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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军乱,杀克融及其子延龄,诏赠司徒。次子延嗣立,领留后,为大将李载义杀而代之,并族其家。
李载义,自称恒山愍王之后。性矜荡,好与豪杰游,力挽强搏斗。刘济在幽州,高其能,引补帐下,从征伐,积多为牙中兵马使。硃克融死,子延嗣叛命,残用其人。载义因众不忍,杀之,暴其罪于朝。敬宗即授检校户部尚书、卢龙军节度使,封武威郡王。
初,张弘靖之囚,幕府多见害,妻子留不遣。及是,载义悉护送京师,虽僮厮毕行。俄而李同捷据沧、景,邀袭封,载义请讨贼自效,文宗嘉之,进检校尚书右仆射。斩级数有功,贼平,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白玉带,示殊礼。
大和四年,为兵马使杨志诚所逐,奔易州,即上言:”自破沧州贼,屡请朝不许,今愿将妻子身入见。“帝令使者抵太原尉迎,赐袍笏装器;又以其尝有功,且意恭顺,乃册拜太保,仍平章事。俄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徙河东。
始,回鹘使者岁入朝,所过暴慢,吏不敢何禁,但严兵自守。虏忸习,益謷悍,至鞭候人,剽突市区。时大酋李畅者,晓华人语,尤凶黠。既就馆,横须 索,抶{疒只}邮人。载义召畅语曰:”可汗以舅甥故,使将军朝贡,谊不容将军暴也。天子厚饔饩以礼客,有不谨,吏皆论死。若将军所部不戢,而夺攘自如,我 必杀所犯者,将军其少戒。“因悉罢所防兵,以两卒护阖。畅严惮之,讫无犯者。进兼侍中。会吏下请立碑纪功,诏李程为之辞,未有字。帝诏曰:”《周书》'凡 厥正人,既富方谷。'卿宜当之,以方谷为字。“其宠待如此。开成二年卒,年五十,赠太尉。
初,载义母葬范阳,为杨志诚掘发。后志诚被逐,道太原,载义奏请剔其心,偿母怨,不许。又欲杀之,官属苦救乃免,然尽戕其妻息士卒,其天资骄暴云,帝屈法弗劾也。
志诚者,事载义为牙将。载义宴天子使者鞠场,志诚与其党噪而起,载义走,因自为都知兵马使。文宗更以嘉王领节度,用志诚为留后。俄检校工部尚 书,擢节度副大使。逾年,进检校吏部。诏下,邸吏白宰相曰:”军中不识朝廷仪,惟知尚书改仆射为进秩。今一府盛服以待天子命,如复为尚书,则举军惭,使者 势不得出。“既志诚果怨望,军有谩言,囚中人魏宝义及它使焦奉鸾、尹士恭,而遣部将王文颖入谢,让还所命。帝复赐之,文颖不肯受,辄去。帝忍不责,乃遣使 进检校尚书右仆射。
八年,为下所逐,推部将史元忠总留后。志诚在镇,密制天子衮冕,其被服皆拟乘舆。元忠表而暴于朝,诏御史按治,斥岭南,至商州,诛之,而以通王 领节度,授元忠留后。明年,检校工部尚书,为副大使。会昌初,为偏将陈行泰所杀。行泰邀节制,未报。次将张绛杀行泰,起求帅军,武宗自用张仲武代之。
张仲武,范阳人。通《左氏春秋》。会昌初,为雄武军使。行泰杀元忠,宰相李德裕计: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若少须下,且有变。帝许 之,未报,果为绛所杀,复诱其军以请,亦置未报。是时,回鹘为黠戛斯所破,乌介可汗托天德塞上,而仲武遣其属吴仲舒入朝,请以本军击回鹘。德裕因问北方 事,仲舒曰:”行泰、绛皆游客,人心不附。仲武,旧将张光朝子,年五十馀,通书,习戎事,性忠义,愿归款朝廷旧矣。“德裕曰:”即以为帅,军得无复乱 乎?“答曰:”仲武得士心,受命必有逐绛者。“德裕入白帝曰:”行泰等邀节不可许,仲武求自效,用之有名,军且无辞。“乃擢兵马留后,而诏抚王领节度。诏 下,绛果为军中所逐,即拜仲武副大使、检校工部尚书、兰陵郡公。会回鹘特勒那颉啜拥赤心部七千帐逼渔阳,仲武使其弟仲至与别将游奉寰等率锐兵三万破之,获 马、牛、橐它、旗纛不胜计,遣吏献状,进检校兵部尚书。
始,回鹘常有酋长监奚、契丹以督岁贡,因讠冋刺中国。仲武使裨将石公绪等厚结二部,执谍者八百馀人杀之。回鹘欲入五原,掠保塞杂虏,乃先以宣门 将军四十七人诡好结欢,仲武赂其下,尽得所谋,因逗留不遣,使失师期,回鹘人马多病死者,由是不敢犯五原塞。乌介失势,往依康居,尽徙馀种,寄黑车子部。 回鹘遂衰,名王贵种相继降,捕几千人。仲武表请立石以纪圣功,帝诏德裕为铭,揭碑卢龙,以告后世。大中初,又破奚北部及山奚,俘获杂畜不赀。擢累检校司 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谥曰庄。
子直方,以右金吾将军袭节度留后,俄进副大使。举动多不法,畏下变起,乃托出畋奔京师。军中以张允伸总后务。直方至,宣宗遣使者郊劳,授金吾大 将军,以其族大,给检校工部尚书俸。久之,进检校尚书右仆射。性暴率,坐以小罪笞杀金吾使,改右羽林统军。好驰猎,往往设罝罘于道。当宿卫不时入,下迁骁 卫将军。奴婢细过辄杀,积其罪,贬思州司户参军。母惊曰:”尚有尊于我子邪?“久乃复授羽林统军。纵部下为盗,复贬康州司马。后居东都,弋猎愈甚,洛阳飞 鸟皆识之,见必群噪。乾符中,累进左骁卫大将军。时郑畋辅政,颇言:”仲武会昌时功第一,今直方百口不自存,每内燕,以衣敝恶,辞不赴。陛下录功念旧,宜 少优假。“诏还检校右仆射,进左金吾卫大将军。
黄巢犯京师,直方迎灞上,既而纳亡命,谋劫巢报天子,公卿多依之。贼觉,屠其族。
张允伸字逢昌,范阳人。世为军校。直方出奔,以都知兵马使为众立为留后,天子报可。未几,检校散骑常侍,为节度使,累进检校司徒、兼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燕国公。
庞勋以徐州反,上书欲遣弟允皋领兵讨贼,不许。上米五十万斛、盐二万斛佐用度,诏嘉美,赐玉带、宝器、纨锦,进兼侍中。咸通十二年,以疾甚,上节、印,便医药,诏听许,以子简会为副大使。卒,年八十八,赠太尉,谥曰忠烈。
允伸性勤俭,下所安赖,未尝有边鄙虞。子十四人。简会入朝,昆弟多至大将军、刺史、郡佐者,而军中推张公素为留后。
公素,范阳人。以列将事允伸,擢累平州刺史。允伸卒,以兵来会丧,军士素附其威望,简会知不可制,即出奔。诏公素为节度使,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性暴历,眸子多白,燕人号”白眼相公“。为李茂勋所袭,奔京师,贬复州司户参军。
李茂勋,本回鹘阿布思之裔。张仲武时,与其侯王皆降。资沈勇,善驰射,仲武器之,任以将兵,常乘边积功,赐姓及名。陈贡言者,燕健将,为纳降军 使,军中素信服,茂勋袭杀之,因举兵,绐称贡言反。公素迎击不利,走,茂勋入府,众始悟,因推主州务,以闻,诏即拜节度使。俄以病自上,诏进尚书右仆射致 仕。表子可举代,遂领留后,进为节度使,擢累检校太尉。
中和末,太原李克用始强大,与定州王处存厚相结,可举恶其窥山东为己患,乃遣使约吐浑都督赫连鐸、镇州王镕联和,扬言易、定本燕、赵属,得其 地,且参有之。即遣军司马韩玄绍击沙陀药儿岭,斩首七千级,杀其将硃耶尽忠等,收牛、马、器铠数万。又战雄武军,杀获万人。鐸又破沙陀于蔚州,诏以鐸为云 州刺史,进可举检校侍中。乃遣票将李全忠率众六万围易州。镕以兵攻无极,处存求援太原,克用自将赴之,镇人惧,退保新城,克用急攻之,镕引去,追破之九 门。易久未下,卢龙将刘仁恭穴地以入,得其城,士卒有骄色;处存以轻兵三千蒙羊皮,夜布之野,以精骑伏它道,全忠军望为群羊,争趋之,处存伏骑发,大败 之,复取易州。全忠遁还,尽失刍粮仗铠,惧得罪,乃裒馀众反攻幽州,可举度不支,引其族登楼自燔死。
李全忠,范阳人。仕为棣州司马。有芦生其室,一尺三节,怪之,以问别驾张建,建曰:”芦,茅类,生于泽,公茅土兆也。传节者其三世乎?“罢归,事可举为牙将。可举死,众推为留后。光启元年,拜节度使,未几卒。
子匡威嗣,领留后,进为使。性豪爽,恃燕、蓟劲兵处,轩然有雄天下意。与赫连鐸共攻太原,争云、代。李克用使安金俊攻鐸,匡威救鐸,战蔚州,射 金俊杀之,乃共表请讨沙陀,而硃全忠亦上言愿协力,故张浚因请用兵矣。浚败,克用攻云州,以骑将薛阿檀为前锋,设伏河上。鐸以精骑追阿檀,抵河而伏起,乃 大败,禽其将贾塞儿,遂围云州,堑而守,分兵出井陉,屯常山,大掠深、赵。匡威以步骑万馀援王镕,克用还,因急攻鐸。会食尽,鐸弃州奔匡威。克用取云州, 表石善友为刺史。鐸本吐谷浑部酋也,开成中,其父率种人三千帐自归,守云州十五年。至是,失其地。
景福初,镕诱太原将李存孝降之,克用怒,伐镕。镕来求救,匡威遣将赴之,克用去。明年,兵复出井陉,匡威自将援镕,将行,置酒大会。其弟兵马留 后、检校司徒匡筹妻张,国艳,匡威酒酣,报之,弟怒,匡威军次博野,乃据城自为留后。天子即授检校太保,为节度使。匡威麾下多去,屏营无所归,留深州,遣 其属李抱贞上书愿入朝。时京师数寇难,人人危惧,传言金头王且来,皆亡窜山谷。抱贞还,而镕已迎馆于镇。匡威引抱贞登城西大悲浮屠,顾望流涕,美其山川, 乃共图镕。阳为镕缮甲,治城堑,施授方略,阴施予,以倾士心。镇军忠于王氏,皆恶之。匡威亲忌日,镕过慰。匡威士衷甲劫镕入牙城,战不胜,镇人斩匡威以 徇。匡筹表诉诸朝,檄暴镕罪,攻乐寿、武强以报。
始,匡筹之夺也,燕人不以为义。刘仁恭出奔太原,克用倚其谋,下武、妫二州,败匡筹于居庸关。李存审与战,匡筹又败,挈其族奔京师,次景城,沧 州节度使卢彦威杀之,掠入车马僮妓。妻方乳,不能进,仁恭获之,纳于克用为嬖夫人。始,匡威见逐,叹曰:”兄失弟得,皆吾之宗,无所悔,然其材恐不足以 守。“果亡,而幽州地归克用,以仁恭为帅。
刘仁恭,深州人。父晟,客范阳,为李可举新兴镇将,故仁恭事军中。从李全忠攻易州,号”窟头“,稍迁裨校。为人豪纵,多智数,有大志,尝自言:”梦大幡出指端,年四十九,当秉旄节。“李匡威恶之,补景城令。
会瀛州乱,杀守吏,仁恭募士千人定其乱。匡威复使将兵,戍蔚州,逾期未代,士皆怨。会匡筹夺地,故戍卒拥仁恭趋幽州,匡筹逆战,败之,遂以族奔 太原。李克用待之甚厚,赐田宅,拜寿阳镇将。数以策干克用,请步骑一万东取幽州,且为导。克用攻匡筹,匡筹遁去。仁恭与苻存审入城,封府库以待。克用悦, 留仁恭守之,以亲信分典其兵。
乾宁二年,克用击王行瑜,表仁恭为检校司空、卢龙军节度使。明年,克用攻魏州,召卢龙兵,仁恭以契丹解。又明年,克用复兴其兵救硃瑄,仁恭不 答,使者数十往,卒不出。克用以书让之,仁恭乃慢骂,执其使,尽囚太原士之在燕者。复以厚利诱克用麾下士,多亡归之。克用怒,自将往击,不胜,师丧过半。 仁恭献馘于硃全忠,全忠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既与克用绝,则益募兵。光化初,使其子守文袭沧州,节度使卢彦威弃城走,遂有沧、景、德三州地,用守文为节度留后,请命于朝。昭宗怒,不与。会 中人至,仁恭谩谓曰:”旄节吾自可为,要假长安本色耳,何见拒邪?“由是兵益张,显图河北。悉幽、沧步骑十万,声言三十万,南徇魏、镇。次贝州,屠之,清 水为不流。
罗绍威求救于硃全忠,全忠使李思安、葛从周赴之,屯内黄。仁恭负强,下令曰:”思安懦,当先破之,乃取魏。“守文与单可及精甲五万,循清水上。 思安设伏,自引兵逆战,伪不胜。守文蹑北至内黄,思安整兵还击守文,伏发,斩可及,独守文挺逸,众无还者。从周兴邢、洺兵与魏将贺德伦等出馆陶门,夜击仁 恭,破八屯。仁恭走,自魏抵长河数百里,尸蔽道。镇人邀败之东境。仁恭遂衰。
三年,葛从周攻沧州,仁恭壁乾宁。从周潜军战老鸦堤,仁恭败,退壁瓦桥,卑辞归穷于克用求救,克用为侵邢、洺。俄而全忠取瀛、莫,克用使周德威 出飞狐。天祐三年,全忠自将攻沧州,壁长芦。仁恭悉发男子十五以上为兵,涅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涅于臂曰:”一心事主“,卢龙闾里为空,得众二十万, 屯瓦桥。全忠环沧筑而沟之,内外援绝,人相食。仁恭求战,不许,复从克用乞师,使百辈往,乃许。仁恭以兵三万合攻潞州,降全忠将丁会,沧州围乃解。
是时,中原方多故,仁恭得倚燕强且远,无所惮,意自满。从方士王若讷学长年,筑馆大安山,掠子女充之。又招浮屠,与讲法。以堇土为钱,敛真钱,穴山藏之,杀匠灭口。禁南方茶,自撷山为茶,号山曰大恩,以邀利。
子守光烝嬖妾,事觉,仁恭谪之。李思安来攻,屯石子河。仁恭居大安山,城中无备。守光引兵出战,思安去,因回攻大安,虏仁恭,囚别室,杀左右婢媵,遂有卢龙。
赞曰:硃滔胁其兄泚入朝,及引兵东向,称帝以自尊,名虽助泚,志可知矣。至克融再得幽州,硃氏无遗种,其祸与泚钧,而族夷有先后为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