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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那么,格劳孔,经过这么漫长而累人的讨论,我们终于搞清楚了,什么样的人才是真哲学家,什么样的人不是真哲学家了。
格: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呀。
苏: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还是认为,如果我们仅仅讨论这一个问题,如果不是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需要我们同时加以讨论的话(这些问题是一个希望弄清楚正义者的生活和不正义者的生活有何区别的人所必须研究的),我们或许把这个问题已经弄得更清楚了呢。
格:且说,下面我们该讨论什么问题呢?
苏:是的,我们应当考虑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既然哲学家是能把握永恒不变事物的人,而那些做不到这一点,被千差万别事物的多样性搞得迷失了方向的人就不是哲学家,那么,两种人我们应该让哪一种当城邦的领袖呢?
格:你说我们怎么回答才对呢?
苏:我认为谁看来最能守卫城邦的法律和习惯,就确定让谁做城邦的护卫者。
格:对。
苏:再说,一个不管是看守什么事物的人,应当用一个盲者呢还是用一个视力敏锐的人去担当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该是一明二白的吧?
格:当然是明明白白的。
苏:你认为下述这种人与盲者有什么不同吗:他们不知道每一事物的实在,他们的心灵里没有任何清晰的原型,因而不能象画家看着自己要画的东西那样地注视着绝对真实,不断地从事复原工作,并且,在必要时尽可能真切地注视着原样,也在我们这里制订出关于美、正义和善的法律,并守护着它们?
格:真的,这种人与盲者没有多大区别。
苏:另外还有一种人,他们知道每一事物的实在,而且在经验方面也不少似上述那种人,在任何一种美德方面也不差似上述那种人,那么,我们还不任命这种人当护卫者反而去任命上述那种类似盲者的人当护卫者吗?
格:的确,不挑选这种人当护卫者是荒唐的,如果他们在经验和别的美德方面都不差的话,因为他们这种懂得事物实在的知识或许是一切美德中最大的美德呢。
苏:现在我们不是应该来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了吗:同一的人怎能真的具有这两个方面优点的?
格:当然应该。
苏:那么,正如这一讨论之初我们曾经说过的,我们首先必须弄清楚哲学家的天性;我还认为,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取得了足够一致的意见,我们就也会在下列问题上取得一致的认识:同一的人们同时具有两种品质是可能的;以及,应当正是让这种人而不是让别种人当城邦的统治者。
格:是吗?
苏:让我们一致认为这一点是哲学家天性方面的东西吧:即永远酷爱那种能让他们看到永恒的不受产生与灭亡过程影响的实体的知识。
格:就把这一点作为我们一致的看法吧。
苏:再让我们一致认为:他们爱关于实体的知识是爱其全部,不会情愿拒绝它的一个无论大点的还是小点的,荣誉大点的还是荣誉小点的部分的。这全象我们前面在谈到爱者和爱荣誉者时所说过的那样。①
① 474C以下。
格:你说得对。
苏:那么请接下来研究一个问题:如果他们一定是我们所说过的那种人,那么在他们的天性里此外就一定不再有别种品质也是必具的了?
格:哪种品质?
苏:一个“真”字。他们永远不愿苟同一个“假”字,他们憎恶假,他们爱真。
格:可能是的。
苏:我的朋友呀,不是仅仅“可能”如此,是“完全必定”如此:一个人天性爱什么,他就会珍惜一切与之相近的东西。
格:对。
苏:你还能找到什么比真实与智慧关系更相近的吗?
格:不能了。
苏:那么,同一天性能够既爱智慧又爱假吗?
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苏:因此,真正的爱知者应该从小时期就一直是追求全部真理的。
格:无疑是的。
苏:再说,凭经验我们知道,一个人的欲望在一个方面强时,在其他方面就会弱,这完全象水被引导流向了一个地方一样。
格:是的。
苏:当一个人的欲望被引导流向知识及一切这类事情上去时,我认为,他就会参与自身心灵的快乐,不去注意肉体的快乐,如果他不是一个冒牌的而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的话。
格:这是完全必然的。
苏:这种人肯定是有节制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贪财的;因为,别的人热心追求财富和巨大花费所要达到的那种目的①,是不会被他们当作一件重要事情对待的。
① 指物质享受,肉体的快乐。
格:是这样。
苏:在判别哲学家的天性和非哲学家的天性上还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
格:哪一点?
苏:你可别疏忽了任何一点胸襟偏窄的毛病。因为哲学家在无论神还是人的事情上总是追求完整和完全的,没有什么比气量窄小和哲学家的这种心灵品质更其相反的了。
格:绝对正确。
苏:一个人眼界广阔,观察研究所有时代的一切实在,你想,他能把自己的一条性命看得很重大吗?
格:不可能的。
苏:因此,这种人也不会把死看作一件可怕的事情吧?
格:绝对不会的。
苏:那么,胆怯和狭隘看来不会属于真正哲学家的天性。
格:我看不会。
苏:一个性格和谐的人,既不贪财又不偏窄,既不自夸又不胆怯,这种人会待人刻薄处事不正吗?
格:不会的。
苏:因此,这也是你在识别哲学家或非哲学家灵魂时所要观察的一点:这人从小就是公正温良的呢还是粗暴凶残的呢?①
① 比读375B-C。
格:的确。
苏:我想你也不会疏忽这一点的。
格:哪一点?
苏:学习起来聪敏还是迟钝呀。一个人做一件事如果做得不愉快,费了好大的劲然而成效甚微,你想他能真正热爱这项工作吗?
格:不会的。
苏:还有,一个人如果健忘,学了什么也记不得,他还能不是一个头脑空空的人吗?
格:怎能不是呢?
苏:因此,一个人如果劳而无功,他最后一定深恨自己和他所从事的那项工作。
格:怎能不呢?
苏:因此一个健忘的灵魂不能算作真正哲学家的天性,我们坚持哲学家要有良好的记性。
格:完全对。
苏:我们还应该坚持认为,天性不和谐、不适当只能导致没分寸,不能导致别的什么。
格:一定是的。
苏:你认为真理与有分寸相近呢还是与没分寸相近呢?
格:和有分寸相近。
苏:因此,除了别的品质而外,我们还得寻求天然有分寸而温雅的心灵,它本能地就很容易导向每一事物的理念。
格:当然还得注意这一品质。
苏:那么怎么样?我们还没有以某种方式给你证明,上面列述的诸品质是一个要充分完全地理解事物实在的灵魂所必须具备的又是相互关联的吗?
格:是最必需的。
苏:综上所述,一个人如果不是天赋具有良好的记性,敏于理解,豁达大度,温文而雅,爱好和亲近真理、正义、勇敢和节制,他是不能很好地从事哲学学习的。那么,如果是一个具备了这些优良品质的人从事这一学习,对此你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吗?
格:对此虽玛摩斯①也无法挑剔了。
① OωIμB,希腊神话中一个神,爱挑剔诸神的缺点。
苏:因此,象这样的人——在他们教育完成了,年龄成熟了的时候——不是也只有这样的人你才肯把国家托付给他们吗?
阿得曼托斯:苏格拉底啊,对于你上面所说的这些话虽然没人能加以反驳,然而这些一直在听着你刚才的讨论的人,他们觉得:他们由于缺乏问答法的经验,在每一问之后被你的论证一点儿一点儿地引入了歧途,这些一点儿一点儿的差误积累起来,到讨论进行到结论时,他们发现错误已经很大,结论已经和他们原先的看法相反了;他们觉得,这正如两人下棋,棋艺差的人最后被高手所困,一个子儿也走不动了一样,他们在这场不是使用妻子而是运用语言的竞技中也被最后逼得哑口无言了;然而真理是不会因口才高低而有任何改变的。我是注意到了刚才的讨论情况说这个话的。因为现在人们可能会说,他们虽然口才不好,不能在每一提问上反驳你,但作为事实,他们看到热爱哲学的那些人,不是仅仅为了完成自己的教育而学一点哲学并且在还年轻时就放下它,而是把学习它的时间拖得太长,以致其中大多数变成了怪人(我们且不说他们变成了坏蛋),而那些被认为是其中最优秀者的人物也还是被你们称赞的这种学习变成了对城邦无用的人。
苏:(听了他的这些话之后我说道):你认为他们说的这些话是错的吗?
阿:我不知道,我很高兴听听你的意见。
苏:你可以听到的意见大概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阿:既然我们①一致认为哲学家对城邦无用,那么“在哲学家统治城邦之前城邦不能摆脱邪恶”——你的这个论断又怎能成立呢?
① 指对话者双方。
苏:你的这个问题须用譬喻来解答。
阿:啊,我想,你诚然不是惯于用譬喻说话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