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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编校后记(1)


创作自有他本身证明,翻译也有译者已经解释的。现在只将编后想到的另外的事,写上几句——甚少。这一篇《Hamlet und Don Quichotte》〔3〕是极有名的,我们可以看见他怎样地观察人生。《Hamlet》中国已有译文,无须多说;《Don Quichotte》则只有林纾〔4〕的文言译,名《魔侠传》,仅上半部,又是删节过的。近两年来,梅川〔5〕君正在大发《Don Quixote》翻译热,但愿不远的将来,中国能够得到一部可看的译本,即使不得不略去其中的闲文也好。

《Don Quixote》的书虽然将近一千来页,事迹却很简单,就是他爱看侠士小说,因此发了游侠狂,硬要到各处去除邪惩恶,碰了种种钉子,闹了种种笑话,死了;临死才回复了他的故我。所以Turgenjew取毫无烦闷,专凭理想而勇往直前去做事的为“Don Quixote type”〔6〕,来和一生瞑想,怀疑,以致什么事也不能做的Hamlet相对照。后来又有人和这专凭理想的“Don Quixoteism式”相对,称看定现实,而勇往直前去做事的为“Marxism式”。中国现在也有人嚷些什么“Don Quixote”了,〔7〕但因为实在并没有看过这一部书,所以和实际是一点不对的。

《大旱的消失》〔8〕是Essay,作者的底细,我不知道,只知道是1902年死的。Essay本来不容易译,在此只想绍介一个格式。将来倘能得到这一类的文章,也还想登下去。

跋司珂(Vasco)族是古来住在西班牙和法兰西之间的Py-renees〔9〕山脉两侧的大家视为世界之谜的人种。巴罗哈(Pio Baroja y Nessi)〔10〕就禀有这族的血液,以一八七二年十二月廿八日,生于靠近法境的圣舍跋斯丁市。原是医生,也做小说,两年后,便和他的哥哥Ricardo〔11〕到马德里开面包店去了,一共开了六年。现在Ricardo是有名的画家;他是最独创底的作家,早和Vicente Blasco Iba′nfez〔12〕并称现代西班牙文坛的巨擘。他的著作至今大约有四十种,多是长篇。这里的小品四篇〔13〕,是从日本的《海外文学新选》第十三编《跋司珂牧歌调》内,永田宽定〔14〕的译文重翻的;原名《Vida Sombrias》〔15〕,因为所写的是跋司珂族的性情,所以仍用日译的题目。

今年一说起“近视眼看匾”来,似乎很有几个自命批评家郁郁不乐,又来大做其他的批评。〔16〕为免去蒙冤起见,只好特替作者在此声明几句:这故事原是一种民间传说,作者取来编作“狂言”样子,〔17〕还在前年的秋天,本豫备登在《波艇》〔18〕上的。倘若其中仍有冒犯了批评家的处所,那实在是老百姓的眼睛也很亮,能看出共通的暗病的缘故,怪不得传述者的。

俄国的关于文艺的争执,曾有《苏俄的文艺论战》〔19〕介绍过,这里的《苏俄的文艺政策》〔20〕,实在可以看作那一部的续编。如果看过前一书,则看起这篇来便更为明了。序文上虽说立场有三派的不同,然而约减起来,不过是两派。即对于阶级文艺,一派偏重文艺,如瓦浪斯基〔21〕等,一派偏重阶级,是《那巴斯图》〔22〕的人们;Bukharin〔23〕们自然也主张支持劳动阶级作家的,但又以为最要紧的是要有创作。发言的人们之中,几个是委员,如Voronsky,Bukharin,Iakovlev,Tro-tsky,Lunacharsky〔24〕等;也有“锻冶厂”〔25〕一派,如Pletni-jov〔26〕;最多的是《那巴斯图》的人们,如Vardin,Lelevitch,Averbach,Rodov,Besamensky〔27〕等,译载在《苏俄的文艺论战》里的一篇《文学与艺术》后面,都有署名在那里。

《那巴斯图》派的攻击,几乎集中于一个Voronsky,《赤色新地》〔28〕的编辑者;对于他的《作为生活认识的艺术》,LeleFvi-tch曾有一篇《作为生活组织的艺术》,引用布哈林的定义,以艺术为“感情的普遍化”的方法,并且指摘Voronsky的艺术论,乃是超阶级底的。这意思在评议会〔29〕的论争上也可见。但到后来,藏原惟人〔30〕在《现代俄国的批评文学》中说,他们两人之间的立场似乎有些接近了,Voronsky承认了艺术的阶级性之重要,Lelevitch的攻击也较先前稍为和缓了。现在是Trotsky,Radek〔31〕都已放逐,Voronsky大约也退职,状况也许又很不同了罢。

从这记录中,可以看见在劳动阶级文学大本营的俄国的文学的理论和实际,于现在的中国,恐怕是不为无益的。其中有几个空字,是原译本如此,因无别国译本,不敢妄补,倘有备着原书,通函见教,或指正其错误的,必当随时补正。

一九二八年六月五日,鲁迅。

纸数的关系,只能分登两期了。篇末有译者附记,以为“小说里有一种Kosmopolitisch〔33〕的倾向,同时还有一种厌世的东洋色彩”,这是极确凿的。但作者究竟是德国人,所以也终于不脱日耳曼气,要绘图立说,来发明“幸福的摆”,自视为生路,而其实又是死因。我想,东洋思想的极致,是在不来发明这样的“摆”,不但不来,并且不想;不但不想到“幸福的摆”,并且连世间有所谓“摆”这一种劳什子也不想到。这是令人长寿平安,使国古老拖延的秘法。老聃作五千言,释迦有恒河沙数说〔34〕,也还是东洋人中的“好事之徒”也。

奥国人Rene′ Fueloep-Miller〔35〕的叙述苏俄状况的书,原名不知道是什么,英译本曰《The Mind and Face of Bol-shevism》,今年上海似乎到得很不少。那叙述,虽说是客观的,然而倒是指摘缺点的地方多,惟有插画二百余,则很可以供我们的参考,因为图画是人类共通的语言,很难由第三者从中作梗的。可惜有些“艺术家”,先前生吞“琵亚词侣”,活剥拾谷虹儿,〔36〕今年突变为“革命艺术家”,早又顺手将其中的几个作家撕碎了。这里翻印了两张,都是I.AnFnenkov〔37〕所作的画像;关于这画像,著者这样说——“……其中主要的是画家Iuanii Annenkov。他依照未来派艺术家的原则工作,且爱在一幅画上将各刹那并合于一件事物之中,但他设法寻出一个为这些原质的综合。

他的画像即意在‘由一个人的传记里,抄出脸相的各种表现来’。俄国的批评家特别称许他的才能在于将细小微末的详细和画中的实物发生关连,而且将这些制成更加恳切地显露出来的性质。他并不区别有生和无生,对于他的题目的周围的各种琐事,他都看作全体生活的一部分。他爱一个人的所有物,这生命的一切细小的碎片;一个脸上的各个抓痕,各条皱纹,或一个赘疣,都自有它的意义的。”

那Maxim Gorky〔38〕的画像,便是上文所讲的那些的好例证。他背向西欧的机械文明,面对东方,佛像表印度,磁器表中国,赤色的地方,旗上明写着“R.S.F.S.R.”〔39〕,当然是“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了,但那颜色只有一点连到Gorky的脑上,也许是含有不满之意的罢——我想。这像是一九二○年作,后三年,Gorky便往意大利去了,今年才大家嚷着他要回去。

N.Evreinov〔40〕的画像又是一体,立方派〔41〕的手法非常浓重的。Evreinov是俄国改革戏剧的三大人物之一,我记得画室先生译的《新俄的演剧和跳舞》〔42〕里,曾略述他的主张。这几页“演剧杂感”,论人生应该以意志修改自然,虽然很豪迈,但也仍当看如何的改法,例如中国女性的修改其足,便不能和胡蝶结相提并论了。

这回登载了Gorky的一篇小说,一篇关于他的文章,〔43〕一半还是由那一张画像所引起的,一半是因为他今年六十岁。

听说在他的本国,为他所开的庆祝会,是热闹极了;我原已译成了一篇拔曙梦的《最近的Gorky》说得颇详细,但也还因为纸面关系,不能登载,且待下几期的余白罢。

一切事物,虽说以独创为贵,但中国既然是世界上的一国,则受点别国的影响,即自然难免,似乎倒也无须如此娇嫩,因而脸红。单就文艺而言,我们实在还知道得太少,吸收得太少。然而一向迁延,现在单是绍介也来不及了。于是我们只好这样:旧的呢,等他五十岁,六十岁……大寿,生后百年阴寿,死后N年忌辰时候来讲;新的呢,待他得到诺贝尔奖金〔44〕。但是还是来不及,倘是月刊,专做庆吊的机关也不够。那就只好挑几个于中国较熟悉,或者较有意义的来说说了。

生后一百年的大人物,在中国又较耳熟的,今年就有两个:Leov Tolstoy和Henrik Ibsen〔45〕。Ibsen的著作,因潘家洵〔46〕先生的努力,中国知道的较多。本刊下期就想由语堂〔47〕,达夫,梅川,我,译上几篇关于他的文章,如H,Ellis,G.Brandes,E.Roberts,L.Aas,有岛武郎〔48〕之作;并且加几幅图像,自年青的Ibsen起,直到他的死尸,算作一个纪念。

一九二八年七月四日,鲁迅。

前些时,偶然翻阅日本青木正儿〔49〕的《支那文艺论丛》,看见在一篇《将胡适漩在中心的文学革命》里,有云——“民国七年(1918)六月,《新青年》突然出了《易卜生号》。这是文学底革命军进攻旧剧的城的鸣镝。那阵势,是以胡将军的《易卜生主义》为先锋,胡适罗家伦共译的《娜拉》(至第三幕),陶履恭的《国民之敌》和吴弱男的《小爱友夫》(各第一幕)为中军,袁振英的《易卜生传》为殿军,勇壮地出陈。他们的进攻这城的行动,原是战斗的次序,非向这里不可的,但使他们至于如此迅速地成为奇兵底的原因,却似乎是这样——因为其时恰恰昆曲在北京突然盛行,所以就有对此叫出反抗之声的必要了。那真相,征之同丈的翌月号上钱玄同君之所说(随感录十八),漏着反抗底口吻,是明明白白的。

……”

但何以大家偏要选出Ibsen来呢?如青木教授在后文所说,因为要建设西洋式的新剧,要高扬戏剧到真的文学底地位,要以白话来兴散文剧,还有,因为事已亟矣,便只好先以实例来刺戟天下读书人的直感:这自然都确当的。但我想,也还因为Ibsen敢于挑战社会,敢于独战多数,那时的绍介者,恐怕是颇有以孤军而被包围于旧垒中之感的罢,现在细看墓碍,还可以觉到悲凉,然而意气是壮盛的。

那时的此后虽然颇有些纸面上的纷争,但不久也就沉寂,戏剧还是那样旧,旧垒还是那样坚;当时的《时事新报》〔50〕所斥为“新偶像”者,终于也并没有打动一点中国的旧家子的心。后三年,林纾将“Gengangere”译成小说模样,名曰《梅孽》——但书尾校者的按语,却偏说“此书曾由潘家洵先生编为戏剧,名曰《群鬼》”——从译者看来,Ibsen的作意还不过是这样的——

“此书用意甚微:盖劝告少年,勿作浪游,身被隐疾,肾宫一败,生子必不永年。……余恐读者不解,故弁以数言。”

然而这还不算不幸。再后几年,则恰如Ibsen名成身退,向大众伸出和睦的手来一样,先前欣赏那汲Ibsen之流的剧本《终身大事》〔51〕的英年,也多拜倒于《天女散花》,《黛玉葬花》的台下了。

不知是有意呢还是偶然,潘家洵先生的《Hedda Ga-bler》〔52〕的译本,今年突然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计算起来,距作者的诞生是一百年,距《易卜生号》〔53〕的出版已经满十年。我们自然并不是要继《新青年》的遗踪,不过为追怀这曾经震动一时的巨人起见,也翻了几篇短文〔54〕,聊算一个记念。因为是短文的杂集,系统是没有的。但也略有线索可言:第一篇可略知Ibsen的生平和著作;第二篇叙述得更详明;第三篇将他的后期重要著作,当作一大篇剧曲看,而作者自己是主人。第四篇是通叙他的性格,著作的琐屑的来由和在世界上的影响的,是只有他的老友G.Brandes才能写作的文字。第五篇则说他的剧本所以为英国所不解的缘故,其中有许多话,也可移赠中国的。可惜他的后期著作,惟BranFdes略及数言,没有另外的详论,或者有岛武郎的一篇《卢勃克和伊里纳的后来》〔55〕,可以稍弥缺憾的罢。这曾译载在本年一月的《小说月报》上,那意见,和Brandes的相同。

“人”第一,“艺术底工作”第一呢?这问题,是在力作一生之后,才会发生,也才能解答。独战到底,还是终于向大家伸出和睦之手来呢?这问题,是在战斗一生之后,才能发生,也才能解答。不幸Ibsen将后一问解答了,他于是尝到“胜者的悲哀”。

世间大约该还有从集团主义的观点,来批评Ibsen的论文罢,无奈我们现在手头没有这些,所以无从绍介。这种工作,以待“革命的智识阶级”及其“指导者”罢。

此外,还想将校正《文艺政策》时所想到的说几句:

托罗兹基是博学的,又以雄辩著名,所以他的演说,恰如狂涛,声势浩大,喷沫四飞。但那结末的豫想,其实是太过于理想底的——据我个人的意见。因为那问题的成立,几乎是并非提出而是袭来,不在将来而在当面。文艺应否受党的严紧的指导的问题,我们且不问;我觉得耐人寻味的,是在“那巴斯图”派因怕主义变质而主严,托罗兹基因文艺不能孤生而主宽的问题。许多言辞,其实不过是装饰的枝叶。这问题看去虽然简单,但倘以文艺为政治斗争的一翼的时候,是很不容易解决的。

一九二八年八月十一日,鲁迅。

有岛武郎是学农学的,但一面研究文艺,后来就专心从事文艺了。他的《著作集》,在生前便陆续辑印,《叛逆者》是第四辑,内收关于三个文艺家的研究〔56〕;译印在这里的是第一篇。

以为中世纪在文化上,不能算黑暗和停滞,以为罗丹〔57〕的出现,是再兴戈谛克的精神〔58〕:都可以见作者的史识。当这第四辑初出时候,自己也曾翻译过,后来渐觉得作者的文体,移译颇难,又念中国留心艺术史的人还很少,印出来也无用,于是没有完工,放下了。这回金君〔59〕却勇决地完成了这工作,是很不易得的事,就决计先在《奔流》上发表,顺次完成一本书。但因为对于许多难译的文句,先前也曾用过心,所以遇有自觉较妥的,便参酌了几处,出版期迫,不及商量,这是希望译者加以原宥的。

要讲罗丹的艺术,必须看罗丹的作品,——至少,是作品的影片。然而中国并没有这一种书。所知道的外国文书,图画尚多,定价较廉,在中国又容易入手的,有下列的二种——《TheArtofRodin.》64Reproductions.IntroductionbyLouisWeinberg.《ModernLibrary》第41本。95centsnet.美国纽约BoniandLiveright,Inc.出版。〔60〕《Rodin》高村光太郎〔61〕著。《Ars美术丛书》第二十五编。特制本一圆八十钱,普及版一圆。日本东京Ars社出版。

罗丹的雕刻,虽曾震动了一时,但和中国却并不发生什么关系地过去了。后起的有Ivan Mestrovic〔62〕(1883年生),称为塞尔维亚的罗丹,则更进,而以太古底情热和酷烈的人间苦为特色的,曾见英国和日本,都有了影印的他的雕刻集。

最近,更有Konenkov〔63〕,称为俄罗斯的罗丹,但与罗丹所代表是西欧的有产者不同,而是东欧的劳动者。可惜在中国也不易得到资料,我只在拔曙梦编辑的《新露西亚美术大观》里见过一种木刻,是装饰全俄农工博览会内染织馆的《女工》。

一九二八年九月十五夜,鲁迅。

本月中因为有印刷局的罢工,这一本的印成,大约至少要比前四本迟十天了。

《她的故乡》〔64〕是从北京寄来的,并一封信,其中有云:

“这篇小文是我在二年前,从《World’s Classics》之‘Selected Modern English Essays’里无意中译出的,译后即搁在书堆下;前日在北海图书馆看到W.H.Hudson的集子十多大本,觉得很惊异。然而他的大著我仍然没有细读过,虽然知道他的著作有四种很著名。……

“作者的事情,想必已知?我是不知道,只能从那选本的名下,知他生于一八四一,死于一九二二而已。

“末了,还有一极其微小的事要问:《大旱之消失》的作者,《编校后记》上说是一九○二年死的,然而我看《World’s Classics》关于他的生死之注,是:1831—1913,这不知究竟怎样?”

W.H.Hudson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新近得到一本G.Sampson 增补的 S.A.Brooke 所编《Primer of EngFlish Literture》〔65〕,查起来,在第九章里,有下文那样的语句——

“Hudson在《Far Away and Long Ago》〔66〕中,讲了在南美洲的他的青年时代事,但于描写英国的鸟兽研究,以及和自然界最为亲近的农夫等,他也一样地精工。仿佛从丰饶的心中,直接溢出似的他的美妙而平易的文章,在同类中,最为杰出。《Green Mansions》,《The Naturalist in La Plata》,《The Purple Land》,《A Shepherd’s Life》等,是在英文学中,各占其地位的。”

再查《蔷薇》的作者P.Smith〔67〕,没有见;White〔68〕却有的,在同章中的“后期维多利亚朝的小说家”条下,但只有这几句,就是——

“‘Mark Rutherford’(即Wm.Hale White)的描写非国教主义者生活的阴郁的小说,是有古典之趣的文章,表露着英国人心的一面的。”

至于生卒之年,那是《World’s Classics》上的对,我写后记时,所据的原也是这一本书,不知怎地却弄错了。

近来时或收到并不连接的期刊之类,其中往往有关于我个人或和我有关的刊物的文章,但说到《奔流》者很少。只看见两次。一,是说译著以个人的趣味为重,所以不行。这是真的。《奔流》决定底地没有这力量,会每月选定全世界上有世界的意义的文章,汇成一本,或者满印出有世界的意义的作品来。说到“趣味”,那是现在确已算一种罪名了,但无论人类底也罢,阶级底也罢,我还希望总有一日弛禁,讲文艺不必定要“没趣味”。又其一,是说《奔流》的“执事者都是知名的第一流人物”,“选稿也许是极严吧?而于著,译,也分得极为明白,不仅在《奔流》中目录,公布着作译等字样,即是在《北新》,《语丝》……以及一切旁的广告上,也是如此。”

但“汉君作的《一握泥土》,实实在在道道地地的的确确是‘道地’地从翻译而来的。……原文不必远求西版书,即在商务出版的《College English Reading》〔69〕中就有。

题目是:

《A Handful of Clay》作者是Henry Van Dyke。这种小错误,其实不必吹毛求疵般斤斤计较,不过《奔流》既然如此地分得明白;那末译而曰作,似乎颇有掠美之嫌,故敢代为宣布。

此或可使主编《奔流》的先生,小心下一回耳。”

其实,《奔流》之在目录及一切广告上声明译作,倒是小心之过,因为恐怕爱读创作而买时未暇细看内容的读者,化了冤钱,价又不便宜,便定下这一种办法,竟不嫌弄坏了。

但这回的译作不分,却因编者的“浅薄”,一向没有读过那一种“Reading”之类,也未见别的译文,投稿上不写原作者名,又不称译,便以为是做的,简直当创作看了,“掠美”的坏意思,自以为倒并没有的。不过无论如何小心,此后也难保再没有这样的或更大的错误,那只好等读者的指摘,检切要的在次一本中订正了。

顺便还要说几句别的话。诸位投稿者往往因为一时不得回信,给我指示,说编辑者应负怎样的责任。那固然是的。不过所谓奔流社的“执事者”,其实并无和这一种堂皇名号相副的大人物;就只有两三个人,来译,来做,来看,来编,来校,搜材料,寻图画,于是信件收送,便只好托北新书局代办。而那边人手又少,十来天送一次,加上本月中邮局的罢工积压,所以催促和训斥的信,好几封是和稿件同到的。无可补救。各种惠寄的文稿及信件,也因为忙,未能壹壹答复,这并非自恃被封为“知名的第一流人物”之故,乃是时光有限,又须谋生,若要周到,便没有了性命,也编不成《奔流》了。这些事,倘肯见谅,是颇望见谅的。因为也曾想过许多回,终于没有好方法,只能这样的了。

一九二八年十月二十六日,鲁迅。

编目的时候,开首的四篇诗〔70〕就为难,因为三作而一译,真不知用怎样一个动词好。幸而看见桌上的墨,边上印着“曹素功监制”字样,便用了这“制”字,算是将“创作”和“翻译”都包括在内,含混过去了。此外,能分清的,还是分清。

这一本几乎是三篇译作的天下,中间夹着三首译诗,不过是充充配角的。而所以翻译的原因,又全是因为插画,那么,诗之不关重要,也就可想而知了。第一幅的作者 Arthur s Fables》的图画等多种,这幅从《The Springtide of Life》〔72〕里选出,原有彩色,我们的可惜没有了。诗的作者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1837—1909)是维多利亚朝末期的诗人,世称他最受欧洲大陆的影响,但从我们亚洲人的眼睛看来,就是这一篇,也还是英国气满满的。

《跳蚤》的木刻者R.Dufy〔73〕有时写作Dufuy,是法国有名的画家,也擅长装饰;而这《禽虫吟》的一套木刻尤有名。

集的开首就有一篇诗赞美他的木刻的线的崇高和强有力;L.Pichon〔74〕在《法国新的书籍图饰》中也说——

“……G.Apollinaire所著《Le Bestiaire au Cor

-te′ge d’Orphe′e》的大的木刻,是令人极意称赞的。

是美好的画因的丛画,作成各种殊别动物的相沿的表象。

由它的体的分布和线的玄妙,以成最佳的装饰的全形。”

这书是千九百十一年,法国Deplanch〔75〕出版;日本有堀口大学〔76〕译本,名《动物诗集》,第一书房(东京)出版的,封余的译文,即从这本转译。

拾谷虹儿的画,近一两年曾在中国突然造成好几个时行的书籍装饰画家;这一幅〔77〕专用白描,而又简单,难以含胡,所以也不被模仿,看起来较为新鲜一些。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八日,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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