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加载......
他们没有什么再说的了。他们说到了哈罗德的惨死。他和纳迪娜。一定已经通过了福维兰特山口,因为哈罗德的摩托车仍在身边——只是一些残邯—而且正如 拉尔夫所说,除了小孩子的车能够通过艾森豪威尔隧道外,其他任何大一点的车辆都不可能通过。那个杂种干得十分漂亮,但哈罗德仍旧紧紧地把一个笔记本抓在手 里。0.39的枪插在他的嘴里仿佛是奇形怪状的棒棒糖,尽管他们没有掩埋哈罗德,斯图把那把枪拿走了。他的动作非常温柔。看到那个黑衣人多么干净利落地杀 死哈罗德,而又多么随意地将他的尸首扔在一边,这更激起了斯图对弗拉格的仇恨。这使他感觉他们像小孩子一样毫无准备地行军,他感觉他们必须前进,哈罗德的 尸体对他的刺激如同狼人僵硬的怪脸对拉里的刺激一样。他发现他想为尼克、苏珊和哈罗德向弗拉格讨还血债……但他越来越觉得他找不到那个机会。
但是你想监视我们,他微笑着想。你想知道我们是否进入可以进攻你的距离,你这个怪人。
格兰站起身来,感觉有点不舒服。“我要去睡觉了,东德克萨斯。让我待下来,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关节炎怎么样了?”
格兰笑一下,说:“还不太糟。”但是当他回到他的睡袋时一瘸一拐。
斯 图想,不能再吸另外一支烟了——每天抽两三根。到这个星期末他的储备就没有了——但他还是点燃了一支。这个傍晚并不算太冷,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么一块地势 高的地区,至少夏季是结束了。这使他感到有些悲哀,因为他强烈地感觉到他不会再见到下一个夏季了。当这个夏季开始时,他还在一家生产袖珍计算器的工厂里做 一名普通工人。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做阿内特的小镇里,而且他的业余时间就是到哈泼·斯科姆的加油站里,听其他人对经济,政府、困难时刻大发感慨。斯图猜想 他们没有人真正知道什么是困难时刻。他抽完烟,把烟头扔在火堆里。
“睡个好觉,法兰妮。”他说着钻进了睡袋。在梦里他梦见有什么东西逼近他们的宿营地,有什么东西恶毒地监视他们。那可能是一只具有人类思维的狼,或是一只乌鸦,或是一只黄鼠狼,偷愉地来到这里。或者可能只是一个存在,一只观察的眼睛。
我不惧怕任何邪恶,他在梦中自言自语。呀,即使我从死亡阴影的山谷走过,我也不惧怕邪恶。不怕。
最后梦消失了,而他也睡熟了。
第 二天早晨他们又早早地上路了,拉里又开始计算里程,这里的高速公路沿着连绵起伏的西部山坡弯弯曲曲通向犹他州。他们在哈利冬莫以西宿营,头一次他们之间默 默无言,都感到压抑。拉尔夫·布伦特纳那天晚上想:我们现在是待在西部了。我们离开了我们的势力范围而进入到他的势力范围。
那天晚上拉尔夫梦到一只红色的独眼狼从荒野出来观察他们。滚,拉尔夫喝道。滚,我们不怕。我们不怕你。
到9月21日下午2点钟,他们经过了塞加。根据斯图的袖珍地图,下一个大城镇就是格林里弗。在此之后很长的时间都将没有城镇。到时,就像拉尔夫所说,他们可能就会发现上帝是不是保佑他们。
“说真的,”拉里对格兰说,“我还不是很担心食物,我是担心水。大多数人都在车里准备许多这类东西。”
格兰笑着说:“说不定上帝会赐给我们阵雨。”
拉里看了看晴空无云的蓝天,对此主意不以为然。“我有时想她临终前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她有可能,”格兰说,“如果你读读圣经,你会发现上帝经常选择借临死或神智不正常的人说话。看来——咱们关起门来讲——这里有心理学上的道理。一个疯人或是濒临死亡的人神智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个健康的人可能会胡乱预言。”
“上帝的方式,”拉里说,“我知道。我们通过玻璃看是黑的,那对我来讲就是一块黑玻璃。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能够开车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到却要以这种愚蠢的方式前进。不过既然我们要做蠢事,我想我们最好就是用愚蠢的方式。”
“我们所做的在历史上都有前人做过,”格兰说,“而且我认为这种行进在心理学上和社会学上都非常有道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帝的原因,但他们对人说得过去。”
“那是什么道理1斯图和拉尔夫也走过来听。
“有 一些美洲印第安人部落在他们的成人仪式上经常搞‘显圣’的活动。当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之前,你要赤手空拳地来到野外。你应当杀死一只动物,并且唱两首 歌,一首是唱伟大神灵的,另一首是唱你作为猎手、骑手、战士的神力,还要等显圣。你不应当吃东西。你应当提高自己——在智力和体力上——等待显圣的到来。 而到最后,当然,它来临了。”他顿了一顿,“饥饿是伟大的幻想剂。”
“你认为妈妈派我们出来等待显圣?”拉尔夫问。
“可能通过这种磨难来获得神力,”格兰说,“放弃事物是具有象征性的,你知道。当你放弃一些事物,你也放弃了与他们象征性关联的事物。你开始清扫……”
拉里慢慢地摇头:“我不同意。”
“好的,咱们拿一个有知识的人举例。砸坏他的电视机,晚上他会做什么?”
“读书。”拉尔夫说。
“去看朋友。”斯图说。
“听音乐。”拉里笑着说。
“当然,所有那些事情,”格兰说,“但他还是失去了电视,在他生活中平时看电视的时刻出现了空洞。在潜意识里他仍旧想,9点时我要拿着啤酒看电视。而当他走到那里看到空空的电视柜,他会感到非常失望。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被剥离了,是不是?”
“是呀,”拉尔夫说,“我们的电视曾经有两个星期出毛病,到它恢复正常之前我就是感觉不舒服。”
“如 果他看电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空虚,如果他看得很少他的空虚就少一些。但总是有什么失去了。现在拿走他所有的书,朋友,音乐,同时移去所有的内容,只让他能 看见。这是一个清空过程,也是破坏自我。你们的自我,先生们……他们就会变得像窗户玻璃一样。或者好一些,空的玻璃酒杯。”
“但这有什么问题?”拉尔夫问,“你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弯子?”
格兰说,“你要是读读圣经,就会发现有许多先知经常走到野外,这已是传统了——旧约神秘之旅。他们外出大多是40个日夜,有一个希伯来俗语是这样说的:‘没有人确切知道他走了多久,但确实很长时间。’这使你们想到谁了吗?”
“当然,阿巴盖尔妈妈。”拉尔夫说。
“现 在把你自己想成电池。你们知道,你们确实是。你们的大脑里能够将化学能转化成电能。从这方面讲,你们的肌肉也是通过微量电荷运行——当你运动时一种叫做己 酰胆碱脂的化学物质放出电荷,而当你要停止时,另一种化学物质胆碱脂酶又产生了。胆碱酶中和了己酰胆碱,于是你们又没气力了。多好的东西。否则的话,一旦 你们开始刮鼻子,你们就没办法停止了。好的,关键在于,你们想的任何事情,你们做的任何事情,全部要通过电池运转,就像汽车里的蓄电池。”
他们都认真地听着。
“看电视,读书,与朋友聊天,吃饭……所有都要通过电池运转。正常的生活——至少是通常所说的西方文明——就像汽车中的窗户、刹闸、座位都通过电能控制,全都是好东西。但是你拥有的东西越好,电池就越能充电。对不对?”
“是,”拉尔夫说,“但在卡迪拉克车里甚至一个巨大的德尔科牌电池也不能充电过度。”
“可是,我们做的是卸掉蓄电池。我们在充电。”
拉尔夫不安地说:“如果你给一个汽车蓄电池充电过久,那会爆炸的。”
“对,”格兰同意,“这与人是一样的。圣经告诉了我们以赛亚和约伯以及其他人的故事,但并没有告诉我们有多少先知显圣后从野外回来。我猜想有一些。但是我尊重人类的智力和心理,尽管像在东德克萨斯这里有时会有反复……”
“别包括我,老哥。”斯图喊了一句。
“当然,人类思维的容量比最大的德尔科牌电池也要大得多。我想它几乎能达到无限。有时可能超过无限。”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正在改变吗?”斯图平静地问。
“是的,”格兰回答,“是的,我想我们是的。”
“我们已经减轻体重了,”拉尔夫说,“看看你们这些人。还有我,我以前有一个啤酒肚。现在我又能朝下看到我的脚趾了。实际上,我能看到我的整个脚了。”
“这 是思维上的,”拉里突然说,当别人都看他时他显得十分局促,但还是继续说,“大约上个星期我就有这种感觉,我不明白。可能现在我明白了。我感到很兴奋,仿 佛我刚刚吸毒品一样。你要吸一点毒品你会感觉正常的思维有点不受你的控制。实际上我感觉我比以往思考得更好,但人还是感觉兴奋。”拉里笑了,“可能只是饥 饿。”
“饥饿是一部分,”格兰同意,“但不是全部。”
“我,总是感到饿,”拉尔夫说,“但这并不太重要。我感觉挺好。”
“我也是,”斯图说,“从体力上,多年来我从来未感到这么好过。”
“当你清空你的身体时,你才清空了它上面飘浮的所有杂质。”格兰说,“多余的。不纯的。当然会感觉好。这是整个身体的愉悦。”
“你作的比喻很有趣,老哥。”
“可能不太礼貌,但很准确。”
拉尔夫问:“这对我们对付他有帮助吗?”
“当然,”格兰说,“这就是为了对付他。我对此没有任何怀疑。但我们必须等待观察,是不是?”
他们继续前进。科亚克从草丛跑出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儿,他的脚爪搭在70号州际公路上。拉里弯下腰捋捋他的毛。“科亚克,”他说,“你知道你是个电池吗?只是一个有生命的大的老德尔科牌电池吗?”
科亚克看来既不知道也不在意,但他摇了摇尾巴证明他是站在拉里一边的。
他们在塞加以西15英里宿营,自从离开博尔德以来他们头一次什么也没有吃,好像要实践他们在下午所谈论的。格兰把他们最后一份速溶咖啡冲在水袋里,他们一口一口手把手分着喝。他们在最近走过的10英里没有见到一辆车。
第二天,也就是22号早晨,他们碰到一辆福特货车,上面有4具尸体——其中两个是孩子。汽车里有两盒动物饼干,还有一大袋发霉的土豆条。动物饼干的样子要好一些。他们吃了5天。
“别狼吞虎咽,科亚克,”格兰命令道,“坏狗!你的礼貌呢?如果你没有礼貌的话——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了——你的圆滑呢?”
科亚克急促地晃尾巴,眼睛盯着动物饼干,很显然,他现在既没有礼貌了,也没有圆滑了。
“快吃吧,要不就得饿死。”格兰说,把他的最后一份——一只老虎饼干扔给它。科亚克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拉里省下他所有的干粮——大约10块动物饼干一起吃。他吃得很慢,在品味。“你注意到没有,”他说,“动物饼干有一点淡淡的柠檬味?我记得小时吃过,但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拉尔夫将最后两块饼干在手里拿来拿去,现在也嚼了一块。“呀,你说得对。是有一股柠檬味。你也知道,我真希望尼克也在这里。我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分这些动物饼干。”
斯 图点点头。他们吃完动物饼干继续上路。那天下午他们发现了一辆大西部市场供应货车,显然开往格林里弗,在一条下坡路上翻倒了,司机直直地坐着死在方向盘后 面。他们从后面找出一罐火腿,但看来没有人太想吃。格兰说火腿的味道他不喜欢——不是腐坏,而是太油腻。这让他翻胃。他只能吃一小片。拉尔夫说他最好还是 来两三盒动物饼干,他们全都笑了。即使科亚克也只是吃了一点就出去了。
当晚他们在格林里弗以东宿营,在早晨时候天上下了点雪。
23日中午过一点他们来到被冲毁的道路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而且非常冷——斯图想,冷得足够下雪——而且不仅仅是小雪。
他 们4个人站在边上,科亚克在格兰的脚边,朝底下和对面看。这里北面某处的大坝一定是决堤了,或者可能发生一连串连续不断的夏季暴雨。不论如何,沿着圣拉斐 尔山发生了一次巨大的洪水,这里多年来只是干涸的河床。洪水冲走了I-70公路30英尺的混凝土路面。这段冲沟大约50英尺深,路堤破损,有沙石和碎石。 下面还有一滩混浊的积水。
“天哪,”拉尔夫说,“应当有人向犹他州高速公路局汇报此事。”
拉里指着说:“看那里。”他们朝旷野望去,那里散乱地放着一些奇形怪状、风化的柱子和巨石。沿圣拉斐尔山向下大约100码的地方有一大堆护栏、缆线和一大堆沥青路面。其中一块向天翘起像上帝的手指,上面有完整的白线。
格兰向下望着遍布瓦砺的断面,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斯图低声问:“你能行吗,格兰?”
“当然,我想可以。”
“关节炎怎么样了?”
“更厉害了。”他笑了笑,“但老实说,它也好多了。”
他 们没有绳子可以把人吊下去。斯图头一个下去,小心地移动。有时他的脚下松动,滚落几片岩石和土块。有一次他觉得他的脚完全踩空,差点就摔到底下。他伸出手 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才保住他的性命,脚抵住一块坚实的土壤。科亚克跳过他,踢起几块碎土。过一会儿科亚克站在底下,摇摇尾巴温顺地朝斯图叫。
“闭嘴,你这只狗。”斯图吼道,然后小心地下到底下。
“我下一个来,”格兰喊道,“我听到你骂我的狗1
“小心点,老哥!千万要小心点儿!这可真容易滑跤。”
格兰慢慢下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下。斯图每次看到格兰破旧的佐治亚大鞋下的土松滑一下他的心就紧一下。格兰的头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像银丝一样绕在头上。他突然想起他头一次见到格兰时他正在新罕布什尔州的路边画画,他的头发还是花白的。
这时格兰终于踏上了冲沟的地面,斯图确信至少有两次格兰会摔下来。斯图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
“别紧张。”格兰说,弯下腰摸了摸科亚克的毛。
“非常担心。”斯图告诉他。
拉尔夫下一个,也是小心翼翼地,到最后8英尺左右跳了下来。“孩子,”他说,“这非常松软。如果我们不翻过去,再走上四五英里路找一块平坦的堤岸的话,那就可笑了,是不是?”
“如果我们正在冲沟里再来一场洪水的话就更可笑了。”斯图说。
拉里灵活地下来,不到3分钟就加入了他们。“谁头一个上?”他问。
“为什么不是你呢,既然你这么灵活?”格兰说。
“当然。”
这花费了他长一点的时间,有两次踩滑,他几乎就摔倒了,但是他最终到达顶端向他们招手。
“谁下一个?”拉尔夫问。
“我。”格兰说。
斯图拉住他的胳臂。“听着,”他说,“我们可以像拉尔夫所说的那样逆流而上找一块平缓的坡。”
“而且浪费时间?当我还是孩子时,我能在40秒内爬上去,而且到顶端时脉搏不超过70下。”
“现在你不是孩子了,格兰。”
“不是,但我想自己雄风犹在。”
不等斯图再说什么,格兰已经开始了。他在1/3的地方歇了一会然后继续攀登。过到中点的时候他手下按的页岩松动滑了下去,斯图确信他要掉到底下,关节处又要受伤了。
“喔,天……”拉尔夫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