾,发出他们的道别。斯文森多扬起手,显示拉芙娜的窗口关闭了。
……在他的余生中,基耶特·斯文森多终生铭记着她的面容,越到后来,这张脸越像他的女儿乌尔维拉。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张脸已经密不可分,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