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怀古
梅英疏淡,
冰凘溶泄,
东风暗换年华。
金谷俊游,
铜驼巷陌,
新晴细履平沙。
长记误随车。
正絮翻蝶舞,
芳思交加。
柳下桃蹊,
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夜饮鸣笳。
有华灯碍月,
飞盖妨花。
兰苑未空,
行人渐老,
重来是事堪嗟!
烟暝酒旗斜。
但倚楼极目,
时见栖鸦。
无奈归心,
暗随流水到天涯。
【简析】:
此词不止于追怀过去的游乐生活,还有政治失意之慨叹在其中。
有一年早春时节,作者重游洛阳。洛阳这个古代名城,是北宋的西京,也是当时繁华的大城市之一。词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期,对此地留下了难忘的记忆。词人旧地重游,人事沧桑给他以深深的触动,使他油然而生惜旧之情,写下了这首词。
上片起头三句,写初春景物:梅花渐渐地稀疏,结冰的水流已经溶解,在东风的煦拂之中,春天悄悄地来了。「暗换年华」,既指眼前自然界的变化,又指人事沧桑、政局变化。此种双关的今昔之感,直贯结句思归之意。
「金谷俊游」以下十一句,都是写的旧游,实以「长记」两字领起,「误随车」固在「长记」之中,即前三句所写在金谷园中、铜驼路上的游赏,也同样在内。但由于格律关系就把「长记」这样作为领起的字移后了。「金谷」三句所写都是欢娱之情,纯为忆旧。「长记」之事甚多,而这首词写的只是两年前春天的那一次游宴。金谷园是西晋石崇的花园,在洛阳西北。铜驼路是西晋都城洛阳皇宫前一条繁华的街道,以宫前立有铜驼而得名。故人们每以金谷、铜驼代表洛阳的名胜古迹。但在本篇里,西晋都城洛阳的金谷园和铜驼路,却是用以借指北宋都城汴京的金明池和琼林苑,而非实指。与下面的西园也非实指曹魏邺都(在今河北临漳西)曹氏兄弟的游乐之地,而是指金明池(因为它位于汴京之西)同。这三句,乃是说前年上已,适值新晴,游赏幽美的名园,漫步繁华的街道,缓踏平沙,非常轻快。
因忆及「细履平沙」故连带想起当初最令人难忘的「误随车」那件事来。「误随车」出韩愈《游城南十六首》的《嘲少年》:「直把春偿酒,都将命乞花。只知闲信马,不觉误随车。」而李白的《陌上赠美人》:「白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搴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以及张泌的《浣溪沙》:「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则都可作随车的注释。尽管那次「误随车」只是无心之误,但却也引起了词人温馨的遐思,使他对之长远地保持着美好的记忆。
「正絮翻蝶舞」四句,写春景。「絮翻蝶舞」、「柳下桃蹊」,正面形容浓春。春天的气息到处洋溢着,人在这种环境之中,自然也就「芳思交加」,即心情充满着青春的欢乐了。此处「乱」字下得极好,它将春色无所不在,乱哄哄地呈现着万紫千红的图景出色地反映了出来。
换头「西园」三句,从美妙的景物写到愉快的饮宴,时间则由白天到了夜晚,以见当时的尽情欢乐。西园借指西池。曹植的《公宴》写道:「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参差。」曹丕《与吴质书》云:「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又云:「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词用二曹诗文中意象,写日间在外面游玩之后,晚间又到国夫人园中饮酒、听乐。各种花灯都点亮了,使得明月也失去了她的光辉;许多车子在园中飞驰,也不管车盖擦损了路旁的花枝。写来使人觉得灯烛辉煌,车水马龙,如在目前。「碍」字和「妨」字,不但显出月朗花繁,而且也显出灯多而交映,车众而并驰的盛况。
把过去写得愈热闹就愈衬出现在的凄凉、寂寞。「兰苑」二句,暗中转折,逼出「重来是事堪嗟」,点明怀旧之意,与上「东风暗换年华」相呼应。追忆前游,是事可念,而「重来」旧地,则「是事堪嗟」,感慨至深。今天酒楼独倚,只见烟暝旗斜,暮色苍茫,既无飞盖而来的俊侣,也无鸣笳夜饮的豪情,极目所至,已经看不到絮、蝶、桃、柳这样一些春色,只是「时见栖鸦」而已。这时候,宦海风波,仕途蹉跌,也使得词人不得不离开汴京,于是归心也就自然而然地同时也是无可奈何地涌上心头。
此词的艺术特色主要是:其一,结构别具一格,上片先写今后写昔,下片先承上写昔后再写今,忆昔部分贯通上下两片。其二,大量运用对比手法,以昔衬今,极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