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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克雷和卡松很快地抬起头来。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打到窗户上的雨点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如果你们同意我对形势的估计是正确的——虽然这是非常不幸的,”罗丹接着说,“那么我们就必须承认,我们目前所知道 的所有愿意而且能够去消灭戴高乐的人,保安总局也一样知道。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只要在法国一露头,就会像被猎捕的野兽一样,不仅受到正规警察的追捕,而且会 受到‘大胡子’和坐探的暗算。我认为,先生们,我们惟一的办法是雇用一个局外人。”
蒙克雷和卡松看着他,开始是惊慌,继而开始有所领悟。
“哪种局外人呢?”卡松终于问道。
“不论他是谁,这个人必须是一个外国人。”罗丹说。“他既不是‘秘密军队组织’的成员,也不属于全国抵抗委员会。他既 不为任何一个法国警察所熟悉,也没有留下过任何档案。一切独裁政权的弱点都是那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凡是档案上没有的他们就认为是不存在的。刺客是一个不知 名的、因而也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将用一份外国护照旅行,干完这差使就回到他本国隐藏起来。这时法国人民就会起来扫除戴高乐卖国集团的残渣余孽。对于这个 人来说,能否逃出法国并不重要,即便这个人被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我们取得政权后反正要放他的。重要的在于他能不受注意和不受怀疑地进入法国。这是目 前我们任何人也做不到的。”
听他说话的两个人沉默不语,都在那里开动着脑筋。罗丹的计划也逐渐在他们的脑海中成形了。
蒙克雷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一个职业刺客,一个雇佣兵。”
“完全正确。”罗丹回答说。“要说有一个局外人是为了对我们的热爱,或为了爱国,或为了好玩才同意去干这件事那是天真 的。我们为了找到在智力和胆识方面都适合干这个差使的人,就必须雇用一个真正的职业刺客。而这样一种人只是为了钱,为了一大笔钱,才肯干。”他补充道,很 快地瞥了蒙克雷一眼。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呢?”卡松问道。
罗丹做了一个手势。“先谈主要的,先生们。显然我们要做大量细致的调查工作,但是我首先想要知道的是,你们是否原则上同意这个意见。”
蒙克雷和卡松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又都转向罗丹,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罗丹把他坐着的高背椅子尽量往后靠。“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现在大家原则上意见一致。第二点是保密问题, 这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我的看法是,在我们的队伍中,被认为绝对不会泄露机密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并不是说,在我们的队伍里,无论是‘秘密军队组织’,或者 是全国抵抗委员会的人在这方面都是叛徒。有一句古老的成语:‘知道秘密的人愈多,到头来就越不成为秘密。’这个方案的全部实质就是绝对保密。结论是知道的 人愈少愈好。即使在‘秘密军队组织’内部,也有些渗透进来的人,他们已经取得了领导地位,并把我们的计划报告给法国保安总局。这些人暴露出来只是时间问 题。但到目前为止,都是隐蔽的危险分子。在全国抵抗委员会的政客中有些人或者是神经质或者是没有这样的胆量来相信整个计划是办得到的。我不希望无缘无故 地、毫无必要地让这些人知道某一个人的存在,从而使这个人遭到生命危险。你,卢内,你,安德烈,我叫你们两个人来这里是因为我完全相信你们对事业的忠诚和 保守秘密的能力。此外,我想到的这个计划,必须要有你卢内的积极合作。你作为司库和军需官,必须支付职业刺客无疑将要提出的款项。安德烈,还需要你的合 作,你必须保证在法国境内有少数几个绝对忠诚可靠的人,一旦这个刺客需要时,可以给予协助。但是我认为这个主意的细节,除了我们三人之外,没有理由让别人 知道。因此我建议,由我们三人组成一个委员会,完全对这个方案、它的计划、执行和资金负责。”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蒙克雷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秘密军队组织’的整个委员会,以及整个全国抵抗委员会甩掉吗?他们会不乐意的。”
“首先,他们不会知道这件事。”罗丹平静地答道。“如果我们要把这个方案提交他们全体讨论,就必须召开一个全体大会。 单是这个会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大胡子’就会积极打听召开全体大会干什么,甚至会有一两个成员走漏消息。如果我们对成员逐个拜访,要达到初步原则同意就 得几个星期。然后,他们所有的人,在每一个计划阶段和通过阶段,都要求知道所有细节。你们是知道这些政客和委员都是什么东西的,他们就是为了要知道而想知 道一切。他们什么也不干,但是却又都能在喝醉时或不小心时以一句话而使整个计划失败。第二点,即便我们得到了整个‘秘密军队组织’委员会和全国抵抗委员会 对这个方案的首肯,我们在事情还毫无进展之时就让三十几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们自己干,承担责任,即使失败了,我们也不比目前后退多 少。无疑我们将受到指责,如此而已。如果计划成功了,我们就掌权了,那时不会再争论此事了,而消灭独裁者的确切手段将成为一个学术问题啦。那么,简单地 说,你们俩是否同意和我一起成为我刚才告诉你们的方案的仅有的三个策划者、组织和执行者?”
蒙克雷和卡松再次交换了一下眼色,转向罗丹,点了点头。自从三个月前阿古被绑架后,这是他们第一次会见罗丹。当阿古主持工作时,罗丹总是悄悄地待在他后边。如今他自己作为一个领导者出现时,给地下组织的头头和司库留下了精明、果断的深刻印象。
罗丹看着他们两人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微笑了。“好!”他说,“现在让我们来研究细节。就在我从收音机里听到可怜的巴斯 蒂安·蒂尼被杀害的那一天,我突然想到了雇用一个职业刺客的主意。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寻找我们所需要的这个人。显然这种人是很难找到的,他们不做广告。我从 3月中旬以来一直在寻找,所得到的结果都在这里。”
他拿起了桌子上三个马尼拉纸卷宗。蒙克雷和卡松又一次交换了眼色,扬起眉毛,没有作声。
罗丹继续说下去。“我想你们最好先看看材料,然后我们可以讨论选谁。我个人已把这三人都列为可取,以防万一我们选择的第一个人不能或不愿干。每份材料只有一份,因此你们只好轮着看。”
他把手伸进马尼拉纸卷宗,拿出了三份薄薄的档案。他给了蒙克雷一份,又给卡松一份。他把第三份拿在自己的手里,可是没去看它。他对这三份文件的全部内容已经了如指掌了。
需要看的确实不多,罗丹所说的“简历”这两个字用得太准确了。卡松先看完他手里的材料,抬头看着罗丹做了个鬼脸。“就这一点吗?”
“这种人是不轻易让人家知道他们的底细的。”罗丹答道。“看看这个吧。”他把手里拿着的那份档案递给卡松。
几分钟后,蒙克雷也看完了,把档案交还给罗丹,罗丹把卡松刚看完的档案给了他。两个人又埋头阅读。
这次是蒙克雷先看完。他抬头看看罗丹,耸了耸肩。“嗯……没有多少好谈的了,这类人我们能一下子找到五十个。”
卡松打断他说:“等一等,你看看这个再说。”
他翻到最后一页,很快地看完了最后三段。他看完后把档案合上,看着罗丹。
这位“秘密军队组织”的领袖人物丝毫不显露他的倾向性。他拿过卡松看完的档案,递给了蒙克雷,又把第三份档案递给卡松。四分钟后,两个人都看完了。
罗丹收集起档案袋,把它们放在写字桌上。他端起高背椅子,把它掉了个方向,拉向火炉旁,把胳膊放在椅子背上跨坐在椅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其他两个人。
“好吧,我告诉你们干这种买卖的人很少。可能有很多干这种事的人,但是在保安总局没有档案的人却很难找。而最理想的人选,也许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他们的档案。你们把三份材料都看了,现在让我们暂时把他们称做德国人、南非人和英国人吧。如何?”
卡松耸了耸肩说:“我看不必讨论了。如果档案是可靠的话,那个英国人看来比其他两个强多了。”
“卢内呢?”
“我同意。那个德国人年纪太大了些。他除了为现存的纳粹分子干掉了几个追踪他们的以色列特务外,似乎在政治上没干过什 么。何况他反对犹太人的动机可能是私人性质的。因此,他不能称为纯职业性的。那个南非人干掉像卢蒙巴那样的黑人政客完全可以胜任,但是谋杀法国总统是另一 回事。此外,这个英国人还能说流利的法语。”
罗丹慢慢点头说:“我想这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即使在我结束整理这些文件以前,这个英国人在我心目中已经是首选人物了。”
“你确实了解这个英国人吗?”卡松问,“他真的做了那些工作吗?”
“我自己也有些怀疑。”罗丹说。“因此对这个人我额外地多花了好多时间。说要有确凿的证据,那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 那也并不是什么吉兆。我的意思是说各处的档案里都会有他的名字,他就成为一个受到注意的人物了。实际上对这传闻并没有人提些不同意见,即使英国有他的档 案,至多也不过是一个疑问号而已,还不值得列入国际警察的卷宗里。英国当局能够向法国保安总局提供关于这个人的情况的可能性也是不多的。你们知道,他们之 间是尔虞我诈的。去年元月乔治·皮杜尔在伦敦,英国当局就保持沉默。不,这个英国人干这件工作非常有利,只有一件 ……”
“是什么?”蒙克雷很急切地问。
“很简单,他的要价是不会低的。像这样的人可能索价很高。我们的经济情况怎样了,卢内?”
蒙克雷耸耸肩说:“不很好。现在所有的开支下降了不少。自从阿古事件以后,全国抵抗委员会的成员转入地下或住到小旅馆 里去了。他们似乎对于发表电视谈话已不感兴趣了。另一方面,收入像滴水一样少。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必须采取行动,不然就会由于缺乏资金而垮台。干这类工作 是不能只凭感情就可以解决的。”
罗丹忧郁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必须从某些方面去弄些钱来,不然我们就无法采取这样的行动计划。我们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卡松插话说:“是不是可以先和那个英国人接触一下,问问他是否愿意干这件工作,他要价多少。”
“对,那么我们三个人是否都同意这样做?”罗丹对两人轮流看看,两人都点点头。罗丹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刚好中午一 点钟。我在伦敦安排了一个联系人,我现在必须和他通一个电话,要他和这个人接头,并询问这个人是否能到这儿来。如果他准备搭今天晚上的班机来维也纳,那么 晚饭后,我们就能碰到他。不管怎样,当我的联系人给我电话时,我们就知道了。我没有征求你们的同意先在这楼上为你们预定了两个相邻的房间,我想我们大家在 一起有维克托保护比分散住而没有防卫更安全些。就这样吧,希望你们是能够理解的。”
“你倒想得很周全啊!”卡松对他独自决定这样的做法有点不高兴。
罗丹耸耸肩说:“我在取得这些资料以前,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从现在开始,浪费时间越少越好。如果我们同意这样做,让我们现在开始,要抓紧时间。”
他站了起来,两人也随着他站了起来。罗丹叫来了维克托,告诉他下楼去把65号和66号房间的钥匙拿来。在等钥匙的时 候,罗丹对蒙克雷和卡松说:“我得在邮政总局打电话,我要维克托和我一起去。我不在的时候,请你们俩待在一间屋里,把门锁上。我敲门的暗号是先三下,停一 会儿再两下。”
人们熟知的这个“三加二”是代表“法属阿尔及利亚”一词的音节。巴黎开汽车的人在前几年用这个节奏按汽车喇叭,以表示对戴高乐政策的不满。
“随便问一下,”罗丹接着说,“你们俩有枪吗?”
两人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