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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八 魏书二八王贯丘诸葛邓钟传(4)


臣松之以为锺会名公之子,声誉夙著,弱冠登朝,已历显位,景王为相,何容不悉,而方於定虞松表然后乃蒙接引乎?设使先不相识,但见五字而便知可大用,虽圣人其犹病诸,而况景王哉?

毌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会从,典知密事,卫将军司马文王为大军后继。景王薨於许昌,文王总统六军,会谋谟帷幄。时中诏敕尚书傅嘏,以 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卫将军俱发,还到雒水南屯住。於是朝廷拜文王为大将军、辅政,会迁黄门侍 郎,封东武亭侯,邑三百户。

甘露二年,徵诸葛诞为司空,时会丧宁在家,策诞必不从命,驰白文王。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复追改。㈠及诞反,车驾住项,文王至寿春,会复从行。

㈠会时遭所生母丧。其母传曰:“夫人性矜严,明於教训,会虽童稚,勤见规诲。年四岁授孝经,七岁诵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诵易,十二 诵春秋左氏传、国语,十三诵周礼、礼记,十四诵成侯易记,十五使入太学问四方奇文异训。谓会曰:‘学猥则倦,倦则意怠;吾惧汝之意怠,故以渐训汝,今可以 独学矣。’雅好书籍,涉历书,特好易、老子,每读易孔子说鸣鹤在阴、劳谦君子、籍用白茅、不出户庭之义,每使会反覆读之,曰:‘易三百余爻,仲尼特说此 者,以谦恭慎密,枢机之发,行己至要,荣身所由故也,顺斯术已往,足为君子矣。’正始八年,会为尚书郎,夫人执会手而诲之曰:‘汝弱冠见叙,人情不能不自 足,则损在其中矣,勉思其戒!’是时大将军曹爽专朝政,日纵酒沉醉,会兄侍中毓宴还,言其事。夫人曰:‘乐则乐矣,然难久也。居上不骄,制节谨度,然后乃 无危溢之患。今奢僭若此,非长守富贵之道。’嘉平元年,车驾朝高平陵,会为中书郎,从行。相国宣文侯始举兵,众人恐惧,而夫人自若。中书令刘放、侍郎卫 瓘、夏侯和等家皆怪问:‘夫人一子在危难之中,何能无忧?’答曰:‘大将军奢僭无度,吾常疑其不安。太傅义不危国,必为大将军举耳。吾兒在帝侧何忧?闻且 出兵无他重器,其势必不久战。’果如其言,一时称明。会历机密十余年,颇豫政谋。夫人谓曰:‘昔范氏少子为赵简子设伐邾之计,事从民悦,可谓功矣。然其母 以为乘伪作诈,末业鄙事,必不能久。其识本深远,非近人所言,吾常乐其为人。汝居心正,吾知免矣。但当脩所志以辅益时化,不忝先人耳。常言人谁能皆体自 然,但力行不倦,抑亦其次。虽接鄙贱,必以言信。取与之间,分画分明。’或问:‘此无乃小乎?’答曰:‘君子之行,皆积小以致高大,若以小善为无益而弗 为,此乃小人之事耳。希通慕大者,吾所不好。’会自幼少,衣不过青绀,亲营家事,自知恭俭。然见得思义,临财必让。会前后赐钱帛数百万计,悉送供公家之 用,一无所取。年五十有九,甘露二年二月暴疾薨。比葬,天子有手诏,命大将军高都侯厚加赗赠,丧事无巨细,一皆供给。议者以为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 有妾,所谓外命妇也。依春秋成风、定姒之义,宜崇典礼,不得总称妾名,於是称成侯命妇。殡葬之事,有取于古制,礼也。”

初,吴大将全琮,孙权之婚亲重臣也,琮子怿、孙静、从子端、翩、缉等,皆将兵来救诞。怿兄子辉、仪留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 渡江,自归文王。会建策,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怿等恐惧,遂将所领开东城门 出降,皆蒙封宠,城中由是乖离。寿春之破,会谋居多,亲待日隆,时人谓之子房。军还,迁为太仆,固辞不就。以中郎在大将军府管记室事,为腹心之任。以讨诸 葛诞功,进爵陈侯,屡让不受。诏曰:“会典综军事,参同计策,料敌制胜,有谋谟之勋,而推宠固让,辞指款实,前后累重,志不可夺。夫成功不处,古人所重, 其听会所执,以成其美。”迁司隶校尉。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综典。嵇康等见诛,皆会谋也。

文王以蜀大将姜维屡扰边陲,料蜀国小民疲,资力单竭,欲大举图蜀。惟会亦以为蜀可取,豫共筹度地形,考论事势。景元三年冬,以会为镇西将军、假 节都督关中诸军事。文王敕青、徐、兗、豫、荆、扬诸州,并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为将伐吴者。四年秋,乃下诏使邓艾、诸葛绪各统诸军三万余人,艾 趣甘松、沓中连缀维,绪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会统十余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入。先命牙门将许仪在前治道,会在后行,而桥穿,马足陷,於是斩仪。仪者,许 褚之子,有功王室,犹不原贷。诸军闻之,莫不震竦。蜀令诸围皆不得战,退还汉、乐二城守。魏兴太守刘钦趣子午谷,诸军数道平行,至汉中。蜀监军王含守乐 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兵各五千。会使护军荀恺、前将军李辅各统万人,恺围汉城,辅围乐城。会径过,西出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之墓。使护军胡烈等行前,攻破 关城,得库藏积谷。姜维自沓中还,至阴平,合集士众,欲赴关城。未到,闻其已破,退趣白水,与蜀将张翼、廖化等合守剑阁拒会。会移檄蜀将吏士民曰:

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拨乱反正,拯其将坠,造我区夏。高祖文皇帝应天顺民,受命践阼。烈祖明皇帝 奕世重光,恢拓洪业。然江山之外,异政殊俗,率土齐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顾怀遗恨也。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宰辅忠肃明允,劬劳王室,布政垂惠而万 邦协和,施德百蛮而肃慎致贡。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征西、雍州、镇西诸军,五道并进。古之行军,以仁为本, 以义治之;王者之师,有征无战;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财、发廪、表闾之义。今镇西奉辞衔命,摄统戎重,庶弘文告之训,以济元元之命,非欲穷武极 战,以快一朝之政,故略陈安危之要,其敬听话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太祖拯而济之,与隆大好。中更背违,弃同即异,诸葛孔明仍规秦川,姜伯约屡出 陇右,劳动我边境,侵扰我氐、羌,方国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征也。今边境乂清,方内无事,畜力待时,并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众,分张守备,难以御天下之 师。段谷、侯和沮伤之气,难以敌堂堂之陈。比年以来,曾无宁岁,征夫勤瘁,难以当子来之民。此皆诸贤所亲见也。蜀相壮见禽於秦,公孙述授首于汉,九州之 险,是非一姓。此皆诸贤所备闻也。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规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岂晏安酖毒,怀禄而不变哉?今国朝隆天 覆之恩,宰辅弘宽恕之德,先惠后诛,好生恶杀。往者吴将孙壹举众内附,位为上司,宠秩殊异。文钦、唐咨为国大害,叛主仇贼,还为戎首。咨困逼禽获,钦二子 还降,皆将军、封侯;咨与闻国事。壹等穷踧归命,犹加盛宠,况巴蜀贤知见机而作者哉!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投迹微子之踪,错身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 庆流来裔,百姓士民,安堵旧业,农不易亩,巿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岂不美与!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 已。其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邓艾追姜维到阴平,简选精锐,欲从汉德阳入江由、左儋道诣绵竹,趣成都,与诸葛绪共行。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进军前向白水,与会 合。会遣将军田章等从剑阁西,径出江由。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遂长驱而前。会与绪军向剑阁,会欲专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徵还。 军悉属会,㈠进攻剑阁,不克,引退,蜀军保险拒守。艾遂至绵竹,大战,斩诸葛瞻。维等闻瞻巳破,率其众东入于巴。会乃进军至涪,遣胡烈、田续、庞会等追 维。艾进军向成都,刘禅诣艾降,遣使敕维等令降于会。维至广汉郪县,令兵悉放器仗,送节传於胡烈,便从东道诣会降。会上言曰:“贼姜维、张翼、廖化、董厥 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臣辄遣司马夏侯咸、护军胡烈等,经从剑阁,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参军爰青彡、将军句安等蹑其后,参军皇甫闿、将军王买等从涪南出冲 其腹,臣据涪县为东西势援。维等所统步骑四五万人,擐甲厉兵,塞川填谷,数百里中首尾相继,凭恃其众,方轨而西。臣敕咸、闿等令分兵据势,广张罗罔,南杜 走吴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绝越逸之径,四面云集,首尾并进,蹊路断绝,走伏无地。臣又手书申喻,开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穷数尽,解甲投戈,面缚委质, 印绶万数,资器山积。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牧野之师,商旅倒戈:有征无战,帝王之盛业。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用兵之令典。陛下圣 德,侔踪前代,翼辅忠明,齐轨公旦,仁育群生,义征不譓,殊俗向化,无思不服,师不逾时,兵不血刃,万里同风,九州共贯。臣辄奉宣诏命,导扬恩化,复其社 稷,安其闾伍,舍其赋调,弛其征役,训之德礼以移其风,示之轨仪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怀逸豫,后来其苏,义无以过。”会于是禁检士众不得钞略,虚己诱 纳,以接蜀之群司,与维情好欢甚。㈡十二月诏曰:“会所向摧弊,前无强敌,缄制众城,罔罗迸逸。蜀之豪帅,面缚归命,谋无遗策,举无废功。凡所降诛,动以 万计,全胜独克,有征无战。拓平西夏,方隅清晏。其以会为司徒,进封县侯,增邑万户。封子二人亭侯,邑各千户。”

㈠按百官名:绪入晋为太常崇礼卫尉。子冲,廷尉。

荀绰兗州记曰:冲子诠,字德林,玫字仁林,并知名显达。诠,兗州刺史。玫,侍中御史中丞。

㈡世语曰:夏侯霸奔蜀,蜀朝问“司马公如何德”?霸曰:“自当作家门。”“京师俊士”?曰:“有锺士季,其人管朝政,吴、蜀之忧也。”

汉晋春秋曰:初,夏侯霸降蜀,姜维问之曰:“司马懿既得彼政,当复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锺士季者,其人虽少,终为吴、蜀之忧,然非非常之人亦不能用也。”后十五年而会果灭蜀。按习凿齿此言,非出他书,故采用世语而附益也。

会内有异志,因邓艾承制专事,密白艾有反状,㈠於是诏书槛车徵艾。司马文王惧艾或不从命,敕会并进军成都,监军卫瓘在会前行,以文王手笔令宣喻 艾军,艾军皆释仗,遂收艾入槛车。会所惮惟艾,艾既禽而会寻至,独统大众,威震西土。自谓功名盖世,不可复为人下,加猛将锐卒皆在己手,遂谋反。欲使姜维 等皆将蜀兵出斜谷,会自将大众随其后。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会得文王书云: “恐邓艾或不就徵,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会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但取邓艾,相国知我能独办之; 今来大重,必觉我异矣,便当速发。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我自淮南以来,画无遣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归乎!”会以五年正 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及蜀之故官,为太后发丧于蜀朝堂。矫太后遗诏,使会起兵废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版署置,更 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群官,悉闭著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会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烈荐之文王,会请以自随,任爱之。建愍烈独坐,启会, 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各内一人。烈绐语亲兵及疏与其子曰:“丘建密说消息,会已作大坑,白棓棓与棒同。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赐白□,苦洽 反。拜为散将,以次棓杀坑中。”诸牙门亲兵亦咸说此语,一夜传相告,皆遍。或谓会:“可尽杀牙门骑督以上。”会犹豫未决。十八日日中,烈军兵与烈兒雷鼓出 门,诸军兵不期皆鼓譟出,曾无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时方给与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有顷,白兵走向城。会惊,谓维曰:“兵来似欲作恶,当云 何?”维曰:“但当击之耳。”会遣兵悉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柱门,兵斫门,不能破。斯须,门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矢下如雨,牙门、 郡守各缘屋出,与其卒兵相得。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既格斩维,争赴杀会。会时年四十,将士死者数百人。㈡

㈠世语曰:会善效人书,於剑阁要艾章表白事,皆易其言,令辞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毁文王报书,手作以疑之也。

㈡晋诸公赞曰:胡烈兒名渊,字世元,遵之孙也。遵,安定人,以才兼文武,累居籓镇,至车骑将军。子奋,字玄威,亦历方任。女为晋武帝贵人,有 宠。太康中,以奋为尚书仆射,加镇军大将军、开府。弟广,字宣祖,少府。次烈,字玄武,秦州刺史。次岐,宇玄嶷,并州刺史。广子喜,凉州刺史。渊小字鹞 鸱,时年十八,既杀会救父,名震远近。后赵王伦篡位,三王兴义,伦使渊与张泓将兵御齐王,屡破齐军。会成都战克,渊乃归降伏法。

初,艾为太尉,会为司徒,皆持节、都督诸军如故,咸未受命而毙。会兄毓,以四年冬薨,会竟未知问。会兄子邕,随会与俱死,会所养兄子毅及峻、辿 敕连反。等下狱,当伏诛。司马文王表天子下诏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极位台司,佐命立勋,飨食庙庭。父毓,历职内外,幹事有绩。昔楚思子文之治,不 灭斗氏之祀。晋录成宣之忠,用存赵氏之后。以会、邕之罪,而绝繇、毓之类,吾有愍然!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惟毅及邕息伏法。”或曰,毓曾密启司 马文王,言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故宥峻等云。㈠

㈠汉晋春秋曰:文王嘉其忠亮,笑答毓曰:“若如卿言,必不以及宗矣。”

初,文王欲遣会伐蜀,西曹属邵悌求见曰:“今遣锺会率十余万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使余人行。”文王笑曰:“我宁当复不知此耶?蜀为天 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人皆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强使之,適为敌禽耳。惟锺会与人意同,今遣会伐蜀,必可 灭蜀。灭蜀之后,就如卿所虑,当何所能一办耶?凡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心胆以破故也。若蜀以破,遗民震恐,不足与图事;中国将士各 自思归,不肯与同也。若作恶,祗自灭族耳。卿不须忧此,慎莫使人闻也。”及会白邓艾不轨,文王将西,悌复曰:“锺会所统,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会取艾,不 足自行。”文王曰:“卿忘前时所言邪,而更云可不须行乎?虽尔,此言不可宣也。我要自当以信义待人,但人不当负我,我岂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贾护军问我, 言:‘颇疑锺会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疑卿邪?’贾亦无以易我语也。我到长安,则自了矣。”军至长安,会果已死,咸如所策。㈠

㈠按咸熙元年百官名:邵悌字元伯,阳平人。

汉晋春秋曰:文王闻锺会功曹向雄之收葬会也,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今锺会躬为叛逆而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其如王法 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先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於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於上,教弘於下,以此训物,雄 曰可矣!何必使雄背死违生,以立於时。殿下雠对枯骨,捐之中野,百岁之后,为臧获所笑,岂仁贤所掩哉?”王悦,与宴谈而遣之。习凿齿曰;向伯茂可谓勇於蹈 义也,哭王经而哀感市人,葬锺会而义动明主,彼皆忠烈奋劲,知死而往,非存生也。况使经、会处世,或身在急难,而有不赴者乎?故寻其奉死之心,可以见事生 之情,览其忠贞之节,足以愧背义之士矣。王加礼而遣,可谓明达。

会尝论易无互体、才性同异。及会死后,于会家得书二十篇,名曰道论,而实刑名家也,其文似会。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㈠

㈠弼字辅嗣。何劭为其传曰:弼幼而察慧,年十余,好老氏,通辩能言。父业,为尚书郎。时裴徽为吏部郎,弼未弱冠,往造焉。徽一见而异之,问弼 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也,然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者何?”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不说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恆言无所不足。”寻亦 为傅嘏所知。于时何晏为吏部尚书,甚奇弼,叹之曰:“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正始中,黄门侍郎累缺。晏既用贾充、裴秀、朱整,又 议用弼。时丁谧与晏争衡,致高邑王黎於曹爽,爽用黎。於是以弼补台郎。初除,觐爽,请间,爽为屏左右,而弼与论道,移时无所他及,爽以此嗤之。时爽专朝 政,党与共相进用,弼通俊不治名高。寻黎无几时病亡,爽用王沈代黎,弼遂不得在门下,晏为之叹恨。弼在台既浅,事功亦雅非所长,益不留意焉。淮南人刘陶善 论纵横,为当时所推。每与弼语,常屈弼。弼天才卓出,当其所得,莫能夺也。性和理,乐游宴,解音律,善投壶。其论道傅会文辞,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 晏也,颇以所长笑人,故时为士君子所疾。弼与锺会善,会论议以校练为家,然每服弼之高致。何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其论甚精,锺会等述之。弼与不同,以为 圣人茂於人者神明也,同於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於物者也。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 物,失之多矣。弼注易,颍川人荀融难弼大衍义。弼答其意,白书以戏之曰:“夫明足以寻极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颜子之量,孔父之所预在,然遇之不能无 乐,丧之不能无哀。又常狭斯人,以为未能以情从理者也,而今乃知自然之不可革。足下之量,虽已定乎胸怀之内,然而隔逾旬朔,何其相思之多乎?故知尼父之於 颜子,可以无大过矣。”弼注老子,为之指略,致有理统。著道略论,注易,往往有高丽言。太原王济好谈,病老、庄,常云:“见弼易注,所悟者多。”然弼为人 浅而不识物情,初与王黎、荀融善,黎夺其黄门郎,於是恨黎,与融亦不终。正始十年,曹爽废,以公事免。其秋遇疠疾亡,时年二十四,无子绝嗣。弼之卒也,晋 景王闻之,嗟叹者累日,其为高识所惜如此。孙盛曰:易之为书,穷神知化,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於此?世之注解,殆皆妄也。况弼以傅会之辨而欲笼统玄旨者 乎?故其叙浮义则丽辞溢目,造阴阳则妙颐无闻,至于六爻变化,群象所效,日时岁月,五气相推,弼皆摈落,多所不关。虽有可观者焉,恐将泥夫大道。

博物记曰:初,王粲与族兄凯俱避地荆州,刘表欲以女妻粲,而嫌其形陋而用率,以凯有风貌,乃以妻凯。凯生业,业即刘表外孙也。蔡邕有书近万卷, 末年载数车与粲,粲亡后,相国掾魏讽谋反,粲子与焉,既被诛,邕所与书悉入业。业字长绪,位至谒者仆射。子宏字正宗,司隶校尉。宏,弼之兄也。

魏氏春秋曰:文帝既诛粲二子,以业嗣粲。

评曰:王凌风节格尚,毌丘俭才识拔幹,诸葛诞严毅威重,锺会精练策数,咸以显名,致兹荣任,而皆心大志迂,不虑祸难,变如发机,宗族涂地,岂不谬惑邪!邓艾矫然强壮,立功立事,然闇于防患,咎败旋至,岂远知乎诸葛恪而不能近自见,此盖古人所谓目论者也。㈠

㈠史记曰:越王无疆与中国争强,当楚威王时,越北伐齐,齐威王使人说越云,越王不纳。齐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目见毫毛而不自见其睫也。今王知晋之失计,不自知越之过,是目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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