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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六 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2)


㈡江表传曰:策说术云:“家有旧恩在东,原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故许之。

㈢江表传曰:策渡江攻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谷、战具,是岁兴平二年也。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策先攻融, 融出兵交战,斩首五百余级,融即闭门不敢动。因渡江攻礼,礼突走,而樊能、于麋等复合众袭夺牛渚屯。策闻之,还攻破能等,获男女万余人。复下攻融,为流矢 所中,伤股,不能乘马,因自舆还牛渚营。或叛告融曰:“孙郎被箭已死。”融大喜,即遣将于兹乡策。策遣步骑数百挑战,设伏於后,贼出击之,锋刃未接而伪 走,贼追入伏中,乃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策因往到融营下,令左右大呼曰:“孙郎竟云何!”贼於是惊怖夜遁。融闻策尚在,更深沟高垒,缮治守备。策以融所屯 地势险固,乃舍去,攻破繇别将於海陵,转攻湖孰、江乘,皆下之。

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刘繇弃军遁逃,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㈠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 余人,处处屯聚。吴景等欲先击破虎等,乃至会稽。策曰:“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据会稽,屠东冶,乃攻破虎等。㈡尽更置长吏,策 自领会稽太守,复以吴景为丹杨太守,以孙贲为豫章太守;分豫章为庐陵郡,以贲弟辅为庐陵太守,丹杨朱治为吴郡太守。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 主。㈢时袁术僭号,策以书责而绝之。㈣曹公表策为讨逆将军,封为吴侯。㈤后术死,长史杨弘、大将张勋等将其众欲就策,庐江太守刘勋要击,悉虏之,收其珍宝 以归。策闻之,伪与勋好盟。勋新得术众,时豫章上缭宗民万余家在江东,策劝勋攻取之。勋既行,策轻军晨夜袭拔庐江,勋众尽降,勋独与麾下数百人自归曹公。 ㈥是时哀绍方强,而策并江东,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抚之。㈦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为子章取贲女,皆礼辟策弟权、翊,又命扬州刺史严象举权茂才。

㈠江表传曰:策时年少,虽有位号,而士民皆呼为孙郎。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长吏委城郭,窜伏山草。及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菜茹,一 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牛酒诣军。刘繇既走,策入曲阿劳赐将士,遣将陈宝诣阜陵迎母及弟。发恩布令,告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 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者,勿强也。”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威震江东,形势转盛。

㈡吴录曰:时有乌程邹他、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余或数千。引兵扑讨,皆攻破之。策母吴氏曰:“晟与汝父有升堂见妻之分,今其诸 子兄弟皆已枭夷,独余一老翁,何足复惮乎?”乃舍之,余咸族诛。策自讨虎,虎高垒坚守,使其弟舆请和。许之。舆请独与策会面约。既会,策引白刃斫席,舆体 动,策笑曰:“闻卿能坐跃,剿捷不常,聊戏卿耳!”舆曰:“我见刃乃然。”策知其无能也,乃以手戟投之,立死。舆有勇力,虎众以其死也,甚惧。进攻破之。 虎奔余杭,投许昭於虏中。程普请击昭,策曰:“许昭有义於旧君,有诚於故友,此丈夫之志也。”乃舍之。

臣松之案:许昭有义於旧君,谓济盛宪也,事见后注。有诚於故友,则受严白虎也。

㈢江表传曰:策遣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奉章诣许,拜献方物。

㈣吴录载策使张纮为书曰:“盖上天垂司过之星,圣王建敢谏之鼓,设非谬之备,急箴阙之言,何哉?凡有所长,必有所短也。去冬传有大计,无不悚 惧;旋知供备贡献,万夫解惑。顷闻建议,复欲追遵前图,即事之期,便有定月。益使怃然,想是流妄;设其必尔,民何望乎?曩日之举义兵也,天下之士所以响应 者,董卓擅废置,害太后、弘农王,略烝宫人,发掘园陵,暴逆至此,故诸州郡雄豪闻声慕义。神武外振,卓遂内歼。元恶既毙,幼主东顾,俾保傅宣命,欲令诸军 振旅,(於)〔然〕河北通谋黑山,曹操放毒东徐,刘表称乱南荆,公孙瓚炰烋北幽,刘繇决力江浒,刘备争盟淮隅,是以未获承命櫜弓戢戈也。今备、繇既破,操 等饥馁,谓当与天下合谋,以诛丑类。舍而不图,有自取之志,非海内所望,一也。昔成汤伐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罪罚重哉。此二王者,虽有圣德, 宜当君世;如使不遭其时,亦无繇兴矣。幼主非有恶於天下,徒以春秋尚少,胁於强臣,若无过而夺之,惧未合於汤、武之事,二也。卓虽狂狡,至废主自与,亦犹 未也,而天下闻其桀虐,攘臂同心而疾之,以中土希战之兵,当边地劲悍之虏,所以斯须游魂也。今四方之人,皆玩敌而便战斗矣,可得而胜者,以彼乱而我治,彼 逆而我顺也。见当世之纷若,欲大举以临之,適足趣祸,三也。天下神器,不可虚干,必须天赞与人力也。殷汤有白鸠之祥,周武有赤乌之瑞,汉高有星聚之符,世 祖有神光之徵,皆因民困悴於桀、纣之政,毒苦於秦、莽之役,故能芟去无道,致成其志。今天下非患於幼主,未见受命之应验,而欲一旦卒然登即尊号,未之或 有,四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谁不欲焉?义不可,势不得耳。陈胜、项籍、王莽、公孙述之徒,皆南面称孤,莫之能济。帝王之位,不可横冀,五也。幼主岐 嶷,若除其偪,去其鲠,必成中兴之业。夫致主於周成之盛,自受旦、奭之美,此诚所望於尊明也。纵使幼主有他改异,犹望推宗室之谱属,论近亲之贤良,以绍刘 统,以固汉宗。皆所以书功金石,图形丹青,流庆无穷,垂声管纮。舍而不为,为其难者,想明明之素,必所不忍,六也。五世为相,权之重,势之盛,天下莫得而 比焉。忠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所以扶国家之踬顿,念社稷之危殆,以奉祖考之志,以报汉室之恩。其忽履道之节而强进取之欲者,将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则门生也, 孰不从我?四方之敌非吾匹则吾役也,谁能违我?盍乘累世之势,起而取之哉?二者殊数,不可不详察,七也。所贵於圣哲者,以其审於机宜,慎於举措。若难图之 事,难保之势,以激群敌之气,以生众人之心,公义故不可,私计又不利,明哲不处,八也。世人多惑於图纬而牵非类,比合文字以悦所事,苟以阿上惑众,终有后 悔者,自往迄今,未尝无之,不可不深择而熟思,九也。九者,尊明所见之余耳,庶备起予,补所遗忘。忠言逆耳,幸留神听!”典略云张昭之辞。臣松之以为张昭 虽名重,然不如纮之文也,此书必纮所作。

㈤江表传曰:建安二年夏,汉朝遣议郎王誧奉戊辰诏书曰:“董卓逆乱,凶国害民。先将军坚念在平讨,雅意未遂,厥美著闻。策遵善道,求福不回。今 以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又诏敕曰:“故左将军袁术不顾朝恩,坐创凶逆,造合虚伪,欲因兵乱,诡诈百姓,〔始〕闻其言以为不然。定得使持 节平东将军领徐州牧温侯布上术所造惑众妖妄,知术鸱枭之性,遂其无道,修治王宫,署置公卿,郊天祀地,残民害物,为祸深酷。布前后上策乃心本朝,欲还讨 术,为国效节,乞加显异。夫县赏俟功,惟勤是与,故便宠授,承袭前邑,重以大郡,荣耀兼至,是策输力竭命之秋也。其亟与布及行吴郡太守安东将军陈瑀戮力一 心,同时赴讨。”策自以统领兵马,但以骑都尉领郡为轻,欲得将军号,(及)〔乃〕使人讽誧,誧便承制假策明汉将军。是时,陈瑀屯海西,策奉诏治严,当与 布、瑀参同形势。行到钱塘,瑀阴图袭策,遣都尉万演等密渡江,使持印传三十余纽与贼丹杨、宣城、泾、陵阳、始安、黟、歙诸险县大帅祖郎、焦已及吴郡乌程严 白虎等,使为内应,伺策军发,欲攻取诸郡。策觉之,遣吕范、徐逸攻瑀於海西,大破瑀,获其吏士妻子四千人。

山阳公载记曰:瑀单骑走冀州,自归袁绍,绍以为故安都尉。

吴录载策上表谢曰:“臣以固陋,孤持边陲。陛下广播高泽,不遗细节,以臣袭爵,兼典名郡。仰荣顾宠,所不克堪。兴平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於吴郡曲 阿得袁术所呈表,以臣行殄寇将军;至被诏书,乃知诈擅。虽辄捐废,犹用悚悸。臣年十七,丧失所怙,惧有不任堂构之鄙,以忝析薪之戒,诚无去病十八建功,世 祖列将弱冠佐命。臣初领兵,年未弱冠,虽驽懦不武,然思竭微命。惟术狂惑,为恶深重。臣凭威灵,奉辞罚罪,庶必献捷,以报所授。”臣松之案:本传云孙坚以 初平三年卒,策以建安五年卒,策死时年二十六,计坚之亡,策应十八,而此表云十七,则为不符。张璠汉纪及吴历并以坚初平二年死,此为是而本传误也。江表传 曰:建安三年,策又遣使贡方物,倍於元年所献。其年,制书转拜讨逆将军,改封吴侯。

㈥江表传曰:策被诏敕,与司空曹公、卫将军董承、益州牧刘璋等并力讨袁术、刘表。军严当进,会术死,术从弟胤、女婿黄猗等畏惧曹公,不敢守寿 春,乃共舁术棺柩,扶其妻子及部曲男女,就刘勋於皖城。勋粮食少,无以相振,乃遣从弟偕告籴於豫章太守华歆。歆郡素少谷,遣吏将偕就海昏上缭,使诸宗帅共 出三万斛米以与偕。偕往历月,才得数千斛。偕乃报勋,具说形状,使勋来袭取之。勋得偕书,使潜军到海昏邑下。宗帅知之,空壁逃匿,勋了无所得。时策西讨黄 祖,行及石城,闻勋轻身诣海昏,便分遣从兄贲、辅率八千人於彭泽待勋,自与周瑜率二万人步袭皖城,即克之,得术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余人,并术、勋妻子。表 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皆徙所得人东诣吴。贲、辅又於彭泽破勋。勋走入楚江,从寻阳步上到置马亭,闻策等已克皖,乃投西塞。至沂,筑垒 自守,告急於刘表,求救於黄祖。祖遣太子射船军五千人助勋。策复就攻,大破勋。勋与偕北归曹公,射亦遁走。策收得勋兵二千余人,船千艘,遂前进夏口攻黄 祖。时刘表遣从子虎、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来为黄祖前锋。策与战,大破之。

吴录载策表曰:“臣讨黄祖,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羡县。刘表遣将助祖,并来趣臣。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领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领桂阳太守 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领零陵太守行荡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同时俱进。身跨马栎陈,手击急鼓,以齐战势。吏士奋 激,踊跃百倍,心精意果,各竞用命。越渡重堑,迅疾若飞。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日加辰时,祖乃溃烂。锋刃所截,猋火所焚,前无生寇, 惟祖迸走。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狼)韩晞已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虽表未禽,祖宿狡猾,为表腹心,出作爪牙,表之 鸱张,以祖气息,而祖家属部曲,扫地无余,表孤特之虏,成鬼行尸。诚皆圣朝神武远振,臣讨有罪,得效微勤。”

㈦吴历曰:曹公闻策平定江南,意甚难之,常呼“猘兒难与争锋也”。

建安五年,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㈠密治兵,部署诸将。未发,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先是,策杀贡,贡小子与客亡匿江 边。策单骑出,卒与客遇,客击伤策。㈡创甚,请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谓曰: “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知卿。”至夜卒,时年二十六。㈢

㈠吴录曰:时有高岱者,隐於余姚,策命出使会稽丞陆昭逆之,策虚己候焉。闻其善左传,乃自玩读,欲与论讲。或谓之曰:“高岱以将军但英武而已, 无文学之才,若与论传而或云不知者,则某言符矣。”又谓岱曰:“孙将军为人,恶胜己者,若每问,当言不知,乃合意耳。如皆辨义,此必危殆。”岱以为然,及 与论传,或答不知。策果怒,以为轻己,乃囚之。知交及时人皆露坐为请。策登楼,望见数里中填满。策恶其收众心,遂杀之。岱字孔文,吴郡人也。受性聪达,轻 财贵义。其友士拔奇,取於未显,所友八人,皆世之英伟也。太守盛宪以为上计,举孝廉。许贡来领郡,岱将宪避难於许昭家,求救於陶谦。谦未即救,岱憔悴泣 血,水浆不入口。谦感其忠壮,有申包胥之义,许为出军,以书与贡。岱得谦书以还,而贡已囚其母。吴人大小皆为危竦,以贡宿忿,往必见害。岱言在君则为君, 且母在牢狱,期於当往,若得入见,事自当解。遂通书自白,贡即与相见。才辞敏捷,好自陈谢,贡登时出其母。岱将见贡,语友人张允、沈昬令豫具船,以贡必 悔,当追逐之。出便将母乘船易道而逃。贡须臾遣人追之,令追者若及於船,江上便杀之,已过则止。使与岱错道,遂免。被诛时,年三十余。江表传曰:时有道士 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策尝於郡城门楼上,集会诸将宾客,吉乃盛服杖小函,漆画之,名为仙 人铧,趋度门下。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掌宾者禁呵不能止。策即令收之。诸事之者,悉使妇女入见策母,请救之。母谓策曰:“于先生亦助军作福,医护 将士,不可杀之。”策曰:“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策曰:“昔南阳张 津为交州刺史,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尝著绛帕头,鼓琴烧香,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卒为南夷所杀。此甚无益,诸君但未悟耳。今此子已在鬼箓,勿复费纸 笔也。”即催斩之,县首於巿。诸事之者,尚不谓其死而云尸解焉,复祭祀求福。

志林曰:初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师于吉所得神书於曲阳泉水上,白素朱界,号太平青领道,凡百余卷。顺帝至建安中,五六十岁,于吉是时近已百 年,年在耄悼,礼不加刑。又天子巡狩,问百年者,就而见之,敬齿以亲爱,圣王之至教也。吉罪不及死,而暴加酷刑,是乃谬诛,非所以为美也。喜推考桓王之 薨,建安五年四月四日。是时曹、袁相攻,未有胜负。案夏侯元让与石威则书,袁绍破后也。书云:“授孙贲以长沙,业张津以零、桂。”此为桓王於前亡,张津於 后死,不得相让,譬言津之死意矣。

臣松之案:太康八年,广州大中正王范上交广二州春秋。建安六年,张津犹为交州牧。江表传之虚如志林所云。

搜神记曰:策欲渡江袭许,与吉俱行。时大旱,所在熇厉。策催诸将士使速引船,或身自早出督切,见将吏多在吉许,策因此激怒,言:“我为不如于吉 邪,而先趋务之?”便使收吉。至,呵问之曰:“天旱不雨,道涂艰涩,不时得过,故自早出,而卿不同忧戚,安坐船中作鬼物态,败吾部伍,今当相除。”令人缚 置地上暴之,使请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当原赦,不尔行诛。俄而云气上蒸,肤寸而合,比至日中,大雨总至,溪涧盈溢。将士喜悦,以为吉必见原,并往庆慰。 策遂杀之。将士哀惜,共藏其尸。天夜,忽更兴云覆之;明旦往视,不知所在。

案江表传、搜神记于吉事不同,未详孰是。

㈡江表传曰: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登即瑀之从兄子也。策前西征,登阴复遣间使,以印绶与严白虎余党,图为后害,以报瑀见破之辱。策归,复讨登。 军到丹徒,须待运粮。策性好猎,将步骑数出。策驱驰逐鹿,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初,吴郡太守许贡上表於汉帝曰:“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 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策候吏得贡表,以示策。策请贡相见,以责让贡。贡辞无表,策即令武士绞杀之。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雠。 猎日,卒有三人即贡客也。策问:“尔等何人?”答云:“是韩当兵,在此射鹿耳。”策曰:“当兵吾皆识之,未尝见汝等。”因射一人,应弦而倒。余二人怖急, 便举弓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九州春秋曰:策闻曹公北征柳城,悉起江南之众,自号大司马,将北袭许,恃其勇,行不设备,故及於难。孙盛异同评曰:凡此数书,各有所失。孙策虽 威行江外,略有六郡,然黄祖乘其上流,陈登间其心腹,且深险强宗,未尽归复,曹、袁虎争,势倾山海,策岂暇远师汝、颍,而迁帝於吴、越哉?斯盖庸人之所鉴 见,况策达於事势者乎?又案袁绍以建安五年至黎阳,而策以四月遇害,而志云策闻曹公与绍相拒於官渡,谬矣。伐登之言,为有证也。

又江表传说策悉识韩当军士,疑此为诈,便射杀一人。夫三军将士或有新附,策为大将,何能悉识?以所不识,便射杀之,非其论也,又策见杀在五年,柳城之役在十二年,九州春秋乖错尤甚矣。

臣松之案:傅子亦云曹公征柳城,将袭许。记述若斯,何其疏哉!然孙盛所讥,未为悉是。黄祖始被策破,魂气未反,(但)〔且〕刘表君臣本无兼并之 志,虽在上流,何办规拟吴会?策之此举,理应先图陈登,但举兵所在,不止登而已。于时强宗骁帅,祖郎、严虎之徒,禽灭已尽,所余山越,盖何足虑?然则策之 所规,未可谓之不暇也。若使策志获从,大权在手,淮、泗之间,所在皆可都,何必毕志江外,其当迁帝於扬、越哉?案魏武纪,武帝以建安四年已出屯官渡,乃策 未死之前,久与袁绍交兵,则国志所云不为谬也。许贡客。无闻之小人,而能感识恩遇,临义忘生,卒然奋发,有侔古烈矣。诗云:“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贡 客其有焉。

㈢吴历曰:策既被创,医言可治,当好自将护,百日勿动。策引镜自照,谓左右曰:“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椎几大奋,创皆分裂,其夜卒。

搜神记曰:策既杀于吉,每独坐,彷彿见吉在左右,意深恶之,颇有失常。后治创方差,而引镜自照,见吉在镜中,顾而弗见,如是再三,因扑镜大叫,创皆崩裂,须臾而死。

权称尊号,追谥策曰长沙桓王,封子绍为吴侯,后改封上虞侯。绍卒,子奉嗣。孙皓时,讹言谓奉当立,诛死。

评曰:孙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策英气杰济,猛锐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然皆轻佻果躁,陨身致败。且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权尊崇未至,子止侯爵,於义俭矣。㈠

㈠孙盛曰:孙氏兄弟皆明略绝群。创基立事,策之由也,自临终之日,顾命委权。夫意气之间,犹有刎颈,况天伦之笃爱,豪达之英鉴,岂吝名号於既 往,违本情之至实哉?抑将远思虚盈之数,而慎其名器者乎?夫正本定名,为国之大防;杜绝疑贰,消衅之良谟。是故鲁隐矜义,终致羽父之祸;宋宣怀仁,卒有殇 公之哀。皆心存小善,而不达经纶之图;求誉当年,而不思贻厥之谋。可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孙氏因扰攘之际,得奋其纵横之志,业非积德之基,邦无磐石 之固,势一则禄祚可终,情乖则祸乱尘起,安可不防微於未兆,虑难於将来?壮哉!策为首事之君,有吴开国之主;将相在列,皆其旧也,而嗣子弱劣,析薪弗荷, 奉援则鲁桓、田巿之难作,崇之则与夷、子冯之祸兴。是以正名定本,使贵贱殊邈,然后国无陵肆之责,后嗣罔猜忌之嫌,群情绝异端之论,不逞杜觊觎之心;於情 虽违,於事虽俭,至於括囊远图,永保维城,可谓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者也。陈氏之评,其未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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