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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可你自己一直往莫斯科赶我,说服我赶快动身,不要拖延。现在容易走了。我到车站打听过。看来不管投机倒把的人了。不能把所有黄鱼都赶下火车。枪毙人枪毙累了,枪毙的人也就少了。
“我寄到莫斯科的信都没有回音,这使我很不安。得想办法上那儿去一趟,弄清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一再这样对我说。现在又怎样理解你所说的上瓦雷金诺去的话?难道没有我,你一个人能到那荒野的地方去?”
“不,没有你当然不可能去。”
“可你自己又让我上莫斯科?”
“是的,必须如此。”
“你听我说。你知道吗,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咱们一起上莫斯科。你带着卡坚卡跟我一块儿走。”
“上莫斯科?你疯啦。干什么去?不,我必须留下。我必须在附近某个地方准备好。这里决定帕沙的命运。我必须等待结果,以便需要的时候呆在他身边。”
“那咱们想想卡坚卡该怎么办吧。”
“西姆什卡,就是西玛·通采娃,时常上我这儿来。前两天我同你谈起过她。”
“是谈过。我在你这儿时常见到她。”
“你让我感到惊奇。男人的眼睛上哪儿去了。我要是你准会爱上她。多有勉力!多漂亮!个头,身材,头脑。读过很多书,心眼好,有主见。”
“我从游击队逃到这儿的那天,她姐姐,女裁缝格拉菲拉,给我理过发。”
“我知道。姐妹们都跟大姐叶夫多基娘,一个图书馆管理员,住在一起。一个诚实的劳动家庭。我想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咱们俩都被抓起来,请她们收养卡坚卡。我还没决定。”
“这确实是最坏的打算。上帝保佑,还远不亚于糟到这一步。”
“听说西玛有点那个,情绪不正常。确实不能把她当成完全正常的女人。但这是因为她的思想深刻新奇。她的学识确实罕见,但不是知识分子那种,而是民间的那种。你同她的观点极端相似。把卡佳交给她教育我完全放心。”
他又到车站去了一趟,还是空手而归。什么都没走下来。他和拉拉前途未卜。天气寒冷阴沉,就像下头场雪的前夕。十字街头的上空,那儿的天空比拉长了的街道上的天空更辽阔,显出一派冬天的景色。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回到家的时候,遇见拉拉的客人西姆什卡。她们俩在谈话,不过倒像客人在给主人上课。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想打搅她们。除此之外,他还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女人们在隔壁的房间里说话。通往她们那个房间的门半开着。门框上挂着的门帘一直垂到地板,隔着门帘,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我缝点东西,您可别在意,西姆什卡。我聚精会神地听你说呢。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历史课和哲学课。您的思想体系很合我的心意。此外,听您说话我心里痛快得多。老是操不完的心事,我们最近这几夜都没睡好。作为卡坚卡的母亲,一旦我们遭殃的话,我有责任使她免遭危险。应当清醒地想想如何安置她。但我在这点上并不擅长。承认这一点使我很悲伤。我悲伤是因为疲倦和缺少睡眠。您的话使我心情平静。此外马上就要下雪了。在下雪的时候听聪明的长篇议论是一种享受。在下雪的时候如果向窗户斜视一眼,真的,仿佛有谁穿过院子向门前走来?您开始吧,西姆什卡,我听着呢。”
“上次我们讲到哪儿啦?”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没听见拉拉回答了什么。他开始注意听西玛说话:
“可以使用时代、文化这类字眼。但人们对它们的含意理解得太不相同。由于它们含意的混乱,咱们避免使用这类字眼,把它们换成别的词吧。
“我想说人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上帝和工作。人类精神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分解成各别的活动。这些活动是由多少代人实现的,一个接着一个实现的。埃及是这种活动,希腊是这种活动,《圣经》中先知的神学是这种活动。从时间上来说,这种最后的活动,暂时任何别的行动都无法代替,当代全部灵感所进行的活动是基督教。
“为了让您感到完全新鲜,出乎意外,不像自己所熟悉并习以为常的那样,而是更简单明了、更直接地向您介绍它所带来的、新的、前所未有的教益,我想同您一起分析几段经文,极少的几段,并且是节略。
“大多数的颂歌都把《们日约》和《新约》中的概念并列地结合在一起。把〈们日约件的概念,如烧不成灰烬的荆棘、以色列人出埃及、火窑里的少年、鲸鱼腹中的约拿等等,同《新约》中圣母受胎和耶稣复活等概念加以对比。
“在这种经常的并列中,〈们日约》陈旧和《新约》新颖显得极其明显。
“在很多诗篇中,把马利亚的贞洁的母性同犹太人过红海相对比。比如,在诗篇《红海就像处女新娘》中说道:‘红海在以色列人通过后无法穿过,就像童贞女怀孕生下基督一样不朽。’那就是说以色列人过后海水又无法通过,童贞女生了主后仍是贞洁的,这是把两件什么性质的事并列在一起呢?两件事都是超自然的,两件事同样被认为是奇迹。各个时代,远古的原始时代和新的罗马以后时代,已经有了很大进步的时代,怎样看待这种奇迹呢?
“在一个奇迹中,按照人民领袖、教祖摩西的命令,他的神杖一挥动,海水便分开了,放过整个民族,数不清的、由几万人组成的人流,但等最后一个以色列人过去后,海水又汇合在一起,淹没了追赶他们的埃及人。这幅古代的情景服从耶和华声音的自然力,像罗马军队行进时浩浩荡荡拥挤的人群,人民和领袖,看得到和听得见的事物,令人震惊的事物。
“在另一个奇迹中,少女是平常的人,古代世界对她毫不留意,但她悄悄地、隐秘地给婴儿以生命,在世界上产生生命,生命的奇迹,一切的生命,‘无所不在的生命’,后来都这样称呼奇迹。不仅从书呆子观点看她的非婚生育是非法的。它们还违反自然规律。少女生育并非由于必然,而是由于奇迹,凭借灵感。《圣经冲所说的这种灵感把特殊同普遍对立起来,假日同非假日对立起来,想建立一种背离任何强制的生活。
“具有何等重大意义的转变啊!从古代的观点来看是微不足道的人的私生活,何以在上苍看来竟与整个民族的迁移具有同等意义呢?因为要用上苍的眼睛并在上苍面前评价一切,而这一切都是在唯一的圣框中完成的。
“世界有所进展。罗马统治结束了,数量的权力结束了,以武器确定全体人口、全体居民生活的义务废弃了。领袖和民族已成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个性和对自由的宣传。个别人的生活成了上帝的纪事,充满宇宙的空间。像报喜节的赞美歌中所说的那样,亚当想当上帝,但他想错了,没当上,可现在上帝变成人,以便把亚当变成上帝(‘上帝成了人,上帝同亚当便相差无几了’)。”
西马继续说下去:
“关于这个话题,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不过暂时先岔开一下。在关心劳动人民、保护母亲和同财迷政权斗争上,我们的革命时代是未曾有过的、永志不忘的时代,并具有永恒的成果。至于说到对生活的理解,现在向人们灌输的幸福哲学,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严肃地解释荒谬可笑的历史残余。如果这些歌颂领袖和人民的朗诵真能让我们回到《旧约》中所提到的畜牧部族和族长时代的话,如果它们真能使生活倒退,让历史倒转几千年的话。值得庆幸的是这是做不到的。
“再谈几句耶稣和抹大拉的马利亚。这不是出自福音书中的故事,而是出自受难周的祈祷文,在大斋期的星期二或星期三。这些我不说您当然也清楚,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我不过想提醒您一下,决不想教训您。
“在斯拉夫语系里,您当然知道得很清楚,情欲这个词首先表示痛苦,上帝的情欲意味着上帝自愿受苦。此外,后来这个词在俄语中用来表示恶习和色欲。‘我的灵魂变成情欲的奴隶,我成了畜生。’‘我们已被逐出天堂,让我们克制情欲以求重返天堂。’等等。也许我的道德极其败坏,但我不喜欢斋戒前这段束缚肉欲和禁绝肉欲的祈祷文。我总觉得这些粗俗的、平淡的祈祷文,缺乏其他经文所具有的诗意,出自大腹便便、满脸发光的教士手笔。问题倒不在于他们自己不遵守戒律并欺骗别人。就算他们生活得问心无愧吧。问题木在他们身上,而在这几段经文的内容里。这种悲痛赋予人体的虚弱以过分的意义,不管它是营养良好还是极度疲惫。这是很讨厌的。这儿把某种肮脏的、无关紧要的次要东西抬到它所不应有的、并不属于它的高度。对不起,我离题太远了。我现在就为自己的拉杂而酬劳您。
“使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就在复活节的前一天,在临近耶稣的死和他复活的时候提到抹大拉的马利亚。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在同生命告别之际以及在生命复返的前夕提到什么是生命,却是非常适时的。现在您听着,《圣经》中提到这一点时是多么真诚坦率啊。
“不错,这是抹大拉的马利亚,或是埃及的马利亚,或是另一个马利亚,一直有争论。不论如何,她乞求主道:‘请解脱我的责任,像解开我的头发一样。’意思是说:‘宽恕我的罪孽,就像我散开头发一样。’渴望宽恕和忏悔表达得多么具体!手都可以触到。
“在同一天的另一首祭祷歌中,有一段相近的祈祷文,更加详尽,确切无疑指的是抹大拉的马利亚。
“这里她极为坦率地哀痛过去,哀痛先前每夜根深蒂固的!日习煽起的性欲。‘因为黑夜勾起我无法克制的性欲,昏暗无月光便是罪恶的话语。’她乞求耶稣接受她忏悔的眼泪,倾听她内心的叹息,以便她能用头发擦干他最洁净的脚,天堂中被惊呆和受到羞辱的夏娃便躲藏在她用头发擦脚的声音中。‘让我吻你最洁净的脚,用眼泪洗它们,用头发把它们擦干,夏娃在天堂中被惊呆和受到羞辱的时候便躲藏在头发擦脚的声音中。’突然,在头发后面迸出一句祈祷词:‘我的罪孽深重,你的命运何其坎坷,又有谁能查清?’上帝和生命之间,上帝和个人之间,上帝和女人之间,多么接近,多么平等!”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车站回来已经筋疲力尽了,这是他每工作十天之后的一次休假日。这一天,他通常都要补足十天没睡够的觉。他靠在沙发上,有时半躺着,把身子完全伸直。尽管他听西玛说话时一阵阵犯困,但她的见解仍令他感到愉快。“当然,她这一套话都是从科利亚舅舅那儿听来的。”他想道,“可这个女人多么有才华,多么聪明啊!”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窗口。窗户对着院子,就像在隔壁的房间里一样,拉拉和西姆什卡正在那儿低声说话,他已经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了。
天气变坏了。院子里黑了下来。两只喜鹊飞进院子里,在院子上空盘旋,想找个地方栖息。风刮起它们的羽毛,把羽毛吹得蓬松起来。喜鹊在垃圾箱盖上落了一下,飞过栅栏,落在地上,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喜鹊一来就快下雪了。”医生想道。这时他听见门帘后面西玛对拉拉说:
“喜鹊一到就有消息了。您要有客人了,要不就有信。”
过了一会儿,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久前才修好的门铃响了。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从门帝后面出来,赶快到前厅去开门。从门口说话的声音中,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听出客人是西玛的姐姐格拉菲拉·谢韦里诺夫娜。
“您接妹妹来啦?”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问道。“西姆什卡在我们这儿。”
“不是,不是来接她。当然,要是她想回家,我们就一起回去。我完全是为了别的事情。有您朋友的一封信。他得谢谢我在邮局当过差。这封信经过很多人的手才转到我手里。从莫斯科来的。走了五个月。找不到收信人。可我知道他是谁。他在我那儿理过发。”
信很长,有好几张信纸,已经揉皱,弄污,信封拆开,磨烂了。这是东尼姐来的信。医生弄不明白,信怎么会到他手里,也没注意到拉拉如何把信交给他。医生开始读信的时候还意识到他在哪座城市,在谁家里,但读下去之后渐渐失去了这种意识。西玛从里屋出来,向他问好,告别,他都机械而有礼貌地回答,但并未注意到她。她的离去已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他渐渐已完全忘了他在哪里,也忘了他周围的一切。
安东宁娜·亚历山德罗夫娜写道:
尤拉,你知道咱们有个女儿了吗?给她取的教名叫玛
莎,以表示对去世的妈妈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的纪念。
现在谈另外一件事。立宪民主党和右翼社会党人中的
著名社会活动家和教授梅利古诺夫、基泽维杰尔、库斯科瓦
以及其他人,其中包括伯父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格
罗梅科,还有我和爸爸也作为他的家庭成员,正在被赶出俄
国。
这真是不幸,特别是你不在我们身旁。但只得服从,并且还要感谢上帝在这种可怕的时代只对我们采取了这样温和的驱逐方式,因为我们的遭遇还可能坏得多。如果你出现了,也在这里,你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可你现在在哪儿?我把这封信寄到赛季波娃的地址。如果她能遇到你,会把信转交给你的。我不知道伯父的事是否也会使你受到牵连,因为你是我们的家庭成员嘛。以后,如果肯定使你受到牵连的话,你也出现了,不知能否允许你出国,这使我非常痛苦。我相信你活着,并且一定会出现。这是我的爱心告诉我的,而我相信这个声音。也许你出现的时候,俄国的生活环境变得温和了,你能够弄到一张单独出国的护照,我们又能在一个地方相聚了。但我写到这儿的时候并不相信这种幸福能够实现。
全部的不幸在于我爱你可你并不爱我。我竭力寻找这种论断的意义,解释它,为它辩解,自我反省,把我们整个的共同生活以及对自己的了解都逐一回忆了一遍,但仍找不到起因,回想不起我做了什么才招来这样的不幸。你好像错误地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曲解了我,就像从哈哈镜里看我一样。
可我爱你呀,唉,但愿你能想象出我是多么爱你!我爱你身上一切与众不同的东西,讨人喜欢的和不讨人喜欢的,你身上所有平凡的地方,在它们不平凡的结合中可贵的地方,由于内在的美而显得高尚的面容,如果没有这种内涵可能显得并不好看,你的才华和智慧,仿佛代替了你所完全缺乏的意志。所有这些对我都非常珍贵,我不知道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可你听着,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即便你对我不这样珍贵,即便我爱你还没爱到这种程度,我的冷漠的可悲的事实还没显露出来,我仍然认为我爱你。不爱是一种叫人多么难堪的无情的惩罚啊!仅仅出于对这一点的恐惧,我就不可能承认我不爱你。不论是我还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我自己的。心会向我隐瞒,因为不爱有如谋杀,我决不会给任何人这种打击。
尽管一切都没最后决定,但我们可能到巴黎去。我将要到你小时候到过和爸爸、伯伯受过教育的遥远的异乡去。爸爸向你致意。舒拉长高了,并不漂亮,但已经是个结实的大孩子了,提起你时总要难过,非常伤心地哭泣。我不能再写了,心都要哭碎了。好啦,再见啦。让我给你画个十字,为了我们无休止的分离,为了各种考验和茫然的相见,为了你将走过的十分漫长的黑暗道路。我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责备你,决不怪你,照你自己的意愿安排生活吧,只要你自己满意就行了。
在离开这个可怕的、决定我们命运的乌拉尔前夕,我对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已经相当了解。谢谢她,在我困难的时候她一直守在我身边,帮我度过生产期。我应当真诚地承认,她是个好人,但我不想说昧心话,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我诞生于人世就是为了使生活变得单纯并寻找正确的出路,而她却要使它变得复杂,把人引入歧途。
再见啦,该结束了。他们已经采取信,也该整理行装了。嗅,尤拉,尤拉,亲爱的,我亲爱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再相见了。所以我写下了这些话,你能明白其中的含意吗?你能明白吗?他们催我了,这就像发出了拖我上刑场的信号。尤拉!尤拉!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信上抬起茫然的、没有眼泪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悲痛灼干了泪水,痛苦使他眼睛失神。他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窗外雪花飞舞。风把雪向一边刮,越刮越快,刮起的雪越来越多,仿佛以此追回失去的时光。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望着眼前的窗户,仿佛窗外下的不是雪,而是继续阅读东尼姬的信,在他眼前飞舞过的不是晶莹的雪花,而是白信纸上小黑字母当中的小间隔,白间隔,无穷无尽的白间隔。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胸膛。他觉得要跌倒。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跟前,昏倒在沙发上。
重返瓦雷金诺
冬天来到了。大雪纷飞。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医院回到家。
“科马罗夫斯基来了。”拉拉出来迎接他的时候压低嘶哑的声音说。他们站在前厅里。她神色惊慌,仿佛挨了一闷棍。
“他上什么地方去?找谁?在咱们这儿?”
“不,当然木在咱们这儿。他早上来过,晚上还想来。他很快就回来。他有事要跟你谈。”
“他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他说的话我没完全听明白。他好像说经过这儿到远东去,特意拐了个弯儿到尤里亚金来看咱们。主要是为了你和帕沙。他谈了半天你们两个的事。他一再让我相信,咱们三个人,你、帕沙和我,处境极端危险,只有他能救咱们,但咱们要照他的话办。”
“我出去。我不想见他。”
拉拉大哭起来,想跪倒在医生脚下,抱住他的腿,把头贴在腿上,但他没让她那样做,制止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