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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俄国在亚洲的扩张(1)


在整个俄国历史上,一个处于支配地位的主题是疆界,是关于控制一个奔放不羁的国家的自然资源的斗争的主题;这国家,由于俄国人的不断迁移的运动,由于他们对其他民族的征服以及与其他民族的混合,已扩张到一个大洲里。

B.H.萨姆纳,《俄国简史》

在西欧人向海外扩张到世界各地的同时,俄国人正在陆上进行横贯欧亚大陆的扩张。对西伯利亚的一片片广阔的陆地的控制,是可与美国朝太平洋岸的西进运动相媲美的一篇史诗般的传奇。实际上,不断向前推进的疆界给俄国人的性格和俄国的制度留下了如同它给美国人所留下的一样持久的标记。

不应设想,在欧洲诸民族中,只是俄罗斯人为一条疆界所影响。中世纪时期,中欧和东欧的大部分地区人口稀少(见第二章第三节)。好几个世纪中,欧洲各民族,尤其是日耳曼人,将殖民界线沿波罗的海海岸、顺多瑙河向东推进。但是,随着中世纪的结束,这种内部的拓殖不再是一个处于支配地位的主题。它由海外殖民取而代之,西欧诸民族把精力集中于开辟和勘探新世界中的新的边远地区。相反,俄国人继续由陆路扩张到从其门阶向外伸展的辽阔的欧洲平原上去。这一巨大的事业迅速地进行了若干世纪,直到1895年中亚的最后一个穆斯林汗国被征服为止。因此,疆界在整个俄国历史进程中就象在整个美国历史上那样,是一个主要因素,并不出人意外。本章将探讨俄国向西伯利亚和乌克兰扩张的性质和过程。

一、俄国扩张的地理环境

为了理解俄国人横越欧亚平原的惊人扩张,必须了解这些平原的地理情况。打开地图,首先看到的是它们的令人惊愕的面积。确实,俄国与巨大——无限的空间相联系。有句农谚说:"俄国不是一个国家;它是一个世界。"这世界包括地球陆地表面的六分之一,比美国、加拿大和中美洲合在一起还大。当夜晚降临到波罗的海海岸的列宁格勒时,在太平洋沿岸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天正破晓。这两座城市间的距离是5000哩,而纽约和圣弗朗西斯科间的距离为3000哩。在考察俄国向东、美国向西的扩张时,应该记住这一对比。

俄国大片陆地的另一显著特点,是其惊人的地形上的一致。它在极大程度上是一块平坦的平原区。乌拉尔山脉确以南北方向横亘在这些平原上;通常认为,它把俄国分成不相连的、独特的两部分——欧洲俄国和亚洲俄国。但实情是,乌拉尔山脉只是一道平均高度仅2,000呎、狭长的、久经消蚀的山脉,而且,它们逶迤南下到北纬51 o处便不再延伸,留下一块伸展到里海的、宽阔平坦的沙漠区为缺口。在这些情况下,整个平原区必须看作是一个地理统一体——欧亚大陆的次大陆。这种地形上的一致有助于说明为什么俄国人能如此迅速地扩张到这整个地区、为什么这地区至今仍在莫斯科的控制下。如果要划一条穿越欧亚平原的分界线,那么,这条分界线不应是沿乌拉尔山脉竖穿南北,而应是横贯东西,把东南面有着沙漠和半沙漠环境的中亚同北面有着森林和冰冻的首原的西伯利亚区别开来。

地括当代大半个俄国的欧亚平原为一条从黑海伸展到太平洋的天然边界所围绕。这条边界由连续不断的一系列山脉、沙漠和内海组成——它从西面的高加索山脉起,往东依次为里海、乌斯秋尔特沙漠、咸海、克孜勒库姆沙漠、兴都库什山脉、帕米尔山区、天山山脉、戈壁沙漠,最后是东至太平洋的大兴安岭。围绕欧亚平原的山脉圈挡住了来自太平洋的湿风和来自印度洋的温暖的季风;这一点可解释中亚的沙漠气候和西伯利亚的寒冷、干燥的气候。西起波罗的海、东迄太平洋的整个辽阔的西伯利亚实质上有着同样的大陆性气候:夏季短暂炎热,冬季馒长酷寒。气候的一致和地形的一致一样,促进了俄国向东的扩张,因为边疆开发者在东西5,00O哩的整个平原区感到同样的安适。但是,边疆开发者发现,中亚沙漠区是陌生、可怕的。他们还发现,这些沙漠被迥然有别于西伯利亚软弱的部落的、军事上强大的穆斯林汗国占据着。结果,俄国人直到他们抵达更北面的太平洋已有250年时才控制中亚沙漠地带。

俄国的扩张不仅受到地形和气候的影响,还受到河流系统的影响。由于地形平坦,俄国的河流普遍漫长、宽阔,没有湍流的阻碍。因而,它们作为贸易、殖民和征服的通路和交通工具,是非常宝贵的。此外,它们不仅夏天适于小船航行,冬夭还适于雪橇滑行。在乌拉尔山脉以西,著名的河流有流入波罗的海的西德维纳河、向南流入黑海的德涅斯特河、第聂伯河和顿河以及先往东、再折向南流入里海的伏尔加河。在乌拉尔山脉以东,灌溉西伯利亚平原的四大河流是西面的鄂毕河、中央的叶尼塞河、东北面的勒拿河和东南面的阿穆尔河。由于整个西伯利亚从巨大的西藏高原往下倾斜,这些河流中的前三条都向北流入北冰洋,而第四条是向东进入太平洋。鄂毕河、叶尼塞河和勒拿河的出口在北冰洋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取消了它们的经济效用。然而,事实依旧是,这些河流和它们的许多支流一起,提供了一直伸展到太平洋的一张天然的交通干线网、俄国人一旦越过乌拉尔山脉。用不了做多少搬运工作就能从一条水路转入另一条水路。这样。他们以之字形不断东进,追捕有毛皮的动物。

影响俄国人扩张的速度和进程的最后一个地理因素,是存在于俄国各地区的土壤和植被的结合。有四种主要的土壤——一植被带并行横穿俄国东西。在遥远的北方,沿北冰洋海岸的是荒芜的冻土带,全年除夏季6至8个星期的生长期外,一直封冻。在生长期阶段,太阳从不下落,将短暂然而旺盛的生命赐予无数野花——紫罗兰、雏菊、勿忘草、黄水仙和蓝花。

冰土带的南面为泰加林带即森林带。它是四个植被区中最大的一个,宽600至1,300哩,长4,600哩,占世界森林总面积的五分之一。在其北部区域,主要的林木是针叶树和桦树;再往南,则混合生长着榆、欧洲山杨、白杨和枫。在这些森林中,俄国人感到非常安适,他们能在始终不失去这种熟悉的保护性覆盖物的情况下穿越整个欧亚大陆。许多俄国作家描写了他们森林的美丽和森林对于他们人民的意义。下面这段引自高尔基的小说《在人间》中的描写是很有代表性的:

森林象一队黑幢幢的军队,向着我们迎面开来。枞树撑开翅膀,象大鸟,白桦树象小姑娘,沼地的酸气从田野上吹来。狗吐着红舌头挨着我走,它不时停下来嗅嗅地面,莫名其妙地摇晃着狐狸似的脑袋。外祖父披着外祖母的短褂子,戴一顶没有遮檐的旧帽,眯缝着眼,莫名其妙地笑着,轻轻移动着瘦腿,好象偷偷儿似的。外祖母穿着蓝上褂,黑裙子,头上蒙着白头巾,象在地上滚着一般地走,要跟上她是很难的。

越近森林,外祖父的兴致越高;他用鼻子报很吸着空气,咳嗽着;开始他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说,后来,他陶醉了,说得快乐而且美妙:

"森林是上帝的花园,它不是谁种植起来的,是上帝的风,神圣的呼吸把它吹大的……年轻的时候我当船夫,到过日古里地方……唉。列克塞,我经历过的事物,你是见不到的了!奥卡河上的大森林,有从卡西莫沃一直到穆洛姆的,也有从伏尔加河对岸一直伸到乌拉尔那么大的,是呀,这一切都是无穷无尽的,神奇的……"

在森林带的南部边缘,森林渐渐稀疏,林木渐渐矮小,直到完全让位于开阔、无树木的大草原。在这里,可见到由数千年的腐草形成的肥沃黑土。如今,这里是俄国的面包篮,但过去好多世纪中,一直是苦难和灾祸的发源地。大草原曾是欧亚大陆中部骑马掳掠的游牧民的老窝。当这些游牧民足够强大时,他们就沿最少遇到抵抗的路线出击——往往向西侵入中欧或向东侵入中国。他们对东欧易受侵害的俄罗斯人的进攻更频繁。俄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森林区的斯拉夫农民与大草原的亚洲游牧民之间的这种连续不断的冲突。起先,游牧民获胜,结果是蒙古人对俄国的长达两个世纪的统治。但最终,森林中的斯拉夫居民强大起来,不仅能赢得自己的独立,而且能扩张到欧亚平原以外的地方。

第四个区域即沙漠区,面积最小,从中国开始,向西仅伸展到里海。我们已知道,由于种种原因——不易进入、恶劣的气候和土著民族的军事才能,沙漠区直到19世纪末叶才为俄国的扩张浪潮所吞没。

二、俄国的早期扩张

约1500年前,俄罗斯人从他们在德涅斯特河、第聂伯河、涅曼河和德维纳河的上游区的发源地向东推进。他们从发源地以巨大的弧形成扇状展开,在辽阔平原的召唤下,继续前进到北面的北冰洋沿岸、南面的黑海和东面的乌拉尔山脉及更远的地方。迁移到东面或东北面的俄罗斯人仍在森林的遮蔽下。他们在森林区内很少遇到抵抗——那里只有分散的、组织不严密的芬兰部落;他们或与之通婚,或轻易地将其逐走。

这些早期的俄罗斯殖民者把农业和林业结合起来。农、林业间的比例取决于位置。在北部林区即针叶树林区,由于气候酷寒、土地贫瘠和空旷地很少,农业是次要的。因而,这一地带的殖民者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诱捕动物、捕鱼和采集蜂蜡、蜂蜜、树脂、钾碱及其他森林副产品上。往南去,在混合林地带,经营农业是主要活动。殖民者由于森林的各种资源,在很大程度上仍依赖森林,但是,更多的时间是花费在耕作上。黑麦为主要农作物,不过,大麦、燕麦、小麦、亚麻和大麻也得到种植。主要的耕作方法是在被火清除植被的森林或灌丛地带的灰烬上,或者在偶而寻得的荒凉草原的空地上,进行临时性播种。这些空旷地经过连续几年的种植之后,或者被离弃、回复为荒地,或者作为粗陋的牧场被保留、直至其生产率得到恢复。这种做法使人联想起美洲的边远地区,是原始、浪费的,但关系不大,因为森林无穷尽地连绵不断。

在这些情况下,家宅分散、村落根小,是普遍的规则——没有集中的村庄或城市。当时确已出现的少数城镇是沿主要水路作为贸易中心发展起来的。位于担负南北交通的第聂伯河沿岸的基辅和地处控制东西贸易的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的情况就是如此。正是长途贸易为公元9世纪发展起来的第一个俄罗斯国家提供了基础。基辅是这国家的中心,但这国家仍是水路沿岸各公国的一个松散的联盟。基辅本身由于坐落在森林区和大草原的交界处,极易受侵犯。因而,它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对游牧骑兵进行不断的斗争。某些强大的基辅统治者时常能对南抵黑海、西达多淄河的地区宣称自己的权力。但是,这一力量的显示是短暂的;俄罗斯殖民者无法移居到基辅以南和以东150哩外的地方,因为游牧民侵略的威胁就象达摩克勒斯剑悬挂在他们头上。

1237年,剑降临了;蒙古人象横扫大半个欧亚大陆那样扫荡了俄罗斯地区。蒙古人入侵前,基辅被当时的旅行者描绘成是一座有豪华的宫殿、8个市场和400所教堂——包括圣索菲她大教堂——的宏伟的大都会。然而,入侵8年后,当方济各会修士乔安尼斯·迪·普兰诺·卡皮尼在去蒙古首都的途中经过基辅时,发现这座昔日的首都只有2O0所住宅,都城四周尸横遍野。

蒙古人继续将其毁灭性的侵略推入中欧,推抵意大利和法国的大门口。然后,他们自动撤退,仅保留了欧洲的俄罗斯地区。他们的向四面八方延伸的庞大帝国没有作为一个统一体而长久地幸存。它分裂成地区性的几部分,其中所谓的金帐汗国包括了俄罗斯地区。金帐汗国的首都,亦即其后两世纪的俄国首都,是位于今斯大林格勒附近的萨莱。如此,森林和大草原之间的古老斗争随着大草原及其游牧民族的胜利而决定性地解决了。

俄罗斯人这时交出他们在大草原的一些小飞地,撤回到森林深处。在那里,他们只要承认可汗的宗主权、每年向可汗纳贡,就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渐渐地,俄罗斯人恢复了自己的力量,发展起一个新的民族中心——坐落在远离危险的大草原的森林区深处的莫斯科公园。莫斯科除了较不易为游牧民所接近外,还具有其他有利条件。它位于从第聂伯河通往东北地区的两条交通要道的交叉处。由于流向不同方向的许多大河流经莫斯科地区时相互也最接近,莫斯科能通过内陆水系得益。公园还享有它的一系列统治者爱和平、尚俭朴、工心计的有利条件。这些统治者耐心而无情地增加他们的领地,直到莫斯科成为新的民族核心。14世纪开始时,公国的面积大约为500平方哩,而到15世纪中叶时,已增长到15,000平方哩。一个世纪后,即伊凡雷帝统治期间(ID33-1584年在位),所有俄罗斯公园都已纳入莫斯科的统治之下。

"俄罗斯士地的增长"完全改变了俄罗斯人和蒙古人即当时更通常地所称的鞑靼人之间的均势。原先,鞑靼人获胜是因为他们与充满斗争的基辅国家迥然相异,内部团结一致,而且还拥有行动快速的骑兵部队,军事上更先进。然而,到16世纪时,俄罗斯人统一在莫斯科之下,而金帐汗国除去在乌拉尔山脉东面的西伯利亚鞑靼人的汗国外,还分裂为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和克里米亚汗国这三个敌对的国家。此外,俄罗斯人的军事技术也正向前发展,因为他们能从西欧所取得的巨大进步、尤其是火枪和火炮方面的巨大进步中得益。1552年,当伊凡进攻喀山的鞑靼人时,他在火炮方面的优势加之一名丹麦技师在监督用地雷炸毁喀山要塞围墙时所提供的帮助,证明是决定性的。地雷爆炸以后,俄罗斯人成功地迅速攻占要塞,然后占领整个喀山汗国。他们顺伏尔加河而下,扫荡流域地区,于1556年轻易地攻克阿斯特拉罕。为了巩固占领地,俄罗斯人没伏尔加河岸修筑一系列设防据点,一直修筑到位于阿斯特拉罕的伏尔加河河口处。于是,俄罗斯人成为巨大的伏尔加河流域的主人,抵达南面的里海和东面的乌拉尔山脉。

这时,俄罗斯人向伏尔加河和乌拉尔山脉的那边进行无限扩张的路敞开了。有些新地区是以武力赢得的,西伯利亚的情况就是如此。这种类型的扩张将在后面两节中予以论述。还有一些地区则是按照欧洲人向美洲印第安人购买曼哈顿岛以及俄亥俄河和其他大河流域的大片土地的方式、通过与土著首领的个人交易获得的。俄国著名作家塞吉·阿克萨科夫在其回忆录《一个俄国绅士》中生动地描写了这种方式的扩张:

……你只须邀请某些地区12个土生的巴什基尔人首领接受你的款待:向他们供上两三头肥羊,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宰杀、整治,再拿出一桶威士忌酒、几桶发酵的烈性巴什基尔蜂蜜酒和一桶自己制的家乡啤酒——顺便说说,这证明即使在过去的日子里,巴什基尔人也不是严格的穆斯林——其余的事就极其简单了。确实,这种款待据说一次也许要维持一星期甚或二星期:巴什基尔人不可能匆匆忙忙地办事,每天都得向他们问这样一个问题,"喂,好朋友,现在是讨论我那事儿的时候了吗?"毫不夸张地说,宾客们一直在整日整夜地大吃大喝;但是,如果他们对款待尚未感到完全满意,如果他们唱自己的单调的歌曲、吹奏长苗和跳他们那种在同一地点站起或蹲下的奇特舞蹈尚未非常尽兴的话,那么,他们当中地位最高的首领就会啧啧地咂巴着嘴、摇晃着脑袋、满脸尊严、不朝询问者瞧上一眼地回答说:"时候还没到,再替我们拿头羊来吧!"当然,羊随时可得,啤酒和烈酒也是现成的;于是,醉醺醺的巴什基尔人又开始唱歌、跳舞,一个一个地在他们感到合适的地方倒身睡去。然而,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有个结束;这样的日子终于到来:一天,大首领坦率地正视主人说:"我们感谢你,非常感谢!现在,你想要的是什么呢?"交易的其余方面是遵循一种固定的方式。买主开始以真正的俄罗斯人天生的精明说话:他向巴什基尔人保证他完全不需要任何东西;不过,他听说巴什基尔人是非常仁慈的,所以前来乌法想和他们建立友谊,如此等等。然后,不知怎么地,话题会转到以下方面:巴什基尔人的领土厂袤无垠;现在佃户的情况不能令人满意,他们会缴纳一、二年地租后便不再缴纳,然而继续生活在这土地上,好象他们是土地的合法所有人;驱逐他们未免有些鲁莽,因而诉讼已不可避免起来。这些话是符合事实的;接着,买主有礼貌地提出,他乐意帮仁慈的巴什基尔人减去一部分已成为他们的负担的土地。结果,整片整片地区的买卖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成交。交易由一个法律文件确定,不过,对土地的数量,文件上从不作规定,也无法规定,因为土地从未得到过测量。通常,边界由下述这种界标确定:"从某某小河口直到狼道上的死椈树,从死椈树直到分水岭,从分水岭到狐穴,从狐穴到索尔塔姆拉特卡的空心树,"等等。圈起一万、二万甚或三万俄亩土地的界标是非常明确、持久的!而所有这些土地的代价也许是100卢布和价值100卢布的礼物,款待的费用不在内。

三、越过乌拉尔山脉

俄罗斯人的胜利使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不复存在。但是,克里米亚和乌拉尔山脉另一边的鞑靼人仍保持独立,并继续以不断的袭击骚扰俄罗斯殖民者。由于本章后面所要讨论的种种原因,俄罗斯人在18世纪末叶以前,不得不遭受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劫掠。不过,他们能轻易地消灭西伯利亚汗国,并在这样做时,不知不觉地开始向太平洋岸的史诗般的进军。

翻越乌拉尔山脉和征服西伯利亚的主要是豪爽能干、称为哥萨克人的边疆开发者。这些人有许多方面与美国西部的边疆开发者相象。他们大多是为了躲避农奴制的束缚而逃离俄国或波兰的从前的农民。他们的避难所是南面荒芜的草原区,他们在那里成为猎人、渔夫和畜牧者。正如美国的边疆开发者变为半印第安人一样,他们变为半鞑靼人。他们热爱自由、崇尚平等,然而,横蛮任性、喜欢抢劫;只要似乎有利可图,他们随时乐意去当土匪和强盗。俄国著名小说家果戈里对哥萨克人的生活方式作了如下生动的描写:

没有一种行业一个哥萨克不懂得:蒸酒、造车、制火药、干铁匠和钳工的活几,此外再加上拚命游荡,象一个俄罗斯人那样地喝酒和酗酒,——这一切都是他能够愉快胜任的。除了认为战时应召是一项义务的登记过的哥萨克之外,需要迫切时,还可以在任何时候募集到一大群一大群的志愿兵,只要副官走过所有村庄和小镇中的市场和广场,站在货车上,扯开噪门喊道:"喂,你们,酿啤酒的人,酿蜜酒的人!你们别再酿啤酒,躺在后灶上,用肥胖的身体去喂苍蝇啦!快去赢得骑士的光荣和荣誉吧。你们,耕田的人,制荞麦的人,牧羊的人,跟娘儿们胡搅的人!你们别再跟着犁走,把黄皮靴踩在泥土里,别再偎在老婆身边;消耗骑士的精力啦!该是去获得哥萨克的光荣的时候了!"于是这些话就象火花落在干燥的木材上。耕田的人折断了犁,酿蜜酒和酿啤酒的人丢掉了桶,砸破了琵琶桶,手艺匠和商人把手艺和店铺都打发到魔鬼那儿去,敲碎了家里的罐子和其他用具,纵身骑上马去。

这种边疆环境的一个典型产物是叶尔马克·齐莫非叶维奇;他是一个顿河哥萨克和一个丹麦女奴的儿子,生着蓝眼睛和红胡子。他24岁时,因盗马被判处死刑,所以他逃到伏尔加河,成为河上一伙强盗的首领。他不加区别地劫掠俄国船只和波斯商队,直到政府军队前来围剿。于是,他率领手下那伙人溯伏尔加河逃到上游的支流卡马河。在卡马河流域,有个叫格里戈里·斯特罗加诺夫的富裕商人已于那时以前得到当地大片土地的特许权。斯特罗加诺夫努力开拓自己的领地,可是,来自乌拉尔山脉另一边的游牧民的袭击使他一再受挫。组织这些袭击的是西伯利亚鞑靼人的穆斯林军事首领、双目失明的古楚汗。面临这种困境,斯特罗加诺夫对叶尔马克及其手下人很是欢迎,雇佣他们来保卫拓居地。

强盗叶尔马克这时表明他具有一个庞大帝国缔造者的品质。先前皮萨罗和科特斯在美洲为西班牙所做的事,他在西伯利亚为俄国做到了。叶尔马克凭着征服者的大胆,决定最好的防御是进攻。1581年9月1日,他率840人出发,深入古楚汗的本土向他发动进攻。叶尔马克同西班牙征服者一样,享有武器优良的巨大优势。他充分配备了使土著感到恐怖的火枪和火炮。古楚虽然已得到入侵者能指挥雷和闪电刺穿最坚固的钦于甲的情报,但为了挽救其首都锡比尔,仍拚命作战。他聚集起30倍于叶尔马克军的兵力,派其儿子马梅特库尔指挥防御。鞑靼人躲在砍倒的树木后面顽强地战斗,用阵雨般的箭抵挡向前推进的俄罗斯人,似乎逐渐占上风。然而,在一个紧要关头,马梅特库尔负伤,鞑靼军处于无首领的境地。双目失明的古楚绝望地南逃,叶尔马克占据了他的首都。俄罗斯人遂将这都城的名字给予乌拉尔山脉东面的整个地区,这地区开始称为锡比尔即英语中的西伯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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