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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简介
荆南(治今湖北江陵)人。少试进士不第,漫游荆南、湘、黔间,又曾客居陇西、剑南。大历初卫伯玉镇荆南,辟为从事。建中时谪为辰州刺史。后任虔州刺史。诗多吟咏客中山水景色和忧念时事之作。原有集,已散佚,明人辑有《戎昱诗集》。
咏史
戎昱
汉家青史上,
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
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
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
谁为辅佐臣。
戎昱诗鉴赏
中唐诗人戎昱这首《咏史》,题又作《和蕃》,最早见于晚唐范摅的笔记小说《云溪友议》“和戎讽”
条。据说,唐宪宗召集大臣廷议边塞政策,大臣们多主和亲。于是唐宪宗背诵了戎昱这首《咏史》,并说:
“此人若在,便与朗州刺史。”还笑着说:“魏绛(春秋时晋国大夫,力主和戎)之功,何甚懦也!”大臣们领会其意,就不再提和亲了。
这是一首借古讽今的政治讽刺诗。唐代自安史乱后,朝政混乱,国力削弱,藩镇割据,边患十分严重,而朝廷一味求和,使边境各族人民倍受祸害。因此诗人对朝廷执行屈辱的和亲政策,以为国耻,痛心疾首。
这首讽喻诗,写得激愤痛切,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在中唐,咏汉讽唐这类以古讽今手法已很习见,点明“汉家”,实际直斥唐朝。因此首联是开门见山,直斥和亲乃是有唐历史上最为拙劣的政策。次联便单刀直入,明确指出国家的治理应靠英明的皇帝,而执行和亲政策,实际上是将国家的安危托付给妇女。三联更鞭辟入里,透彻揭露和亲的实质就是妄图以女色乞取国家的安全。诗人愤激地以一个“岂”字,将和亲的荒谬和可耻,暴露无遗。是谁制订执行这种政策?
这种人难道算得辅佐皇帝的忠臣吗?末联就以这样斩钉截铁的严峻责问结束。诗人以历史的名义提出责问,使诗意更为严峻深广,更加发人思索。此诗无情揭露和亲政策,愤激指责朝廷执政,而主旨却在讽谕皇帝作出英明决策和任用贤臣。因此虽然尖锐辛辣,仍不免稍用曲笔,以回护统治者。
诗人极力反对的是以屈辱的和亲条件以图苟安于一时。由于“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一联,击中了时政的要害,遂成为时人传诵的名句。
桂州腊夜
戎昱
坐到三更尽,
归仍万里赊。
雪声偏傍竹,
寒梦不离家。
晓角分残漏,
孤灯落碎花。
二年随骠骑,
辛苦向天涯。
戎昱诗鉴赏
戎昱在广德至大历年间,先后在荆南卫伯玉、湖南崔瓘幕下任职,大历后期宦游到桂州(州治今广西桂林),任桂管防御观察使李昌巙的幕宾。此诗是他到了桂州第二年的岁暮写的,抒发腊夜怀乡思归之情。
开头两句叙写除夕守岁,直坐到三更已尽。这是在离乡万里,思归无计的处境中独坐到半夜的。一个“尽”字,一个“赊”字,衬托出了乡思的绵长,故乡的遥远。一个“仍”字,表现出不得已而滞留他乡的凄凉心境。
三四两句写三更以后诗人凄然入睡,然而睡不安稳,进入了一种时梦时醒的朦胧境地。前句说醒,后句说睡。“雪声偏傍竹”,是描写雪飘落在竹林上,借着风传进一阵阵飒飒的声响,在不能成眠的人听来,就感到特别孤寂凄清。由此将南方寒夜的环境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那个“偏”字,更细致地刻画出愁人对这种声响所特有的心灵感受,似有怨恼而又无可奈何。“寒梦不离家”,在断断续续的梦中,总是梦到家里的情景。在“梦”之前加一“寒”字,不仅说明是寒夜做的梦,而且表现出了诗人心理上的“寒”,就使“梦”带上了凄凉的感情色彩。
五六句叙述时断时续的梦醒以后再无法入睡时的情形。“晓角分残漏”,写所闻。古代用滴漏计时,夜间凭漏刻传更,残漏指夜将尽时的更鼓声。天亮后号角一响,更鼓声歇,表明长夜过去,清晨来临。“分”,是从听觉上的不同,反映时间上的划分,说明了诗人梦断以后直到听见角声以前,一直眼睁睁地躺在床上耳闻更声,其凄苦之情可知。“孤灯落碎花”写所见,青灯照壁,诗人长时间地望着那盏孤零零的昏暗油灯掉落着断碎的灯花。“孤”字既实写诗人环境的冷清,又传达出了他主观感受上的寂寞。此联通过一闻一见,将诗人的乡思表现得含而不露,意在言外。
“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最后一联与首联相呼应,指明离家万里,岁暮不归的原因,收结全诗。
骠骑,是骠骑将军的简称,汉代名将霍去病曾官至骠骑将军,此处借指戎昱的主帅桂管防御观察使李昌巙。
这首诗叙写了除夕之夜由坐至睡、由睡至梦、由梦至醒的过程,对诗中所表现的乡愁并没有直接叙写,但其意自见。特别是中间两联,渲染环境气氛,以衬托诗人的心境,艺术效果很强。那雪落竹林的凄清音响,回归故里的断续寒梦,清晓号角的悲凉声音,以及昏黄孤灯的残烛余烬,都暗示出主人公长夜难眠、悲凉落寞、为思乡情怀所困的情景,表现了此诗含蓄隽永、深情绵邈的艺术风格。
塞下曲
戎昱
北风凋白草,
胡马日骎骎。
夜后戍楼月,
秋来边将心。
铁衣霜露重,
战马岁年深。
自有卢龙塞,
烟尘飞至今。
戎昱诗鉴赏
这首诗是戎昱的组诗《塞下曲》中的第六首,即最后一首。其它五首都是五言六句的古诗,这一首是五言律诗。此题一作《塞上曲》,唐新乐府辞,属《横吹曲》。
在唐代,边塞诗作很多,或写气候的酷寒,或勾勒山势的险峻,或渲染战斗的激烈等等,以显征战之苦。而此诗着重在描写人物,通过刻画一位戍边老将的形象,表现了经久不息的残酷战争给边塞将士带来的苦难,寄寓了渴望和平的美好愿望。
首联“北风凋白草,胡马日骎骎”,点染了边塞紧张的战场气氛,据《汉书·西域传》王先谦补注谓白草“春兴新苗与诸草无异,冬枯而不萎,性至坚韧”。
白草为北风所凋,其风之大,其气之寒,可以想见。
另外《诗经·邶风·北风》有“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朱熹在《诗集传》中认为北风是象征国家的危乱,所以此处也指边境形势十分险恶,下句紧接着写外族军队正在加紧寇边,步步向要塞逼近,军情非常紧急。
骎骎,马走得很快的样子。这两句,把边塞的环境,沙场的气氛形象生动,显得笔势凌健。虽然边将这个形象还没有出场,却做足了烘衬和铺垫之功。
中间四句,着力刻画边将的形象,表现其久戍不归的痛苦心理:“夜后戍楼月,秋来边将心。铁衣霜露重,战马岁年深。”在秋天的夜晚,清冷的月光照着城楼上的戍边老将,他凝望着秋空中的明月,不禁想到万里之外的家人,心中涌起一阵凄楚之情。渐渐地,他的铁衣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他相依为伴的战马不时发出嘶鸣,似乎也在感叹戍边的岁久年深。
秋月本为寻常之物,但与戍楼联系起来,就暗示出了边将的思家之念。铁衣是边将随时披戴之物,覆以重重的霜花,足见边地之苦寒,边将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战马,更是边将不可须臾分的伙伴,连牲口也苦于久戍边地,更不必说人了。四句诗中,作者选取了与人物紧密相关的景物、事物,使之不着痕迹地高度融合,组成形象的画面,而人物的心情,也从画面中自然流出,收到了感动人心的效果。
这四句诗在句法上也很有特色。前两句诗是两个名词性词组,中心词是“月”和“心”,而读者却可以从与“心”字相对的“月”中去体味、领悟丰富的含义,使得诗句极为简练、含蓄。后两句又变换句法,改为主谓结构,重点突出了“铁衣”和“战马”,实际上突出了对边将形象的塑造。这种句式上的变化,既强调了重点,突出了形象,又带来了节奏上的轻重变化,读来更富节奏感,表现了作者娴熟精湛的技巧。
最后两句,“自有卢龙塞,烟尘飞至今”,是诗人从边将的形象中自然引发出来的深深的感叹,表达了对从古至今延绵不断的战争的厌恶。“卢龙塞”,古地名,三国魏称卢龙郡,在今河北迁安县西。此地形势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唐置卢龙节度使,以抵御突厥、契丹、回纥的入侵,战火始终未断。作者从月夜戍楼中的老将,联想到了久远的历史,想到残酷的战争至今不息,给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苦难。本诗针对当时唐帝国对边防的无能,久久不能平息边患,因而使得将老兵疲,给将士带来了痛苦,具有讽喻作用。
如果说,第一联只是展示老将出场的背景,为人物形象的出现作铺垫,那么尾联就是在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之后,作者对其内心所作的更深层次的解剖和引申,使思想在形象的基础上得到了自然的升华,从而揭示出更为深远的意义。首尾两联互相照应,互相补充,互相生发,又使得中间两联所描写的老将的形象更为生动,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这首诗不仅句法富有变化,而且用字也特别凝炼、准确、形象。动词“凋”字,用以表示北风对白草的强大威力,“飞”字用来说明烟尘的接连不断和弥漫无际,都极为有力、准确。形容词“重”字、“深”
字,更具有双重含义,不仅写出霜重、年深的情况,而且进一步表示出边将内心的深重痛苦,十分形象而又含蓄。前人评价戎昱的诗“滥觞晚唐”,就是指其遣词造句严整工稳而言,但诗人的“匠心”表现在诗中却堪称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塞上曲
戎昱
胡风略地烧连山,
碎叶孤城未下关。
山头烽子声声叫,
知是将军夜猎还。
戎昱诗鉴赏
首句写塞外大风掠地而过,将烧山的猎火吹得火势熊熊,从这座山头连到那座山头。一方面显示了打猎场面的壮阔,另一方面也揭露边将沉湎于狩猎的情况。
次句接着写由于打猎之故,碎叶城城门大开,防守疏漏。碎叶城在今中亚细亚伊塞克湖西北,苏联吉尔吉斯共和国托克马克附近,唐时属安西大都护府。
“孤城”二字暗示碎叶城处在边防最前沿,孤立无援,形势严峻,对于能否扼守住边关,防止外敌之侵入,举足轻重,边将却骄奢轻敌,城门洞开地出猎而去,其危殆之势无异于引一发而垂千钧。诗人的焦虑和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三、四两句写在守卫烽火台的戍卒的阵阵欢呼声中,将军猎归,大获猎物。“烽子”,据《资治通鉴》胡三省注,“唐凡烽候之所,有烽帅、烽副;烽子,盖守烽之卒,候望紧急而举烽者也。”如今“烽子”不去守望敌情、举燃烽火,而去守候猎物、举燃猎火;不去呼报敌情紧急,而去欢呼猎罢归来,讥讽之意显此诗写边将夜猎的场面,虽然背景壮阔,显得有声有色,但并不是为了歌颂,而是寄寓诗人对边防松弛的忧虑和对边将玩忽职守的警告。
霁雪
戎昱
风卷寒云暮雪晴,
江烟洗尽柳条轻。
檐前数片无人扫,
又得书窗一夜明。
戎昱诗鉴赏
此诗又题《韩舍人书窗残雪》。
全诗紧扣“残雪”。首句点出残雪产生的背景。
“风卷寒云”既是雪后天晴的征兆,又是次句“江烟洗尽柳条轻”的基础。大风卷走寒云,也将江面上的云烟雾气一扫而空,又吹落了柳枝上的积雪,使柳枝轻摆。雪晴在天“暮”之时,为结句“一夜明”作了极好的铺垫。
次句意境清朗,容量很大。雪后天晴,烟云荡尽,江天高朗明净,江边柳条轻盈,随风婀娜摆动。“洗”字,“轻”字,用得极为准确。原来江面上霰雪纷纷,白雾蒸腾;现在一下廓清,纤尘不染,仿佛洗过的一般。原来柳枝低垂,没精打彩,不胜积雪之重压;如今一旦卸下重负,感到特别轻松,显得特别轻盈。如此一来,雪的世界当然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些残余的踪迹了。这么纷繁的意象,仅用了七个字,真是精炼至极。
三句转笔蓄势。目光由远处转向近处,范围从整个江郊转向韩舍人的檐前,景象从壮阔转向细微。“数片”说明雪之残存不多,故只得“一夜明”;“无人扫”突出环境之幽雅清静,故能映雪夜读。如此蓄足笔势,结句的出现便如顺水之舟了。
结句“又得书窗一夜明”仍紧扣住“残雪”写想象中之虚景。说明雪还没有融尽,檐前还保留一点洁白的残雪,想象着它的反光映照在书窗上,显得环境格外清幽,可以象晋代孙康那样映雪夜读。但可惜只得一夜享受,明天残雪一化,雪的踪迹全无,就不能再有这种享受了。表达对残雪充满无限喜悦留恋的心情。据《尚友录》载:“晋孙康,京兆人。性敏好学,家贫无油,于冬月尝映雪读书。”此句暗用其事,还兼有赞美韩舍人刻苦好读之意。如此用典,咸淡自知,却了无痕迹,真是进入了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