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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毁这座迷宫。
捣毁这片迷雾。
删除这道难题。
(X2φY3d!空间/维度!时间)解体。
(操作、表达、因素、片段、能量、说明、根本性、同一性、平衡、发展、变化、交换、决定因素、解决办法)消除。
(电子,质子,中子,介子和光子)抹去。
(星云,星团,星流,双子星,巨星,主星序和门矮星)消散。
(鱼纲、两栖类、鸟类、哺乳动物、人类)废弃。
毁灭。
删除。
解体。
抹去一切平衡。
无穷大等于零。
那里没有……
∞
“——那里没有什么?”赖克大喊,“那里没有什么?”他向上挣扎,和睡衣以及约束他的手搏斗,“那里没有什么?”
“没有梦魇了。”达菲·威格&说。
“是准?”
“我。达菲。”
赖克睁开眼睛。他在一间到处挂满褶边装饰的卧房里,躺在一张镶褶边的床上,床上铺着老式亚麻被单和毛毯。衣饰挺括、精神饱满的达菲·威格&正用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再一次努力将他按回枕头上去。
“我还在梦中,”赖克说,“我想清醒。”
“说得再好不过了。躺下,梦会继续的。”
赖克躺了回去。“我刚才醒了。”他沉重地说,“我生命中第一次完全醒来。我听见……我不知道我听见了什么。无穷和零。重要的事情。真相。然后我又睡着了,接着就在这里了。”
“纠正一点,”达菲微笑了,“正式指出,你当时是清醒的。”
“我现在还在做梦!”赖克大喊道,他坐起来。“你有兴奋剂?什么都行……鸦片、大麻、催眠药、毒针……我必须醒来,达菲。
我必须回到现实中去。”
达菲对他俯下身来,重重地吻了吻他的嘴唇。“这个呢?真实吗?”
“你不懂。这一切都是错觉……幻想……一切都是。我必须调整,重新定位,重新组织……否则就太迟了,达菲。否则一切都太迟、太迟、太迟……”
达菲双手一扬。“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叫道,“先是那个鬼医生把你吓昏过去,接着他发誓已经把你治好了……现在瞧瞧你的鬼样子。神经病!”她跪在床上,一只手指一戳赖克的鼻子,“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电话给金斯敦。”
“什么?谁?”
“金斯敦,金斯敦医院那个金斯敦。他们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你说谁把我吓昏过去?”
“一位医生朋友。”
“在警察局前的广场上?”
“广场正中。”
“肯定?”
“我当时和他在一起,正在找你。你的仆从把爆炸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很担心。幸好及时赶到了。”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看到?我还吻了呢。”
“看上去什么样?”
“普通的脸罢了。两只眼睛,两片嘴唇,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三重下巴。听着,本,周而复始清醒——睡眠——真实——无穷无尽,你这样可不行。要是一首抒情诗的话……这种诗可卖不出去。”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当然。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呢?这是惟一能把你弄到我床上的机会。”
赖克咧嘴笑了。他松弛下来,说:“达菲,现在你可以吻我了。”
“赖克先生,你已经被吻过了。当时你醒着吗?记不得了?”
“没关系。一场噩梦,仅仅是噩梦。”赖克放声大笑,“做噩梦罢了,我担什么心?剩下的全世界都攥在我手掌心里。那些噩梦也会被我攥住的。你是不是曾要求我把你从阴沟里拉出来,达菲?”
“只是孩子气的心血来潮。我原以为那样就可以进入上流社会。”
“想要什么阴沟,只管说,达菲。金沟……钻石沟。想要一条从这里直通火星的沟吗?你会有的。想让我把整个太阳系变成阴沟吗?没问题。天!只要你想,我可以将整个银河变成一条大阴沟。”他用大拇指戳戳自己的胸门,“想看上帝吗?我就在这里。来吧,好好看看。”
“亲爱的朋友,你可真是个谦逊的人哪,而且昨晚喝得太多了点。”
“说我醉了?行,我就是个醉鬼。”赖克脚一蹬,跳下床,站起来,东倒西歪。达菲立刻走到他身边,他胳膊搂着她的腰,支撑住身体。“我为什么不能醉呢?我干掉了德考特尼,我打败了鲍威尔。我现在四十岁了,我将在未来六十年里拥有整个宇宙。是的。
达菲……整个见鬼的世界!”他开始和达菲一起巡视整个房间,房间的布置充分反映出她情欲炽烈的思想,两人就像是在她的头脑里漫步。一个超感室内装潢师完美复制了达菲的思想,将它再现于房间的装饰上。
“愿意和我一起开创一个王朝吗,达菲?”
“开创王朝的事我可不懂。”
“你和本·赖克一起开创。首先你嫁给他。然后……”
“那就够了。我什么时候开始?”
“然后你生孩子。男孩子。很多很多男孩子。”
“女孩子。而且只生三个。”
“然后你看着本·赖克接收‘德考特尼’,与‘帝王’合并。你看着敌人倒台……就像这样!”赖克一大步跨上前去,一脚踢在一张梳妆台上。它倒塌下来,连带将一堆水晶玻璃瓶倾翻在地。
“在‘帝王’与‘德考特尼’并成赖克联合公司以后,你将看着我把所有剩下的都吃掉……那些小的……那些跳蚤。金星案件代理公司。吃掉!”赖克的拳头捣碎一张裸体人形桌,“火星联合交易公司。捣碎然后吃掉!”他摔了一张精致的椅子,“木卫三、木卫四和木卫一上的CGI集团……木卫六化学与原子公司……然后是小跳蚤:背后诽谤我的、仇恨我的透思士行会,道学家、忠臣义士们……吃掉!吃掉!吃掉!”拳头重重捶在一尊大理石裸体雕塑上,它从基座上坠了下去,摔成碎片。
“别犯傻了,坏蛋,”达菲挂在他脖子上,“为什么浪费那么多宝贵的力气?把我抱紧一点。”
他把她举起来抱在怀里,摇晃她,直到她叫唤起来。“不过,这个世上有一部分人却能尝到甜头……比如你,达菲;还有一部分将臭名远扬……但是我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囫囵吞掉。”他放声大笑,压在她身上,“我对上帝的工作没多少了解,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喜欢什么。我们将把一切撕个粉碎,达菲,然后我们将用适合我们的方式将它们重新建立起来……你和我还有我们的王朝。”
他抱着她来到窗边,扯掉帘幔,踢开窗户,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粉碎。窗外,整个城市沉浸存一片天鹅绒般的黑暗里。只有空轨和街道闪烁着灯光,还有天边不时掠过的跳跃器深红色的眼睛。
雨已经停了,上弦月苍白地挂在天上。夜风的耳语轻悄悄飘进窗来,穿过房间里香水打翻后过度甜腻的空气。
“你们外面的人!”赖克吼道,“你们听得到我的话吗?你们所有人——睡着的,做梦的。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做我的梦!
你们……”
陡然间,他不作声了。他松开达菲,任由她滑落到身边的地上。他抓住窗户边缘,将脑袋远远伸进夜色里,扭动脖子朝上看。
头转回屋内时,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知所措的昏乱表情。
“星星,”他咕哝着,“星星到哪儿去了?”
“什么到哪里去了?”达菲想知道。
“星星,”赖克重复道。他畏缩地对着天空做了个手势,“那些星星,它们不见了。”
达菲好奇地望着他,“什么不见了?”
“那些星星!”赖克大喊,“抬头看看天空。那些星星不见了。
那些星座不见了!大熊座……小熊座……仙后座……天龙座……
飞马座……它们都不见了!除了月亮什么都没有!看啊!”
“一直都是这样的。”达菲说。
“不是的!那些星星到那里去了?”
“什么星星?”
“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北极星和织女星……见鬼我为什么要知道它们的名字?我不是天文学家。我们出了什么事情?那些星星出了什么事?”
“那些星星是什么?”达菲问。
赖克凶狠地拽住她:“太阳……沸腾的,熊熊燃烧的光。千千万万个。亿兆个……穿过夜空闪亮。见鬼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你不明白吗?太空中发生了大灾难,那些星星不见了!”
达菲摇摇头,脸上露出被吓坏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一把将她推开,转身跑进浴室,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他匆匆忙忙地洗澡更衣时,达菲不断重重打门,乞求他。终于,她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听见她用小心戒备的声音打电话给金斯敦医院。
“让她去解释那些星星的事吧,”赖克喃喃道,半是气愤半是恐惧。他着装完毕,走进卧室。
达菲慌忙切断电话,转身面对他。
“本。”她开口道。
“存这儿等着我,”他吼道,“我要去弄明白。”
“弄明白什么?”
“星星的事!”他喊,“那些见鬼的神圣的消失的星星!”
他急冲出公寓楼外,奔上街头。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他再次驻足仰望。月亮挂在夜空里,还有一个明亮的红色光斑——火星,另一个光斑——木星。其他什么都没有了。黑暗。黑暗。黑暗。它悬在头顶,谜一般,无法消除,令人惶恐。由于眼睛的视觉误差,黑暗仿佛朝下压来,沉重,令人窒息,致命。
他开始奔跑,一边跑一边仰望。他在人行道转角处和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把她撞翻在地。他将那女人拉起来。
“你这个莽撞的混蛋!”她尖叫道,修整自己的装饰,接着腻声问道,“想找乐子吗,快腿?”
赖克抓住她的手臂。他向上一指,“看,那些星星不见了。你没有注意到吗?星星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星星。你没有看到吗?它们不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腿。噢,来,咱们来场舞会吧。”
他甩开她的手,跑掉了。人行道上是个公共视像电话亭。他踏进去,拔给信息部。屏幕亮了,一个机器人的声音说:“问题?”
“星星出了什么事?”赖克问,“什么时候发生的?大家一定注意到了。原因是什么?”
一声“喀哒”响之后,暂停了一下,然后又响了一声。“你能拼一下那个词语吗?请。”
“星星!”赖克大吼,“X-I-N-G-X-I-N-G!”
“喀哒”一声,暂停,“喀哒”一声。“名词还是动词?”
“去你妈的蛋!名词!”
“喀哒”一声,暂停,“喀哒”一声。“没有这个标题的信息。”
那个录音的声音宣布。
赖克咒骂起来,然后尽量控制自己,“这个城市最近的天文台在哪里?”
“请指明是哪一个城市。”
“这个城市。纽约。”
“喀哒”一声,暂停,“喀哒”一声。“克拉顿公园的月球观测站在三十英里以北。也许可以乘坐跳跃器到北路227对应站。月球观测站是由捐款建立,建立于两千……”
赖克“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没有这个标题的信息!我的天!他们都疯了吗?”他跑上街头,寻找公共跳跃器。一部人工驾驶的机器慢速巡行而过,赖克发了个信号,它俯冲下来接起他。
“北站227,”他又急又快地说,一边踏进车厢。“三十英里。月球观测站。”
“加班时间要加钱。”那司机说。
“我会付的。快!”
出租车飞射出去。赖克尽力控制住自已,五分钟内什么都没说,之后,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注意到天空了吗?”
“怎么了,先生?”
“那些星星不见了。”
逢迎的大笑。
“这不是笑话,”赖克说,“星星不见了。”
“如果不是笑话,那就需要解释了。”那司机说,“星星究竟是什么?”
一股怒火悬在赖克唇上颤抖。在它发作之前,出租车降落在观测站接近圆顶的场地上。他摔出一句:“等着我,”然后跑着穿过草地,进入小小的石头入口。
门半开着。他进入观测站,听到了控制圆顶的机械发出的呜呜声,还有天文钟安宁的滴答声。除了钟面上发出的暗淡的光,房间一片黑暗。十二英寸长的折射望远镜正处于工作状态。他可以看到观测员模糊的轮廓,蹲伏在导向望远镜的接目镜处。
赖克向他走去,不安、紧张,因为自己脚步响亮的“噼啪”声打破了宁静而畏缩。空气中穿过一阵寒流。
“听着,”赖克低声开口道,“抱歉打扰了你,但是你一定注意到了。你是研究星星的。你注意到了,不是吗?那些星星。它们不见了。所有的。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警示?为什么每个人都假装没事?我的天!星星!我们一直对它们习以为常。
但是它们现在不见了。出了什么事?星星到哪里去了?”
那身影慢慢挺身,转向赖克。“不存在什么星星。”他说。是那没有面孔的人。
赖克大叫一声,转身便逃。他夺门而出,下楼,穿过草地,跑向等待着他的出租车。他“啪”地一声重重撞在出租车的水晶盖上,双膝着地摔倒了。
司机将他拉起来,“你没事吧,老兄?”
“我不知道。”赖克呻吟,“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与我无关,”那司机说,“但是我想你应该去看透思士。你说话疯疯癫癫的。”
“关于星星的事?”
“没错。”
赖克一把紧紧抓住那人,“我是本·赖克,”他说,“帝王的本·赖克。”
“没错,先生。我先前就认出你了。”
“好。你知道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能给你多大好处?金钱……新工作……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你什么都不能为我做,老兄。我已经在金斯敦被调教过了。”
“更好了。一个诚实的人。看在上帝或者随便什么你爱的人的份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没问题,先生。”
“进那栋大楼,看看在望远镜后面的男人。好好瞧一瞧。回来对我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司机离开了,去了五分钟,然后回来了。
“如何?”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伙,老兄。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秃顶,脸上的褶子已经很深了,招风耳。还有他的下巴,是大家说的那种软下巴,你知道,有点向后缩。”
“不是什么人物……不是什么人物。”赖克喃喃自语。
“什么?”
“关于那些星星,”赖克说,“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它们吗?你从来没见过它们吗?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
“哦,上帝……”赖克哀叹,“上帝呀……”
“别把你自个儿弄糊涂了,老兄。”那司机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记,“告诉你一些事情。他们在金斯敦把我好好教导了一通。其中有一件就是……这么说吧,有的时候你会有一种疯狂的想法,是刚冒出来的,明白吗?但是你以为自己一直这么想。就像……比如说,你以为自己一直觉得人只有一只眼,现在,突然之间,他们有了两只。”
赖克瞪着他。
“于是你到处乱跑,喊着:‘上帝啊,为什么每个人突然之间都成了两只眼了?’而他们说:‘人一直都是两只眼的。’然后你说:‘是才见鬼呢。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个人都只有一只眼睛。’而且老天在上,你确实相信这一套。他们花很长时间才能将这种想法从你的脑子里赶出去。”那司机又重重拍了他一记,“我觉得,老兄,你就好像在声明‘人是独眼的’。”
“一只眼,”赖克喃喃,“两只眼睛。紧张,忧惧,纷争从此开始。”
“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上个月我的日子很难过。也许……也许你是对的。但是……”
“你想去金斯敦吗?”
“不!”
“你想留在这里为那些星星犯愁?”
陡然间,赖克大喊一声:“我担心那些星星干吗?”他的恐惧变成了万丈怒火。肾上腺素涌入他的身体系统,带来了勇气的波涛和高昂的精神。他纵身跳进车厢,“我已经拥有了世界。即使有点错觉又存意它做什么?”
“这才对,老兄。去哪儿?”
“皇宫。”
“哪儿?”
赖克大笑:“帝王。”他说,大笑起来,从草地飞行到高耸的帝王塔,一路上大笑不止,但那是一种半歇斯底里的笑法。
办公室是按日夜倒班的,赖克闯进来时,夜班人员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虽然上个月他们很少见到赖克,但员工们对于这种拜访已经习惯了,他们立刻平稳顺利地转换成高效率的工作状态。赖克走进办公室,他身后跟着秘书和助理秘书,带着当天的紧急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