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伏以尚书令,武德之际,太宗为之,昨沥恳上陈,请罢斯职;而陛下未垂亮察,务欲褒崇,区区微诚,益用惶惧。何则?太宗立极之主,圣德在人,自后因 废此官,永代作则。陛下守文继体,固当奉而行之,岂可猥私老臣,隳厥成式,上掩陛下之德,下贻万方之非。臣虽至愚,安敢轻受?况久经兵乱,僭赏者多,一人 之身,兼官数四,硃紫同色,清浊不分,”烂羊“之谣,复闻圣代。臣顷观其弊,思革其源,以逆寇犹存,未敢轻议。今元凶沮败,计日成擒,中外无虞,妖氛渐 息。此陛下作法之际,审官之时,固合始于老臣,化及班列。岂可轻为此举,以乱国章?国章乱于上,则庶政隳于下,海内之政皆乱,则国家又安得永代而无患哉! 陛下苟能从臣之言,俯察诚请,彼贪荣冒进者,亦将各让其所兼之官,自然天下文明,百工式叙,太平之业,可得而复也。臣诚蒙鄙,识昧古今,志之所切,实在于 此。
手诏答曰:”优崇之命,所以报功;总领之司,期于赋政。卿入居台铉,出统戎旃,爰自先朝,累匡多难,靖群氛于海表,凝庶绩于天阶。敏事而寡言, 居敬而行简,人难其易,尔易其难。所以命掌六联,首兹百辟,顾循时议,佥谓允谐。而屡拜封章,恳怀让揖,守淳素之道,语政理之源,无待礼成,曲从德让。宜 宣示于外,编之史册。“遣内侍鱼朝恩传诏,赐美人卢氏等六人、从者八人,并车服、帷帐、床蓐、珍玩之具。
时蕃虏屡寇京畿,倚蒲、陕为内地,常以重兵镇之。永泰元年五月,以子仪都统河南道节度行营,出镇河中。八月,仆固怀恩诱吐蕃、回纥、党项、羌、 浑、奴剌,山贼任敷、郑庭、郝德、刘开元等三十余万南下,先发数万人掠同州,期自华阴趋蓝田,以扼南路,怀恩率重兵继其后。回纥、吐蕃自泾、邠、凤翔数道 寇京畿,掠奉天、醴泉。京师震恐,天子下诏亲征,命李忠臣屯东渭桥,李光进屯云阳,马璘、郝廷玉屯便桥,骆奉先、李日越屯盩啡,李抱玉屯凤翔。周智光屯同 州,杜冕屯坊州,天子以禁军屯苑内。京城壮丁,并令团结。城二门塞其一。鱼朝恩括士庶私马,重兵捉城门,市民由窦穴而遁去,人情危迫。
是时,急召子仪自河中至,屯于泾阳,而虏骑已合。子仪一军万余人,而杂虏围之数重。子仪使李国臣、高升拒其东,魏楚玉当其南,陈回光当其西,硃 元琮当其北。子仪率甲骑二千出没于左右前后,虏见而问:”此谁也?“报曰:”郭令公也。“回纥曰:”令公存乎?仆固怀恩言天可汗已弃四海,令公亦谢世,中 国无主,故从其来。今令公存,天可汗存乎?“报之曰:”皇帝万岁无疆。“回纥皆曰:”怀恩欺我。“子仪又使谕之曰:”公等顷年远涉万里,翦除凶逆,恢复二 京。是时子仪与公等周旋艰难,何日忘之。今忽弃旧好,助一叛臣,何其愚也!且怀恩背主弃亲,于公等何有?“回纥曰:”谓令公亡矣,不然,何以至此。令公诚 存,安得而见之?“子仪将出,诸将谏曰:”戎狄之心
臣伏以尚书令,武德之际,太宗为之,昨沥恳上陈,请罢斯职;而陛下未垂亮察,务欲褒崇,区区微诚,益用惶惧。何则?太宗立极之主,圣德在人,自后因 废此官,永代作则。陛下守文继体,固当奉而行之,岂可猥私老臣,隳厥成式,上掩陛下之德,下贻万方之非。臣虽至愚,安敢轻受?况久经兵乱,僭赏者多,一人 之身,兼官数四,硃紫同色,清浊不分,”烂羊“之谣,复闻圣代。臣顷观其弊,思革其源,以逆寇犹存,未敢轻议。今元凶沮败,计日成擒,中外无虞,妖氛渐 息。此陛下作法之际,审官之时,固合始于老臣,化及班列。岂可轻为此举,以乱国章?国章乱于上,则庶政隳于下,海内之政皆乱,则国家又安得永代而无患哉! 陛下苟能从臣之言,俯察诚请,彼贪荣冒进者,亦将各让其所兼之官,自然天下文明,百工式叙,太平之业,可得而复也。臣诚蒙鄙,识昧古今,志之所切,实在于 此。
手诏答曰:”优崇之命,所以报功;总领之司,期于赋政。卿入居台铉,出统戎旃,爰自先朝,累匡多难,靖群氛于海表,凝庶绩于天阶。敏事而寡言, 居敬而行简,人难其易,尔易其难。所以命掌六联,首兹百辟,顾循时议,佥谓允谐。而屡拜封章,恳怀让揖,守淳素之道,语政理之源,无待礼成,曲从德让。宜 宣示于外,编之史册。“遣内侍鱼朝恩传诏,赐美人卢氏等六人、从者八人,并车服、帷帐、床蓐、珍玩之具。
时蕃虏屡寇京畿,倚蒲、陕为内地,常以重兵镇之。永泰元年五月,以子仪都统河南道节度行营,出镇河中。八月,仆固怀恩诱吐蕃、回纥、党项、羌、 浑、奴剌,山贼任敷、郑庭、郝德、刘开元等三十余万南下,先发数万人掠同州,期自华阴趋蓝田,以扼南路,怀恩率重兵继其后。回纥、吐蕃自泾、邠、凤翔数道 寇京畿,掠奉天、醴泉。京师震恐,天子下诏亲征,命李忠臣屯东渭桥,李光进屯云阳,马璘、郝廷玉屯便桥,骆奉先、李日越屯盩啡,李抱玉屯凤翔。周智光屯同 州,杜冕屯坊州,天子以禁军屯苑内。京城壮丁,并令团结。城二门塞其一。鱼朝恩括士庶私马,重兵捉城门,市民由窦穴而遁去,人情危迫。
是时,急召子仪自河中至,屯于泾阳,而虏骑已合。子仪一军万余人,而杂虏围之数重。子仪使李国臣、高升拒其东,魏楚玉当其南,陈回光当其西,硃 元琮当其北。子仪率甲骑二千出没于左右前后,虏见而问:”此谁也?“报曰:”郭令公也。“回纥曰:”令公存乎?仆固怀恩言天可汗已弃四海,令公亦谢世,中 国无主,故从其来。今令公存,天可汗存乎?“报之曰:”皇帝万岁无疆。“回纥皆曰:”怀恩欺我。“子仪又使谕之曰:”公等顷年远涉万里,翦除凶逆,恢复二 京。是时子仪与公等周旋艰难,何日忘之。今忽弃旧好,助一叛臣,何其愚也!且怀恩背主弃亲,于公等何有?“回纥曰:”谓令公亡矣,不然,何以至此。令公诚 存,安得而见之?“子仪将出,诸将谏曰:”戎狄之心,不可信也,请无往。“子仪曰:”虏有数十倍之众,今力固不敌,且至诚感神,况虏辈乎!“诸将曰:”请 选铁骑五百卫从。“子仪曰:”适足以为害也。“乃传呼曰:”令公来!“虏初疑,持满注矢以待之。子仪以数十骑徐出,免胄而劳之曰:”安乎?久同忠义,何至 于是?“回纥皆舍兵下马齐拜曰:”果吾父也。“子仪召其首领,各饮之酒,与之罗锦,欢言如初。子仪说回纥曰:”吐蕃本吾舅甥之国,无负而至,是无亲也。若 倒戈乘之,如拾地芥耳。其羊马满野,长数百里,是谓天赐,不可失也。今能逐戎以利举,与我继好而凯旋,不亦善乎!“会怀恩暴死于鸣沙,群虏无所统摄,遂许 诺,乃遣首领石野那等入朝。子仪遣朔方兵马使白元光与回纥会军。吐蕃知其谋,是夜奔退。回纥与元光追之,子仪大军继其后,大破吐蕃十余万于灵武台西原,斩 首五万,生擒万人,收其所掠士女四千人,获牛羊驼马,三百里内不绝。子仪自泾阳入朝,加实封二百户,还镇河中。
大历元年十二月,华州节度使周智光杀监军张志斌谋叛,帝以同、华路阻,召子仪女婿工部侍郎赵纵受口诏往河中,令子仪起军讨之。纵请为蜡书,令家 僮间道赐子仪。奉诏大阅军戎,将发,同华将吏闻军起,乃斩智光父子,传首京师。二年二月,子仪入朝,宰相元载、王缙、仆射裴冕、京兆尹黎干、内侍鱼朝恩共 出钱三十万,置宴于子仪第,恩出罗锦二百匹,为子仪缠头之费,极欢而罢。九月,吐蕃寇泾州,诏子仪以步骑三万自河中移屯泾阳。十月,蕃军退至灵州,邀击败 之,斩馘二万。十二月,盗发子仪父墓,捕盗未获。人以鱼朝恩素恶子仪,疑其使之。子仪心知其故,及自泾阳将入,议者虑其构变,公卿忧之。及子仪入见,帝言 之,子仪号泣奏曰:”臣久主兵,不能禁暴,军士残人之墓,固亦多矣。此臣不忠不孝,上获天谴,非人患也。“朝廷乃安。三年三月,还河中。八月,吐蕃寇灵 武。九月,诏子仪率师五万自河中移镇奉天。是月,白元光大破吐蕃灵武。十月,子仪入朝,还镇河中。时议以西蕃侵寇,京师不安,马璘虽在邠州,力不能拒,乃 以子仪兼邠宁庆节度,自河中移镇邠州,徙马璘为泾原节度使。八年十月,吐蕃寇泾州,子仪遣先锋兵马使浑瑊逆战于宜禄,不利。会马璘设伏于潘源,与瑊合击, 大破蕃军,俘斩数万计。回纥赤心卖马一万匹,有司以国计不充,请市千匹。子仪以回纥前后立功,不宜阻意,请自纳一年奉物,充回纥马价,虽诏旨不允,内外称 之。九年,入朝,代宗召对延英。语及西蕃弃斥,苦战不暇,言发涕零。既退,复上封论备吐蕃利害,曰:
朔方,国之北门,西御犬戎,北虞猃狁,五城相去三千余里。开元、天宝中,战士十万,战马三万,才敌一隅。自先皇帝龙飞灵武,战士从陛下收复两 京,东西南北,曾无宁岁。中年以仆固之役,又经耗散,人亡三分之二,比于天宝中有十分之一。今吐蕃充斥,势强十倍,兼河、陇之地,杂羌、浑之众,每岁来窥 近郊。以朔方减十倍之军,当吐蕃加十倍之骑,欲求制胜,岂易为力!入近内地,称四节度,每将盈万,每贼兼乘数四。臣所统将士,不当贼四分之一,所有征马, 不当贼百分之二,诚合固守,不宜与战。又得马璘牒,贼拟涉渭而南。臣若坚壁,恐犯畿甸;若过畿内,则国人大恐,诸道易摇。外有吐蕃之强,中有易摇之众,外 畏内惧,将何以安?
臣伏以陛下横制胜之术,力非不足,但虑简练未精,进退未一,时淹师老,地阔势分。愿陛下更询谠议,慎择名将,俾之统军,于诸道各抽精卒,成四五 万,则制胜之道必矣,未可失时。臣又料河南、河北、山南、江淮小镇数千,大镇数万,空耗月饩,曾不习战。臣请抽赴关中,教之战阵,则军声益振,攻守必全, 亦长久之计也。臣猥蒙任遇,垂二十年,今齿发已衰,愿避贤路,止足不诫,神明所鉴。
诏曰:”卿忧深虚远,殊沃朕心,始终倚赖,未可执辞也。“
德宗即位,诏还朝,摄冢宰,充山陵使,赐号”尚父“,进位太尉、中书令,增实封通计二千户,给一千五百人粮,二百匹马草料,所领诸使副元帅并 罢。诸子弟女婿拜官者十余人。建中二年夏,子仪病甚,德宗令舒王谊传诏省问。及门,郭氏子弟迎拜于外,王不答拜;子仪卧不能兴,以手叩头谢恩而已。六月十 四日薨,时年八十五,德宗闻之震悼,废朝五日,诏曰:
天地以四时成物,元首以股肱作辅,公台之任,鼎足相承,上以调三光,下以蒙五岳。允釐庶绩,镇抚四夷,体元和之气,根贞一之德,功至大而不伐, 身处高而更安。尚父比吕望之名,为师增周公之位,盛业可久,殁而弥光。故太尉、兼中书令、上柱国、汾阳郡王、尚父子仪,天降人杰,生知王佐,训师如子,料 敌若神。昔天宝多难,羯胡作祸,咸秦失险,河洛为戎。公能扶翼肃宗,载造区夏。于国有患,劳其戡定;于边有寇,藉其驱除。安社稷必在于绛侯,定羌戎无逾于 充国。绛台绥四散之众,泾阳降十万之虏。勋高今古,名璟夷狄,而劳乎征镇,二纪于兹。
顷以春秋既高,疆埸多事,罢彼旌钺,宠在台衡。以公柱石四朝,籓翰万里,忠贞悬于日月,宠遇冠于人臣,尊其元老,加以崇号,期寿考之永,养勋贤 之德。膏肓生疾,药石靡攻,人之云亡,梁木斯坏。虽赙礼加等,辍朝增日,悼之流涕,曷可弭忘!更议追崇,名位斯极,而尊为尚父,官协太师,虽爵秩则同,而 体望尤重。敛以衮冕,旌我元臣。圣祖园陵,所宜陪葬,式墓表文终之德,象山追去病之勋。千载如存,九原可作,册命之礼,有司备焉。可赠太师,陪葬建陵。仍 令所司备礼册命,赙绢三千匹、布三千端、米麦三千石。
旧令一品坟高丈八,而诏特加十尺。群臣以次赴宅吊哭。凶丧所须,并令官给。及葬,上御安福门临哭送之,百僚陪位陨泣,赐谥曰忠武,配飨代宗庙庭。
子曜、旰、晞、昢、晤、暧、曙、映等八人,婿七人,皆朝廷重官。诸孙数十人,每群孙问安,不尽辨,颔之而已。参佐官吏六十余人,后位至将相,升朝秩贵位,勒其姓名于石,今在河中府。人士荣之。
史臣裴垍曰:汾阳事上诚荩,临下宽厚,每降城下邑,所至之处,必得士心。前后遭罹幸臣程元振、鱼朝恩谮毁百端,时方握强兵,或方临戎敌,诏命征 之,未尝不即日应召,故谗谤不能行。代宗幸陕时,令以数十骑觇贼,及在泾阳,又陷于胡虏重围之中,皆以身许国,未尝以危亡易虑,亦遇天幸,竟免患难。田承 嗣方跋扈魏州,傲狠无礼,子仪尝遣使至,承嗣西望拜之,指其膝谓使者曰:”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李灵曜据汴州,公私财赋一皆遏绝,独子仪封 币经其境,莫敢留之,必持兵卫送。其为豺虎所服如此。麾下老将若李怀光辈数十人,皆王侯重贵,子仪颐指进退,如仆隶焉。幕府之盛,近代无比。始与李光弼齐 名,虽威略不逮,而宽厚得人过之。岁入官俸二十四万贯,私利不在焉。其宅在亲仁里,居其里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者不知其居。前后赐良田美 器,名园甲馆,声色珍玩,堆积羡溢,不可胜纪。代宗不名,呼为大臣。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二十年。校中书令考二十有四。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 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之罪。富贵寿考,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唯以谗怒,诬奏判官户部郎中张谭杖杀之,物议为薄。
曜,子仪长子。性孝友廉谨。子仪薨,出征于外,留曜治家,少长千人,皆得其所。诸弟争饰池馆,盛其车服,曜以俭朴自处。累迁至太子宾客。建中 初,子仪罢兵柄,乃遍加诸子官,以曜为太子少保。子仪曜遵遗命,四朝所赐名马珍玩,悉皆上献,德宗复赐之,曜乃散诸昆弟。子仪薨后,杨炎、卢杞相次秉政, 奸谄用事,尤忌勋族。子仪之婿太仆卿赵纵、少府少监李洞清、光禄卿王宰,皆以有人告讦细过,相次贬黜。曜家大恐,赖宰相张镒力为庇护。奸人幸其危惧,多论 夺田宅奴婢,曜不敢诉。德宗微知之,诏曰:”尚父子仪,有大勋力,保乂皇家,尝誓以山河,琢之金石,十世之宥,其可忘也!其家前时与人为市,以子仪身殁, 名被诬构,欲论夺之,有司无得为理。“诏下方已。曜居丧得礼,若儒家子,服未阕寝疾,或劝其茹葱薤,曜竟不属口。建中四年三月卒,赠太子太傅。
晞,子仪第三子。少善骑射,常从父征伐。初以战功授左赞善大夫,从广平王收复两京,晞力战于香积寺、陕西,皆出奇兵克捷,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 鸿胪卿。后河中军乱,杀节度使李国贞、荔非元礼于绛,诏以子仪为河东关内副元帅,镇绛州,时四方扰叛,多逐戎帅,子仪至绛,诛其元恶,其党颇不自安,欲谋 翻变。晞知其谋,选亲兵四千,伏甲以防之,常持弓警夜,不寐者凡七十日,叛将竟不敢发,以功拜殿中监。广德二年,仆固怀恩诱吐蕃、回纥入寇。加晞御史中 丞,领朔方军以援邠州,与马璘合势,大破蕃军。其年冬,怀恩诱虏再寇邠州,阵于泾北,子仪令晞率步卒五千、骑军五百,出西南掩击之。晞以兵寡不敌,持而不 战,及至晡晚,乘其半济而击之,大破獯虏,斩首五千级。是时连战皆捷,诏加御史大夫,子仪固让不受。永泰二年,检校左散骑常侍。大历七年,加开府仪同三 司。十二年,丁母忧;服除,加检校工部尚书,判秘书省事。建中二年,丁父丧,持服京城。硃泚构逆,遣人就第问讯,欲令掌兵,晞佯瘖,噤口不言,泚以兵胁 之,晞终不语,贼知其不可用,乃止。晞潜奔奉天,仅而获免。
初,晞兄曜袭父代国公,实封二千户,及曜卒,诏曰:”故尚父、太尉中书令、汾阳王,功格上玄,道光下土,积其善庆,垂裕无穷。虽嫡长云殂,支宗 斯盛,汾阳旧邑,盍有丕承。其男前左散骑常侍、驸马都尉、食实封五百户暧,夙禀义方,居忠履孝,俪崇银榜,摅美金章,继抚先封,允宜听复。暧兄检校工部尚 书、守太子宾客、赵国公晞,并弟右金吾将军、祁国公、食实封二百五十户曙,太子左谕德映等,并休有令名,保其先业,宜允推恩之典,以明延嗣之诚。其实封二 千户,宜准式减半,余可分袭。暧可袭代国公,仍通前袭三百户;晞可二百五十户;曙可五十户,通前三百七十户;映可二百三十五户。“寻又诏尚父子仪男晞、 暧、映、曙四人所袭实封,各减五十户,以赐郭曜男鉾、郭晤男鐇,各袭一百户。
晞至行在,复检校工部尚书、太子詹事;从驾还京,改太子宾客。晞子钢为朔方节度使杜希全宾佐,希全以钢摄丰州刺史。晞以钢幼弱,恐不任边职,贞 元七年,晞上章请罢钢官。德宗遣中使召之,钢疑以他事见摄,乃单骑走入吐蕃。蕃将见钢独叛,不纳,置之筏上,流入黄河令归,杜希全得之,送赴京师,赐钢自 尽,晞亦坐子免官。明年,复授太子宾客。贞元十年卒,赠兵部尚书。晞次子钧。钧子承嘏别有传。
暧,子仪第六子。年十余岁,尚代宗第四女升平公主,时升平年亦与暖相类。大历中,恩宠冠于戚里,岁时锡赉珍玩,不可胜纪。大历十三年,有诏毁除 白渠水支流碾硙,以妨民溉田。升平有脂粉硙两轮,郭子仪私硙两轮,所司未敢毁彻。公主见代宗诉之,帝谓公主曰:”吾行此诏,盖为苍生,尔岂不识我意耶?可 为众率先。“公主即日命毁。由是势门碾硙八十余所,皆毁之。暧检校左散骑常侍。建中末,公主坐事,留之禁中,暧亦不令出入。既而硃泚之乱,不知车驾幸奉 天,为贼所逼,欲授伪官,暧辞以居丧被疾。既而与兄晞、弟曙及升平公主皆奔奉天,德宗喜,并释前咎,待之如初,复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从驾至山 南,改太常卿同正员。
贞元中,帝为皇孙广陵郡王纳暧女为妃。暧,贞元十六年七月卒,赠尚书左仆射。升平公主,元和五年十月薨,赠虢国大长公主,谥曰懿。广陵王即位, 为宪宗皇帝,妃生穆宗皇帝。元和十五年,穆宗即位,尊郭妃为皇太后,诏曰:”追远饰终,先王令典。况积仁累义,事已显于身前;祥会庆传,福遂流于天下。式 光盛德,爰举徽章,尊尊亲亲,于是乎在。皇太后父赠尚书左仆射暧,克荷崇构,有劳王家,孝友本于生知,英华发于事任,实修一德,历仕三朝。建中末年,属有 大难,毕力扈驾,忘躯即戎,忠贞之节,国史明备。才高望洽,是膺沁水之祥;德厚流光,乃启涂山之祚。肆予小子,获缵大业,未展定申之命,敢缘褒纪之恩,俾 继维师,用不缛礼。可赠太傅。“暧子钊、鏦、銛。
曙,代宗朝累历司农卿,居父忧。建中三年冬,舒王谊为淮西、山南诸大元帅,以曙检校左庶子,为元帅府都押牙。京城乱,从幸山南,转太府卿。随驾还京,拜左金吾卫大将军。贞元末卒。
钊,伟姿仪,身长七尺,方口丰下,沉默寡言。母升平长公主。代宗朝,钊为外孙,恩宠逾等,起家为太常寺奉礼郎。德宗朝,累官至太子右庶子。元和 初,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充左街使。九年十一月,检校工部尚书,兼邠州刺史,充邠宁节度使。数岁,检校户部尚书,入为司农卿。钊,大勋之后,姻联戚里,而谦 和接物,恭慎自持,居家临民,无骄怠之色,无奢侈之失,士君子重之。十五年正月,宪宗寝疾弥旬,诸中贵人秉权者欲议废立,纷纷未定。穆宗在东宫,心甚忧 之,遣人问计于钊,钊曰:”殿下身为皇太子,但旦夕视膳,谨守以俟,又何虑乎!“迄今称钊得元舅之体。
穆宗即位,册皇太后南内,推崇外氏,以钊兼司农卿。未几,检校户部尚书,充河阳三城怀节度使。岁中,换河中尹、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钊历践籓 镇,以汾阳胄胤,材能选用,不独凭椒房之势,所莅简约不挠,其俗自理。敬宗即位,尊郭太后为太皇太后,征钊为兵部尚书,兼检校尚书左仆射。明年,出为梓州 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文宗即位,加司空。大和三年冬,南蛮陷巂州,遂寇西川,杜元颖失于控御,蛮军陷成都府外城。朝廷未暇除帅,乃以钊兼领西川节度。蛮 军已寇樟州,诸道援军未至,川军寡弱,不可令战。钊致书于蛮首领泬巅,责以侵寇之意,泬巅曰:”杜元颖不守疆埸,屡侵吾圉,以是修报也。“与钊修好而退。 朝廷嘉之,授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与南诏立约,疆陲不扰。以疾求代。四年,入为太常卿、检校司徒。十二月,在道卒,诏赠司徒。子仲文、仲辞。
鏦,母升平长公主,大历、贞元之间,恩礼冠诸主。顺宗在东宫,以女德阳郡主尚鏦,时鏦与公主年未及冠,郡主尤为德宗之所钟爱,故鏦之贵宠,焜燿 一时。顺宗即位,改封德阳为汉阳公主。鏦累官至卫尉卿、驸马都尉,改殿中监。穆宗即位,鏦为叔舅,改右金吾卫大将军、兼御史大夫,充左街使。城南有汾阳王 别墅,林泉之致,莫之与比,穆宗常游幸之,置酒极欢而罢,赐钅从甚厚。俄加检校工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充闲厩宫苑使。从容贵位三十余年,而椒房之宠,国舅 之恩,近代已来,无有其比。而鏦恭逊虔恪,不以富贵骄人,士无贤不肖,接之以礼,由是中外称之。长庆二年十月卒,赠尚书左仆射,仍以其弟銛代鏦为太子詹 事,充闲厩宫苑使。
仲文,大和末为殿中少监。开成初,诏仲文袭父太原郡公,制上,给事中封敕奏曰:”伏准制书,赠司徒郭钊嫡男仲文袭封太原郡公者,臣近访知郭钊妻 沈氏,公主之女,代宗皇帝外孙,有男仲辞,已选尚主。仲文不合假冒,自称嫡子。若仲文承嫡,即沈氏须黜居别室,仲辞不合配尚贵主。伏以郭仲文,尚父子仪之 孙,太皇太后之侄,戚里勋门,无与俦比,婚姻嫡庶,朝野具知,夺宗之配,实玷风教。且仲文、仲辞既非同出,袭封尚主,不可并行。伏请付台勘当。“诏曰: ”以万年县尉仲辞袭封。“仲文落下,以太皇太后侄,不之罪。寻以仲辞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中少监、驸马都尉,袭封太原郡公,尚饶阳公主。又仲辞兄詹事府丞 仲恭,为银青光禄大夫,尚金堂公主。
幼明,尚父子仪之母弟也。性谨愿无过,不工武艺,喜宾客饮宴,居家御众,皆得其欢心。以子仪勋业,累历大卿监,大历八年卒,赠太子太傅。
子昕,肃宗末为四镇留后。自关、陇陷蕃,为虏所隔,其四镇、北庭使额,李嗣业、荔非元礼皆遥领之。昕阻隔十五年,建中二年,与伊西北庭节度使李 元忠俱遣使于朝,德宗嘉之。诏曰:”四镇、二庭,统任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国朝以来,相次率职。自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忠义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 略,奉尊朝法,皆候伯守将交修共理之所致也。伊西北庭节度使李元忠,可北庭大都护;四镇节度留后郭昕,可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其将吏已下叙官,可超七 资。“
李元忠,本姓曹,名令忠,以功赐姓名。时昕使自回纥历诸蕃部,方达于朝。又有袁光庭者,为伊州刺史,陇右诸郡皆陷,光庭坚守伊州,吐蕃攻之累年,兵尽食竭,光庭先刃其妻子,自焚而死。因昕使知之,赠工部尚书。
史臣曰:天宝之季,盗起幽陵,万乘播迁,两都覆没。天祚土德,实生汾阳。自河朔班师,关西殄寇,身扞豺虎,手披荆榛。七八年间,其勤至矣,再造 王室,勋高一代。及国威复振,群小肆谗,位重恳辞,失宠无怨。不幸危而邀君父,不挟憾以报仇雠,晏然效忠,有死无二,诚大雅君子,社稷纯臣。自秦、汉已 还,勋力之盛,无与伦比。而晞、暧于缞粗之中,拔身虎口,赴难奉天,可谓忠孝之门有嗣矣。
赞曰:猗欤汾阳,功扶昊苍。秉仁蹈义,铁心石肠。四朝静乱,五福其昌。为臣之节,敢告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