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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姆斯特丹飞亚兰达的班机在星期二中午降落的时候,有两个便衣警察在接机大厅里等着飞机的事务长。上面命令他们行动要谨慎,除非必要,否则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最后那个事务长终于出现,他和一群空中小姐一同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决定继续在旁边等待更好的时机。
不过华纳·罗斯立刻就察觉到他们了。可能是由于稍早前所经历的事情,或是直觉地知道他们就是警察,他马上感到他们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他停了一下,和那些空姐说了些话,然后就走出玻璃门来到接机大厅。
华纳·罗斯踩着平稳的步伐走向那两个警察。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亮,并且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他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着黑色。有宽皮带的皮箱。他有一头金发和鬓角,还有杂乱的刘海。他的眉头因惊讶而微皱,他微微噘起下唇,冷静、沉郁地望着他们。
“噢,这算是什么欢迎的场面?”他问道。
“奥森检察官想要和你谈谈。请你和我们到昆斯荷曼……”一个警员说。
罗斯说:
“他疯了不成?两个星期前我刚去过那儿,今天我也不会再有什么要补充的。”
“是,是,”比较老的那个警员说,“你自己去跟他说这些,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罗斯不耐烦地耸耸肩,然后走向出口。他们走到车子旁边时,他说:
“那你们先载我回迈什塔,我要换件衣服,你知道地址。”
然后他坐进后座,一脸不悦,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年轻的警员坐上驾驶座,声明他接收的命令是载他回去而已。不过他的同事说没关系,并告诉他迈什塔的地址。
罗斯领着他们回到他的住所,然后他们在门厅等着他。他出来的时候,换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裤,一件高领毛衣,还有绒皮外套。然后他们就开回斯德哥尔摩,到昆斯荷曼的警察局去。在那里他们把他带到一间房间里面,而布多沙·奥森已经在等着他了。
门一打开,布多沙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然后挥挥手叫那两个警员离开。他拉了张椅子给华纳·罗斯,坐回书桌旁边,然后愉快地说:
“啊,罗斯先生,没有想到我们那么快又见面了!”
“我想你早该计划好了,”罗斯说。“这真的不是我的问题。我想知道这一次你要用什么名义逮捕我。”
“噢,不要这么严肃,罗斯先生。这样说吧,我只是想从你这儿要一点消息,至少开个头嘛!”
“我还是不觉得你有必要动用你的人把我找到这里来,可能我此刻正好有趟好班呢!况且,我可不愿意赔上我的工作,就为了你一时兴起,坐在这儿胡言乱语。”
“噢,不要这么紧张嘛!我知道你有两天的休息时间,罗斯先生,不是吗?所以我们有很多时间,不会有什么事的。”布多沙和蔼地说。
“你把我留在这儿不能超过六个小时。”华纳·罗斯瞥了一眼手表说。
“十二个小时,罗斯先生,视情况需要还可以更久。”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地方检察官先生,我有什么嫌疑?”华纳·罗斯傲慢地说。
布多沙拿出一包王子牌香烟递给罗斯。不过他不屑地摇摇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班森海驹牌香烟。他用一个镀金的登喜路牌打火机点着了烟,等着布多沙·奥森用火柴点着他的烟。
“我还没有说对你有任何怀疑,罗斯先生。”他一边将烟灰缸推向前,一边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谈谈上星期五的事。”
“上星期五的事?什么事?”华纳·罗斯装傻说。
“韩斯街上那家银行发生的事。很成功的计划,九万元是笔不错的收入;可是那个不幸被枪杀的顾客算是个败笔了。”布多沙·奥森冷淡地说。
华纳·罗斯惊讶地瞪着他,然后他慢慢地摇着头。
“看来你真是走投无路了。”他说。“你是说上星期五吗?”
“没错。”布多沙说,“那段时间,当然,你是在国外的,罗斯先生。在飞,我应该这么说。让我想想,上个星期五我们在哪儿?”
布多沙·奥森向后靠着椅背,然后愉快地看着华纳·罗斯。
“你上星期五在哪儿,奥森先生,我不知道;而我,我人在里斯本,你大可向航空公司查询。我们是在当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降落的,迟到了十分钟;隔天星期六我搭早上九点十分起飞的飞机到亚兰达,下午二点三十分到达。上星期五我在蒂凡里饭店吃的晚饭,也睡在那儿,你也可以去查查看。”
华纳·罗斯也向后靠着椅背,一脸胜利的神情看着布多沙。而布多沙则露出高兴的表情。
“非常完美!”他说。“一个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罗斯先生。”他倾身向前,在烟灰缸里抢熄了烟,然后不怀好意地说:“而莫斯壮和莫伦确定没有在里斯本吧,是吗?”
“他们在里斯本做什么?算了,莫斯壮和莫伦要做什么根本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吗,罗斯先生?”
“不关我的事,就像我以前告诉过你的。我根本就没有时间看瑞典的报纸,所以你说的什么上星期五的事,或者什么银行抢劫案,我完全不知情。”
“那我可以告诉你,罗斯先生,那发生在银行快关门的时候。一个装成女人的人先拿了九万元现金,然后开枪射杀了一个银行的客人后,坐着一辆雷诺车逃离了现场。这一枪让这次行动变成你最不愿发生的事,罗斯先生。”
“我不明白,我是怎么被怀疑和这件事有牵连的?”罗斯激动地说。
“罗斯先生,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朋友莫斯壮和莫伦,是什么时候?”布多沙问他。
“我上次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而你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不知道,我对他们的了解全都是由你这儿得知的。自从他们被关进古姆拉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布多沙望了华纳·罗斯一眼,然后在他面前的笔记簿上写了些东西,合上它,然后站起来。
“噢,这样,”他冷淡地说,“这应该不难查出来。”
他走到窗边放下窗帘,遮住午后射进屋子里的阳光。
华纳·罗斯等他坐下后说:
“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如果有人被枪杀,那一定和莫斯壮和莫伦无关,他们才不会那么蠢呢!”
“他们可能没有开枪,可是也不能说他们和这件事完全无关……比方说,他们坐在外面接应的车子里面,哦?”
罗斯耸耸肩,然后望着地板,下巴埋到毛衣的领子里。
“此外,也可能他们找了一个同伙,也许一个女同伙。”布多沙热切地继续说道:“我们应该考虑这种可能性。是的,那可能是莫斯壮的未婚妻,他们是不是在干最后一票的时候把她也拖了进来?”他弹了一下指头。“葛妮拉·伯格斯壮,是的!她被判了一年半,所以我们知道到哪儿去找她。”他说。
罗斯连头也懒得抬,只是瞄了他一眼。
“她当然不可能逃脱出来,”布多沙有些惋惜地说,“可是还有一大堆女孩可以做这件事,而显然这两位男士并不反对女士的加入,还是你有其他的看法,罗斯先生?”
华纳·罗斯仍然只是耸了耸肩,伸直了腰。
“唉,我能说什么呢?”他语调平淡地说,“无论如何这些都与我无关。”
“是嘛,当然和你没有关系。”布多沙看着罗斯,若有所指地点头说,然后他将身体向前倾,双手摊在书桌上。“所以你还是坚持过去六个月里从未见过,或得知莫斯壮和莫伦的消息?”
“是的。”华纳·罗斯说:“我以前就说过了,我和他们的所做所为完全无关。我们从中学时期就认识了,这点我们从未否认过。从那时候起,我们偶尔会见见面,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件事,但这不代表我们常常见面,或他们会让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要做些什么。如果他们有什么出轨的行为,我一定会非常难过,可是对这些案子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就像我以前说的,我很希望能帮助他们改邪归正,可是,真的,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你应该了解,罗斯先生,你现在所说的话很可能会被作为是呈堂证供,而且如果我们发现你曾经见过这两个人,那么你的嫌疑就更重了。”
“我不这么认为。”罗斯说。
布多沙露出亲切的微笑:
“噢,我想你一定非常清楚的!”他双手拍着桌面,并站起身来。“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他说,“所以我们的谈话必须中断一下,待会儿再继续,如果你容许的话,罗斯先生?”
布多沙快步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前,他瞥了华纳·罗斯一眼。
罗斯已经显得有些惊慌及难堪了,布多沙想着,兴冲冲地摩擦着双手,一路冲下走廊去。
布多沙关上门之后,罗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他从窗帘的隙缝间往外看,口中轻快地吹着口哨,然后他看了一下他的劳力士表,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布多沙的位子,坐下。他将电话拉过去,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之前,他把抽屉一个个的打开来翻一翻。
另一头有个人接起电话,然后罗斯说:
“喂,小鬼,是我。是这样的,我们晚上是否改到晚一点再见面?我必须和一个人谈谈,大概要花几个小时。”
罗斯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只写有“公物”的笔,然后将话筒换到另一边。
“当然,”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我快饿死了。”他仔细地看着那只笔,把它丢回去,然后关上抽屉。“没有,我现在是在一间饭店的酒吧里面,不过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所以我还是等见面之后再吃吧。七点可以吗?很好,那我七点去接你,那再见啦!”
罗斯放下话筒,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然后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吹着口哨。
布多沙跑去找拉森。
“我抓到罗斯的把柄了。”他说。
“噢,他上星期五在哪儿?吉隆坡,还是新加坡?”
“在里斯本。”布多沙兴奋地说。“他真是个会保护自己的混帐。还有谁会弄出这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对银行抢劫案他一无所知,而且他有好几年没见过莫斯壮和莫伦。他真像泥鳅一样滑溜,像只龙虾一样能钻,而且说谎就像在吃饭一样简单。”
“也可以说他是只到处旅行的动物。”拉森说。“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布多沙坐到拉森面前。
“我准备放他走,”他说,“然后找个人盯住他。你可不可以找个人跟踪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你要跟踪到什么地方?檀香山?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自愿去做。”
“我是说真的。”布多沙说。
拉森叹了口气。
“我想我必须去安排一下。”他说。“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布多沙说。“我会马上放他出去。他休假到星期四下午,而这段时间里,只要掌握住他的行踪,他就会告诉我们莫斯壮和莫伦躲在哪儿。”
“星期四下午,”拉森说,“那我们至少要两个人来轮班。”
“而且他们跟踪的技术一定要是最棒的。”布多沙说。“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给我十五分钟,”拉森说,“找到人之后我再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华纳·罗斯在昆斯荷曼街钻进一辆计程车,而鲁尼·艾克刑警则坐在一辆灰色的富豪车里。
鲁尼·艾克已经五十多岁了,他身材臃肿,有着一头白发,戴着眼镜,还有胃溃疡的毛病。他的医生告诫他要严格实行节食计划,因此在后来的四个小时内,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谢拉小剧场的餐厅里,却没有点什么东西。而华纳·罗斯和那个红发女郎则坐在阳台的玻璃桌边上,显然是毫无节制的,不论是甜的还是咸的都一并照收。
接着,艾克躲在哈索比区的一丛矮树的后方,偷窥着红发女郎的酥胸。在这样一个漫长、清凉的长夜里,她的胸部就像马拉伦湖的湖面一样不停地起起伏伏;而华纳·罗斯则像个现代泰山似地伏在她的身上。
当早晨的阳光从树梢透了下来,艾克仍维持相同的姿势,仍蹲在哈索比区的一个小平房外的树丛中。在确定那两个刚洗完澡的人还在房里后,他花了半个钟头去清理头发和衣服上的小树枝。
又过了几个小时,艾克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而华纳·罗斯仍未出来。这是很容易理解的——要让他离开那个红发女郎的怀抱去见莫斯壮和莫伦,一定得花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