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加载......
卓一航把同门给王照希引见,其中耿绍南和他早已相识,回思前事,甚觉尴尬。卓一航问道:“各位师兄远来何事?”虞新城潸然泪下,说道:“师父前月初九 日子时仙游去了!”卓一航骤闻噩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摇摇欲倒!紫阳道人与他情逾父母,十二年来苦心培育,正是深恩未报,不料从此相见无期!
虞新城急忙将他扶着,低声说道:“师弟节哀,师父一死,我们武当派的担子可要你担了!”
卓一航拭泪问道:“什么?”虞新城道:“师父遗命,要你做掌门弟子!”
卓一航吃了一惊,颤声说道,“上有四位师叔,下有列位师兄,怎么要我做掌门?”虞新城道,“师弟你文武全材,有见识,有魄力,光大我们武当一派,就全 指望你了。同门拜领师父遗命,无不深庆得人!”说完之后,竟以掌门之礼参见,耿绍南等五人也纷纷过来参见。卓一航慌忙还礼,说道:“列位师兄如此相待,岂 不折杀小弟。掌门之事缓提,待我回山之后,再从长计议。”虞新城道:“师弟不必三心两意。”耿绍南道:“师兄先和我们去见二师叔和三师叔吧。”卓一航道: “两位师叔在哪里?”虞新城道:“就在前面铁家!”耿绍南道:“我们费了好大气力,才探出你在这里。”卓一航挥泪道:“为我一人要各位师叔师兄长途跋涉, 真是于心不安,只恐我要负师父和各位同门的厚望了。”
卓一航挥泪与王照希道别,策马再走回程,耿绍南道:“卓师兄为何和这小子一道?”卓一航道:“怎么?”耿绍南道:“他是陕北大盗王嘉胤的儿子。”卓一 航道:“这个我早已知道。”虞新城是第二代大弟子,人甚平庸,对卓一航被立为掌门也心悦诚服。可是他对武当门规甚为重视,闻言吓了一跳,问耿绍南道:“适 才那人就是去年和你作伴哪个白马少年么?”耿绍南被 辱之后,曾回山哭诉,所以武当门人全都知道,耿绍南道:“正是。”虞新城不觉变了面色,正言对卓一航道:“师弟,你现在已是我派掌门,以后行事,可得更力 小心,以为同门表率。”卓一航拭泪答道:“师兄良言,自当拜领。只是绿林中人也颇多侠义之士,我们不作强盗,与他们往来也不算违了门规。”虞新城道:“你 这话也对,但听说这个王照希与女盗玉罗刹颇有勾结。玉罗刹劫令祖之事,师弟一定是知道的了。”卓一航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爷爷倒并不怪她。”耿绍南闻 言颇为不满,问道:“卓师兄见过玉罗刹了吗?”卓一航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现在心里很烦,有许多事情将来还要和几位师兄详谈。耿兄,那年你代我护送先 祖,我是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作了一揖,耿绍南慌忙还礼,面也红了。讷讷说道:“小弟本事低微,护送不力,师兄纵不怪责,小弟也觉羞颜。”虞新城道:“这 些话都不必提了。卓师弟是本门俊杰,现在又是掌门,你还担心他不替你出一口气吗?”
卓一航策马缓行,心里真是烦如乱麻,同门兄弟对玉罗刹仇视,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但却还想不到如此之甚!而今日玉罗刹正在铁家,片刻之后,就要相遇!
卓一航心头鹿撞,虞新城道:“师弟,放马快走呀!”卓一航茫然放松马缰,不一刻到了铁家,方踏入庄门,便听得黄叶道人呼喝之声,虞新城大吃一惊,不待庄了通报,便和众同门一冲而入。
再说黄叶道人正在责问玉罗刹,忽见虞新城等人拥着卓一航走进,急忙上前迎接;卓一航大哭拜倒,黄叶道人将他扶起,把紫阳道长的遗命向他再说一遍。卓一 航道:“弟子无德无能,何能膺此重任。师叔请领弟子回山,再召集同门,另推贤德。”黄叶道人不便在铁家商讨。道:“那也好。待我与铁老头揭了这段过节,就 和你回山。”铁飞龙见武当派的人反宾为主,在他家里闹得乱哄哄的,心中颇为不快。
好在紫阳道长是他最佩服的人,要不然早已发作。这时见黄叶道人和卓一航谈话告一段落,蓦然站了起来,发声问道:“黄叶道人,你们的掌门弟子现在这里, 你可问他,贞乾道人是谁害死的?”卓一航闻言鉴貌,料得铁飞龙和自己的师叔必是因贞乾之死产生了误会,当下向师叔禀道:“贞乾道人给阴风毒砂掌金独异的门 下所害,铁老英雄正要赶赴西域为他报仇。”
卓一航之言,黄叶道人不由不信,当下老面泛红,急忙抱拳起立,向铁飞龙施礼道:“适才冒昧,贫道这厢陪罪!铁老何日动身,贫道当命门下弟子相助。”铁 飞龙冷笑道:“不必了!俺只有一事相求,请你们在紫阳道长灵前代为禀告,就说铁某一来因有别事在身,二来门户不同,只敢遥祭,不敢亲临,乞他恕罪!”黄叶 道人知他心中尚自有气,只是无可奈何,只得抱拳说道:“铁老言重了!”
卓一航侍立一边(师父虽有命立他做掌门弟子,他可不敢以掌门人自居。),侧目斜窥,忽见耿绍南站在红云师叔身旁,叽叽喳喳如在低声禀告,卓一航心念一 动,暗叫不好,耿绍南正是红云道人的得意弟子,他必然是求师父替他报仇。卓一航再看玉罗刹,玉罗刹坐在铁飞龙身后,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卓一航正巧碰到她 射来的目光,慌忙低下了头,一颗心更跳得卜卜作响。
黄叶道人向铁飞龙陪罪之后,已是无话可说。虞新城等弟子站了起来,准备动身。黄叶道人强笑道:“铁老恕罪,我们告辞了!”话声方停,红云道人忽然一跃而出,叫道:“师兄且慢!”
黄叶道人愕然回顾,只见红云道人指着铁飞龙身后的哪个少女,朗声说道:“这位女英雄我们佩服得紧,贫道早想领教,不想今日有缘相会。”黄叶道人大为惊诧,心想:师弟难道疯了 不成,怎么以武当五老的身份, 竟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发出挑战的口吻。
铁飞龙冷冷一笑,闪过一旁,玉罗刹仍是神色自若,慢条斯理的整好衣裳,这才缓缓起立。
红云道人迈前一步,玉罗刹微微笑道:“武当剑法独步天下,我怎么敢向道长领教。”红云道人哼了一声,道:“不接招也行,但姑娘欠武当派的债,贫道可要 斗胆讨回。”玉罗刹眉毛一扬,说:“讨还什么?”红云道人道:“敢请姑娘将六根指头割下,交贫道带回。”玉罗刹当年在定军山上折辱武当五个门徒,将耿绍南 两根手指削断,其余四人则各削断一根、合起来正是六根。黄叶道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少女不是铁飞龙的女儿,而是江湖上闻名落胆的玉罗刹!怎么却是这 样年轻!
玉罗刹格格的笑个不休,并不答话。红云道人惊愕当场,又不便立即拔剑相逼。卓一航身躯颤抖,耿绍南看他面色有异,轻轻的走近他的身边,悄悄说道:“师 兄,你怎么啦?”卓一航道:“没有什么。”耿绍南道:“这女强盗剑法非常厉害,我只怕师父克她不住。师兄,你可要早做准备,不能让她逃跑!”卓一航茫然的 点了点头,心中但望这场剑比不成。
铁飞龙在笑声中走到场心,朗声问道:“练儿,你真的欠了武当派的债吗?”玉罗刹笑道:“不是欠债,那是彩物。武当派的五位门徒和我比剑,我总不能空手 而归呀,这是黑道上的规矩,爹,难道你还不知道?”黄叶道人听他们父女相称,又是一愕。铁飞龙掀须笑道:“练女,你一定看错人了,那些人一定是冒武当派之 名,你试想武当剑法既然独步天下,哪有以五敌一还败在你手上之理?”两父女一吹一唱,红云道人更是难堪,嗖的一声,拔剑在手,喝道,“玉罗刹,这笔帐你还 也不还?”又望着铁飞龙道,“我们僻处深山,孤陋寡闻,竟不知你有这样一位有大本事的女儿,我们在你的面前向你的女儿讨债,实在太 不恭敬,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也没有办法。”铁飞龙大笑道:“我这个女儿可是与众不同,她做的事情,可从来不要我管,她有什么债务纠纷,她自会料理。 你们可别要迫我替她还债。”
黄叶、红云甚觉奇异,听铁飞龙的话,又绝不似是父女关系。铁飞龙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做父亲的也得主持公道,是你一个人向她讨债呢,还是你们今日 来的武当派两代高人都要向她讨债呢?”红云怒道:“只要你不出手,我们武当派人绝不以多为胜。”铁飞龙笑道:“是么?其实你们多上几个也不要紧,只望黄叶 道兄沉得下气,我老头儿倒不嫌烦,愿陪他静坐看剑。”
这话即是说:只要黄叶道人不动手,你们全部上来,都不是玉罗刹对手。红云越发大怒。
铁飞龙和黄叶道人打了一个招呼,各自退下。红云道人道:“玉罗刹,你还不亮剑,更待何时?”玉罗刹微微一笑道:“长者有命,小辈不敢不尊!
我不敢僭上,请你先进招呀!”
红云咄咄逼人,玉罗刹竟是若无其事,口说遵命,却并不拔剑。红云道人气极,把剑在鞘中一插,左掌突发,袍袖带风,骄伸二指,一个“画龙点睛”,径向玉 罗刹面门点去,哪知玉罗刹身形微晃,红云道人扑了个空,忽觉背后金刃挟风之声,一团冷气倏忽迫来,红云道人大吃一惊,幸他武功极高,脚尖点地,一个“弯腰 插柳”,运用旋身之力,飞窜出去,在旋身之际,还卖弄了一手武当派“鸳鸯连环腿”的绝顶功夫,听风辨器,左脚向后一蹬,向玉罗刹持剑的手腕疾踢,玉罗刹一 个滑步移身,红云已纵出丈许之地又转过身来。玉罗刹长剑在手,盈盈笑道:“道长怎么不拔剑呀?”
红云道人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这玉罗刹身手之快,真是生平仅见!她竟能在避招之际,一个晃身,就立刻拔剑进招,自己一念轻敌,鲁莽疾进,就几乎吃了大亏。
黄叶道人在旁观战,也是大为惊奇,这玉罗刹功力如何还 未知道, 但这份轻身功夫,却确已在铁飞龙之上,看来她的武功绝非铁飞龙所传了。
红云道人这时哪里还敢怠慢,急忙把剑拔出,道:“好,这次要请姑娘先赐招。”连话声也已谦和许多。玉罗刹又是微微一笑,道声:“有僭!”
左手捏着剑诀一指,右臂向前一递,剑尖青光闪动,竟然踏正中宫向红云道人胸膛刺来。武学有云:“剑走一偏,枪扎一线。”又道:“刀走白,剑走黑。”意 思是说,剑术应以轻灵翔动为主,凡使剑的多由左右偏锋走进,很少踏正中宫。而今玉罗刹起手第一招就奔正面中锋刺来,这简直是一种藐视。
红云道人虽然对玉罗刹已转了观感,把她当成了平等的对手,但见她如此藐视,也不禁动了真气,宝剑一圈,迎着玉罗刹剑锋,一招“山舞银蛇”疾圈出去,这 招是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中的一着绝招,专破敌人从正面刺来的招数。黄叶道人在旁看得暗暗叫好,心想:师弟的剑术确是大有进境,这招拿捏时候,恰到好 处,这一圈一带,纵敌人多强,兵刃也要被夺出手!
红云道人也是如此心想,满以为十拿九稳,哪料玉罗刹的剑术完全不依常轨,看她中锋进剑,明是“毒蛇吐信”的招数,不知怎的剑锋一颤,却忽然滑过一边,左刺肩胛,兼挂臂胁,红云道人大吃一惊,连人带剑转了半圈,才避开这招,玉罗刹跟踪急进,躬腰递臂,长剑突如风发。
红云道人明明看出她这一招是“龙门鼓浪”的招数,急举剑上撩,哪知玉罗刹剑到中途,忽然变了方向,似上反下,似左反右,红云道人手忙脚乱,给迫得连连 后退,但武当剑法,到底不是徒有虚名可比,他挡了几招之后,虽然深觉玉罗刹的剑法奇诡无比,但也渐渐看出一些道理,不似初时忙乱。
他抱定主意,把七十二手连环剑法逐一展开,使得个风雨不透,只守不攻。
要知武当派乃内家正宗;剑术经过历代高手增益,确是 严密精深,要不然怎能有“天下第一”的声誉?玉罗刹在他严防谨守之下,一时间倒攻不进去。
黄叶道人手心淌汗,这时才暗暗松了口气,但红云道人还是摸不透玉罗刹的新奇剑法,辗转攻拒,又斗了五七十招,玉罗刹总是稳占上风,处处主动。黄叶道人 心情又复紧张,心知高手比剑,若然只有招架之功,则必处处受敌所制,时间一久,必有破绽为敌所乘。他自己辈分极尊,又与铁飞龙有约,当然不能出手相救。这 时卓一航正巧在他身边,他轻轻的将他的手拉了一下,小声说道:“再等一会,你去把师叔替下来吧。”卓一航武功在第二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虽然比起红云还要 稍差一筹,但年轻力壮,却要胜过师叔。所以黄时道人心想:叫他出动最少可以抵挡三五十招,而且卓一航是小辈,虽败不辱,挡得一阵,再作打算。
卓一航这时如痴如呆,目注斗场,手足冰冷。黄叶道人拉他的手,不觉吃了一惊,看他一眼,问道:“你有病么?”卓一航摇了摇头,黄叶道人沉声说道:“你听清楚了我的话么?”卓一航茫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真是假,黄叶道人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十分忧虑。
这时场中斗得越发激烈,红云道人已是额头见汗。玉罗刹忽然一声长笑,挽了一个剑花,直刺红云左手手腕,红云举剑一挡,她手腕一缩,剑锋倏的自上而下,来势分明是刺向膝盖的关节,这一招竟是武当派的剑法,名为“金针度线”,红云大出意外!
本来红云和她斗了一百多招,已渐渐看出她的剑式与普通剑法相反,摸不着破法,只好坚忍自持,不为敌诱,严密防守,先求无过。但骤然之间,忽见敌人攻来 的招数乃是本门剑法,一时忘了她的剑式总是相反之理,竟然抢到外门,剑把一旋,疾转两圈,这一招名为“三转法轮”,本来是挡“金针度线”的妙 招,不料玉罗刹是下刺,忽然剑锋反弹,向上一绞,红云的剑跟她的剑旋了两旋,几乎脱手飞去。
正是:眼花绦乱处,剑法见神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