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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威特拿起话筒:“喂,戴夫·贝利,你好…没在保险柜…不,不用担心,可能在别的地方……当然可能。……破地板缝、她母亲的卧室,总会找着的。”
鲍比小声插嘴道:“也许永远找不到。”
洛威特没有理睬他,依旧又对着听筒:“……确实不大好找,再说……不过还有几间屋子没进去……得慢慢来,每间屋子都得仔细地找……”突然,他的目光集中在电视机屏幕上一一
“请稍等……”洛威特把电话给了鲍比,来到桌子前。
那是一个大的方形玻璃器皿,里面放着从文件夹里找出的一张画。一名打捞队员正在用水龙冲刷着画上的淤泥。已经冲开的画面上是一个裸体女人的素描,……
鲍比对着电话:“他好象发现了什么…”
这边,洛威特急急地问:“那张保险公司提供的钻石像片呢?”
鲍比忍不住了,他对话筒:“……等我的电话。”放下电话匆匆赶过去。
一颗硕大的蓝钻石的照片,一张女人裸体的素描画像。
水的波纹荡漾,将涟漪从画面上摇过,仿佛画在轻摆,人物欲飞……
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钻石晶莹,仿佛吸收了日月的精华,在光线的扫射下,每一个棱面都闪烁出夺目的光芒。异彩流 动,就停一个有生命的精灵。相比之下,旁边那幅保护在药水里不起眼的人体素描画显得如此的朴实无华,如果不仔细观察。你几乎看不出它的真实年纪。那也是一 个近百年的遗物。画的笔触还显得稚嫩,但是人物神态、明暗关系处理得却是一丝不苟。从画中女人的表情上看,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初为模特的新手,但是她眼神 中流露的幸福与满足,却表露了与画家非同一般的关系。最引人注目的是女郎胸前的那颗钻石,它与照片上的钻石完全相同。
1912年4月14日
这是画上的日期。
底下的签名:杰克·道森。
“天啊!”
洛威特一声惊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终于找到钻石的下落了。
1996年美国。
丽莎·卡尔弗特今天特别忙,虽然只是打扫、整理房间,但也需要大半天时间。要知道,并不是总能有空闲的。奶奶的那些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东西把屋子 塞得满满的。家里只要有一个这样的老人,就不要想有干净的时候了。不过说老实话,丽莎对奶奶还是特别尊敬的,她有着不平常的历史,可以说她简直就是一个世 纪的见证!百岁高龄并没有减弱她对生活的热爱,只要看一着她摆满屋子的照片,就可以知道她那非凡的经历。因此,对于屋子乱一些,丽莎从没有怨言,倒是奶奶 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此时,奶奶正一个人在阳台上摆弄她的那些陶土。她是一个艺术家,丽莎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手艺,因为从奶奶的家族来看,她是 不会与这些东西为伍的。在奶奶身上有太多的谜,就连在费城的爸爸妈妈也不甚知晓。好在丽莎和现代青年女性一样,她们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大关心外界,也确 实,自己的事尚且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呢?对这一代人来说,过去的一切意味着陈旧与没落,而在她们面前的则是无限美好的未来,那是属于年轻人 的。有时也可能需要知道一点儿过去,可那至多是为了好奇与解闷;好在奶奶从不多言,这就使得丽莎乐得清静。今天她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把屋子 整理一下。
奶奶有一个习惯,不管多忙多乱,电视总是要开着的。现在,正是新闻节目时间,女播音员圆润、甜美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寻宝专家布拉克·洛 威特以搜索沉船、找寻黄金首饰而闻名……他租用俄国的潜艇,前往泰坦尼克号当年沉没的地方去进行搜索。现在我们通过卫星与在大西洋的研究船科研号上的布拉 克联系上了,下面请听我们对他的采访……”
对这样一个已经是人所尽知的消息,丽莎兴趣不大。她曾经想用她的审美观去改造奶奶,但是最后以妥协告终。现在她似乎把已往的教训全忘光了,依旧 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居室布置工作。物件与家具的摆设远比那个什么沉船重要多了,只要她不是在那条船上,这件事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要说绝对不关心也有些冤枉 她了,她尽管在忙着自己的事,却也偶尔扫一眼电视机的屏幕。这主要是想看看何日新闻结束,她可以转换至到音乐频道。
阳台上的奶奶在专心地进行创作,陶土在转盘上旋转,奶奶那双布满筋络的手灵巧地控制着陶上的形状。有时,丽莎真有点儿想不明白,这种灵巧的事情 为什么她却做不来?现在,要是丽莎在奶奶身旁的话就会发现,奶奶显然心不在焉,因为陶罐的形状远不及已往做的精巧,饱经沧桑的脸上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使得 那双仍不失魅力的眼睛变得深邃了。
“喂,布拉克一一”看来卫星已经接通了,播音员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
“你好!特蕾茜!大家都知道泰坦尼克号的事,那些故事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了。例如,当船沉的时候,乐队依旧不断地奏着《秋天》和《上帝离你更近》等曲子……但是……”
也许是丽莎搬动东西干扰了电视的声音,在老人耳朵里,话语有些断断续续:“……我们还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洛威特的声音通过卫星在电视里传了出来,“船舱里锁着很多的秘密……所以我们潜到前人从未到过的地方。”
老人的眼神越来越专注,那几乎超越了一个老人所能有的神采,只是可惜,丽莎并没有看见这一切……
“你们的行动举世瞩目。”播音员特蕾茜适时地接过了布拉克的话头,把采访引入另一个主题,“可是,你们的行动也引起很大的争议,有人说你们是正当的,可也有很多人称你们是盗墓者,你们是怎么看的呢?”
“考古的人得尽可能挖掘古墓,否则他就无法深入研究……”
老人站起来说了一句什么,丽莎没有听见。老人走进屋里,显然,泰坦尼克引起了她的兴趣,但是,她似乎对是不是盗墓并不在意,因为她根本没有去听布拉克的辩论。
丽莎发现奶奶站了起来,忙过来:“您说什么?”
“开大声一点儿,孩子”老人说。
电视上,布拉克在回答:“我在学校里学过博物馆学,受过特别训练,我会把找到的遗物妥善保管的。”他显然是在叉开话题,“请看一下今天我们的发现吧,这是一张图画。”
电视镜头转向布拉克,然后摇向他身前的那幅女人人体素描。
“这是在海底留存了84年的纸张。”布拉克骄傲地说。“我们的队员将它完整地保留下来了。这儿还有作者的签名,字迹非常清楚……或者……”他又不无讽刺地补充道:“难道说应该上它永远……长埋海底?”
老人的双眼此时迷蒙了,仿佛一场春雨渐渐沥沥洒过大地,润物细无声;又像雾起山谷,朦胧而飘渺……
电视镜头似乎在画上停滞了,久久不肯移开。于是,我们在镜头的指引下,将目光从画上那个年轻女子的脸开始向她的全身移动。她半躺着,赤裸的身躯 无半点遮掩,微偏的头恰好将颈下那颗硕大的钻石项链展示出来;钻石镶嵌在一对高耸的乳房中间,就像两座山峰间的一汛泉水。尽管是素描,但是,似乎可以看得 出肌肤的色彩,感觉得到它的质感一一白如雪、柔似绵,尤其是那双眼睛,带有一种满足与惊喜参半的神情,使得这张素描成为一幅传神之作。
这张名不见经传的作品给人一种妖冶的美,使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画中女人的双眸,进而将人们带入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
“上帝啊!”电视机前,老人一声轻呼,给这扑朔迷离的沉船寻宝的故事又增添了一丝悬念。
1996年。大西洋。
科研号。
布拉克·洛威特为第一步的打捞成功而欢欣鼓舞,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那张84年前的素描,在海底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浸泡,居然完整如新,使得专家们大 为困惑。他们把此解释为深海底下缺乏危害性的微生物,底层海水含盐量或盐的浓度低,深水水温差不多到冰点,还有含氧低等等,所以海底的东西腐蚀慢……这一 切解释只是人们的主观猜测,因此,洛威特不敢完全相信。因为对于打捞沉船的宝藏来说,成功的概率是极低的,这不仅在于技术难度大,更重要的是信息的及时与 判断的准确。否则,人人都可以靠打捞沉船发财,那还有什么沉船可供打捞呢?要确定沉船的位置、沉船所装的物品、沉船海域的地形与深度、是否曾经有人进行过 打捞等等,这些信息并不好搞,但却都是打捞成功与否的重要环节,缺一不可。有人将这种行当比喻成赌博,久之上瘾。现在,洛威特就已经赌瘾很大了。多次地搜 索、打捞,他几乎跑遍了四大洋,已经成为这方面不可多得的专家,但是他从来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因为这是拿生命在做赌注。魔鬼将大海变成无数财宝的存放地, 他们所做的就是从魔鬼的嘴里抢财物。现在,马上要进行下一次搜索,他从已经找到了的画上证明钻石就在这条船上。可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这张画确实是在船 上画的呢?
任何一个疑点都需要小心求证。例如,在查正这艘沉船准确的位置件事上,他下了极大的功夫,可能在他打捞生涯中最为费力的一次。从泰坦尼克号最后 一次报告的位置——北纬41’46,西经50’14,洛威特不难找到它的大约位置,但是,实际上,这是当时泰坦尼克号的四副在撞到冰山后计算出来的,并不 是准确的位置。在大西洋海底找一条沉船并不像在纽约第五大街找一辆汽车那样容易,因此必须把有关泰坦尼克号最后几小时的一切点滴材料一一有关速度、互相矛 盾的位置报告,水流、波浪下滑的角度等所有资料编成程序,输入计算机,这样,读出数据才能直接指出泰坦尼克号的位置。
试验与计算是极枯燥的,但却是行动前必不可少的。多少个不眠之夜才给他们今天的行动以信心,现在,钻石的找寻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他怎么敢有丝毫的马虎呢?
一艘深海潜艇正在被慢慢吊起,移出船舷,以便放入海中。这是技术部门和船员们的事,但是,洛威特还是不转眼珠地盯着每一步操作。他宁可亲自指 挥,这样可以掌握全过程的每一个步骤。起重机的轰鸣声很大,腥咸的海风加着冰冷的海水不时地扑打着他的面颊,但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叉开的双脚牢牢地钉在 甲板上。
“洛威特!”鲍比从工作间出来,大声喊道:“有卫星电话找你。”
“鲍比,现在我们正要出动,你没看见吗,潜艇正在入海!”
洛威特不喜欢有人在这时打扰他,对于新闻记者的采访,他已经头疼了。刚才那位女记者的提问让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盗墓者!要不是因为有镜头对 着,他早就骂娘了。他决定,以后不再见什么记者了,本来这类事情是要保密的,谁先发现沉船,谁就可以捷足先登。可这次鬼使神差地,居然要上电视!结果闹了 一肚子气不算,还要在全世界人面前出丑,真他妈窝囊!现在又是电话,肯定还是那些记者,他可不想再为那些臭婊子提供出风头的机会了。
“相信我,你应该听这个电话的。”鲍比是个慎重的人,他知道头儿不高兴,但他坚持要洛威特去听,显然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洛威特转身走向电话,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希望不是又来烦我的。”
“哎,你说话时要大点儿声音,她年纪不轻了!”鲍比说着将电话话筒递给洛威特。
“好的。”
现代的通讯设备已经把天涯缩短到咫尺,尽管这是在大西洋的一艘船上,但是电话耳机中传来美国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因距离受到影响。
“我是洛威特,有何贵干?你是谁?”洛威特的声音冷漠、干涩,他不知道对方会带给他什么问题。
“我叫露丝,露丝·卡尔弗特。”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个苍老但不失魅力的声音:“我想知道你们找到了‘海洋之心’吗?
仿佛有人重重地击在洛威特的头上,他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是海洋之心!这颗钻石就像魔鬼附体,洛威特凭直觉感到,它不会远离,应该在附近,可是他始终与它擦肩而过。从那张画上发现了钻石的踪迹后,他 就一直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抛出诱饵,至于画与钻石的关系,他从来没有向打捞队以外的人提过。这是绝密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人晓得它的下落。但是,这个老人 却知道钻石就在船上,并且对找到画就离找到钻石不远的秘密也一清二楚,这就不简单了。
看着洛威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鲍比笑了:“我早说过,你应该来听这个电话的。”
静场的时间不短了,洛威特稳定了一下情绪:“喂,我在听,露丝,我想问一下,你知道画中的女人是谁吗,”
这是洛威特目前最急于知道的秘密。实际上,只要弄明白这张素描确实在1912年4月14日,也就是船出事的前一天画的,也就可以肯定他们的寻找 方向是正确的。同样,如果充当裸体模特的女人的身份弄清楚了,也就找到了钻石的下落。二者效果相同,这怎么不令他激动呢?因此,当他提出问题时,他的声音 都有些发颤。
我们不知道在这一瞬间洛威特究竟想了多少结果,也许想了一千个答案、想了一万种解释,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会听到如下的回答:
“当然知道,画中的女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