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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书上相当一部分内容是说两委会收回荒地和另作他用的土地的决策是正确的,也是及时的。这话当然是夏天智的意思。但对于如何由人承包,而又由承包人 转租给外乡人的做法,他们认为不符合村民的利益。为了使每一寸土地都不荒芜,使每一个农民都有地种,公平合理,贫富相当,所以建议重新分地。建议书写成 后,夏天义在落款处第一个写了他的名字。夏天智因为是退休干部,他是不分地的,就替四婶和夏雨签名。夏天义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户走动,希望每家每户也能签 名,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东街签名时竟有一半人不肯签。有的是家庭减员不愿签,有的是家中有人在外打工担心以后若不再打工了怎么办,还有的是自己不耕种 让别人耕种而收取代耕口粮的人家更不愿意。东街前边三个巷子的人家找过了,消息传到后边几个巷子,有人就背了背篓赶西山湾集市去了,走了亲戚家了。到了书 正家,书正的媳妇说书正是一家之主这得书正说话,而书正从乡政府回来往东?子的地里垒地堰了。夏天义就去寻书正,来运厮跟着,刚过了小河,赛虎就跑了来。 两个狗钻进河边的毛柳树丛去,再叫不回来。书正在地边放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播的是《金沙滩》:“君王坐江山是臣啊啊创哎,臣好比牛吃青草蚕吃桑。老牛力尽 刀尖死,蚕把丝作成在油锅里亡。吃牛肉不知牛受苦,穿绫罗不晓得蚕遭殃。实可恼朝朝代代无道的昏王坐了江山,先杀忠臣和良将,哎哎骂一声祸国殃民狐群狗党 的奸贼似虎狼,一个个都把良心丧,将功臣当就草上霜。任意放起……”书正看见了夏天义,放下锨,坐在?塄上吃旱烟,打老远就说:“天义叔是不是让我签名 呀?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签过名,现在什么社会了,你还搞运动呀!”夏天义说:“谁是搞运动呀?!”书正说:“天义叔,你真个是土地爷么,一辈子不是收地就 是分地,你不嫌泼烦啊?”夏天义说:“农民就靠土么,谁不是土里变出的虫?!”书正把他的旱烟锅擦了擦,递给夏天义,夏天义没接。书正说:“梅花签了没? 庆玉签了没?”夏天义说:“他们敢不签?!”书正说:“他们不敢不签,我却不签的!”夏天义说:“你咋不签?”书正说:“我要一签,公路边的公共厕所就用 不成了,那个厕所比我养头猪还顶事哩!”夏天义便瓷在了那里。收音机里还在唱:“因此上辕门外将儿绑了。绑了怎样?绑了斩了。当真斩了?当真斩了。儿斩子 与国家整一整律条!”两厢争吵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高,都是长脖子,脖子上暴了青筋。?塄上一吵,毛柳树丛中的来运就跑了来,睁了眼睛看书正。书正只要身子 往夏天义面前挪一下,来运就汪一声,书正的手指头一指夏天义,来运就又汪一声。书正说:“你汪啥的?你也要强要了我的手指头按印不成?!”这话有些骂夏天 义,夏天义能听来,来运也能听来,来运前爪腾空立起来了,连续地汪汪。书正说:“你要咬我?我是乡政府的人,你敢把我动一下!”来运呼哧一声,双爪搭在书 正的肩上,舌头吐得多长。书正一抖身子就跑,一脚没踏实,竟从?塄上跌了下去。
塄三米多高,书正一跌下去,夏天义就呆了,赶忙从旁边的斜路上下去拉书正。书正被拉起来了,夏天义一松手,书正又倒下去,说:“我腿呢,我的腿呢?我 站不起筒子了!”龇牙咧嘴地喊疼。夏天义汗已经出来,蹴下身揉书正的右腿,书正说是左腿左腿,夏天义又揉左腿,书正却疼得不敢让碰。夏天义知道断了骨头, 不能再揉了,说:“咬住牙,书正,咬住牙!”背着书正往赵宏声的大清堂跑。书正在夏天义的背上大声叫喊,夏天义先是劝他不要喊,书正还在喊,夏天义就生气 了,说:“你再喊,我就不管了!”书正不喊了,说:“鞋,我没穿鞋!”夏天义才发现书正的一只脚光着,就对厮跟跑着的来运说:“还不快去取鞋!”来运却突 然上来小咬了一下书正的脚,才一股风似地往?塄下跑去。
赵宏声给书正诊断是左腿踝骨断了,贴了一张膏药,用一块木板固定住,开了一包止痛片,三天的中药。书正说:“我会不会瘫痪呀?”赵宏声说:“你想得 美,让人伺候一辈子呀?!”夏天义不放心,说:“宏声,咋不见你捏骨呢?”赵宏声说:“用不着,只要他好好卧硬板床不动,这三天的中药吃了,七天后保证能 站起来!”书正说:“我是活人不是个木头,咋能卧在床上不动,拉屎尿尿不起来?”赵宏声说:“硬木板床上开个洞,拉屎尿尿不就解决了!”书正说:“那骨头 长歪了咋办?”赵宏声说:“打断再接么!”书正就急了,说:“宏声宏声,你可不能整我!”赵宏声说:“你要这样说,我就不给你治了!”动手又解木板上的绳 子。书正忙回话说:“爷呀爷呀,有手艺的人这牛么?!”书正肯定和夏天义前世里结了什么冤仇,夏天义在以前为养牛的事骂过他,为争水浇地打过他,现在又使 他断了腿。但这回夏天义倒霉了,他得掏书正的医疗费,更头疼的是赵宏声开的中药里还缺一种簸箕虫,得想办法寻找。夏天义觉得十分丧气,把寻找簸箕虫的任务 交给了我。
我在许多人家的鸡圈里、土楼上寻找簸箕虫,就是寻不到。簸箕虫是小甲虫,黑丑黑丑的,像屎扒牛,喜欢在潮湿的地方呆。又到几家的红苕窖里寻找,但仍是 寻找不到。我对赵宏声建议:能不能不要簸箕虫,或者换一种别的虫?赵宏声说:“不行。没有簸箕虫这药就没用。”我说:“你开的中药里带有虎骨,你还不是用 狗骨替代吗?”赵宏声说:“谁给你说的,你看见啦?我用的是真虎骨!”我说:“国家总共就那几十个虎,你哪儿弄虎骨,虎在你床下养着的?!”他就笑了, 说:“算你赢!但跌打损伤的药不能没有簸箕虫,你在红苕窖里找过没有?”我说:“去过了,找不着。”赵宏声说:“如果谁家的红苕窖里放过草木灰,绝对能生 簸箕虫的。”我把赵宏声的话说给夏天义,四婶正好也在夏天义家,四婶说她家红苕窖里草木灰没放过,但种土豆时剩下了一笼土豆种存放在窖里,这些土豆种切了 块,曾经用草木灰拌搅过。夏天义说:“你快跟你四婶到窖里看看。”我就去了夏天智家。
自白雪嫁给了夏风后,我这是第一次去的夏天智家。我一进院门,那架牡丹就晃悠,一半的月季开着花给我笑。就是在这一天,我突然觉得月季为什么要开花, 花是月季的什么?我认为花是月季的生殖器官,月季的生殖器官是月季最漂亮的部位,所以月季把它顶在了头上。院子里,从西北角到东南角斜着拴了一道铁丝,晾 着三件白被单,白雪抱着孩子就站在白被单前,逗孩子看痒痒树上的鸟。鸟长尾巴,白着嘴。白雪说:“瞧,瞧见了吗,花喜鹊!”我说:“不是花喜鹊,是野扑 鸽!”白雪掉过头来,看见了我,抱着孩子就回堂屋,一块尿布掉下来,她蹲下去捡了,头没再回,进了堂屋。堂屋门里黑洞洞的,一声咳嗽,堂屋东间的那个揭窗 里坐着夏天智,戴着眼镜,眼光从镜片上沿看我。夏天智一看我,我就钉在院子里了,他从堂屋出来,端着水烟袋,对我说:“你怎么来了?”我说:“四叔!”他 没有应声。他的脸板着,我腿就发软,开始摇。我暗里说:“甭摇,甭摇。”腿摇得很厉害。夏天智很鄙视地说:“瞧你这站相,摇啥的?!”我说:“是痒痒树在 摇。”野扑鸽飞走后痒痒树真的也在摇。四婶就说:“他是去红苕窖里给二哥寻簸箕虫的。”夏天智在屋台阶上的椅子里坐下来,他吸他的水烟袋,包谷胡须拧成的 火绳有二尺长。红苕窖在厨房里,揭了窖盖我下去,窖壁湿滑湿滑,一个壁窝子没蹬住,咚地掉了下去。窖拐洞里是有一笼拌搅了草木灰的土豆种,我翻了翻,果然 有几个簸箕虫四处爬动,立即捉了往带着的一个小布袋里装。一只,两只,三只……捉到第八只,我想,真是怪事,书正从?塄跌下来怎么就断了腿,而需要簸箕虫 竟偏偏夏天智家的红苕窖里有,这不是天设地造的要我见白雪吗?白雪,白雪。我在窖里轻轻地唤白雪,我希望白雪有感觉。你想谁,谁就会打喷嚏的。我立在窖里 听地面上的动静,果然有一声喷嚏,是白雪在说:“娘,谁想我了?”四婶说:“是夏风吧,他怕是天天等你们去的。”白雪说:“上善今日去县上,我已托他买票 了。”又是一声喷嚏,还有一声喷嚏。四婶说:“打一个喷嚏是被人想,打两个喷嚏是遭人骂,连打三个喷嚏就是感冒了。你要感冒了吗?”白雪说:“是不是?” 我在窖里轻声说:“白雪你没事,那是我想你想得厉害了才打了三个喷嚏!”我想白雪而能让白雪连打喷嚏,使我有些得意,于是我大胆了,从怀里掏出了那件小手 帕,贴在脸上,我就又恍恍惚惚了。我是看见白雪抱着孩子进了厨房,她看见了红苕窖口往外冒白气,就把孩子放在灶火口的麦草上,然后顺着窖壁的蹬窝子下来 了。下来的先是一双脚,左脚踩在蹬窝里,右脚在空中悬着,那是一只红色的皮鞋。我把皮鞋握住了,脚却收了上去,皮鞋就在我手里。这时候我噔地清白了,因为 孩子大声哭,四婶在说:“你收拾去,我来哄娃!”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是四婶抱了孩子进了厨房,喊:“引生,寻到了没有,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我看着怀 里的红皮鞋,红皮鞋变成了簸箕虫钻进小布袋里。我从红苕窖里爬出来,四婶抱着孩子就在灶台边,四婶说:“寻到了没?”我说:“寻到了。”四婶说:“书正就 会折磨你二叔!”我说:“书正是属牛的,他就像个牛二叔!”四婶说:“书正是属牛的?你二叔一辈子和牛不卯,不是他见了牛就打,就是牛见了他便!”我 说:“这是为啥?”四婶说:“谁知道为啥!”我看着孩子,孩子也看着我,我就不说夏天义和书正了,孩子是白雪身上的一疙瘩肉,孩子就是小白雪,我说: “乖,乖!”伸过了嘴去亲孩子的脸。我亲孩子的脸是我想起了巢里老鸟给小鸟喂食的样子,而我听到了扑哧一声,以为是她在笑,但她是屙下了。四婶在听到了响 声立即紧张,说:“你快,娃屙下了,我得给娃收拾呀!”我只好从厨房出来往院门口走。四婶并没有端了孩子让屙屎,院子里没有白雪的人。我说:“那我走 啦!”白雪还是没出堂屋。我说:“我走了呀!”我走了。
书正开始熬喝有着簸箕虫中药的那天,夏天智和白雪抱着孩子去了省城。清风街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去省城,反倒取笑夏天智是千里送儿媳。我夜夜做 梦去夏天智家的院子,夏天智家的院子是从东街牌楼下的巷子斜进去再拐三个弯儿才能到的,但梦里每一次去那个院子却都是从东街牌楼下进巷子,拐一个弯儿就到 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我再去夏天义家时,路过夏天智家院门口就心里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人走院空,白雪还会回来吗?我在院门口寻找白雪的脚印,终于 寻找到了一个,是雨天踩在泥上的,泥干了,鞋印就硬着,我把我的脚踏上去。书正的媳妇偏巧从巷子里过,说:“引生,你咋啦,这冷的天你光着脚?”我说: “鞋壳里钻了个石子。”书正的媳妇是要去找夏天义的。书正不能去乡政府做饭,乡政府物色了新炊事员,也知道了清风街把荒芜的土地承包给个人又转租于外乡人 的事。乡长紧急阻止了转租外乡人的做法,但丁霸槽就不愿承包了,而君亭又以相当多的人反对搁置了重新分地的建议。夏天义白忙活了一阵,鼓鼓的劲就泄了。可 恶的是书正的媳妇又不停地索要误工赔偿,夏天义烦得没去刮胡子,下巴上的胡子乱哄哄的,人也瘦了一截。书正媳妇再去生事,夏天义说:“你说说,你要多 少?”书正媳妇说:“书正每月工资四百元,还管一天三顿饭,乡政府灶上的泔水稠,担回来喂猪,猪是一头母猪十头小猪,得空还种地,再是我在市场上还有个摊 位,一日再不卖也是落个五元十元的吧,现在在家伺候人,不赚钱了还得出摊位费和各种税,你算算,伤筋动骨一百天……”
夏天义说:“你慢慢说,不要急,把眼角屎先擦了。”书正媳妇就擦眼睛。夏天义说:“你说总共多少钱?”书正媳妇说:“你还不给五千元?”夏天义说:“才五千元?应该给五万!”站起身就走了。
夏天义再不去书正家送好吃好喝,三天一换的膏药让哑巴去送,哑巴到了书正家院门口,把院门拍得哐啷啷响,书正的媳妇开了门,只见门外放了膏药不见人 影,就破口大骂。此后,这婆娘上门耍泼,夏天义在七里沟,她便对瞎眼的二婶说难听话,见二婶吃什么她吃什么,二婶喝什么她也喝什么,还睡在了炕上不走,哭 喊:“我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把书正就抬到你家来啊!”二婶口拙,眼睛又看不见,先是好说好劝,那婆娘越发张狂,一边哭喊一边将鼻涕眼泪抹在炕沿上、桌子 上,二婶摸了一手,也趴在炕上只是个哭。左邻右舍的人都来劝阻,才把书正的媳妇拉走。到了晚上,几个儿媳才知道了书正媳妇来闹腾的事,便来找夏天义。夏天 义说:“是这样吧,咱给那泼妇出些钱吧。”淑贞说:“爹有多少钱?”夏天义说:“我哪儿有钱?”淑贞说:“你没钱那还给她啥钱呀!让她闹吧,看她能闹到什 么样?”竹青说:“那娘还活不活?舍财图安宁,咱每家出二百元,打发了算了。”淑贞说:“你有钱出,我可没钱。再说,起事的还不是哑巴,送膏药就是送膏药 么,你放到人家门口像个啥?”庆满的媳妇说:“你要这样说话,这钱我也不出啦,就让人家天天来哭来骂,只要老大不嫌丢人,我们怕什么了!”屁股一拍走了。 庆满的媳妇一走,淑贞也走了,留下竹青和瞎瞎的媳妇。夏天义一直抱着个头蹴在凳子上,这下摆了摆手,说:“你们都走吧,都走吧。”夏天义从来没有说过这么 软的话,竹青就说:“爹,你不要急,我找书正说去,咱就是有错也不至于让她来家闹呀?该硬的地方还要硬!至于最后怎处理,有你几个儿哩,你甭生她们的 气。”夏天义苦愁着脸,突然泪流下来,说:“我咋遇到这事么,,这到底是咋啦,弄啥事啥事都瞎?!”他脸上皱纹纵横,泪就翻着皱纹,竖着流,横着也流。 两个儿媳忙劝了一番,动手去厨房做饭。
竹青拿了一包纸烟,去书正家和书正谈了一次话,纸烟一根接着一根,说你书正是从?塄上自己跌下来的,给你看病吃药已经可以了,你还狮子大张口要五千 元,又让你媳妇去闹,天地良心过得去过不去?书正说,你给我吃根纸烟。竹青说我的纸烟为啥给你吃,吃可以,一根五元。书正不吃纸烟了,说天义叔不来让我签 字,狗不咬我,我能从?塄上跌下去?这腿一断,疼痛我忍了,可做饭的差事没了,地里活干不成了,我为啥不要赔偿?竹青说要赔偿,当然要赔偿,你不要赔偿还 不行哩。书正说咋个赔偿?竹青就把一根纸烟塞到书正的嘴上,说你不胡搅蛮缠了咱就好说。整整一个下午,竹青软硬兼施,最后说:“做饭的差事,让君亭去乡政 府争取,腿一好你就去上班,这我给你保证。地里有什么活,夏家五个儿子帮你,这我也给你保证。我说话如果不算数,你要多少我们就给你多少,还可以把唾沫吐 在我脸上。但是,我给你保证了,你媳妇再去闹,那我们就管不了哑巴,他要把你媳妇腿打断了,你两口子就睡在一个硬板床上养伤吧。”书正说:“你甭吓我。” 竹青说:“我不吓你,哑巴现在就在院门外坐着的。哑巴——”哑巴在外边听到了,提起一只猪崽的后腿,猪崽曳了长声叫。书正蔫了下来,却说:“五千元不给, 两千元给不给?”竹青说:“两千元能从天上掉下来呀?”书正说:“那给一千元,少了一千我就不和你说了!”竹青说:“你好歹不知,那你就去索要吧!”竹青 把纸烟收起来就走。书正说:“竹青,你是来威胁我么,我知道你夏家人多势众,可我书正也是有三个儿子的,我儿子会长大的!”
竹青把情况反馈给了夏家的五个儿子,只说男人家有主意,没想庆玉先躁了,骂道:“一个子儿都不给他!”庆金嘟嘟囔囔,一会儿说爹爱管闲事,现在出了事 啦两委会没一个人来过问,一会儿又怨恨狗,如果不是狗去咬,哪儿会有这事。庆满和瞎瞎也骂狗,说爹把狗惯得没个样了,在爹眼里,狗倒比儿子强。正恨着狗, 来运就进了门,来运是和夏天义去七里沟的,已经走到半路,夏天义发现忘了带吃卷烟的火柴,让来运回家去取。来运先跑到夏天义家,院门锁了,二婶是害怕书正 媳妇再来而到俊奇娘那儿,来运就跑到了庆满家。来运一进庆满家,见屋里坐了夏家五个儿子,尾巴摇了摇,从厨房灶台上叼了一盒火柴要走。庆玉说:“瞧瞧,这 狗真是成精了!”瞎瞎就一下子先过去关了院门,逮住了来运就打。可怜来运被夏家的五个儿子按在地上用脚乱踢乱踩。夏天义在路上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来运,担 心来运没听懂他的话,就返身自己回家来取火柴,在巷中忽听得庆满家有响动,顺脚进来,才发现来运被打得趴在地上,口鼻里往外喷血。夏天义气得浑身哆嗦,吼 道:“这是打狗哩还是打你爹哩?!要打就来打我吧!”五个儿子都松了手,呆在那里。夏天义还在吼:“打呀,来打我呀,你们不打,我自己打!”举了手打自己 的脸。儿子们吓得一哄散了,来运才呜呜呜地哭起来。
庆金跑出门,赶忙往四叔家去,庆金着实是慌了,他要搬夏天智来劝爹,但到了夏天智家门口,才醒悟夏天智去省城了,没有在家。那日的天上黑云密布,秦安 的媳妇在伏牛梁上的地堰上割酸枣刺回来当柴火,听见了老贫协和我爹又在吵鬼架,吓得跑回来,把镰刀都丢失了。染坊里的大叫驴莫名其妙的不吃不喝,腹胀如 鼓。而放在刘新生家的楼顶上的牛皮鼓却自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