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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的另一边,杰克等人从一个小门里冲了出来,跑到甲板上。
“快,露丝!”杰克叫着,向前望去。甲板上都是人,他们看不见前面。
“救生艇都走了!”露丝失望地指着海中浮动的小船。杰克跑到栏杆处,登上栏杆向远处眺望。
露丝发现格莱西上校和他的夫人在一边站着,显然,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可能与这些疯了似的人群去竞争了。对他们来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只有到这个时候,人们才会理解“老伴”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上校,那边还有船吗?”露丝迎上前,问道。
“没有了。”上校平静地说,似乎这事与他毫不相干。露丝失望之情使得老人感动了,他又指着另一面:“可前面还有船正在上人。”
杰克马上拉起她:“我带你去。”
乐队在甲板上认真地演奏着,他们专注的神情使人感觉他们不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甲板上,而是在维也纳的音乐厅。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都极准确。
人们的慌乱与他们的专注形成鲜明的对照。
如果不是一个人匆忙跑过撞了小提琴手的胳膊,这个乐曲会演奏到最后一个音符——
“有什么用?没有人听我们的演奏。”小提琴手叹了口气,停止了拉琴。
四周一片嘈杂。
乐队的哈里淡然一笑:“在餐厅也没人听,还是拉吧。这样还可以暖和一点。奏《奥菲斯》!”
一首快节奏的乐曲在他们的琴弦上飞荡。
杰克等人从乐队旁边跑过,他们好奇地看了一眼此时还在专心演奏的乐师们。
“在音乐伴奏声中淹死,这可真够格调啊!”托米不乏幽默地喊了一声。
迈达特带着卡尔来到船舷边,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人都在哪儿?”迈达特问旁边的一个人。
“他们都在船艉。”
卡尔抓住眼前没有人的时机,迅速地把钱塞进了迈达特的衣袋:“互相行个方便,迈达特先生。”
迈达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他盯着卡尔,没有吱声。卡尔吸着烟,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副。
迈达特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向船艉跑去……
大船已经有一半沉入水中,而且下沉的速度加快了。但是船上剩下的人还很多,人们越发慌乱。已经上了艇的人在阻止没有上艇的人,而更多的人则在向艇上挤,一些人像没头的苍蝇在甲板上到处乱跑,还有的人自知无望,就在一边等待末日的来临……
拉托的枪声己经镇不住混乱的人群。他嘶哑的嗓音还在响着:“别挤,男土别挤,让妇女上来……只上妇女和儿童!”他用力把一个男人推向一边,“退后!”然后又帮助劳伊把一位妇女拉进救生艇,“上来,夫人!你,先生,退后!请大家不要挤……”
杰克等人挤到人群中,他看出这里没有可能上船了,便对托米道:“到另一边去,快!”
托米立刻向船的另一边跑去。
一个船员又拿起一枚求救火箭。尽管现在已经证明,不可能有船恨快赶来救援,但是,人们还没有放弃希望。
勒杰从左舷走过来。
“找到她了。”勒杰向等在右舷这边的卡尔报告:“……在另一边,……等着上船呢。”
卡尔猛地抬起头。
“和他在一起。”勒杰又补充了一句。卡尔没有说活。但是眼睛里妒忌的火焰又在燃烧……
“还有妇女和儿童吗?”迈达特大声地问。他的目光与卡尔冷冷的眼神相交了,双方都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无言的对视却传望了丰富的信息。
“已经全都上船了。”泰坦尼克号的主人艾斯梅在一旁插话道。他一直在这里,在这个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关头。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乘客了。
迈达特不管艾斯梅的回答,又一次大声发问:“还有人吗?”
艾斯梅也在催促着:“快上,快点,快点!”
卡尔从迈达特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暗示。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显然他毫无上船的可能。
迈达特又一次喊:“还有人吗,动作快一点!”虽然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卡尔,但却没有一丝的默许,卡尔当然不敢,公然地迈向救生艇。迈达特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卡尔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去死吧!”愤然向左舷走去。
勒杰也跟着骂了一句:“他妈的!”悻悻离去。
一名警员拦住卡尔:“先生,先生,这儿不能过去!”但是卡尔根本不理,硬行闯了过去。
身后,传来艾斯梅的声音:“好了,满了,好……”
艾斯梅盯着救生艇的位置,但是两眼的余光却在扫视周围的人,当他确定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纵身一跳,跳进了救生艇。
迈达恃刚要下达命令,突然发现艾斯梅已经坐在救生艇里了,不禁大吃一惊——泰坦尼克号的头号人物也要弃船而逃了,要置两千多人的性命于不顾了,他心中一阵苍凉。但是,艾斯梅却目不斜视地坐在艇里,摆出一副对外界全然不理的劲头。
迈达特没有任何表示,冷漠地下达着口令:“准备放!解开缆绳!往下放!慢点,……两边一齐放!慢点,慢点!”
救生艇一点点地降了下来,当艇降到脱离了迈达特的视线时,艾斯梅才敢扭过头去,看看四周。
一位母亲带着一个女儿已经上了救生艇,另一个女儿在父亲的怀抱里。拉托伸手接过了女孩:“把她交给我吧。”
拉托把女该兰到了船上,女孩哭着向父亲伸出手:“爸爸,你也上来!”
“没事,孩子。”父亲勉强微笑了一下。
“坐好。”拉托将站起来的女孩按下。
“爸爸,你快上船呀!”另一个女孩也在哭叫着。
露丝看着这一幕,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她默默地想着什么……
“爸爸跟你暂时告别,就一小会儿。”父亲极力安慰着女儿,“爸爸坐另外的船。这船只坐妈妈和孩子。听话,孩子,跟妈妈在一起。”
父亲的话说起来很安详,但是露丝听得出来,他的话里带着痛楚,带着悲哀,带着依依惜别的深情。
女孩母亲的泪水流了出来,但她没有大哭,因为她不能让孩子伤心。
露丝突然转向杰克:“你不走我也不走,”
杰克一愣:“你必须走,快!”
“不,杰克!”
杰克有些急了,现在没有时间再磨蹭了,要是她再不上船,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走了。他大声喊道:“快上船,露丝!”
“不,杰克!”露丝也同样大声回答。
杰克几乎恳求她了:“你走,快上船……”
“是的,快上船,露丝。”旁边有人插进一句话,杰克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卡尔。
“唉呀,瞧你,这么憔悴。”卡尔轻轻地抚摸露丝的头发,看见她全身湿淋淋的,便扯下她身上那件从水里捞出来的长裙,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露丝的身上:“来,换这件。”
对这突然出现的人物,杰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现在顾不得卡尔了,首要的是要露丝马上上艇。他一把推开卡尔,对露丝说:“你先走,露丝,我坐下一趟。”
杰克说得很轻松,好像他们这是在乘公共汽车。一旁,卡尔和勒杰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露丝先走这一点上,卡尔不仅不反对,而且是赞成的。他找到露丝,就不想再丢掉她了。只要她能上船,而肯定他自己也会有船上,剩下的就是杰克那 个穷光蛋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刚才勒杰没有摆平他,现在,他还是得完蛋。想到这里,卡尔心里更有数了,因此,他没有打断杰克的话。
露丝从刚才那个父亲与女儿的对话中已经明白,分手就意味着永别。她不能没有杰克。
“不,要走一起走。”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儿。我有求生的技能,你放心,去吧,上船。”杰克笑了笑。他的表情全出于内心真诚的意念,这使露丝多少有点儿放心了。
“刚才我跟一个当官的说好了,杰克和我没事儿,都能走。”卡尔插进一句。
露丝从来不相信卡尔的话,尤其不会相信他能这样好心为杰克的生死担忧。因此,她颇为怀疑地看着卡尔。
但是杰克却高兴地说:“瞧,我也能走了。”似乎杰克完全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他边笑边推露丝上艇,旁边的卡尔也劝道,“嘿,快,快点儿上艇。”
确实不能再等了。船员怀德已经催促:“快点儿上船,小姐。”
露丝将信将疑一步一回头地上了救生艇。
“留神脚下,踩稳了,留神脚下……留神,快一点。”怀德见人已经坐好,便下令:“小心手,准备放船!往下放!”
绳索松动了,人们紧张地惊叫起来,但是马上救生艇便平稳地降向海面。
“慢一点儿,往下……往下!两边一齐放!……稳着点儿……”在怀德的口令声中,露丝看着杰克的脸逐渐升高——那是救生艇在向下降落。
杰克也在看着渐渐离他而去的露丝,他一边招着手一边微笑,就像在送旅游的亲人。
露丝渐渐觉得眼睛模糊了,那是泪水慢慢地涌上眼眶。随着救生艇的降落,一种诀别的感觉逐渐强烈。她无法忘记在这短短几天中的一切,那是已经烙印 在脑海中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这短暂的时日浓缩了人一生的精华,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只有在与杰克相处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生活的真谛。现在,对她 来说,跳海以前的岁月,她只是没有生命的躯壳,是杰克赋予了她新的生命,就像上帝再造了一个露丝。他不仅挽救了她的肉体,也打开了她心灵的窗户。从那时 起,她才感到活着真好。
杰克看到了她的泪水,那是在灯光下闪烁的光点,从露丝的眼睛里散射出来,撞击在他的心上。也许,这只是他的感觉,他的想象,他对露丝极其强烈的 爱所产主的幻象。但是,这却是他浪迹大涯最难忘的一刻。他将要与他的所爱分开,直到他们再次相逢。那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的漫长岁月——如果这个世界存 在的话。
“你挺会装蒜!”卡尔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杰克明白,现在是他们之间的较量了。他并没有改变脸上的表情,但是话语变得尖厉了:“跟你完全一样。”
卡尔没有回答。
“根本没有说好,不是吗?”杰克把话挑明了。
“当然说好了,可是没有你的份!”卡尔冷酷地一笑,“我总是胜者,总是我赢!”
露丝一直在看着上面两个男人的表情。她根本不信卡尔,她知道卡尔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的。就在不久前他还在给杰克栽赃,然后把杰克关押起来,如果不是找得及时,杰克现在已经……
露丝想到这里,悚然一惊,就在刚才还要置杰克于死地的卡尔怎么能帮杰克脱离险境呢?他所说的全是假话!卡尔欺骗她,这可以理解,杰克为什么也附和着说呢?显然,杰克知道,他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不想因此连累她,所以催她快走……
“慢一点儿……放……慢一点儿……”怀德的声音在露丝的耳边越来越弱,她已经完全陷入感情的旋涡之中了。此时,露丝耳边又响起在她跳海瞬间杰克说的那句使她终身难忘的话。突然,她做出一个决定——个义无反顾的决定。
就在救生艇即将落到海面的瞬间,露丝突然猛地扑向对面的一个打开的船体上的窗口,并且抓住了窗框。
“你要干什么?”怀德吓了一跳,其他的人也都大吃一惊。顿时,船上艇内一片大乱……
“露丝!”杰克探身大喊。
卡尔也大叫:“拦住地!”
众人全为这个反常的举动所惊呆,趴在船舷上俯身观望;杰克却立即转身冲向下层的甲板。
露丝一爬进泰坦尼克的大厅,便向楼上飞跑。杰克冲下楼,迎面抱住了她,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从分开到重相聚,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对他们来说,好像已经跨越了几千年的时光。从露丝踏上救生艇的一刹那,这一对恋人就在经历着感情的煎 熬,尽管他们看似冷静、沉默,有谁知道在他们的内心里,如熔岩般的激情在怎样地沸腾!这可以融化千年冰雪的热力一旦喷涌。就会不可遏止,燃成燎原大火。
现在,外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身影、对方的泪水、对方的笑容……爱情,当它到了它的绝对高度时,常常掺和着一种使人莫名其妙的将一切抛向九霄云外的魄力,至高无上的只有爱情本身。
“你真蠢……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杰克一边发疯似的吻着她,一边不主地问。
露丝也在动情地回吻,她用泪水擦洗着杰克的脸颊,用无声的啜位向爱人诉说着瞬间与永久相思的凄苦。
“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你真蠢……”这句话反复地从他们的嘴里说出,却没有一个确切的回答。因为这不是用嘴回答的问题,心灵在用行动做着注解。
当他们开始用语言交流时,露丝的第一句话使得杰克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说:“‘你跳我也跳’这是你说的,对吗?”
“对,对!”杰克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此时的感情,他只是更紧地抱住因哭泣而有些颤抖的露丝,杰克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硬汉子。但并不是没有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哦,天哪,……我不能走……”露丝的话语断断续续,“……我不能撇下你……”
杰克强忍着自己的感情,他不想让露丝感到他的软弱。他轻轻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好吧,想想办法……
就在他们的头顶上,一双妒忌得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一幕。卡尔就在楼上的栏杆处,他明白,现在,他是彻底失去了露丝。
对于卡尔来说,他从来没有失败过。他不能容忍别人胜过他,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得到手!但是今天,他败了,惨败!这是他那狭隘的心胸最不能容忍的:在他的妒火还没有烧到忘乎所以的时候,勒杰及时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两个人离开了那沉浸在爱之中的恋人,向甲板走去。
“现在怎么办?”
勒杰默默无语,突然,卡尔像发疯似的一把掀起勒杰的衣服,把他腋下的手枪一下子抽了出来,然后转身冲下楼梯……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慢,但是做起来却是很快,一气呵成。当勒杰想阻拦时,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杰克突然发现卡尔出现时,他已经握枪在手了。杰克毫不迟疑将露丝一推:“快跑,露丝!”两个人向下一层楼梯跑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卡尔手中的枪射出了第一颗子弹,楼梯扶手处的装饰物被打得粉碎,溅出的碎片从杰克低下的头上飞过。
露丝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坏,她嘴里不住地叫着,被杰克拉着飞跑。
卡尔一个大步蹿下楼梯,不料正踩在楼下的一张纸上,他被滑倒在地上,手枪摔了出去,他爬起来,捡起枪继续向下面的杰克和露丝开火。
于弹呼啸着射向楼下已经漫上来的海水,将水溅起老高。但是没有一枪击中两个逃跑的人。由于船即将沉没,所有的人全在逃命,只有一个船员企图阻拦 一下,但被推开后,看到卡尔那疯狂的模佯,他也退缩了。再没有其他的人对这样的事感兴趣,因此,他们在这艘即将沉没的豪华大船的楼上楼下追杀与逃跑如入无 人之境,尽管尚有许多人在为脱困奔忙。此时,不能不为人性的卑劣而感叹!在生命危及每一个人时,别人的危险和自己的生命相比就不那么重要了。也许只有至爱 的人才会把对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但是这样的事情我们知道得太少了。
卡尔在楼梯下又一次摔倒,为杰克和露丝的逃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此时,他们逃向最下面一层的餐厅,那里已是一片汪洋。杰克和露丝停了下来,听听卡尔的动静。当脚步声依旧在楼梯响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只好瞠进已经没腰的水中……
“快,露丝!快!”
“啊!”
在水中行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杰克拉着露丝,奋力向另一方跑去。
卡尔穷迫不舍,当他发现逃跑者已经进入大厅中间时,也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边追边不断地射击。
一把手枪的子弹不会永远打不光,当杰克消失在大厅的另一端时,卡尔手中的枪再也打不响了,直到这会儿,卡尔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眼前是不断上涨的海水,下面的海水像地泉一样向上冒着,仿佛在灌一间室内游泳池,无止无休。而他则正站在这大游泳池的里面。
冰冷的海水浇灭了卡尔的妒火,一旦冷静下来,他马上想到目前的处境。用不了多少时间,这里就全部成为水的世界。船体由于倾斜使得重心偏移,因此 承受不了超出的重量,发出刺耳的吱——吱——嘎的可怕响声。他可不想与这两个人一起成为大船的殉葬品!哗哗的水声像是在提醒他:目前的处境已是万分危急, 船沉人亡已经不遥远了。
“哦!啊!你们到地狱里去结婚吧!”卡尔大声喊着。他只有用这句恶毒的诅咒来发泄他的仇恨了。
卡尔回到楼梯上,他又看了看杰克和露丝消失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影。他不甘心地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勒杰赶来,看着他那被仇恨与懊悔弄得扭曲了的面孔,不解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钻石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又把外套给她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