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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我的老天爷!她对他不老实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说的。可怜的老头儿,人真和气。啊,她把他搅得七荤八素!奥林普后来变坏了,太太!”
“怎么的呢?”
“太太,你别生气。她认得一个在戏院里当啦啦队的,圣马尔索城根一个老床垫工人的侄孙。那个光棍,象所有的小白脸,说穿了便是婊子掮客!他是神庙街上 的红人,在那里推销新出笼的货色,照他说来是给新出道的女戏子找门路。他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天生的喜欢打弹子,喝老酒。‘这不是一桩行业呐!’我对奥林普 说。”
“可惜倒真是一桩行业,”约瑟法说。
“奥林普给这小子迷昏了头,他呀,太太,来往的全是不三不四的人,有一回在咖啡店里跟做贼的给一块儿抓去了,可是啦啦队的头目勃罗拉把他保了出来。那 小子戴着金耳环,一事不做的鬼混,就吃那些为小白脸发疯的女人!图尔先生给我们小丫头的钱,全给他吃光了。铺子给搅得一塌糊涂。绣花挣来的钱,都在弹子台 上送掉。唉,太太,那小子有个漂亮妹妹,跟他差不多的行业,没有出息的,在大学区里鬼混。”
“茅庐游乐场的一个私娼罗,”约瑟法插了一句。
“对啦,太太。所以伊达摩,那小子姓沙尔丹,绰号叫伊达摩,认为你叔叔的钱还不止表面上那一些;把他妹子埃洛迪(他给她起了一个戏子的名字),不让我 女儿有一点疑心,送到我们工场里做工;哎唷!老天爷!她跑来搅得七颠八倒,把所有的女孩子全教坏了,一个个变了老油子……她千方百计勾上了图尔老头,把他 拐到不知哪儿去了。这一下,我们可受累啦。老头儿丢下一大批债,至今我们还没有能还清,可是这个归我女儿去对付了……等到伊达摩替妹子把老头儿拐走之后, 他就丢掉了我女儿,去姘一个杂耍戏院里挂头牌的小姑娘……这样以后我女儿就攀了亲,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你可知道那个做床垫的住在哪儿?”约瑟法问。
“沙尔丹老头吗?他这种人哪有住的地方?从早上六点钟起就喝醉了,一个月只做一个床垫,成天躲在下等咖啡店里打野鸡……”
“怎么,打野鸡?……他倒是了不得的老公鸡!”
“你不懂,太太;那是打弹子赌钱的玩意儿;他一天赢上三四场,赢了钱就去喝老酒……”
“嘿!喝野鸡的奶!”约瑟法接口说,“可是伊达摩是在大街上当差的,可以叫我的朋友勃罗拉找他。”
“那我不知道,太太。这些事已经有六个月了。伊达摩这种料应该送公堂,送默伦,①以后哪……哼!……”
“以后哪,送草地!”②
①指默伦中央监狱。
②囚犯黑话,指苦役监。
“啊!太太什么话都懂,”比茹妈妈笑道,“要是我女儿不认得这家伙,她……她……可是老实说,她运道不错;葛勒努维尔先生真喜欢她,居然把她娶了去……”
“这头亲事怎么成功的?”
“倒是奥林普一气气出来的,太太。自从那个挂头牌的女戏子把她的小白脸拐走以后,她跑去揍了她一顿,喝!左右开弓给了她多少嘴巴!……她又丢了多么疼 她的图尔老头,简直不想再跟男人打交道了。那时葛勒努维尔先生照顾我们一笔大生意,每季定绣两百条缎子披肩;他想安慰她;可是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女儿说除 非上教堂上区政府,旁的话都不用提。她老是这么说:‘我要规规矩矩做人,要不我就完啦!’她竟拿定主意。葛勒努维尔居然答应娶她,只要她跟我们断绝往来, 我们也答应了……”
“当然是得了一笔钱啰?……”聪明的约瑟法说。
“是的,太太,一万法郎,另外给我父亲一笔存款,他已经不能做活了。”
“我当初托你女儿好好的服侍图尔老头,她却把他丢在泥洼里!真是不应该。从此我再也不关切人了!你瞧,做好事落得这样一个收场!……哼,真的,发善心 也得先打过算盘。至少,出了乱子,奥林普也该来告诉我一声!要是从今天起,你半个月内能找到图尔老头,我给你一千法郎赏金……”
“那可不容易,我的好太太。不过一千法郎有多少个五法郎的大钱哟,我要想法来得你这笔赏金……”
“好吧,再见,比茹太太。”
走进小客厅,歌唱家发觉于洛太太完全晕过去了;但她虽然失去知觉,神经性的抽搐还在那里使她发抖,跟一条蛇斩了几段还在牵动一样。什么盐呀,冷水呀,所有的方法都用到了,男爵夫人才恢复了生命,或者不如说恢复了痛苦的知觉。
男爵夫人醒来认出了歌唱家,看到没有旁人在场,便说:
“啊!小姐,他堕落到什么地步啊!……”
“耐着点吧,夫人,”约瑟法端了一个垫褥坐在男爵夫人脚下,吻着她的手;“我们会找到他的;要是他掉入了泥洼,给他洗个澡就行了。相信我,一个有教育 的人,只是衣衫的问题……让我来补赎我的罪过吧。既然你跑到这儿来,足见不论你丈夫行为怎么样,你还是爱他的……唉!可怜的人!他真喜欢女人……老实说, 你要能有那么一点点儿我们的花腔,他或者不至于搅了一个又一个;因为那样你可以对丈夫成为一个包罗万象的女人,那就是我们的本领。政府很应该替良家妇女办 一个训练班。可是所有的政府都扭扭捏捏的怕事得很!……领导政府的男人是受我们领导的!我真替老百姓叫屈!……哦,现在得帮你忙,不是打哈哈的时候……夫 人,放心吧,你回去,别操心啦。我一定把你的埃克托给找回来,跟他三十年前一个样儿。”
“噢!小姐,我们去找那位葛勒努维尔太太吧!”男爵夫人说,“她应该知道一些消息;也许今天就可以找到于洛先生,立刻使他脱离苦难,羞辱……”
“夫人,承你瞧得起我来看我,我是永远感激的,所以我不愿让一个当歌女的约瑟法,埃鲁维尔公爵的情妇,跟一个最美、最圣洁、大贤大德的人物站在一起。 我太尊敬你了,决不肯在众人面前和你并肩出现。这不是虚情假意的恭顺,而是我真正的敬意。夫人,见到了你,我后悔不曾走你的路,虽然那是遍地荆棘的路!可 是有什么办法!我是献身于艺术的,正如你的献身于德行……”
“可怜的孩子!”男爵夫人虽在痛苦之中也给她引起了同情心,“我要为你祈祷。社会需要娱乐,你是社会的牺牲品。到老年的时候,你应当忏悔……你可以得到赦免,要是上帝肯听一个……”
“一个殉道者的祈祷,夫人,”约瑟法恭恭敬敬吻着男爵夫人的衣角。
阿黛莉娜抓住歌唱家的手,拉她过去亲了亲她的额角。歌唱家快活得红着脸,一直把男爵夫人送上车子。
“这位太太一定是个做善事的,”当差的对老妈子说,“她对谁都没有这样的礼数,连对她的好朋友珍妮·卡迪讷太太也没有。”
“夫人,你等几天吧,”约瑟法说,“你一定会找到他,要不然我也不认我祖宗的上帝了;你知道,一个犹太女子说这种话,就是保证你一定成功。”
当男爵夫人走进约瑟法家的时候,维克托兰在办公室里接见一位年纪约有七十五岁的老婆子。她求见名律师的时候,竟提到公安处长那个骇人的名字。当差的通报:
“圣埃斯泰夫太太!”
“这是我的一个绰号,”她一边坐下一边说。
维克托兰一看见这个奇丑的老妇,不由得凉了半截。虽然穿着华丽,她那张又扁又白、青筋暴突、全是丑恶的皱纹的脸,杀气腾腾,着实教人害怕。大革命的巨 头马拉①,倘使是女人而活到这个年纪,就该象圣埃斯泰夫一样,成为恐怖的化身。②阴险的老婆子,发亮的小眼睛有股老虎般的杀性。臃肿的鼻子、椭圆形的大鼻 孔,象两个窟窿在那里喷出地狱的火焰,又好似鹰鸷一类的鸟喙。凶相毕露的低额角,便是阴谋诡计的中心。脸上所有凹陷的部分,东一处西一处的长着长汗毛,显 出那种蛮干到底的性格。凡是见到这女人的,都会觉得画家对于魔鬼靡非斯特③的脸,还没有画到家。
“亲爱的先生,”她说话之间带着倚老卖老的口吻,“我已经多年不管闲事了。这次来帮你忙是看在我的侄子面上,我对他比对儿子还要喜欢……可是,警察总 监听到内阁首相咬着耳朵嘱咐了两句之后,为你的问题跟夏皮佐先生商量过,认为这一类事,警察局绝对不能出面。他们把事情交给我侄儿,让他全权办理;可是我 侄儿在这方面只能做个参谋,不能给自己惹是招非……”
“那么你就是他④的姑母了?”
“你猜着了。这也是我得意的事,因为他是我的徒弟,拜了门就满师的徒弟……我们把你的案子推敲过了,掂过分量了……要是你的烦恼能统统摆脱,你愿不愿意花三万法郎?我替你把事做得干干净净!你可以事后付款……”
①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中激进派的领袖。
②此处恐怖二字指大革命的恐怖时期。
③《浮士德》中的魔鬼。靡非斯特意为“憎恨光明的人”。
④指雅克·柯冷,即伏脱冷。
“那些角色你都知道了吗?”
“不,亲爱的先生,我就是等你的情报。人家只告诉我们:‘有个老糊涂落在一个寡妇手里。那个二十五岁的寡妇,拐骗的手段很高,已经从两个家长身上刮了 四万法郎利息的存款。现在她要嫁给一个六十一岁的老头儿,好吞下一笔八万利息的家财。她要把一份规规矩矩的人家败光,把这笔大家财送给什么姘夫的孩子,因 为她很快会把老头儿干掉的……’就是这样的案子。”
“一点不错!”维克托兰说,“我的岳父克勒韦尔先生……”
“从前做花粉生意的,现在当了区长。我就住在他区里,出面叫努里松太太。”
“对方是玛奈弗太太。”
“我不知道这个人;可是三天之内,她有几件衬衫我都背得出。”
“你能不能阻止这头亲事?”律师问。
“到什么阶段了?”
“到了第二次婚约公告。”
“那得把女的绑走。咱们今天是星期日,只剩三天了,他们下星期三就要结婚,来不及了!可是我们可以把她干掉……”
听到若无其事说出的这句话,维克托兰这个规矩人直跳起来。
“谋杀!……”他说。“可是你们怎么下手呢?”
“嘿,先生,我们替天行道已经有四十年了,”她回答的神气高傲得不得了,“我们在巴黎爱怎办就怎办。哼,多少人家,而且是圣日耳曼区的,都对我说出了 他们的秘密!多少婚姻由我撮合,由我拆散,我撕掉了多少遗嘱,救过多少人的名誉!”她又指了指脑袋:“这里面装着无数的秘密,替我挣了一份三万六千法郎存 息的家业;你呀,你也要变做我的一头羔羊。要是肯说出办法来,我还成其为我吗?我就是干!大律师,告诉你,将来的事全是偶巧,你良心上用不着有一点儿疙 瘩。你好似医好了梦游病;个把月之后,大家以为一切都是天意。”
维克托兰出了一身冷汗。即使看到一个刽子手,也没有象这个大言不惭,功架十足的苦役监坯子那样教他毛骨悚然。
她穿着酒糟色的衣衫,他几乎以为是件血衣。
“太太,倘使事情成功要送掉人家的性命,或是牵涉到刑事罪名,我就不敢接受你老经验的帮助。”
“亲爱的先生,你真是一个大孩子!你又要保持自己的清白,又要希望把敌人打倒。”
维克托兰摇摇头。
“是的,你要这个玛奈弗太太吐出她嘴里的肥肉!老虎啣着牛肉,要它放下,我问你怎么办?你打算摩着它的肩背叫:猫咪啊!猫咪啊!是不是?……你这是不 通的。你叫人家厮杀,却不许有死伤!好吧,既然你非要良心平安,我就送你一个良心平安吧。凡是规矩人,总免不了假仁假义的脾气!你等着吧,三个月之内,有 个穷苦的教士,来向你募四万法郎的捐,重修近东沙漠中一座残废的修道院。要是你认为结果满意,你就把四万法郎交给他。反正你得了遗产还得送一笔大大的捐税 给国库!跟你到手的数目相比,那笔钱也算不得什么。”
她站起来,露出一双胖肉拥在缎子鞋外面的大脚,堆着笑容,行着礼告辞了。
“魔鬼还有一个姊妹呢,”维克托兰一边站起一边想。
他送走了这个丑恶可怕的陌生女人,仿佛从间谍窠里找出来的,也仿佛是神话剧中仙女的棍子一挥,从舞台底下钻出来的妖魔。维克托兰在法院里办完公,跑去 见警察总署一个最重要的司长夏皮佐先生,打听陌生女人的来历。一看到夏皮佐办公室里没有旁人,维克托兰·于洛就谢谢他的帮忙:
“你派来看我的老婆子,在罪恶的观点上,真可以代表巴黎。”
夏皮佐摘下眼镜望文件上一放,好不诧异的望着律师:
“我派人去看你,决不会事先不通知你,不给他一个介绍的字条。”
“那么也许是总监……”
“我想不是的,”夏皮佐说,“最近一次维桑布尔亲王在内政大臣家吃饭,跟总监提到你的情形,一个很糟糕的局面,问他能不能大力帮忙。看到亲王对这件家 务纠纷那么痛心,总监也很关切,跟我商量过这个问题。我们这衙门一向受人攻击,可是一向是对社会有功的;自从现任总监接手之后,他一开场便决心不过问人家 的家事。原则上、道德上,他是对的;事实上他可是错了。在我服务的四十五年中,一七九九到一八一五之间,警务机关的确为多少家庭出过力。从一八二○以后, 报纸跟立宪政府把我们的基本条件完全改变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再预闻这一类的事,承总监瞧得起我,居然接受了这个意见。公安处长当我的面得到命令,不能 采取行动;要是他深入去看你,我要责备他的。这种情形,他可能受到撤职处分。大家随随便便的说一句:‘教警察去办呀!’警察!警察!可是大律师,我告诉 你,元帅、大臣,都不知道警察是怎么回事。知道的只有警察自己。那些王上,拿破仑,路易十八,只知道他们的事;我们的事只有富歇、勒努瓦、德·萨蒂讷①, 跟几个有头脑的总监才明白……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给降低了,解除了武装!多少私人的苦难在抬头,在我是只消一点儿独断的权力就可消弭了的!……就是那 些限制我们权力的人,有朝一日象你一样,遇到某些伤天害理的事,应当象扫垃圾似的扫掉的时候,恐怕也要想起我们了。在政治上,为了公众的安全,警察要负责 防范一切;可是家庭,那是神圣的。有什么谋害王上的计划,我得不顾一切去破案去预防!我要使一座屋子的墙壁变成透明的;可是插足到家庭中去,干预私人的利 益,那万万不能,至少在我任内,因为我怕……”
①以上提到的,都是大革命前后的法国警察总监。
“怕什么?”
“怕新闻界!告诉你这位中间偏左的议员先生。”
“那我怎么办呢?”小于洛停了一会又说。
“哎!你们说是家务!好啦,话不是说完了吗?你们爱怎办就怎办;要我帮忙,要警察替私人的情欲跟利益做工具,那怎么行?……你知道,我们前任的公安处 长,就是为了这个,受到无可避免的迫害,虽然法官们认为这种迫害不合法。从前,比比-吕潘用警察替私人当差。对社会,这是非常危险的!凭他的神通,那家伙 可能作威作福,执掌生杀大权……”
“可是在我的地位?……”于洛说。
“噢!你靠出主意吃饭的人跟我要主意!得啦,大律师,你简直开我玩笑啦。”
于洛向司长告辞,并没看到对方起身送他的时候,微微耸了耸肩膀。
“这样的人还想当政治家!”夏皮佐想着,重新拿起他的公事。
维克托兰回到家里,满肚子的惶惑,对谁都不能说。吃晚饭时,男爵夫人高高兴兴向儿女们报告,说一个月之内他们的父亲可以回来享福,安安静静在家庭中消度余年了。
“啊!只要能看到男爵回家,我拿出三千法郎的利息都愿意的!”李斯贝特叫道,“可是,阿黛莉娜,千万别把这样的喜事拿得太稳,告诉你!”
“贝姨说得不错,”赛莱斯蒂纳说,“亲爱的妈妈,先看事情怎么发展。”
男爵夫人抱着一腔热忱,一肚子希望,说出访问约瑟法的经过,觉得那些可怜的女人尽管享福,实际上是不幸的;她又提到床垫工沙尔丹老头,奥兰省仓库主任的父亲,表示她的希望并不虚空。
第二天早上七点,李斯贝特雇了一辆马车到图尔内勒河滨道,在普瓦西街转角教车子停下,吩咐马夫说:
“你到贝纳丹街七号去一趟,那是一幢只有甬道没有门房的屋子。你走上五层楼,靠左手的门上有个牌子写着:沙尔丹小姐,专修花边开司米。你打铃,说要找骑士。人家回答你:他出去了。你就说:我知道,请你们去找他来,他的女佣人在河滨道上马车里等他……”
二十分钟后,一个好象有八十岁的老头儿,头发全白,鼻子冻得通红,苍白的脸上皱纹多得象个老婆子,穿着粗布软鞋,秃毛的阿尔帕卡呢大氅,伛着背,不戴 勋饰,毛线衫的袖口伸在外边,衬衫的颜色黄得不清不白,拖着沉重的步子,鬼鬼祟崇望了望马车,认出了李斯贝特,走到车门旁边。
“啊!亲爱的姊夫,你瞧你落到什么地步!”
“埃洛迪把我什么都搜括光了!”于洛男爵说,“沙尔丹这家人全是该死的坏蛋……”
“你愿不愿意回家?”
“噢!不,不;我想上美洲去……”
“阿黛莉娜已经找到你的线索……”
“啊!要是有人替我还债的话,”男爵的神气很不放心,“萨玛农要告我呢。”
“我们还没料清你的宿债,你儿子还欠着十万法郎……”
“可怜的孩子!”
“你的养老金还要七八个月才好赎出……你要愿意等,我这儿有两千法郎!”
男爵伸出手来,急不及待的样子简直可怕。
“给我吧,李斯贝特!上帝保佑你!给我吧,我有个地方好躲!”
“可是你得告诉我呀,老怪物!”
“行。我可以等这八个月。我发现了一个小天使,性情很好,非常天真,年纪很小,还没有学坏。”
“别忘了法庭哪,”李斯贝特只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于洛上公堂。
“告诉你,那是在夏罗讷街!那个区域是出什么乱子都不希奇的。放心,人家永远找不到我的。贝特,我改名叫做托雷克老头,冒充细木工出身;小姑娘喜欢我,我也再不让人家摆布了。”
“哼!摆布得够了!”李斯贝特瞧了瞧他的大氅,“要不要我带你去,姊夫?”
男爵上了车,就此不告而别的把埃洛迪丢在那里,好象一部看过的旧小说似的。
半小时功夫,于洛对李斯贝特只讲着阿塔拉·于第西那小姑娘,因为他已经染上那种断送老年人的恶癖。到了圣安东城关,夏罗讷街上一所形迹可疑的屋子前面,他拿着两千法郎下了车。
“再见,姊夫;现在你叫做托雷克老头了,是不是?有事只能派人来,每次都要在不同的地方托人。”
“行。噢!我多快活!”男爵一想到未来的新鲜的艳福,脸上就有了光彩。
“这儿,人家可找不到他了,”李斯贝特心里想。到了博马舍大道,她教车子停下,换乘了公共马车回到路易大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