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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仁和他说话,小姐们在一旁听着,却假装着彼此自己说话。自从听见孔立夫回答他是不是孔夫子的后人,体仁就觉得喜欢立夫,因为体仁自己也是常常批评官 场,自己说话也坦白直爽。实在说,体仁是个还够聪明伶俐的孩子,只是天生不喜欢传统老规矩,跟官宦家的儿子一起混也觉得无聊。立夫就显得和那些官宦之家的 子弟不相同,并且像他自己一样,也有一种非正统派的思想。大概立夫生于清寒之家,看不起财富,看人,都是看人本身的价值。体仁一遇见他,就把自己的虚饰骄 纵完全放弃,愿意以赤裸裸的自己和他相交。是不是那天早晨因为他要到英国去,并且打算要强学好,才和长辈认为优秀的青年交朋友?
在香山围场的山麓,方丈带着一群和尚出来迎接傅先生,嘴里说着最斯文漂亮的北京话,这是因为西山的和尚常常接待朝廷的大官和王爷。方丈手里拿着一串素 珠儿,在前面引路。这个围场,现在叫香山,是一带树林茂密的陡峭山坡,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山冈。在一段乔木参天浓荫蔽日的小径之后,有几段长长的石头台阶, 通到山顶的正殿,两旁有若干蜿蜒小径,通到寺院的各处厅堂。立夫和体仁走在傅先生他们后面,和几个僧人说话,女眷们则在最后跟着。木兰的母亲,为了自己的 一点儿私心打算,似乎尽力和立夫的母亲培养友情,所以她俩一块儿走,而傅太太则和姚家两位小姐曼娘、珊瑚一块儿走。
他们才攀登了一小段石阶,立夫转身去搀扶他母亲。体仁只剩一个人,等他母亲过来,也搀扶着母亲。她母亲高兴得欢呼道:“好儿子,你若天天这么样儿,我不知道该多么欢喜呀!”体仁觉得自己很光采,向母亲说:“在家您有丫鬟伺候,用不着我。至少我也有一番孝心哪。”
她母亲说:“别说大话。你看见孔家的儿子去搀扶他母亲,你觉得不来搀扶我难为情。你跟他交朋友,对你有好处,跟人家学着务正。立夫,你肯不肯跟我儿子交朋友?”立夫回答说:“姚太太,您说笑话儿。您若不嫌我没出息,就是我的面子。”
珊瑚、木兰、莫愁,三个人看见体仁搀着母亲往上走,彼此用胳膊肘儿顶对方,彼此惊而相顾。两位母亲互相问对方儿子的岁数儿。木兰的母亲听说立夫是十六 岁,比体仁小三岁。木兰听见立夫的母亲说,自从他丈夫死后,他们就指望收房租过日子,现在正打算把四川的房子卖一部分,好供给立夫上大学,她要把一切财力 都投在立夫的教育上。木兰听见孔太太这样说,心灵的深处,颇有所感。木兰也知道人间的穷人,可是不知道自己的相识之中有人要把一部分产业卖了供给儿子上大 学。她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现在有一个和尚告诉他们走旁边的小径,不致太累,于是女人都到左边去走。和尚把他们引入一面大墙,等一进大院子,看见有一座大厅,对面悬崖耸立,上面 乔松茂密,清流自悬崖流下,下面汇为池塘,水极清澈。大厅前面是石铺的地面,摆着石桌石凳。那么清雅的院落,木兰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忽听见立夫说:“有个 书斋在这儿念书该多么好!”体仁拿出相机说:“我得在这儿照个相。”并且学会了冲洗,为这件事,他要钱怎么用,他父亲都给他,认为他在这上头用心,省得去 为非做歹。
现在太太小姐们站在一处。木兰有个毛病,就是一看见极美的东西,两只眼睛里就会各流出一滴眼泪,只是一滴。所以现在珊瑚看见木兰擦眼睛,就打趣地说: “你干嘛哭?”曼娘说:“妹妹,你的眼睛怎么了。”因此木兰成了大家注意的目标。她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立夫和他母亲在稍远处看着,木兰的母亲请他们 一家过来,大家一齐照相。
珊瑚说:“请过来呀!咱们跟傅家都像一家人一样的。”
最后,傅太太只得硬把孔太太拉过来。赶巧木兰和莫愁都站在边儿上,立夫的位置正在一旁,但是他站得离木兰姐妹至少一尺远。
像片洗好了。木兰是照的相片儿中第一等的,因为她那么激动不安,头侧着,一双手半举起来,好像又要擦眼睛一样。看见美得令人怜爱。
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孩子在一起,立夫当然觉得好不自然,所以他站得离体仁很近。木兰、珊瑚、曼娘在一起,因为木兰邀请曼娘来,要让她很舒服才对。莫愁和 她母亲要孔太太去漫步。因为她天性稳静,两位太太说话,她安静无言,孔太太因此很喜欢她。结果是,立夫和几位小姐在吃午饭以前,一大早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们离开庙到各院子去漫步之前,和尚问他们吃素斋,还是吃荤菜。木兰的母亲说他和曼娘吃素,他们男人没有肉吃恐怕不满意。但是傅先生说,在这种地方 儿,当然大家都应当吃素,因为不尝过他们和尚做的素菜,就谈不上吃素。西山庙里和尚做的素菜,王爷吃起来也会满意的。他们做的菜,也有“火腿”,也有 “鸡”,也有“鱼卷儿”,不过都是用豆皮做的。样子和味道像肉,青菜都是用大量的油做出来的,还有好多美味的蒸烙点心。
他们回到山顶上的庙里,看见大厅里已经摆上了两桌,有银汤勺儿,有象牙筷子。傅氏夫妇自己认为那天非做主人不可,分坐在两席上,傅太太和女客同桌,傅 先生和男客同桌。但是女客比男客多,姚先生愿跟两个女儿同坐,突然把他太太和孔太太拉去跟男孩子同座,这样就把男女分座的计划打破了,但是起了一阵混乱, 因为小姐桌子上人太多,立夫的母亲坚持请莫愁到她那一桌去,两个小孩子,就是立夫的妹妹和木兰的弟弟,最后还是跟几位年轻的女士坐在一起。结果是,一个桌 子上,木兰和珊瑚照顾小孩子,另一桌上,莫愁和立夫伺候两位母亲。方丈坐在远处,看见都落坐就绪之后,过去说“请诸位多用”然后告退。
现在宴席上,话题转到乾隆皇帝在西山庙里碑匾上刻的字。在庙的正前面就有一通碑,上面是乾隆的字。
姚先生说:“乾隆皇帝对自己的字一定很自负。”木兰心里正想皇帝到处留下自己的字,未免有失尊严。这时听见立夫在那边桌子上说:“物以稀为贵。皇帝各处留下字,不是不太值钱了吗?”所以两个人的看法一样。但是莫愁认为这话对皇帝不太公道,不过没说什么。
立夫问傅先生说:“您喜欢乾隆皇帝的字吗?”
傅先生说:“乾隆的字规矩有力气,但还不能说精美超俗。”
立夫说:“我也没见过乾隆写的诗有一首好的。只是普通的馆阁体,总是歌颂太平,繁华,凤凰啊,紫气啊,他没说,人就想到了。”
忽然间,莫愁开了口,她说:“难道他说的是你想得到的,就一定是坏诗吗?”虽然她心里想到就脱口而出,但是这分明是向立夫直接反驳。
立夫觉得出乎意料,向莫愁看了看,他必须正面作答,他说:“人想到你要说什么,你果然就说出个什么来,当然是坏诗。”
莫愁觉得必须有以回报,于是说:“不过也看情形而定,诗人和隐士不同于普通人,所以笔下所写就不是普通的事。但是乾隆是皇帝,他必须说适合他身分的 话,就等于说他必须做适合他身分的事。一个隐士作出的坏诗,皇帝说出来就是好诗,因为皇帝必须统治全国,他统治下的匹夫匹妇所感想的,他也必须能感想到才 行。所以一个为帝王者不得不和常人一样。”
莫愁说完,觉得话说过多,未免失礼,其实,并不是想要开始什么口舌之争。
傅先生说:“照你的道理说来,乾隆的字也算好字的了。
因为乾隆的字规矩匀称,不是以诡异见才华的。”莫愁说:“乾隆皇帝的字圆润丰满。”说完,又想到乾隆年间扬州八怪书画家,于是又说:“为皇帝者,不可以古怪反常。倘若扬州八怪做了皇帝,天下百姓岂不要遭殃?”
莫愁的母亲不懂得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但是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和一位名儒辩论,总是失礼,于是向莫愁说:
“莫愁,你怎么敢跟傅伯伯争论?”
傅先生说:“让她畅所欲言。我高兴听。”那另一桌上的闲谈已经完全停止,准备听莫愁的话呢。
莫愁说:“我只是要替乾隆说一句话而已。即使普通的游客,都把自己的名字和诗句乱写在亭子上,悬崖峭壁上,庙墙上,为什么一国之王就不许写呢?他在这 西山修建了这么多庙,即使他不想写,他的大臣一定也请他写,留给后代做为纪念。他毕竟是太平盛世的君王,提倡文学艺术,他的诗正好是太平盛世的点缀。宫廷 体的诗就是那个样子。您不能说他的字怪,因为皇帝的字必须方正规矩。他的字圆润、丰满,结构方正,笔力含蓄在柔软圆润的轮廓之后,皇帝的个性理当如此。”
木兰的父亲满意的微笑道:“人生而不同。傅太太,我这三女儿的字就是这个样子,圆润丰满,一个个整整齐齐。木兰的字就像男人的字。”
傅太太说:“这些个事不能勉强。一个人的字就是个性的表现。心不正,字不正。”
这话,是傅太太的真心话,也足以反映出他丈夫的意见。他更进一步相信人的命运,由他的字可以看得出来。傅先生一方面有进步的现代观念,也像好多老一辈的学者一样,他们心中总有几分神秘的想法。傅先生也相信星象占卜,他这种想法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傅先生说:“由一个人的字,可能看出他长寿,还是短寿。”莫愁说:“那就是为什么,我说乾隆活到八十九岁,他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帝。”
立夫说:“我不相信。”
傅先生说:“你还太年轻。”
立夫说;“我将来恐怕永远写不出一笔好字了。”傅先生说:“你性情太孤僻。本身虽然不坏,可是需要改正。最高的性格是其中有一分孤僻,或者说精神自由,但是要使之归为常态。你现在需要的,是有人稍微把你勒住一点儿。”
傅先生又进而讲解他的那包罗万象的两元论。一切生命都是两种力量的结果。那两种力量就是正与奇。没有奇,便没有进步;没有正,就没有稳定。人生就来自此两种相反力量的中和,就如同阴阳产生了一年的四季。
忽然听见木兰和珊瑚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回头一看,有人问:“笑什么呀?”
木兰说:“没什么。”但是笑声越大。
曼娘解释道:“他们笑我呢。木兰说我写的字像小老鼠,所以我就胆小如鼠。”
木兰出来解释说:“我是开玩笑。照傅伯伯说,谁写的了像一只猫,就能把老鼠吃了。”
傅先生说:“也不可一概而论。你听见说老鼠咬死过猫的吗?”于是傅先生说:“在饥荒的年头儿,有一只老鼠长得又大又肥,能打败猫,会逼得一只猫逃跑。”
傅太太问木兰:“你的字像什么?”
木兰回答说:“我的字什么都不像。唔,大概像蛇。”
莫愁从另一张桌子那边说:“蛇也能吃老鼠啊。”
木兰问曼娘说:“姐姐,你想我会吃了你吗?”
曼娘说:“你很饿的时候儿,也许会。”
珊瑚说:“若是那样儿,那么谁也会把我吃了,因为我的字像栗子,又不圆,又不方,永远摆不直。”
傅太太问:“你妹妹的字像什么?”
木兰想了一下儿,她说:“她的字像春天的鹧鸪鸟儿,身子圆,羽毛光亮。”
这时候儿,那个执事僧听见鹧鸪鸟儿叫,前来为宴席道歉说:“真是对不起,我们不能做一道鹧鸪菜。”
大家哄然大笑,又向和尚解释刚才他们谈论的是书法。傅先生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和尚,并谢谢他们的美味宴席。
木兰始终没和立夫交谈。饭后,大家休息了片刻,因为曼娘已经嫌那天爬山走路太多。大概三点钟,傅氏夫妇又提议到远处那座山去,但是女士们谢绝不往,傅 太太只好陪着她们不去,说她以前去过。莫愁,因为身体生得丰满,性情又好静,也说不去,要陪着母亲,因为母亲向来不喜爱爬山。体仁不去,是因为他父亲也 去,立夫的妹妹太小,结果,只有五个人去。就是傅先生,姚先生,立夫,木兰,木兰的小弟阿非。木兰喜爱攀登高山,喜爱看壮观的景色。
到半路亭,还不足一里地,但是山路甚为陡峭。傅先生和一般瘦人一样,是爬山好手。木兰的父亲虽然那样年岁,步履轻快,如走平地,如果必要,他一天还能 走百里之遥。立夫落入了木兰的一伙儿,长辈们走在前面,他不能对木兰再不理不睬。他觉得很紧张,两手捏得骨头节儿响,手指头伸伸又握起,握起又伸伸,因为 他是在书堆里头长大,从没有接近过美丽的小姐,所以他只好和木兰的小弟说话。木兰心里想了个鬼主意,她借着向阿非说话,总算很滑稽的把谈话起了个头儿。她 向阿非说:“你问问孔先生,是不是去年他去逛过白云观。并且看见你姐姐投中捕风桥下那个大铜钱。”这种说话的样子很古怪,双方都大笑,你看我,我看你,俩 人之间的说话总算开始了。
在他们前面五十码,有一棵高大的白果松,单单一棵树,在一个小丘墩上立得笔直,银白的树皮衬着后面青翠的山坡,看来非常可爱。
木兰说:“孔先生,你能投中那棵白果树吗?”
立夫说:“你若要我投,我就试一试。”
他拾起一个鸡蛋大的圆石头投去。砰的一声,打中树干。
阿非喊道:“好哇!”
木兰当时羞红了脸,做了一个最适合女人姿式,也投出一个石头子儿,没有打中,离树有一尺远。立夫鼓励她。第二次又没投中。立夫告诉她把石头夹在她手指头之间的办法,还告诉她投石头的两个方法。一是往上,手从肩上走,一是往下,手从肩下走。
她又要投时,立夫说:“你站得不对。”木兰知道,但是不肯把两条腿叉开。她两只脚并紧站着,试按着手往上投的方法投出去,果然投中,只是自己摇了摇,差点儿没栽倒。立夫喊了一声好,阿非也发出了赞美的声音,木兰自己也因成功,感到得意洋洋,喊叫了一声。
她很高兴,不由得吹起口哨儿来。立夫深觉意外。
“怎么!你也会吹口哨儿?”
木兰满脸微笑,向他看了一眼,嘴里继续吹。她吹的是《十二月历史花名》,是很流行的民歌,继续往上走时,立夫也跟她一起吹起来。姚先生回头一看,见女儿很高兴。他向傅先生说了点儿什么,傅先生也回头看了看。
他们往上越走越高,一片新景色展现在眼前。往下望,是深谷和陡峭的碧绿山坡,往远望,是青翠的山峦。在那高山之上,云雾之间,木兰觉得真是适心怡性, 如鸟归深林,如鱼返深渊。这时春风吹来,使人精神爽快,小鸟也像木兰一样,觉得突然精力充沛,在山谷中飞来飞去,鸣声充满了天地。
到了半路亭,大家坐下歇息。木兰问他们在远处看见锯齿墙状怪样子的建筑是什么。他父亲回答说那是乾隆皇帝仿照西藏的房子和台子修的,好让士兵练习爬西 藏的堡垒,有的是纪念他在西藏胜利所建纪念物的残基旧址,还有一个是乾隆皇帝看兵丁射箭的阅兵台。那些建筑物大都坍塌已久。木兰不由得想到唐诗上的句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默然不发一语。北京离蒙古平原很近,有很多西藏喇嘛在京里,叫人觉得北京是个帝国的都城。碧云寺、卧佛寺,还有许多别的地方,比如有 成吉思汗和其他蒙古帝王的遗迹。
姚先生问:“立夫,你念过《吊古战场文》吗?”立夫说:“念过。不过终于是而今安在哉?”他几乎是自言自语道:“将来到西藏去看看。”
傅先生开始唱一段《李陵碑》,唱杨继业碰碑自尽前那一段,极尽苍凉悲怆之致。木兰则低声跟随。立夫听到,极感意外。木兰的声音之柔嫩,不可多得。碰碑那一段极不易唱。立夫向来没学过唱。那一段是凄凉哀怨的调子,木兰只觉得人生原属可悲,但也美丽。
若是木兰的投石头,吹口哨,唱京戏这些事使立夫感到意外,在他们走回庙去的路上,立夫说了一句话,也使木兰感到意外。木兰曾经说别人没有来,没看见他们所看见的景物,真是遗憾。立夫问她:“今天你看见的东西什么最美?”
木兰回答说:“在半路亭所见的景物最美。你今天看见的什么最美?”
立夫说:“那些残基废址最美。”
现在姚先生盼望立夫能成为体仁的朋友,那天晚上请孔家吃饭,所以大家一齐回去的。人人都饿,那顿饭吃得早。姚先生与傅先生喝起酒来,都是海量。正如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饭后,他们露天而坐,一边望着月亮从颐和园上空升起来,一边谈论孩子们的计划。
傅先生说:“把体仁送到英国去吧。你有的是钱。现代新知识太重要了。在如今这个新世界,不能不知道海外的情形。再死背四书五经不中用了。”在他那瘦高的身体里,他的精神,在月光和酒力之下,扩张起来,他把对将来和世界的看法也高谈阔论一番。
姚太太对儿子的出国,还没有真正拿定主义。体仁的出国和女儿到天津去上学,是家里想不到的一个大变动,而她的本性就是厌恶变动。但是莫愁说:
“哥哥,你应当去。大丈夫当行万里路,到外国开开眼界,不要老死守在一个地方儿。”
傅先生说:“不错。叫你离开你这个富贵舒服的家庭,你看,他会长大成人。在外头,他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再要丫鬟给他预备洗澡水,再照顾他洗脸,再给他沏茶。他若想喝茶,他得自己去沏。这对他有好处。”听了这种话,姚先生就最后决定了。
他们打算第二天回去,但姚先生说:“明天是十五,月色更好。”但是姚太太说把家交给丫鬟手里不放心,而且曼娘明知婴儿是在她母亲手里照顾,仍然是放心不下。结果是女人们第二天先走,姚先生和傅氏夫妇再多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