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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可以找旅馆里的佩特拉,要是你喜欢她的话。她莱做得不坏,人又干净。她替几个新闻记者傲饭,我在他们那里吃过饭。他们房间里有电炉,“
“你要她就行。”玛丽亚说。“要不,我去找一个。不过你为了工作,不是要常常出去的吗?干这种工作,他们不会让我陪你一起去的。”
“说不定我能在马德里找到工作。这种工作我已做了很久,革命一开始我就打仗。现在他们可能会让我在马德里工作了,我从没提过要求。我一直在前线,或者干这种工作。
“你 可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也没有要过什么,除了革命和赢得这场战争以外,也没考虑过别的,说真的,我的志向是非常纯正的。我干了良 多工作,现在爱上了你。”他这时说的话把一切不会发生的事都包括在内了,“我爱你,就象我爱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我爱你,就象我爱自由,尊产和人们要求工 作、不愿挨饿的权利。我爱你,就象我爱我们所保卫的马德里,就象我爱所有那些牺牲的同志。很多同志牺牲目了。很多,很多。你没法想象有多少。但是我爱你, 就象我爱世界上我最爱的东西,而我爱你超过了这一切。我是多么地爱你两,兔子,我无法用话向你表达,而我现在说的话,仅仅告诉了你一点儿。我从没娶过妻 子,你现在就是我的妻子,我很幸福。”“我要尽力做你的好妻子,”玛丽亚说-“我明摆着没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我一定要弥补这个缺点。如果我们住在马德 里,很好。如果我们不得不住在别的地方,也好。如果我们不定居在什么地方,只荽我可以跟你在一起,更好。要是我们到你的国家去,我要学讲英国话,象讲得最 好的人一样。我要学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怎么样,我也怎么样。”“你会变得非常可笑。”
“当然啦。我会出差锴,不过你会对我指出,我就决不犯第二遍,或者只犯两逍。在你的国家里,如果你想吃我们的饭莱,我可以给你做。我要到学校里去学怎样当妻子,如果有这种学校的话,还要好好学。“
“有这种学校,不过你用不着去学。”“比拉尔对我说过,她认为你的国家里有这种学校。她在杂志上看到过。她还对我说,我一定要学讲英国话,还要讲得地道,千万不能替你丢脸。”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的?”
“今天我们包扎东西的时候。她经常银我讲做你的妻子该做些什么。”
罗伯特,乔丹想看来她也打算去马德里。他说,“她还说些什么?”
“她说,我应该把自己当做一个斗牛士,一定要保养自己的身体,保持苗条。她说这是很要紧的事。”
“不镨。”罗伯特-乔丹说。“你在今后很多年里不用为这个担心。”
“不。她说,我们这个种族的人必须时时注意,因为会突然发胖。她对我说,她以前跟我一样苗条,不过那时候妇女是不锻炼身体的。她教我该怎样锻炼,不能吃得太多‘她教我什么东西不能吃。可我已经忘了,还得再问问地。““马铃薯,”他说。
“对了。”她接着说。”正是马铃薯,还有油炸的东西。我还跟她讲到痈的亊,她说千万不能对你说,只能忍住痛,不让你知道。可是我对你说了,因为我永远不愿对你撖谎;我也很害怕,你可能会以为我们再不能双方都快活了,以为在高地上那回事没有真的发生过。”
“告诉我是对的。"
“真的?因为我感到惭愧,而且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比拉尔跟我讲了该为自己丈夫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我们的爱情是共同的,我们要保持它、爱护它。我爱这样躲在你身边,触摸到你,知道你真的在我身边;等你复元了,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可我有什么地方可以满足你的需要呢?她跟我讲过这种事的。”
“没有。我们的需要是共同的。我的需要不能和你分开。”“这样说我绝得好多了。不过始终别忘了,你赛欢的事我定做。你可一定要对我说,因为我不僅的事太多了,她对我讲的,我很多都弄不明白。我不好意思问,她呢,僅得又多面义。”,““兔于,”他说。“你真了不起。”
“嗶里的话”她说。“我们正在拔营,打行李,准备战斗,而另一场战斗正在山上进行,在这样的一天里要学会做妻子的一切可是难事啊。要是我出了大差错―你一定要对我说,因为我爱你。很可能我会记错事情,她踉我讲的很多事情复杂得很哪。”“她还跟你讲了些什么?”
“讲的事情很多,我记不住了。她说,我可以把我受到糟蹋的亊告诉你,要是我再记起来的话因为你是个好人,已经了解了全部真相。不过最好还是永远别摁,除非这件事又跟以前那样象恶魔似地缠着我,那么政你讲讲能使我摆脱它,“
“现在还使你难受。”
“不。 自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以来,我觉得这事仿佛从没发生过。可是一直在为我爹妈难受。这种心情可是永远抹不掉的。不过既然我要做你的妻子,就应该为了尊重你, 让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事。我从来也没有屈从过任何人。我总是挣扎,他们总是要两个人或更多的人才能糟蹋我。一个人坐在我头上抓住了我。我把这告诉你是为了 尊重你。”“我尊重的是你。别说了。”
“不,我说的尊重是你为你的妻子应该感到的。还有一件事我父亲是当地的村长,是个受人 尊敬的人。我母亲也是个受人尊敬的人,是个好天主教徒,因为我父亲拥护共和国的政治观点,他们把母亲和父亲一起枪杀了。我眼看着他俩被打死,当时,父亲站 在村里的屠宰场墒边,在被枪杀前说1‘共和国万岁、““我母亲也靠那堵墙站着,她说,‘我丈夫,本村村长万岁我希望他们也把我杀了,我打算说”共和国万 岁,爹妈万岁可是他们没开枪,而是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因为它跟我们有关系。在屠宰场上枪杀之 后,他们把我们这些看枪毙而没被枪杀的亲人从屠宰场带到一座陡峭的山上,来到镇上的大。”场。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哭,除了有些看得发呆的人,他们眼眶里的眼 泪巳经干了。我也哭不出来。枪杀的时候我没注意其他情况,因为只看着父亲和母亲,而母亲说的‘我丈夫,本村村长万岁’这甸话在我头脑里象是一声号叫,再不 会消失,而是不断回响着。我母亲不是共和分子,所以不说‘共和国万岁’,而只是髙喊我父亲万岁,他那时栽倒在她脚边,脸朝下躺着。 …
“可 是她说得话声很大,大得拿尖叫,他们就开枪,她倒下了。我想离开队伍扑到她身边去,可是我们都被缚在一起,幵枪的是民防军,他们在那儿等着还要枪藉别人, 这时长枪党党员们把我们象牲口般赶上山去,把民防军留在后面,支着步枪,墙脚下全是?“体。我们这些姑娘和妇女的手腌被缚着,连成一串,他们把我们一群人 赶上了山,穿过街道来到。”场。到了。”场上,他们在镇公所对面的理发店门口停下了。
“那时有两个人瞧瞧我们,一个说,‘她是村长的女儿。”另一个说"拿她开头。’
“他们割断了我手腕上的绳子,有一个对其他人说“把其他人用绳子结好。”这两个人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进理发店,提起来,按在理发椅上不让动。
“我 在理发店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看到了那些抓住我的人的脸,看到了另外三个俯在我身上的人的脸,这些脸,我一个也不认得,伹是在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和他 们,而他们只看到我。那样子就象牙科诊所的椅子上坐了个人,有很多牙科医生,他们都发了疯。我几乎没法认出自己的脸了,因为我伤心得脸都变了样,但我望着 它,知道是自己的脸。然而我伤心得不感到害怕,也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伤心。
“那时我的头发梳两条辨子,我从镜子里见到有个 人抓住了一条辫子猛拉,这样在伤心之外突然使我痛得难熬。他接着用縱刀齐头发根把辫子割了下来。我看到自己只剩了一条辫子和另一条辫子的残根。他接着没有 再拉,就把另一条辨子也割了,剃刀在我耳朵上划玻了一道小口子,我见到上面在淹血。你用指头能摸到伤疤吗?”
“能。可是别谈这事了,好吗?
“没 什么。我不谈那件不幸的事。他就这样用剃刀把我的辫子齐头发根割了下来,其他人哈哈大笑。”我简直没感觉到耳朵上的伤口痛。他接者站在我面前,用辫子抽打 我的脸,而其他两个人抓住了我,他说,‘这就是我们制造赤色尼姑的方法。这就叫你明白,怎样和你的无产阶级兄弟们打成一片申红色基督的新娘子,“
“他用我自己的辫子一遍又一遒地抽打我的脸,然后用辫子勒住我的璨,紧扎住我的脖子,在脑后打了个铕,这样塞住了我的嘴。两个按住我的人哈哈大笑。
“看到的人都哈哈大笑。我在镜子里看到他们笑的样子,我哭起来了,因为直到那时为止,枪杀使我麻木得哭不出来。”
“接 着,那个堵我嘴的人用理发推子在我头上到处乱推,先从前额开始,一直推到后脑脖子根,然后在头顶上横推过去,满头都推到了,耳朵后面的地方部没漏掉。他们 抓住了我,我在理发店的铳子里看到替我剃头发的全部经过。剃过之后,我寘没法相信,我哭了又哭,伹我没法不看我自已脸上的那斟可怕模样嘴张着,勒着辫子, 推于经过的地方,头发全光了。“
“拿推于的人剃完了头,在架子上拿了瓶碘酒(他们把理发师也枪杀了,因为他是工会会员,他就躺在店门口,他们拖我进来的时候,把我从他身上提了过去》,用碘酒瓶里的玻璃棒擦我耳朵上的伤口,在我的伤心和惊恐之中,加上了这种零星的痛苦”
“接者他站在我面前,拿碘酒在我前額上写了口.?-三个字母,就象美术家那样慢条斯理地画着。我在镜子里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再哭了,因为我父亲和母亲的遭进已使我伤心之极,我自己的遭遢无足轻重了。这我心里明白。
“那 个长枪党写完后,后退了一步,望着我,检查他写得怎么样,接着放下碘酒瓶,拿起推子说,‘下一个。”于是他们紧紧拽住了我两条胳膊,把我从理发店里拖出 去。那理发师还是仰天躺在门口,脸色死白,我在他身上绊了一交,当时有两个人正把我最好的朋友孔塞普西昂格拉西亚拖进来,我和她几乎撞个满怀。她当时看见 了我却不认得我了,后来才认出是我,就尖声大叫起来。他们推推搡搡地把我带进。”场对面村公所的大门,直上楼到我父亲的办公室,把我按在长沙发上。这一路 上,我始终听到她的尖叫声。他们就是在那儿干下那伤天害理的事来的,“
“我的兔子。”罗伯特-乔丹说,尽量温柔地紧搂着她。可是他满腔仇恨,怒不可遏。“别再说了。别再跟我说了,因为现在仇恨使我受不了啦,“
她在他怀里变得俚硬、冰冷,她说,“好。我再也不谈这亊了。可他们是坏人,如果可能的话,我要跟你一起杀他们几个才解恨。不过我刚才告诉你,只是为了尊重你,因为我要敗你的妻子。为了要你明白。”
“你告诉了我,我很离兴。”他说。“明天走运的话,我们可以杀很多人。“
“我们要杀长枪党吗?坏事是池们干的啊。”“他们不打仗。”他阴郁地说。“他们在后方杀人。和我们交锋的不是他们。”
“难道我们没办法杀他们吗?我真想杀几个这种人。”“这种人我杀过,”他说。“今后我们还要杀。炸火车的时候我们杀过。”
“我想和你一起去炸一次火车,”玛丽亚说。“那次炸火车后,比拉尔把我带走时,我有点儿疯疯瘭癲了。她跟你讲过我那时的情形吗。”
"讲过。别谈这事了。”
“我当时头脑昏昏沉沉,只会哭。可是我还有“件事得告诉你。我非说不可。说了你也许不会娶我了。可是,罗伯托,要是你不愿意娶我,那么我们能不能还是一直在一起呢”“我要娶你。”
“不。这件事我忘了。也许你不应该娶我。我可能永远不会给你生儿育女了,因为比拉尔说,要是会生育,他们糟蹋我之后我就会生了,这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暧,我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
“这没有关系,兔子,”他说。“首先,情况可能还不是这样。这得由医生来断定。其次,我不希望把几女带到如今这样的世界上来。此外,我要把我的爱全部给你。”
“我想给你生儿育女。”她对他说。“要是没有我们的子女跟法西斯打仗,这世界怎么会变好呢。”
“你啊,”他说。“我爱你。你听到吗?现在我们得睡了,兔子,因为早在天亮前我就得起身,这个月份,天亮得很早啊“那么我说的最后一件事不碍事吗?我们仍旧可以结婚?”“我们现在巳经结婚了。我现在娶你。你是我的妻子,睡吧,我的兔子,因为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么我们要真的结婚吗?不只是说说的?”“真的
“那我睡了,如果醒来再想这件事吧。”
“我也这样。”
“晚安,我的丈夫。”
“晚安。”他说。“晚安,妻子。”
他听到她平稳而有规律地呼吸着,知道她睡熟了,躭躺着不入睡,一动也不动,怕惊蘼她他躺在那儿回想她没有对他讲到的那部分情事,心怀愤恨,高兴的是明天就要杀人了,他想,可是我个人千万别参加杀人啊。
然 而我怎能不杀人呢?我知道,我们对他们也干下了坷怕的事,但那是因为我们的人没受过敎育,不懂得好歹。他们可是有意而深思熟虑地干的。那些作恶的人是他们 的教育所产生的最后一批尖子。那些人是西班牙骑士精神的精华。西班牙人曾经是什么样的民族啊。从科尔特斯、皮萨罗、梅嫩德斯、德阿维拉①一直到恩里克利斯 特和巴劫罗,这批婊子养的。多了不起的民族啊。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更出色、更邪恶的人了。再没有比他们更善良、更残暴的人了。谁理解他们呢?我不理解,因 为如果我理解他们,就会宽恕他们的一切了。理解就是宽恕。这话不对。宽恕的精神被过分地夸大了。宽恕是基簧教的观念,而西班牙从来不是基督教国家。他们的 教会里一直有其独特的偶像崇拜。崇拜另一个圣处女嘛。我看正为了这个原因,他们才要糟蹋他们敌人的处女。当然,这跟他们、踉西班牙宗教狂热分子的关系要比 跟人民的关系更深。人民逐渐背弃教会,因为教会和政府合而为一,而政府一直是腐败的。这是宗教改革运动从未波及过的唯一的国家。现在他们正在为宗教审判付 出代价了,错不了。唉,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思考这个问翅可以使你不为你的任务发愁,这比装聋作哑好得多。天哪,今晚他装聋作曬得也够呛啦。比拉尔可是 整天在装聋作哑。没错儿如果他们明天被打死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们把炸桥的事办妥了,死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明天要干的全部事情。
① 科尔特斯和皮萨罗为西班牙殖民者,于十六佾纪分别以残磨的方式征服在今璺西哥的阿兹特克人的印第安人的帝国和在今秘齧的印加帝国。梅嫩德斯德阿维拉应为梅 嫩德斯‘德阿维莱斯,也是西班牙殖民者,于一五六五年被任命为古巴和佛罗里达总贅,卑舰队赴新大陆,在今美国东南部开辟殖民地。
死 没有关系你不可能无限期地老是干炸桥的事儿啊。不过你也不会长生不死。他想。”也许我在这三天里已经车受了我的一生。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我们这最后一夜 不这样度过就好了。但是,最后一夜总是不好的。最后的事物都是不好的。不,最后的话有时是好的。“我丈夫,本村村长万岁”是好的。
他知道这是好的,因为他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侯浑身感到激动。他抬起身体,吻吻熟睡着的玛丽亚。他用英语悄没声儿地说,我要娶你,兔子。我为你的家庭感到非常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