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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掠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无边无际地透明着
犹如一个少妇的明丽的脸
可是有几分伤感
雪白的小水鸟从中飞过
欢快的翅膀扇起温和的风
蔚蓝的海洋泛着轻柔的水花
无边无际地波动着
犹如熟睡着的汉子的胸膛
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凶恶的鲨鱼、剑鱼和大鲸在下面巡游
他却高枕无忧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
这就是忧伤和无畏
阴和阳错综交合
于是海天一色
只有太阳把这一切看得最清
虽然它不给人以丝毫的昭示
它高高在上
看着天空和大海
犹如看着一对新人
看着新郎静静躺着
心如潮水般涌动
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看着新娘宽衣解带
纤细的小手止不住抖动
要为新郎献出自己的身心
亚哈船长的眼睛不住地闪动
犹如从燃烧着的火炉中
刚刚取出的两块通红的煤炭
炽热地注视着天空和海洋
他看着新娘美丽无际的前额
看着怀抱着仇敌的新郎
在他布满坎坷的额头上
清楚地写着他的坚定和强悍
这可爱的天空啊
你永远是那么的年轻和浪漫
从我的幼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幻想
从我少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未来的新娘
可我现在已经饱经沧桑
海底的恶魔也在向我召唤
我即将去那海底龙宫做一个斗士
可是你,还是我少年时的新娘
他静静地倚在船舷
看着自己映在海面上的影子
那影子似乎沉重起来
要沉下海去,要沉进那深渊去
他疑惑了
这究竟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呀
就在这时,柔和的空气迎面而来
甚至带着使人微醉的香气
好像是晚妆的新娘姗姗而来
亲昵地搂住他僵硬的脖子
用甜蜜话语和温和的气息
溶化着他的坚强
他苦涩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水
直掉进微微荡漾着的海里
可对于浩瀚的太平洋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斯达巴克看见亚哈船长一个人站在舷边,并且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走过来。
斯达巴克知道亚哈船长此时心情一定很差,于是非常之谨慎。
他和亚哈船长并排站在一起。
亚哈船长看见了斯达巴克。
“这是多么好的天气呀,斯达巴克,感觉一下这风,多么轻柔呀。”
亚哈船长抒情地说。
“我记得,我打中第一条鲸的时候就是在这么样的一个日子,这样一个可爱的日子。”
亚哈船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不过,那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才十八岁,是个标枪手。”
“从那时起,我的捕鲸生涯算是真正开始了,而且,一干就是四十年,这四十年间,我算过,在岸上呆了充其量不到三年。”
“斯达巴克,你知道在海上漂流四十年是什么滋味么?要同风暴斗,要同大鲸斗,要同疾病斗,简直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又繁重又危险,同陆地上的生活比,简直就是非人的生活。”
“这四十年里,我吃的全是一些干腌的东西,就是新鲜的也要放得发霉了才吃,所以,至今我的灵魂还和这些东西一样,干巴巴的没有灵气。”
“一直到了五十岁,我才和那个年轻的姑娘结了婚,我才感觉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可是,第二天,我就又出发到好望角去了,我和我那只过了一夜的妻子分了手,我的心里从那时候起感到了不是滋味儿。”
“我那妻子一直就像是守着活寡,而我也一样,我在这漫漫无边的大海里拼命地冲杀,凶狠地向鲸们进攻,这样才能使我暂时忘记我的悲苦。”
“虽然我亚哈发了财,可是我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我的负担却卸不下。”
“你想啊,斯达巴克,像我这样整天地想着这么多的让我忧苦的事,我的腿怎么不会被白鲸弄去呢?”
“斯达巴克,你看看我,是很老吗?可我觉得从很早起我就这样了,我现在极度地疲乏,就像是一只破船已经到了它的尽头。”
“让我看看你,斯达巴克,我看着你感到高兴,我知道你是想家的,所以我从你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你留在船上吧,你不该去冒险,因为,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我自己的去处,那不是我的遥远的家。”
亚哈船长说得十分悲壮。
斯达巴克被感动了,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
“我的船长呀,你既然也有和我们大家一样的想法,为什么我们不回家去呢?为什么非要让那条大鲸弄得我们妻离子散呢?要是我们现在改变航线,驶向南塔开特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呀!”
“是呀,我已经看到了,我那孩子正在午睡,之后,他醒了,他坐在床头,他的妈妈,也就是我年轻的妻子对他说,他的爸爸现在正在捕着大鲸,不久就会回来,那时,我们就会享受天伦之乐了。”
“对呀,我的船长,我也和您一样,看见了我年轻的妻子,她正站在家乡的山冈上,还有我的孩子,正向我挥动着他可爱的小手。”
两个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
就在两个人趴在船舷上望着水面时,亚哈船长被水面上的一双眼睛吓住了。
那双眼睛来自费达拉,是那样地坚定和富有令人畏惧的力量。
亚哈船长一下子从梦幻般的憧憬中醒过来,竟打了一个寒颤。
“我在说什么?斯达巴克,难道说我要放弃这一切吗?放弃这我终日期待着的机会吗?”
“就像是一把弦已经绷得很紧的琴,现在要把它扔掉,那样,那些琴弦就会绷断的。”
“难道我驶过莫比·迪克的身边,却不去理它,和它相安无事,让它看着我说:你这家伙,你又来了,可是这次你怎么不再挥舞起你的标枪冲上来呢?”
“我忍受不了这种屈辱!”
亚哈船长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失望,斯达巴克的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