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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又说:“虽然你走这着棋替自己的半世英名抹了黑,好在赶快挽回还来得及。敬轩,我再奉劝一句:一生名节所关,你千万莫再这样下去!”
献忠点点头,但没做声。
“曹操怎么样?”自成问。
“曹操?滑得流油,滑得像琉璃珠珠。他只花了不多钱,买通了太和山提督太监①李继政替他向熊文灿写了一封书子,又给熊文灿送点礼物,另外没花一个冤枉 钱,就占据几县地盘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啦。老熊反而将就他,生怕他三心二意不肯投降,又是派房县知县郝景春找他劝说,拉拉交情,又是向朝廷保他做游击将军, 说他是诚意投降。妈的!有我张献忠在东边做屏风,替他遮风挡寒,他躲在大山里边安闲自在地享福啦。”献忠又笑了起来,他的眼色和笑声里带着鄙视,但又流露 着亲切,分明很赞许曹操对朝廷的狡猾态度。
①太和山提督太监——太和山即武当山。明朝皇帝派一太监驻守武当山,称为“提督太监”,掌管祭祀和修建等事。
“他打算以后怎么办?”
“哼,还不是坐在山里边观望风色?熊文灿要调他出来立功,他不肯出来,说他不愿做官,也不要朝廷粮饷,只愿同他的部下散居在山里做农民,自耕自食,同老百姓在一起安居乐业过日子。你瞧,多会应付!可是,只要咱老张干起来,他就得跟着一起干,不怕他油光水滑。”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起事?”
“等我准备好了以后就动手。”
“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张献忠心里说,你现在是输光了,巴不得我老张干起来,闹得四处起火,八下冒烟,你好趁火打铁。我偏不急!于是他装做不大在意的样子说:
“说不准啊,走着瞧吧。”
李自成也不再问,淡淡一笑,从桌边站起来,背着手走近一个书架,随便欣赏着那些带布套的和带夹板的、排列整齐但顶上蒙着一层灰尘的书,心中却在想着如何趁今晚将张献忠在谷城起事的日期商定,免得夜长梦多。献忠在他的背后忽然说道:
“李哥,你真是有胆气!”
自成转过身来:“什么有胆气?”
“我想问问你:你怎么打垮了以后不躲藏起来,竟然敢跑来谷城见我?”
“你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何不敢来见你?”
“你不怕我黑你?”
自成心中吃惊,坐下去笑着说:“如果有丝毫害怕你落井下石,我就不会来谷城。”
“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难道不怕万一我张献忠翻脸不认人,对你下毒手?”
“我根本没想到会有万一。在我们十三家弟兄中,除像刘国能和李万庆那样在披一张人皮的畜生,死心塌地投降朝廷,卖友求荣,无耻之极,其余众多真正的英雄豪杰,从来没有黑过朋友的,何况你张敬轩?什么话!”
“要是俺老张处在你的地位,我的左右人就不会让我去找你。”
“那很奇怪。我的左右人没一个人不盼望我快来找你,共商大计。他们都说,只要咱弟兄俩能够携手,明朝官军虽多,就再也不会把咱们各个击破。”
“可是人们都说在十三家义军中咱俩是两雄不并立,互相不服,再说,这两三年咱俩又起了生涩①,撕破过面子,难道捷轩他们都不想到这些事?”
①牛涩——在北方口语中,铁器生了锈叫做生涩(例如董解元《西厢记》卷二:“生涩了雪刀霜尖”。)朋友间发生不和,好像生了锈,就说是犯了生涩。一般群众是不说“芥蒂”或“龃龉”的。
自成哈哈地大笑起来,说:“敬轩,你也大把我那边的朋友们看低了!”
“怎么看低了?”
“在他们看来,咱俩虽然曾闹过意见,伤了面子,但是牙跟舌头还有时不和哩,何况是朋友相处?这是家里的小事情,不能因小失大。目前大敌当前,同心协力还怕迟误,谁还记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张献忠继续目光炯炯地逼着自成问:“可是,自成,有朝一日,打垮了明朝,咱俩终究要争江山呀!难道天有二日么?”
李自成完全没料到献忠会讲出这个问题,不禁身上出了冷汗。但是他用鼻孔冷笑一声,不慌不忙他说:
“眼下是大敌当前,只有同心协力才有办法。至于打垮了明朝以后的事,远着哩,你未免想得太早了。”
“太早?据我看,明朝也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地步,如今是勉强撑持,一旦要垮,很快。到那时,难道咱俩并排儿坐在金銮殿上?”
“敬轩,我们两人都是在刀枪林中过日子,每次作战都躬冒矢石,谁晓得何时阵亡?我们两个人倘有一个不幸阵亡,这难题岂非不解自解了么?”
“要是咱俩都不阵亡呢?”
“倘若托大之福,咱俩都不阵亡,那也好办。到那时,有一个人看见天命有定,自己争也无用,低首称臣,早弭兵祸,共建太平盛业,岂不甚好?”
“要是都不肯低头呢?何况你我,纵然有人肯低头,手下的将士们也不依啊!怎么办?”
“那也好办,不过多留下一些孤儿寡妇而已。”
“不是还得杀个你死我活么?”
“到那时,如果没有别的和解办法,咱弟兄俩就堂堂正正地排开战场,见个高低,总比目前大敌当前,自己家里互相残杀强得多。再说,不管你暗害我,或我暗 害你,都只会使亲者痛,仇者快,失天下义士之心,留千载不义之名。假若你战败前去见我,不惟我不会下此毒手,连我的手下人也不会想到这里,除非他疯了。倘 有人对我出这号孬主意,我会立刻砍掉他的脑袋。我向来做事情光明磊落,最恨的是当面做人,背后做鬼,阴一套,阳一套。我的部下决无人敢劝我做不光明磊落的 事!”
张献忠用拳头在八仙桌上猛一捶,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好哇,这些话才真是痛快!李哥,你说得很真诚,也是英雄本色,叫俺老张听起来不能不佩服。”他向楼下大声叫:“拿酒来!”
自成赶快阻止说:“不用拿酒,咱们还有正经话没谈完哩。”
“俗话说,喝酒见人心,一边喝一边谈,岂不更痛快?”
“你知道我平素不大吃酒,今晚已经吃的不少了。”
“好,那就算啦。自成,说实在的,这两年就吃了咱弟兄俩闹意见的亏!”
“敬轩,你这一句话算说准了。过去都怪我气量窄,脾气躁,所以弄得弟兄们犯了生涩,给官军以可乘之机,三年来我吃了不少亏,作了不少难,才知道铧是铁 打的,一个虼蚤顶不起卧单,所以冒着路途风险来找你,要同你重新拧成一股绳儿对付官军。今晚你既然掏出真心话,以大局为重,不记前嫌,我的心就安了。我对 你说句老实话,有朝一日打下了天下,只要你张敬轩对百姓行仁义,对老伙伴大度优容,不要心存忌刻,诛戮功臣,我李自成愿意解甲归田,做一个尧舜之民,决不 会有非分之想。我还要劝捷轩和补之他们都拥戴你像拥戴我一样。你放心吧,敬轩!”
献忠摇着头,狡猾地微笑着,拈着胡须问:“真的?”
“当然是真心话,我敢对天起誓。”
献忠往椅上猛一靠,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自成问。“你以为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俺老张不是小孩子。枪刀林里混了十几年,刀把儿在手心里磨出茧子,肉屁股磨破了几副马鞍子,在这样事情上还不清楚?你就是一口说出二十四朵莲花不少一个瓣,咱老张也不信!你如今打成光杆了,自然没有争江山的心;等到你羽毛丰满,还会想到拥戴俺老张么?哈哈哈哈……”
自成望着献忠微笑,心里说:“不管你多么诡诈,只要你肯暂时同我合作,肯听我的活在谷城起义就成!”等献忠的笑声一住,他不慌不忙他说:
“敬轩,你对我的话没听清楚。我是说,倘若你日后对百姓行仁义,对老伙伴大度优容,我就拥戴你。反过来说,你要是不仁不义,不能解民倒悬,不用说别人不会拥戴你,我李自成也不拥戴你。天王老子地王爷,人血一般红,倘若你不仁不义,不能救民水火,别人凭什么要拥戴你?”
“这话倒有些在理,”
自成忽然脸色严肃,声调沉重他说:“敬轩!我虽然知道你一向直爽,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真是出我意外!咱俩一起焚毁了凤阳皇陵,同当今皇上是不共戴 天之仇。一旦满鞑子退出长城,朝廷能让你安生练兵么?你如今困在谷城,上而受朝廷疑忌,不给职衔,不发关防,不给粮饷,下而受地方官绅讹诈,日日索贿,这 处境实在不好。另外,众家起义兄弟,只要有点骨气的,谁不说你不该投降?不管你真降假降,别人可捣着指头骂你!这样下去,别说朝廷这一头你抓不住,连朋友 也会失尽!”
“我知道,我这一年是耗子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
“可是,你竟然还想着咱弟兄俩日后争江山的事,这不是奇怪么?假若有人再挑拨离间,敬轩,我劝你砍了他的脑袋!”
献忠的脸红了,嘻嘻笑着说:“李哥,你莫疑心。不关别人的事,是俺老张跟你说着玩儿的。”
“近来我常常想着我们这些人为什么逼得造反,越想越不能半途而废。我小的时候替人家放过羊,挨过鞭子;二十一岁的时候因欠人家的债,坐过几个月的牢, 因为我坐牢,父母又气又愁,不久都下世啦,拿你说吧,常听说你小的时候同张老伯赶着毛驴儿进川做小生意,你现在还常骂‘龟儿子’,就是你那时在四川学的, 说习惯了。有一天你们把毛驴儿拴在一家绅粮①大门外,绅粮出来看见地上的驴屎蛋儿,逼着叫老伯捧起来吃下肚去。老伯跪下去磕头求情,情愿把地上扫干净。可 是那个恶霸绅粮不答应,硬逼着老伯吃下去几个驴屎蛋儿。从此老伯得了病,从四川回来不久就死了。敬轩,别说咱们起义是为了救民水火,就说咱们的私仇……”
①绅粮——四川人把大一点的地主称做绅粮。
献忠不等自成的话说完,双目圆睁,眼珠通红,用拳头在桌上猛一捶,大声说:
“我操他八辈儿老祖宗!老子日后得了地,到了四川,非把那些绅粮大户杀光不可!”
自成突然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在谷城起事?”
献忠正要回答,马元利走上楼来,笑着说:“真是蠓虫飞过都有影,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成机警地问:“老弟,什么事?”
马元利说:“你路过石花街的时候有人认出你来,已经报给襄阳兵备道张大经了,你看,多快!”
“他妈的,真快!”献忠骂了一句,看着自成说:“可是,张大经的耳报神虽然很灵,咱的耳报神也不弱。他周围的动静不管多严密,咱这里马上就知道。”
“你的办法真多。”
“屌办法,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马元利对献忠说:“咱们得小心点。明天一早,张大经就会把这个消息禀报林铭球。”
献忠说:“林铭球这个龟儿子,说不定明天见面时会要我献出人来哩。”他调皮地对自成笑着挤挤眼睛:“李哥,你替我惹出麻烦啦。这可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好办。你明天把我献给林铭球,岂不是既省去麻烦,又可以请功么?”
“那呀,那样一搞,俺老张在朋友们面前就只好头朝下走路了。”献忠转向马元利,把右手一挥,说:“明天在城里多派巡查,倘有人散布谣言,说闯王潜来谷 城,都给我抓起来,轻则打他个皮开肉绽,重则叫他的吃饭家伙搬家。至于林铭球和张大经这两个杂种,咱老子自然有法子应付过去。”
马元利走后,李自成有点不放心,向献忠问:“万一他们找你的麻烦,你怎么应付他们?”
献忠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李哥。玩一玩这班官僚杂种们还不容易?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保管你安安稳稳地住在这楼上,没人能动你李闯王一根汗毛。哎,谈咱们的正事吧。”
“好,还谈那件事吧。你说,你打算何时动手?”
“这件事我常在心中盘算,今晚同你一谈,我更想早日动手。李哥,我张献忠要不反出谷城不是父母养的!你说,我什么时候动手好?”
“我看,你最好是明年收了麦子就动手。”
“我也是这么打算,到那时,粮草就不发愁啦。”
“我的羽毛也长满啦,决不会使你陷于孤军作战。”
“这里是四月半间开始割麦,咱们就决定在端阳节过后一两天内同时动手吧。”
“敬轩,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今夜一言为定,你可不要中途变卦阿!”
“自成,谁要是中途变卦,你看,”献忠跳到柱子旁边,拔出宝刀,喀一声砍进柱子,大声说,“就如同这根柱子!”
自成拔出一支雕翎箭,喀嚓一声折断,说:“我李自成倘若不同你协力作战,有如此箭!”
“好啊李哥,咱们大计己定,你就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去,我替你多派几个人到各处打听嫂子的下落。”
自成暂不谈是否住下去的话,却提出个新的问题:“敬轩,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他们三个人怎么办?听说他们都在观望风色,准备投降朝廷,这话可真?”
“不假,他们都想跟俺老张学,好驻扎在大别山中休养人马,没有谁真打算洗手。”
“请你快派人劝说他们趁目前黄河以南各地官军不多,假降这一招切莫再用。请他们早作准备,一旦咱两个大举起事,他们也跟着闹腾起来。这样互相呼应,全盘棋都活了。”
献忠在自成的肩上拍了一下,笑着说:“嗨,你想的真周到!请放心,他们经常派人到我这里来,我只说一声就行啦。”
自成来谷城的全部计划都成功了。他的心中十分高兴,但为着提防意外变故,决定即刻离开谷城。他紧紧地握着献忠的手,感情激动地说:
“敬轩,如今咱们两条心又合成一条心,齐力往前干,大局就在咱们的掌握中了!”
“伙计,你到底肯不肯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献忠问。
“不,我今夜就走。”
“什么!今夜就走?”
“今夜一定走,决不在此多停。”
“为什么这样急?又不是火烧屁股!”
“你这里朝廷耳目众多,加之张大经已知道我潜来谷城,住下去对你诸多不便。”
“怕个屌!他们都吃过咱的贿,说话嘴软,也不想同咱闹翻。他们遇事替咱老张掩盖三分,双方都有好处,决不会过于顶真,再说咱老张手里有几万精兵,怕谁 咬了咱的属?倘若林铭球和张大经不识抬举,请他们滚出谷城很容易,不用费吹灰之力。明天夜间来个假兵变,声称要向朝廷索饷,在城里一阵鼓噪,烧几间草棚 子,杀几个人,准保他们吓得尿到裤裆里,不敢在谷城多住。”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在你这里住下去当然万无一失,可是咱门为着明年麦罢大举起事,万不能在事前走漏一点消息,使官军有备,甚且对你来一个‘先发制人’。你要做得真像是诚心投降,到时候给他们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请你不要留我,我说走就走。”
“你在路上走了五六大,还没有歇歇呀,我的哥!”
“你我多年来鞍马为生,骑在马上就能休息。”
献忠想了一想,说:“好吧,我不留你!李哥,我没有别的帮助你,送你点马匹和甲仗好啦。你要多少?”
自成连忙说:“不要,不要,这一年来你也受了挫折,马匹器械都不够用,我不能再要你的。”
“怎么,你看我不起?看我老张不够朋友是不是?你要是认为我老张不是朋友,你就不用来同咱商量什么今后大计,各人管各人的事好啦。”
“我知道你也困难……”
“我虽说也困难,目前到底比你的家底厚,帮帮你的忙也不会叫我伤筋动骨。说吧,李哥,要多少?”
“你要是马匹多,就送给我一百匹,另外,再送我一点甲仗。”
“只要一百匹?”张献忠望着他,好像没想到他提出的数目竟是这样小。“一百匹怎么够?这样好啦,我送你二百匹好马,你所需要的甲仗可以尽量驮去。行么?”
“这,这我可太领情啦。”李自成感激他说,连连拱手。
“小意思,小意思,算不得一回屁事儿!朋友们谁都会有遇着困难的时候,水帮鱼,鱼也帮水。要不要一点钱用?”
“不用,不用。银子我还有。”
“这个我不勉强,要用钱你就直说。反正咱老张不打算赶上沈万三①从这只手里抓来钱,从那只手里花出去。真不需要?”
①沈万三——名沈富,字仲荣,因乡人们都叫他小名万三秀(宋元时候汀南民间对男子称呼加一个秀字),所以流行的名儿是沈万三。他是元末江南最大的富 豪。明太祖为忌他富可敌国,命他助修南京城。据说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城墙是他修的,玄武湖也是他家的花园。后终被朱元璋充军云南(或云杀掉),家产抄没。 ──
“真不需要。现在已经三更多天。我稍微休息一下,五更动身。你送我的马匹、甲仗,请你马上就派人准备好。还有,你顺便告诉我的人们,要他们五更以前把上路的事情准备停当。”
“我马上就去吩咐。你睡吧,还可以睡一个时辰。”献忠想了一下,又说:“你带的人太少,马匹多,路上万一有事不好照料。我再送你一百名弟兄吧。”
献忠口说下楼,却未动身,仍在转动心思。李自成暗自庆幸不虚来谷城一趟,同时也担心他走后夜长梦多,献忠会由于嫉妒他,容易受别人挑拨,取消了明年麦收后大举起事的约定。他故意流露着心安理得的微笑望着瓶中插的梅花,并且闻了闻清幽的芳香,打个哈欠。
“李哥,你打算从哪条路走?”
“石花街这条路我比较熟,往西去驻着王光恩的人,我想还从原路转回去。”
“不好。既然有人在石花街看见你,暗中报给张大经,你再从石花街走,岂不容易走风?再说,你五更动身,白天走在朝山大道上,很不机密。”
“我来的时候没有去找王光恩,打算回去路过均州附近时顺便约他见见面。”
“你不用见他吧。看样子他是想真心投降朝廷。连曹操近来就对他存了戒心,你何必见他?他此刻纵然不会黑你,可是万一从他那里走漏消息,你从武关附近穿过时就说不定多些麻烦。小心没大差,别走原路啦。”
“老河口对岸不是有个冷家集么?我从冷家集和石花街中间穿过去,打青山港附近进入浙川境,你说行么?”
“不好。青山港驻有官军,附近没有别的渡口,两岸是山,水流很急。”
“那么走哪条路好。”
“我看这样吧,干脆出东门,从仙人渡浮桥过河。人们每天看见我的人马在谷城同王家河之间来来往往,一定不会起疑心。到了王家河附近,顺着官路往光化 走,人们也只以为是我的人马去换防哩。过光比往西北,人烟稀少,山岭重叠,就不怕走风啦。我送你的人马在光化县西边的僻静处等候。”
“好,就这样吧。”
献忠匆匆下楼去替自成准备人马和甲仗。自成又打个哈欠,向床铺走去,他们都没料到,徐以显这时已经到了王家河,正在同张可旺秘密计议,要趁机除掉李闯王的办法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