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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那个陌生女子刚才向着山洞里清凉的空气说出的那番惶恐焦急的话语对克诺比有所触动的话,从他的外表是丝毫看不出来的。相反,他背靠着石壁,沉思地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慢腾腾地吸着那支造型奇特、铬层已失去光泽的水烟筒。
卢克眼前又浮现出那质朴而又可爱的形象。“她是那么……那么……”他是干农活出身的,一时想不出用什么适当的词来形容她。猛然,他记起她刚才讲话中提到的一件事,这使他怀疑疑地凝望着这位老人。“克诺比将军,你参加过克洛恩战争,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卢克说。
“嗯,是的,”克诺比漫不经心地应答道,就象是在闲谈炖肉的烹饪法一样。“我想这有些年头了。我曾经是一个杰迪骑士,象……”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接着说,“象你父亲。”
“一个杰迪骑士?!”卢克重复说。突然他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但我父亲没有参加过克洛恩战争呀。他不是骑士,他是一个运货飞船的驾驶员。”
克诺比含着水烟筒,嘴边浮现出微笑说:“但这是你叔叔告诉你的。”他的注意力突然转到其它什么地方。“欧文·拉尔斯不同意你父亲的思想倾向和人生哲 学。他认为你父亲应该呆在塔图因,而不要去卷入……”你又似乎冷淡地,耸了耸肩。“唉,他认为你父亲应该留下,专心照管自己的农活。”
卢克没有说话,他紧绷着身体倾听着老人叙述他父亲的身世。过去他只从他叔叔那儿听说过,而且那是被歪曲了的。
“欧文常常担心你父亲的冒险生涯会影响你,使你脱离安克赫德。”他遗憾地慢慢摇着头,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你父亲恐怕天生就不是个干农活的。”
“卢克转身走开。他又继续去清除斯锐匹欧伤口已经愈合了的金属外壳里最后的沙粒。“要是我以前就了解他该多好!”
他喃喃地自语了一声。
“他是我有生以来认识的最好的飞行员,”克诺比继续说,“一个机智的战士。他的‘力’……本能很强。”克诺比一下子显得苍老起来。“他还是我的好朋友。”
刹那间,老人又恢复了他那天生的幽默感,象孩子似的眨动着双眼说:我知道你自己也是一名相当不错的驾驶员。飞行和航海虽然不能遗传,但造就一名优秀的 小飞船驾驶员所需要的许多素质却是能遗传的。你已经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些素质。当然,就是一只鸭子,也还得先教它,才会游水。”
“什么鸭子?”卢克好奇地问。
“那是小事,你别管了。你知道,在各方面你都很象你父亲。”克诺比直率地打量着卢克,使卢克感到局促不安。“比起上次见到你,你已经长大了许多。”
对此卢克无言以对。克诺比又陷入沉思之中,卢克默默地等待着。不一会儿,那老头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显然他已做出了重大决定。
“所有这些都提醒了我,”他装出一副偶然想起的模样,“我这里有一件东西给你。”他站起来,走到一个庞大的、旧式柜子跟前,在里面翻寻起来,他把各种 各样有趣的东西翻了出来,又全都重新放了回去。其中有几样卢克是认得的。显然,老人是在专心致志地寻找某件重要东西,卢克只好克制自己,闭口不问那些逗人 喜爱的小玩意。
“你父亲说,等你长大以后,”克诺比说,“他想让你得到这把……可我得先找到这个该死的东西。我以前就想把它交给你,可你叔叔不允许。他认为你会由此而产生一些愚蠢的念头,最后会追随老欧比—旺去进行理想主义的讨伐战争。
“你瞧,卢克,这就是你父亲和你叔叔欧文之间的分歧所在。拉尔斯是个不让理想主义来干扰实际事务的人,而你父亲则认为这个问题甚至连讨论的价值都没有。在这类事情上,你父亲都是凭本能作出决定的,就象他凭本能驾驶飞船一样。”
卢克点了点头,他终于捡出了最后一颗沙粒。他四处寻找剩下来的一个器件,准备把它装进斯锐匹欧敞开的胸腔盖板上。他终于找到了这个防逃器,他拉开机器里的接收闩,要着手把防逃器装上,斯锐匹欧专注地看着卢克的动作,明显地向后退缩了一下。
卢克久久地盯着那金属和塑料的光感受器。然后,他断然地把防逃器往工作台上一放,并合上了机器人的胸膛盖板。斯锐匹欧什么也没有说。
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咕哝声。卢克转身看到克诺比很高兴地走了过来,交给卢克一个看来无害的小东西。卢克很有兴趣地研究起它来。
这东西有一个粗而短的手柄,手柄上装有一对小开关。手柄上方是一个金属圆盆,直径比他摊开的手掌大不了多少。手柄和圆盘上都装有一些新奇的宝石般的零 件。其中有一件看上去象是电池——卢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电池。圆盘的反面磨得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最使卢克疑惑不解的要数这能量电池了。不论这东西 是什么,从电池的额定功率可知,它是需要巨大能量的。
尽管老人说这个东西是他父亲的,但它看起来仍像是新的。唯有手柄上的一些轻微划痕表明它过去曾被人使用过。显然,这应归功于克诺比多年的珍藏。
“先生!”后面传来了卢克好一会儿没听到过的熟悉声音。
“什么事?”卢克一惊,中止了他的研究。
“如果你暂时不需要我,”斯锐匹欧说,“我想把自己关闭一会儿。这样有利于神经的愈合。而且,我反正也该搞点内部自我清洗了。”
“好,去干吧!”卢克心不在焉地回答,马上又回头研究起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来。在他身后,斯锐匹欧沉默着,眼睛里的辉光也暂时消失了,卢克注意到克诺比正在很有兴趣地瞧着自己,他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东西,终于无可奈何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你父亲的光剑。”克诺比告诉他,“曾经有段时间,这玩意儿很流行。现在,在星系的某些地方,也还一样流行。”
卢克检查着手柄上的控制开关。然后试着按了按靠近镶镜球部的一个颜色鲜艳的开关。霎时,圆盘射出一道大拇指粗细的蓝白色光柱,长约一米多一点,光柱稠 密到不透明的程度。光柱的终点和起点一样浓烈耀眼,强度一点也不衰减。奇怪的是卢克毫不感到光柱有热辐射出来。不过,他还是非常小心不去碰上它。他从来没 有见过光剑,但他知道这玩意儿能把克诺比的洞壁——或人体——钻穿。
“这是杰迪骑士的正式武器,”克诺比解释说,“它不象能量枪那样笨重而无规则。要使用它光长两只眼睛是不够的,更要有娴熟的技巧。这是一种漂亮武器, 也是一种象征。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能量枪和聚变刀。但如果你能熟练地使用光剑,那就表明你比一般人高出一头。”他边说边在洞里踱来踱去。
“一千多个世代以来,卢克,杰迪骑士是星系里最强大的、最受尊敬的力量。他们是古老共和国的和平和正义的卫士。”
卢克没有追问从那以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克诺比抬头一看,只见这青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空中,根本没有听见老人的话。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责怪卢克心不在焉,但克诺比却不这样。他比大多数人更能体贴别人,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户克察觉出了这种寂静,重新开始讲话了。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卢克缓缓地问。
克诺比踌躇了一下。卢克觉察出老人并不希望谈及这个具体话题。然而,和欧文·拉尔斯不同,克诺比不能心安理得地用谎言来敷衍过关。
“他是被出卖后遇害的,”克诺比说,“出卖他的是一个名叫达斯·瓦德的很年轻的杰迪骑士。”克诺比没有看卢克,又说:“这达斯·瓦德是我训练过的一个小伙子,是我最聪明的弟子之一……也是我最大的失败之一。”
克诺比重新开始踱来踱去。“瓦德利用我教给他的本领和体内的‘力’行凶作恶,去帮助后来的昏庸皇帝。当时,由于杰迪骑士们死的死,散的散,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和瓦德抗衡。今天,杰迪骑士几乎已被完全灭绝了。”
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从克诺比的脸上掠过。“在许多方面,他们都太善良了,太轻信了;以至忘记了保护自己。他们过于相信共和国的稳定,没有认识到,虽然她的身体可能是健全的,头脑却得了重病,日渐衰弱,最后给当今皇帝这样的人上下其手,钻了空子。
“我要是事先知道瓦德追求的目的就好了。我有时有种感觉:他似乎在抓紧时间策划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阴谋,这就是一个掌握了‘力’而又被‘力’的阴暗面所吞噬的人的命运。”
卢克的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力’?这是你第二次提到‘力’了。”他说。
克诺比点了点头。“有时候我简直忘了是在谁面前唠叨了。简单点讲,‘力’是每个杰迪骑士必须与之打交道的东西。虽然对它至今尚无圆满的解释,但是据科学家推论,它是一种由生物产生的能量场。古代的人类早就猜想到它的存在。但是千万年来,人们对它的潜在能力却一无所知。
“只有某种人才能认识‘力’的本来面目,然而人们却残酷无情地污蔑他们是骗子、伪造者、神秘主义者,或者更坏的人,能使用‘力’的人就更少了。由于‘力’经常突破它自身的原始控制,因此它常常太强大了,难以驾驭。‘力’被他们的同代人所误解——甚至更糟。”
克诺比用两只手臂做了一个囊括万物的手势,说:“‘力’包围了我们每一个人。一些人相信它在指导我们的行动,而不是我们在支配它。杰迪骑士之所以拥有特殊力量,就是他们了解‘力’,知道如何应用它。”
克诺比把手臂放下来,紧盯着卢克,把这个青年人盯得坐立不安。当他再讲话时,他的声调是那样地年轻而富有生气,以至使卢克不禁跳了起来。“如果你要和我一起去阿尔德兰,那么你也必须学会如何应用这种‘力’,卢克。”
“阿尔德兰!”卢克从座椅上跳下来,茫然不知所措。“不,我不去阿尔德兰,我甚至都不知道阿尔德兰在哪儿。”蒸汽发生器、机器人、收获——突然,周围 的东西似乎向他挤压过来,刚才还惹人喜爱的陈设和新颖别致的器具现在却有点令人生畏了。他急忙向四周张望,竭力避开贝恩·克诺比的锐利目光……这个老贝 恩……古怪的贝恩……欧比—旺将军……
“我得回家去了。”卢克沙哑地说,“已经晚了,叔叔一定会责怪我的。”他突然记起什么事,向着一动不动的阿图指了指。“你可以把这个机器人留下。它似乎想要你收留它。我找个借口应付我叔叔——但愿能想得出来。”他几乎绝望地补充了一句。
“我需要你德帮助,卢克,”克诺比解释道,语调悲伤而又坚定。“我太老了,无法胜任这样的事,而这使命又太重要了。”他朝阿图翘了翘下巴。“他的信息你已经耳闻目睹了。”
“但是……我不能卷进这类事情,”卢克直截了当地说,“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们得把庄稼收进来——即使欧文叔叔中途雇用一个小帮手,也少不了我。而对于你讲的事,我也无可奈何,至少现在是无可奈何。况且,阿尔德兰离这里是那么遥远,整个事情都和我毫不相干。”
“这话像是你叔叔说的。”克诺比不带怨恨地评论着。
“噢,欧文叔叔?我怎么才能向你解释清楚这一切呢?”
老人忍住了微笑。他知道卢克的命运早已注定。这是在他得知父亲怎样死去之前五分钟注定的,是在他听到全部信息时注定的。当卢克第一次看到由小机器人笨 拙地放映出来的美丽的奥加纳参议员恳求援助的形象时,命运就已作了安排。克诺比在内心里琢磨,甚至很可能在这孩子生下来之前,他的命运就注定了。贝恩并不 相信宿命论,但他的确相信遗传,相信‘力’。
“卢克,记住,一个人的痛苦就是大家的痛苦,地方遥远不等于就该遭受欺凌。邪恶势力不能很快地遏制,就会蔓延开来,吞噬掉所有的人,不管他是反抗者还是旁观者。”
“我想,”卢克很不安地仟悔说:“我能够把你带到安克赫德镇。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交通工具去莫斯艾斯利,或者其它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很好,”克诺比同意说,“开始时这样做是可以的。以后你就必须得做你认为正义的事情了。”
卢克转过身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好的,不过眼下我有点不舒眼……”
牢房里灯光惨淡阴森,只有黑色的金属墙壁和头顶上高高的天花板依稀可辨。它的设计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加强囚犯的绝望感,这一点是成功的。当牢房的铁门嘎吱地打开时,莉阿·奥加纳惊恐地跳了起来,铁门和她身体一样厚,好象他们害怕如果做薄了她能赤手空拳地破门而出似的。
姑娘费力地向外张望,看见几名帝国士兵各就各位地紧挨着门站着。莉阿·奥加纳蔑视地瞟了他们一眼,紧靠里墙站定。
一个可怖的黑色身影走进牢房里来,步履平稳,好像在滑行一般。姑娘那镇定自若的神色顿时消失殆尽。瓦德的出现挫败了她的勇气,其彻底程度就像大象踩碎 鸡蛋壳一样。这恶棍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瘦长得和古董店的一杆鞭子一样。虽然他站在黑勋爵身边显得卑微矮小,但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和瓦德几乎相差无几。
达斯·瓦德对牢外的某人作了个手势。一个像巨蜂一般嗡嗡作响的东西渐渐移近,从门口滑了进来。这是一个黑色金属圆球,莉阿一见立刻透不过气来。它借助独立的斥力器悬浮在空中,表面突伸出许多金属臂,在金属臂的未端装设了大量精细器具。
莉阿恐怖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东西。她过去听到过关于这类东西的传说,但从来没有真正相信帝国的技术人员会建造这种恶毒的怪物——在它冷酷的记忆装置里存储了人类以及若干异类所具有的各种野蛮暴行的素质。
瓦德和塔尔京静静地站在那里,让她有充分的时间研究这个在眼前盘旋的梦魇般的魔怪。至于塔尔京总督特别注意不让自己心存幻想——以为她一看到这个机器 就会吓得供出他所需要的情报。这倒不是因为害怕下一步出现难堪的局面——他思忖道。每次动刑,都总有人醒悟过来,变得理智些,但那是普通犯人。这次看看这 个参议员的反应倒是非常有趣的事。
他们又有意地等了片刻。然后,塔尔京对机器作了个手势。“好了,奥加纳参议员,奥加纳公主,我们来讨论讨论叛乱的总根据地在什么地方吧!”
机器慢慢地冲着她移过来,嗡嗡声越来越响,它那冷酷无情的球体遮没了瓦德、总督和牢房的其余部分……遮没了光亮……
惨叫声透过牢墙和铁门传到外面已经非常微弱了,不足以打破走道上的安逸和宁静。尽管这样,门外守卫的士兵仍然立即设法找到借口,稍稍向远处挪动,挪到听不到那恐怖声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