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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师向南,奔往商洛山中,本是李自成已经想好的惟一上策。大家都不提继续向东北突围,冲往河南阌乡的话,也在他意料之内。但是弄到目前局面,他不免暗 暗地后悔自己把洪承畴和孙传庭的用兵狡猾估计不足,把官军在潼关的兵力也估计不足,采取毅然北进的错误方略,致遭到这样惨败。纵然没有人说一句抱怨的话, 他自己也深深地感到难过。
刘宗敏见大家的意见都说出来了,闯王仍然低着头不做声,便提醒他说:
“闯王,时候不早,该决定啦,你看从哪里突围妥当?”
自成抬起头来,向大家望一望,冷静地微微一笑,说:“大家说的话都有道理,只能从贺人龙和左光先的阵地上杀出去,别的没有路可走。可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不是草包,咱们能想到的他们也会想到。我想他们一定会料到咱们会从西南或东南选择一路杀出,事先配置重兵等待我们。”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继续在心中盘算。大家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心上都有些沉重。自成想着最好的办法是分兵两路突围,使敌人不能够专力追赶,但看见目前精兵无多,又怕分两路兵力更弱。他正迟疑不决,贺金龙匆匆上来,走到他的面前说:
“禀闯王,我去察看敌情,看见西南和东南两处敌人调动很忙,好像有什么诡计。”
自成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刘宗敏向自成淡淡地一笑,说:“果然不出你所料!可是尽管如此,咱们也非从西南杀出不可。应该趁他们正在调动,立脚未稳,赶快突围。闯王,请你立刻下令出发吧。”
“捷轩说得对,要趁他们立脚未稳,冲杀出去。咱们决定走西南一路……”
“请等一等!”一个声音从附近传来。
大家一抬头,看见高夫人从旁边树影中快步走出,到了闯王面前。她说:
“今晚突围,不比寻常。大家不管精兵和老弱缠在一起,都从一处突围,万一冲不出去,岂不要全盘输光?请闯王同大家三思!”
宗敏说:“虽然分路突围最为上策,也是我军以前常用的办法,可是如今我们人数太少,能够作战的将士只有一千多名,倘若分为两路突围,力量更加单薄。快说吧,你有什么妙计?”
高夫人胸有成竹地说:“虽然人少,必须分作两路。”
宗敏问:“如何分法?”
“第一队,以一功的中军为主,加上明远的后军,精兵还有五六百人,连孩儿兵和老营的护卫,可以作战的约有千人之众,保老营眷属和彩号先向东南杀出。官 军必以为闯王从此突围,都来追赶,然后第二队出发,向西南冲出,这第二队由前军、左军、右军和闯王的标营组成,全是精兵,大约有一千人样子。古人说,一人 拼命,万人莫敌,何况你们所带的全是精兵,又是轻骑,毫无拖累,突围定能成功。”
李过忙间:“婶子,你自己随着哪一队突围?”
“我一向率领老营,当然仍跟老营一道。”
李过摇摇头说:“这样不行。别的眷属万一冲不出去,关系不大。你是官军悬重赏要捉到的人,万一落入敌手,怎么好呢?”
宗敏接着说:“断然不能分兵!”
高夫人固执地说:“必须分作两路!打仗的事,本来没有万全,何况今日?如今最要紧的是你们保闯王平安出去。只要有闯王在,这个大旗就倒不了;纵然全军 覆没,也还有重振旗鼓的指望。只有分作两队,一则迷惑官军,二则你们没有拖累,才可以十拿九稳地杀开一条血路。为着迷惑官军,“闯”字大旗跟随着我,把官 军引到我突围的这条路上
李过插言:“这样不行。这样你就会冲不出包围,婶子!”
高夫人接着说:“只要我和将士们上下一心,奋勇杀敌,总会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万一冲不出去,不碍大事;只要有闯王在,重振起义大业不难。高闯王留下的众多义军只剩咱们这一股人马了,在目前时候,舍掉我十条性命不足惜,只要能保住闯王突围成功!”
众将默默相视,没人说话。他们觉得高夫人的意见很有道理,但又很担心高夫人同老营会冲不出去。郝摇旗忽地站立起来,大声说:
“第一队既要保护老弱,又要引诱官军,决不可让嫂子率领!难道我们大将中就没有人了么?”不等别人发言,他接着拍拍胸脯说:“这担子让我郝摇旗担了 罢!一功同明远全都保护闯王和嫂子。只再拨几个偏将给我,我打着闯王大旗,保护老弱,从东南先杀出去,保管成功。万一杀不出去,我也会拖住官军不放,叫龟 儿子们没法追赶你们,还得叫他们狠狠地死一些,血流成河!”
高一功也忽地站起来,说:“摇旗,你保闯王!这担子叫我来担!”
李过站起来,争着说:“叫我来!叫我来!”
刘芳亮和袁宗第也都争着要独自担起这副担子。刘宗敏见几个大将互相争执,害怕耽误时间,望着自成问:
“闯王,你快决断吧!”
闯王没有回答,望着田见秀问:“玉峰哥,你觉得怎样妥当?”
田见秀回答说:“让我想想。”
高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事不宜迟,请不要再争执下去!只要闯王同你们能突围出去,就能够号召义军,报仇雪恨,拯救黎民百姓。摇旗还是应该跟随闯王一路。只要有一功和明远们随我一道,准能杀开一条血路出去,大家可以放心。倘再耽搁,等官军布置已定,突围更加困难。”
当几位大将争执的时候,闯王已经考虑停当,认为采纳夫人的分兵办法比较妥当。等桂英的话一说完,他立刻站立起来,毅然说:
“我已经想好了,决定分作两路。众将听令!”
众将一齐起立,听闯王发令。闯王命令第一队由高桂英率领,刘芳亮开路,高一功居中,率领中军与孩儿兵余部保护老营,袁宗第从前军分出来,率领二百个较 强的将士断后。这一路从东南角杀出之后,转往商洛山中与第二队会合。第二队由他同刘宗敏居中指挥,李过与郝摇旗在前开路,田见秀断后,从西南角杀出,转往 商洛山中,他又下令:凡是能够骑马的重伤号都带走,一部分实在不能骑马的只好留下。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用沉重的低声说,“可是把他们驮在马上也是死,不如把他们留下来,少受些罪。”
听了这几句话,有几个大将把头低了下去。高夫人心中一酸,眼眶里浮出泪花。李自成继续说:
“至于‘闯’字大旗,突围时不用打,卷起来随我一道,这事儿不必争啦。今夜突围出去,假若咱们的人马给打得五零四散,那就各自找地方潜藏起来,然后想 办法互通声气,慢慢往一起会合。陕西一带的官军要开往北京勤工,这局面要不了几天就会缓和,虽说敬轩①和曹操投降了,可是我想,他们决不会真心投降,朝廷 也决不会放心他们。我断定敬轩迟早还要起义,与其他晚起义,不如他早起义,所以我刚才对敌将说了敬轩决非真降的话,不过想要朝廷逼敬轩早点儿动手。只要过 了目前一时,敬轩不动手,咱们也会重新大干;敬轩动手,官军顾东不能顾西,咱们更要大干。这一仗,只要保住高闯王留下的大旗不倒,咱们就算打赢了。”
①敬轩——张献忠的表字。
郝摇旗心中恍然,笑着说:“怪道你刚才对敌将说那个话,我以为你是恨张献忠投降,故意替他上烂药,原来也是一计!”
自成也微微一笑,随即挥手使周围的亲兵和牌刀手全都退下,收敛了脸上笑容,对大将们说:
“打仗的事情是没有准儿的,也不能不往最坏的地方想。万一我不幸在突围的时候阵亡,你们就推捷轩做闯王。万一捷轩也不幸阵亡,你们就另外推举一个闯 王。总之,一定要使“闯”字大旗不倒下去,不推倒明朝的江山永不罢休。现在已有二更天气,大家速去准备,听我的命令出发。”
高夫人向闯王要求说:“且慢,请你把‘闯’字大旗交给我们第一队,引诱官军。”
闯王说:“今夜两队人马都要僵旗息鼓,‘闯’字旗不用打了。”他转向刘芳亮说:“明远,你同一功保护老营,这担子很重,务必多加小心。”
“闯王放心。我人在老营也在。”
众将走出树林以后,田见秀又折转回来,小声对自成说:“闯王,今天突围,确实不同往常。我想,还是让夫人随着我们,老营由一功率领就可以了。”
自成低声说:“玉峰,让她仍率领老营吧。她一向率领老营,在突围时仍旧率领老营,责无旁贷。将士眷属都在老营,她怎能独自离开?再说,自从起义以来, 她一直跟着我南杀北战,虽然武艺不精,在女流中也算是有胆有识。有她在老营,遇到危难之时,如何随机应变,她也可以替众将出个计谋,做个决断。吉人自有天 相,让她去吧。”
高夫人接着说:“田哥不必挂心我这边,你们大家保着自成杀出重围,留得大旗不倒,日后就有指望。至于我,有一功他们跟着,一定能冲得出去。”
田见秀望望闯王夫妇,不再说什么,迟疑一下,只好转身走了。闯王夫妇身边,除几个男女亲兵外,只有双喜和张鼐这两员小将跟着。闯王叹口气,望着高桂英说:
“老营跟着你一起突围,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一功同明远都太年轻,勇则有余,谋则不足;老袁更是个火爆性子。第一队能不能冲杀出去,就要靠你自己的胆 气和智谋了。平日你没有离开过我,从今晚出发之后,你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自成。遇到危急关头,你千万要沉着镇定。你沉着,你身边的将士们也就沉着了。也 只有临事沉着,你才能想出办法来化险为夷。”
高桂英觉得心中阵阵酸痛,但竭力保持镇定,匆匆地说:“你不用挂心我,遇到危险时我自然会随机应变。好在一功他们平日都很听从我的话。只要大家齐心,总可化险为夷。千言万语,我对你只嘱咐一句话:千万要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
她的感情激动,不再说下去,闯王也觉得有许多话要嘱咐她,但又不知嘱咐什么好。正在这时,他们的独生女兰芝从附近的一个火堆边睡醒了,由一个亲兵带 来。她看见父母和双喜哥的神气,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走到母亲身边,把脸孔埋在母亲的怀里抽咽起来。又过了片刻,桂英望着自成,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树 林里有两声凄惨的叫喊:“夫人救命!夫人救命!”随即有三四个妇女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高夫人大惊,拔剑在手,大声问:
“什么事?”
跑在前边的一个妇女喘着气说:“夫人快救命,将士们要先杀自己的老婆孩子哩!”
高夫人还没有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只见郝摇旗的女人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抱着一个包袱,从另一个方向逃了过来。但离高夫人还有几丈远,她忽然变了主意,迟疑一下,回头跪在地上,颤声哭着说:
“摇旗,你杀吧,你快杀了俺母子们吧。杀了俺们你就无牵无挂,一心一意保闯王杀出重围。你日后保闯王得了天下,请你念起咱们是结发夫妻,念起我这几年随着你吃了千辛万苦,逢到清明,到野地里给我烧化几张纸钱。你快杀吧!快杀吧!”
这女人横下心,不再害怕,直起脖子跪在地上等丈夫来杀。两个孩子见母亲这样,也都不怎么哭泣,也不逃走,跪在母亲身边等死。郝摇旗大踏步追到面前,举起剑就要往下砍,只听高夫人厉声喝道:
“住手!不许杀害眷属!”
郝摇旗的剑没有砍下来,但是他还不死心,那剑还在高举着,不肯放下。高夫人向前走了几步,神色严峻地问道:
“摇旗,你疯了?你怎么忍心杀死自己的老婆孩子?”
郝摇旗到这时才手腕一软,把剑放下来。他哼了一声,对高夫人说:
“我杀了他们免得累赘,也免得落人敌手,活着受辱。”
“既然把眷属交给我,用不着你操心!咱们义军的眷属随着丈夫起义,几年来出生入死,什么苦都吃过,也见过些大阵仗。女人们平时替你们男人家抚儿育女, 打仗时替你们裹伤敷药,遇紧急时都会拿着兵器同敌拼命,为什么今晚一说誓死突围就先杀自己的老婆孩子?如果我带着他们冲不出去,临时在马上自尽不迟,决不 会落入敌手,用不着你们未出师先动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这几句话说得郝摇旗低头无言,扭头便走。还有两个追眷属上来的将士也赶快走了。摇旗走出几丈远,他的女人忽然跳起来,追上去,把一件斗篷披在他的身上,扯断针线。摇旗没回头,走下山去。高夫人对眷属们说:
“老营的人马在这东南边山脚下站队,你们快牵着自己的马匹去吧。”
眷属们走后,高夫人叹口气,望着闯王说:“刚才,也不知有几家眷属被杀!”
“大概死的不多。你同摇旗说话时我已经派亲兵去传知全营,不许伤害一个眷属。”
这是高夫人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她很明白,倘若不是将士们认为处境万分危险,抱定必死决心,是不会下此毒手的,于是她的热泪忍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自成也很激动,但是他没有工夫多想这些事,望着桂英说:
“但愿得你能够率领老营平安冲出,同我在商洛山中见面。倘若万一冲不出去,下一步怎样办,你临时自己决定。”
高夫人抬起头来,口气坚定地说:“倘若万一落入陷阱,杀不出去,我就拔剑自尽,也叫女儿随我自尽,决不受辱,更莫说叫敌人献俘北京!”
闯王转向身边的两员小将说:“双喜,你留在老营,保护你妈妈突围。小鼐子,你也留下。”
高夫人连忙说:“不,老营不需要多的人,叫他们跟着你吧。”
“叫他们在你身旁,缓急有点用处。”
“不,不!我身边用不着他们!”
双喜望望义父,又望望养母:“妈!我同小鼐子到底跟谁一道?”
“跟你爸爸一道!”高夫人用命令口气回答说:“闯王,你把他们两个带去吧。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也该去看看将士们准备得如何,不要为这点小事儿耽误时间!”
“唉,随你!”闯王心中刺疼,转身走了。
双喜和张鼐依依不舍地望望高夫人,转过身,正要随闯王离开树林,被高夫人叫住了。高夫人含着泪注视着双喜的大眼睛,哽咽地说:
“双喜,你原是一个孤儿,一家人有的死于官兵,有的死于天灾。从九岁上被闯王收为义子,如今你已经十七岁,成了一员武艺出众的小将。你虽是养子,可是他待你恩同骨肉。今夜突围,不同寻常。你要与爸爸战马相随,常在他的身边,不可疏忽。”
双喜噙着眼泪说:“妈,你不用嘱咐,我决不离开爸爸一步。”
高夫人转向张鼐说:“小鼐子,你在名分上虽不是闯王养子,可是多年来是我同闯王把你教育成人,同双喜一般看待,所以人们也常常看你是闯上义子。你哥哥 张鼎也是跟着闯王的,不幸在三年前给官军杀死,从那时起你也成了个没有亲人的孤儿,闯王对你更加疼爱。如今你双喜哥一只胳膊中了箭伤,只能当半个人用。闯 王每次遇到危险关头,总是身先士卒,独当大敌,今晚我对他很不放心。你要时时刻刻不离他的左右,小心在意!”
张鼐平时就在心中暗自盘算,如果闯王遇到危险,他甘愿舍掉自己十个性命也不许敌人伤害闯王。可是当着高夫人的面,又听着她如此嘱咐,激动得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把头一低,热泪几乎要滚了出来。高夫人把双喜重新打量一眼,又打量一下他的挂了彩的胳膊,然后抬起右手来放在张鼐的肩膀上抚 摩着,轻轻地拍了几下,两行热泪在月光下簌簌地滚了下来。过了片刻,她低声催促说:
“你们快去吧,在商洛山中等我!”
两位小将不敢抬起头来看她,赶快一转身,含着慷慨的情绪和激动的眼泪走了。高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被树木遮住以后才转回头来,对身边的两个女兵说:
“今夜我们要血战突围。万一突围不成,我们只可血战而死,不可落人敌手,遭受侮辱。你们准备好了么?”
两个女兵齐声回答:“准备好了。”
高一功匆匆来到高夫人的面前,告她说,第一队已经准备就绪,人马都已经在山脚下排好队了。高夫人用袖头拭去眼泪,冷静地问:
“你禀过闯王么?”
“禀过了。他说第一队可以动身了。”
“那就上马出发!”高夫人吩咐说,立刻带着女儿和男女亲兵们向树林边拴着一群战马的地方走去。
高夫人率领的这一队人马离开山脚向东南走了三里多路,一声呐喊,冲人左光先的营中。左光先扎营已定,并且作好了布置,所以农民军来势虽猛,却没有把官 军的阵营冲乱,他们处处遇到截杀,人马损伤很大。高一功和袁宗第都在混战中负了伤。这时左光先已经知道高夫人在这支突围的部队里边,想着李自成必然是同她 一道。他一方面把这一情况飞报巡抚孙传庭,一方面传令全体将士,务要活捉李自成夫妇,献俘阙下。凭仗官军人数众多,满山遍野,到处火把,到处狂呼:
“活捉李自成!活捉高桂英!……”
农民军且战且走,沿路继续死伤。刚刚把左光先的人马甩在后边,前边又被贺人龙的人马挡住去路。农民军不管男女老幼,一声呐喊,冲进贺营。虽然有总督和 巡抚的森严军令,有皇帝的诏书和尚方剑,有皇帝亲信太监的监视作战,贺人龙极想立功,但无奈他的手下将士一则因欠饷太久,二则因闯王昨天派贺金龙所行的计 策发生影响,多数人都不肯拼命作战。尤其那些下级武官和士兵平日满腹怨言,士气很低,如今因受了农民军中乡亲们馈赠的银子和礼物,更加怀着“手下留情”的 思想。对于总督手中的尚方剑,他们根本不在乎,因为自来尚方剑只杀大官儿,杀不到他们头上。贺人龙一看手下的将士不卖力气,气得大声骂道:“妈的X,你们 是拿着老子的头做人情!”但是他骂也好,以杀头威胁也好,弟兄们总是不愿拼命,遇着农民军冲到时,稍事抵挡便让开了路。贺人龙一面嘶哑着声音督战,一面派 人把高杰叫到面前,严厉地命令说:
“高游击!这是你报效朝廷的千载良机,还不上前把闯贼夫妇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