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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拜占廷文明(1)


拜占廷的1000年产生了灭绝;中世纪1000年的努力[在西方“产生了文艺复兴、现代社会,最终产生了自由世界。

威廉·卡罗尔·巴克

爱德华·吉本认为,拜占廷生存100O年的历史,"始终是一个衰弱、悲惨的故事"。但长期以来,人们重视和正确评价了它对人类文明的多方面的贡献,从而忽视了吉本的这一论断。不过,介绍拜占廷历史的准确方法和背景多少仍是个谜。这1000年应描写成罗马帝国历史的尾声,还是斯拉夫文明的背景,或奥斯曼帝国的序幕呢?

如果从某一地区的角度观察拜占廷历史,上述任何一种方法都是正确的,但是,假如与本书所持的观点一样,从全球的角度予以观察,那么显而易见,东正教拜占廷是欧亚大陆的历经蛮族侵略而幸存、从古典时代一直不间断地持续到近代的几个传统文明之一(见第十一章第六节)。

然而,这种持续不断的历史,最终意味着被废弃和灭绝,尤其是从政治上说。因为拜占廷最易遭受攻击,所以其文明最先遭到这种命运。例如,中国仅西北部面临蛮族的侵略,它地处遥远的欧亚大陆东端,19世纪中叶之前,连好战的西方都一直无法侵入。拜占廷则相反,它不仅遭到来自多瑙河北岸的蛮族的一系列侵略,而且遭受了好扩张的西方的进攻,以及复兴的东方的袭击;蛮族的侵略同威胁中国的侵略相类似,西方的进攻是以威尼斯商人和诺曼底骑士为形式的进攻,而东方的袭击首先指波斯萨珊王朝的入侵,然后是穆斯林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侵略。因此,传统的中国文明持续到1912年,而拜占廷先于1204年崩溃,后又于1261年部分地得以恢复,苟延残喘地生存下来,直到1453年最终灭亡(见图18"拜占廷帝国的衰落")。

一、拜占廷的出现

没有一个西方国家的首都,在帝国统治的连续性和范围方面,能与拜占廷首都君主坦丁堡的辉煌历史相媲美。公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重建此城为新罗马时,这里已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的起源应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当时,它是希腊城邦迈加拉的移民建立的一座殖民城市,取名拜占蒂翁;拜占廷是它的拉丁名字。尽管拜占廷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在以后的1000年中,它只是一座第二流的商业城市。只要蛮族色雷斯人的威胁还存在,并切断了它同内地的联系,它就不可能上升到与其地理位置相称的地位。图拉真皇帝及其继承者们的征服,使内地处于罗马帝国的控制之下,从而结束了这种不利状况。因此,当拜占廷变为君主坦丁堡,即君主坦丁城时,它的陆疆及水域已非常稳固,在随后几个世纪里,在导致第一罗马帝国灭亡的蛮族进攻的面前,它岿然不动。

君主坦丁堡扮演拜占廷帝国首都这一新角色历时100O年,直到1453年落入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此后,君士坦丁堡又成为一个新帝国的首都,其疆域随着奥斯曼军队的征服而扩展,即从摩洛哥到波斯,从威尼斯到印度洋。君主坦丁堡统辖着这一广大地区直到近代;而在土耳其共和国取代奥斯曼帝国之后,基马尔·阿塔图尔克使将首都从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迁移到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安全地带。

君主坦丁堡这段显赫的历史,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它地处欧亚两洲之间的险要位置。这座城市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南端陡峭的岬角上;岬角从海峡的欧洲一面向对面的亚洲沿岸伸出,仿佛要挡住从黑海流入马尔马拉海的急流。因此,君主坦丁堡南有马尔马拉海,北有博斯普鲁斯海湾,从而形成了重要的港口,即所谓的金角湾。 然,其他城市也有良好的港口和重要的地理位置,但君士坦丁堡的显著特征是,南北两面都有一条狭长且能航行的海峡。所以,这座城市由两扇海上大门保护着,可以禁止无论从爱琴海,还是从黑海来的敌船的通行。拜占廷皇帝为了加强这些天然防御,又在陆上修筑了两堵高大的城墙:第一堵墙长四英里;第二堵墙长40英里,宽20英尺,位于第一堵墙西面约30英里处。这两堵防御城墙,同巴尔干山脉这一天然屏障连在一起,保卫了君士坦丁堡的陆上进口。因此,在拜占廷长达十个世纪的统治期内,这座城市尽管在大部分时间里是遭受围攻的要塞,但却得以保存下来。

关于君士坦丁堡的历史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即罗马帝国阶段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拜占廷帝国阶段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罗马帝国的结束,并不以公元476年罗慕路斯·奥古斯图卢斯皇帝被废黜为界,因为那时以后,帝国统一的传统又持续了几个世纪。即使意大利、高卢、不列颠、西班牙和北非全都丢给了蛮族,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们仍认为他们是凯撒的继承人。落后、保守的查士丁尼(527-565年)一心想将恢复帝国的梦想变为现实。因此,他征服了北非、意大利及西班牙部分地区,还编纂了罗马帝国的法典(见第十一章第四节)。查士丁尼宣称,"我们将重建过去的一切,尽管其价值现已降低到最低限度。……我们要重视罗马人的名誉,确保过去的一切以更大的规模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查土丁尼在恢复帝国方面所做的努力是短暂且代价沉重的。他在地中海西部发动的战役使帝国的国库耗之殆尽,使巴尔干和亚洲各行省被忽略、易受攻击。他死后不到十年,一个新的蛮族部落伦巴第人,占领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同样,在多瑙河边境,阿瓦尔人同斯拉夫和保加利亚臣民一起,进入巴尔干地区,取代拉丁化了的伊利里亚人,削弱了帝国的控制。在东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波斯人因受贿曾与拜占廷媾和;现在,他们在野心勃勃的大皇帝科斯罗埃斯二世的率领下,开始全面消灭东罗马帝国。到615年,他们已占领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并在君士坦丁堡对面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安营扎寨。

伟大的希拉克略皇帝(610-641年)的继位,使拜占廷得以调动一切资源,唤起人们的意志,以防止日益逼近的灾难。虽然阿瓦尔-波斯联军正在围攻君士坦丁堡,希拉克略却采取攻势,并于627年在美索不达米亚大败波斯人;早1000年,亚历山大大帝也正是在这一地区战胜过波斯人。第二年,波斯人被迫取消所有征服活动,缔结和约。

在消除东方的危险之后,希拉克略才发现,斯拉夫人这时已占领并定居于巴尔干半岛北部大部分地区。他只得将就现实,为他们指定一定的地区。作为回报,他们承认他的宗主权,并同意每年纳贡。于是,新来的斯拉夫人渐渐从侵略者变成了移居者。几个世纪以后,这些散居在巴尔于半岛广大地区的斯拉夫人,循着不同的方式发展,具体形成了四大种族:居住在亚得里亚海岬角地区的斯洛文尼亚人;居住在德拉瓦河和亚得里亚海之间地区的克罗地亚人;居住在亚得里亚海和多瑙河之间的巴尔干半岛中部地区的塞尔维亚人;居住在黑海剩余地区,不久采用保加利亚征服者称号的斯拉夫人。后两个种族,借鉴拜占廷文化,建立了短暂但却伟大的中世纪王国。而斯洛文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则由于地处半岛西部,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臣民,在文化发展方面,深受罗马而不是君士坦丁堡的影响。

反对阿瓦尔人和波斯人的斗争,只是同穆斯林阿拉伯人进行更大、更决定命运的争夺的一个序幕。如第十三章第三节所述,7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期间,伊斯兰教军队迅速占领了中东大部分地区。拜占廷和波斯之间的长期斗争,使得两个帝国财资耗尽,十分虚弱。在单一性灵论的问题上,东部请省人民所表现的宗教上的不满,进一步削弱了拜占廷;单一性灵论认为,基督只有单一的神性,而正统的拜占廷教义则认为,基督既有神性,又有人性。当时的争论十分激烈,以致许多东正教教徒宁愿接受伊斯兰教的统治,而不愿受君主坦丁堡的宗教支配。因此,这时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长达1000年的希腊-罗马统治,20年内便宣告结束,尽管年迈的希拉克略拚命努力,还是无济于事。

7世纪较后阶段,就连拜占廷帝国的生存都受到穆斯林海上袭击和保加利亚人陆上进攻的双重威胁。发展海上力量,是阿拉伯人在适应环境方面所取得的功绩。、他们以此征服了塞浦路斯和罗得岛,然后,从669年起数次围攻君主坦丁堡。与此同时,拜占廷还受到来自北方的保加利亚人的威胁;这是一支亚洲民族,最初受拜占廷人利用反对阿瓦尔人。但这时的保加利亚人,正占领着多瑙河与巴尔干山脉之间的地区,并以此为基地,威胁着君主坦丁堡。

拜占廷这次再度被受神启示的帝国首领,伊索里亚王朝的统治者利奥三世(717-744年)所拯救。利奥原为叙利亚军事指挥官,趁阿拉伯人围攻君主坦丁堡之际,夺取了政权。他不仅粉碎了阿拉伯人的围攻,而且将他们赶出了小亚细亚。在他统治末期,帝国边境比较稳固,但同查士丁尼时期的疆界相比已大大缩小。意大利已丢失给伦巴第人;巴尔干北部丢给了斯拉夫人和保加利亚人;叙利亚、巴勒斯坦、埃及和北非丢给了阿拉伯人。

然而,这一缩小的帝国却是一个民族更加单一的帝国,因为东部诸省主要是单一性灵论者和非希腊人。在这种情况下,撤回到托罗斯山脉,是加强而不是削弱了拜占廷;托罗斯山脉是希腊人的小亚细亚和正成为伊斯兰教世界中心的地区的分界线。这一分界线因穆斯林世界的内部骚动而得以加强。阿拔斯王朝的建立(750年),伊斯兰教首都从大马士革迁移巴格达,结束了这种骚动。但这时,伊斯兰教的扩张方向是向东,而不是向地中海。因此,在11世纪好战的突厥人出现以前,拜占廷帝国和穆斯林帝国能和平共处。

拜占廷和西方之间正形成一条同拜占廷和伊斯兰教之间相类似的分界线。由于伦巴第人的侵入,罗马教是曾向君士坦丁堡寻求保护,但未能成功,因为拜占廷当时正在全力对付阿拉伯人。因此,教皇又转向法兰克人,结果双方合作;500年,罗马教皇为查理曼举行世所闻名的加冕礼。而君士坦丁堡到812年才勉强给查理曼以"罗马人的皇帝"的称号,从而承认了西方的政治统一体。但以后几个世纪里,拜占廷与西方不仅在政治上,而且在语言、教会事务和普通文化上也都疏远了。

8世纪时出现的拜占廷帝国,比查士丁尼时的短暂的帝国小得多,但它的民族更加同一。东、西方诸省的各种种族、文化和宗教的成分已被抛弃,剩下的核心基本上是希腊的东西,只是,并非绝对如此。以这一方式,完成了6世纪东罗马帝国到8世纪拜占廷帝国的转变。8世纪时的拜占廷帝国是一个文化上既与东方的伊斯兰教,又与西方的新欧洲截然不同的帝国。

二、拜占廷的黄金时代

9世纪初至11世纪初,拜占廷帝国臻于极盛。当时帝国的行政区划分完全以省为基础;各省由主管行政和军事事务的将军统冶。这一行政军事化,是作为外来危险迫近时的一项应急措施,由希拉克略予以实现的。帝国将各省的土地分给农民耕种,作为他们服兵役的报酬。在强有力的皇帝们的统治下,由于农民承受着巨大的捐税负担,这种分省统治确保了有效的行政管理,提供了军需储备,填满了国库。

拜占廷的经济也牢固地建立在自由农民村社的基础上,这种村社同大地主的庄园一起发挥着作用。自希腊-罗马古典时期以来,在残存的城市中心,工匠的技能水平很高。阿拉伯作家描写了拜占廷的手工艺品,尤其是奢侈品的质量,认为只有中国的工艺品能与之相媲美。自欧亚大陆各地区经由君士坦丁堡的大量货物同样很重要,它们是黑海地区的奴隶和盐,印度的调味品、香料和宝石,埃及的纸莎草和粮食,中国的丝绸和瓷器以及西方的银、熟铁产品、亚麻布、棉花和毛织品。

政治、经济、军事实力的增长,使拜占廷皇帝们能够发动再征服战争;这些战争虽不象查士丁尼所发动的征服战争那样野心勃勃,却较为实际。他们重新收复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从而制止了阿拉伯海军对爱琴海域的侵袭。帝国的疆土也扩大到叙利亚北部、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巴尔干半岛北部的保加利亚人,一直是帝国的威胁,1014年,巴西耳二世在巴尔干半岛北部取得决定性胜利,从此被称为"屠杀保加利亚人的刽子手"。

这一时期文化上是一个稳定、同一的时期。拜占廷人仍称自己为罗马人,但希腊语无论作为书面语还是口语,都是帝国通用的语言。随着持异议的东部诸省丢失给伊斯兰教,随着反对崇拜偶像者和崇拜偶像者,即圣像破坏者和圣像崇拜者之间猛烈、持久的争论的消除,宗教的同一性也得到进一步的促进。解决争端的折衷办法是禁止宗教雕塑,但允许宗教绘画,这一点至今仍是东正教宗教生活的一个重要特征。

被再征服的克里特岛上的穆斯林的皈依,以及巴尔干北部地区的斯拉夫人的皈依,也使拜占廷教会显得生气勃勃。865年,保加利亚大公鲍里斯为报答帝国对他的征服的承认,接受了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以后几年,拜占廷传教士为保加利亚人提供了字母表,将《圣经》译成了保加利亚语,并筹备了斯拉夫人的礼拜仪式。大约与此同时,象基辅公国的俄罗斯人那样,塞尔维亚人也皈依了东正教(见本章第六节)。然而,再往西,罗马天主教却在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中盛行,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仿效邻近的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和日耳曼人皈依了天主教,

皇帝和主教之间互相支持的密切关系,也使帝国更加稳固。附属国教会的原则是因袭的、公认的,皇帝不仅自称为"奥特克拉特",即君主,而且自称是"艾按波斯特罗",即相当于传道者的人。10世纪选举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仪式书中,明确规定了这种从属关系。教会大主教们按照皇帝的命令聚集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向皇帝提交主教的三位候选人的名单。皇帝可以随意挑选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或者三个都拒绝,指定他自己看中的候选人;而这种候选人须得到大主教承认,认为能胜任其职才行。然后,在就职仪式上,"根据上帝和皇帝的旨意"宣布教会的新领导当选为主教。

总之,在这几个世纪中,由于同西方和穆斯林世界逐步形成了一种适度的和平共处的关系,拜占廷是稳定、强大、富裕。自满和相当注重内部的。这些特点使人联想起明朝的中国(见第十七章第五节)。实际上,拜占廷同中国一样没有大学,其主要任务是为官僚机构培养官员。不过,君主坦丁堡的大学时有时无,其作用也不正规,因而缺乏中国大学那种连续的有效性。6世纪拜占廷历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对有关神性问题的长期争论所作的儒教式的评论,也使人联想到中国。他说:"我认为,所有关于神性的争论都是荒谬的、愚蠢的。人们连自己的本性都无法知道,因此,应该放弃对神性的一切评议。"

拜占廷文化从未解决它在自己的古典遗产和宗教倾向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心理。拜占廷帝国灭亡的前夕,柏拉图主义者吉米斯图斯·普莱桑(约1355-1450年),对一个深受基督教及其组织约束的国家的前景公开表示怀疑。普莱桑作为一名著名的教师,在伯罗奔尼撤半岛的拜占廷的省府密斯特拉度过了他的大半生。他梦想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恢复古希腊社会;这一社会按照经过修改的柏拉图式的乌托邦组成,以异教信仰而不是基督教信仰为基础。但在拜占廷人的思想中,这种古典的、现世主义的倾向从来没有盛行过。拜占廷社会仍以宗教信仰为主要倾向。在这个社会中,比普莱桑更有代表性的是传教土约瑟夫·布莱尼斯,他的布道为当时的种种罪恶提供了宗教上的解释:

我们的统治者不讲正义,监察员贪得无厌,法官受贿,调停者说谎,市民行骗,农民愚蠢,所有的人都毫无用处。妇女比娼妓还要无耻,寡妇好奇多事,妇人蔑视贞操、不守信义;青年人放荡不羁,老年人酗酒成瘾。修女玷污了自己的称呼,教士忘掉了上帝,僧侣偏离了正道。……我们许多人生活在暴食、酗酒、私通、奸淫、邪恶、放荡、仇恨、猜疑、妒忌和盗窃之中。我们已变得傲慢、吹牛、贪婪、自私、忘恩负义、拒不服从;变成了逃兵、强盗、叛徒;变得邪恶、不讲正义、顽固不化、不可和解。…正是这些东西以及与其相类似的其他东西,使我们受到上帝的惩罚。

三、拜占廷的衰落

1025年,"屠杀保加利亚人的刽子手"巴西耳去世时,拜占廷帝国的显赫地位显得无可争辨的稳固,北部边境以多瑙河为固定界线。该时,阿拉伯伊斯兰教世界已经分裂,不再构成威胁;凡是西方出现的东西,与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的第二罗马帝国相比,都显得十分原始,无足轻重。但在巴西耳去世后的半个世纪里,帝国便陷入困境,大约不到两个世纪后,即1204年,首都落入受人鄙视的西方蛮族手中。

急剧倒退的一个原因是,主管各省的军事将领的反抗不断增长,破坏了帝国的军事体制。巴西耳二世十分强大,足以控制军队。但他的继承者却软弱无能,无力控制军队,尤其是在军事将领同各省大地主联合起来以后。军事领将带利用为保卫边疆而征慕的农民军来反对君士坦丁堡的行政当局。作为回击,官僚们遣散了农民军,让农民由服兵役改为交付现金。再用征集来的资金雇佣外国雇佣兵,其中包括诺曼人、日耳曼人、帕齐纳克人和亚美尼亚人。但与前农民军相比,这些外国雇佣兵显然不可靠,在支付给他们的军饷尚来筹得时,他们经常转而反对表面上由他们保卫的帝国。

社会封建化的政治问题,是帝国衰落的一个密切相关的原因。军事将领和地方地主们积聚起巨大的地产,使诸行省整个地落入少数家族的控制之中。皇帝们经常颁布阻遏这种趋势的命令,以下这条由君士坦丁七世于10世纪初颁布的命令是很有代表性的:

我经常得悉,色雷斯的富人们无视皇帝颁布的、由天赋的人权中导出的法律,拒不服从我们的命令,继续侵入农村。他们压迫穷人,购买授予权和遗嘱,把穷人从属于穷人的土地上赶走。因此,鉴于这些情况……尽管我们的前辈已有令在先,禁止购买穷人的土地,但我们仍再制定一条法令,……所有胆敢侵入农村或抢占穷人土地的人,必须立即交出占有的土地,不再拖延,不得申辩;无权要求赔偿任何损失。……

这个命令以及其他类似的命令都未生效,原因很简单,贯彻执行命令的阶级正是命令中所针对的阶级。巴西耳二世去世后,甚至连这些努力都基本停止。相反,皇帝开始准许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享有国家所有地用益权。这些赐地同服兵役连在一起,于是,开始形成了与西方的采邑相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效忠和封地。的确,1204年,拉丁人征服拜占廷后,将它分成了若干采邑希腊贵族承认,这种来邑就是他们的赐地的拉丁翻版。

严重的经济失调也危害了帝国。私人和寺院的大地产使帝国的岁入减少,尤其是在巴西耳的继承者减免了大地主的大部分捐税之后。与此同时,朝廷的奢侈和外国雇佣军的开支,使帝国的支出不断上升。帕齐纳克人和塞尔柱突厥人的骑兵袭击,危害也很严重,它使某些地区土地荒芜,颗粒不收。币值稳定达七个世纪之久的拜占廷金币索里达,这时也连续贬值。

同其他许多帝国一样,拜占廷的内部衰弱招致了外来侵略。在西方是诺曼人冒险者。他们最初是拜占廷的雇佣军,这时转而反对衰弱的帝国,占领了自查士丁尼征服时期以来一直保留下来的意大利南部领地。同样,在东方是塞尔柱突厥人。他们从家乡中亚进入伊斯兰教帝国,在那里被巴格达哈里发雇为雇佣军。这些雇佣军逐渐变为主人,于1055年占领巴格达,建立了塞尔柱帝国。这些突厥人使行将灭亡的伊斯兰教世界得以复兴,重新统一印度和地中海之间的广大地区,并兵临将拜占廷帝国和伊斯兰教世界分隔数世纪的托罗斯山脉边境。

这是1071年拜占廷帝国发生两大灾难时的背景,这两大灾难标志着南国长达数世纪的衰落开始了。一个灾难发生于意大利南部的巴里,在那里,诺曼人占领了拜占廷喉一残存的一个据点。另一灾难,也是更为决定性的失败,发生于小亚细亚的曼齐刻尔特。在那里,塞尔柱人在一重大战役中击败了拜占廷皇帝,这一战役使小亚细亚开始由希腊人的基地变成突厥人的根据地。这一战役之后,两位敌对的皇帝为争夺拜占廷王位而开战,他们各自雇佣了突厥军队互相争斗。于是,突厥人能随意进入小亚细亚,渐渐将小亚细亚从东正教拜占廷势力的基地变成了突厥民族的中心地。

精明顽强的皇帝亚历克塞一世康危努斯(1081-1118年),挽救了似乎即将灭亡的拜占廷帝国。他给予威尼斯人极大的商业特权,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反对威胁要进攻君士坦丁堡的诺曼人。他还向天主教国家求援,反对穆斯林塞尔柱人。但他得到的不是所希望的数量有限的外国雇佣军,而是大批涣散的十字军;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十字军是由亚历克塞极有理由不信任的诺曼人领导。这两个社会的接触,导致了彼此间的怀疑和公开敌对。希腊人和拉丁人各自都不喜欢对方的语言、宗教、政治和生活方式。

亚历克塞机敏地怂恿十字军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小亚细亚,在那里,阿拜占廷军队一起收复了塞尔柱人占领的部分领土。但第二次、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希腊人和拉丁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另外,在小亚细亚中部,当拜占廷人轻率出击,进攻塞尔柱帝国的首都科尼亚时,遭到了惨重的失败。他们在中途的密列奥塞法隆战役(1176年)中被突厥人打败。这一失败使拜占廷在小亚细亚东山再起的任何可能化为乌有。与此同时,威尼斯人由于早先从财政紧迫的皇帝手中获得的商业特权,正在破坏拜占廷的经济基础。他们获准在全国各地免交一切捐税,这一特权使他们对遭受苛捐杂税的拜占廷商人占绝对优势。因此,意大利人不仅束缚了帝国的贸易,而且使君士坦丁堡的国库失去了主要的税收来源。威尼斯人的富裕和拜占廷人的贫穷之间的悬殊差别,导致了1183年的暴动;暴动中许多拉丁人被杀死,其财产被掠夺。

这就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的背景。这次东征被恰当地称为"商人的东侵"。威尼斯商人的经济计划,西方冒险家对财富和土地的追求,拜占廷觊觎王位者的奉承,拉丁人心中对所谓的狡诈、柔弱、贪婪和异端的希腊人的长期不满,所有这一切,使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改变了方向,从解放耶路撒冷这一最初目的改为进攻君士坦丁堡。1204年春,法兰克、威尼斯、佛拉芒和日耳曼联军攻陷君士坦丁堡,使它接连三日遭到冷酷无情的掠夺和屠杀。"即使是萨拉森人",一位拜占廷编年史家说,"也比他们仁慈。"然而,似乎有悖常理的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最后结果却是为伊斯兰教统治整个中东铺平了道路。尽管1261年拜占廷帝国得以恢复,但再也没能从拉丁人征服的创伤中复原过来,而是苟延残喘地生存下去,直到1453年奥斯曼帝国占领君士坦丁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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