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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3)


及南郡王义宣等反,又加黄钺,白直百人入六门。事平,以臧质七百里马赐义恭。孝武以义宣乱逆,由于强盛,欲削王侯。义恭希旨,请省录尚书,上从 之。又与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奏陈贬损之格九条,诏外详议。于是有司奏九条之格犹有未尽,更加附益,凡二十四条。大抵”听事不得南面坐施帐;国官正冬不得跣 登国殿;公主妃传令,不得朱服;舆不得重扛;鄣扇不得雉尾;剑不得鹿卢形;槊毦不得孔雀白氅;夹毂队不得绛袄;平乘但马不得过二匹;胡伎不得彩衣;舞伎正 冬着褂衣,不得庄面;诸妃主不得着绲带;信幡非台省官悉用绛;郡县内史相及封内长官于其封君,罢官则不复追敬,不称臣;诸镇常行,车前不得过六队;刀不得 过银铜饰;诸王女封县主,诸王子孙袭封王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卤簿;诸王子继体爲王者,婚葬吉凶,悉依诸国公侯之礼,不得同皇弟皇子;车舆非轺车不 得油幢;平乘船皆下两头作露平形,不得拟象龙舟“。诏可。

孝建二年,爲扬州刺史,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固辞殊礼。义恭撰要记五卷,起前汉讫晋太元,表上之。诏付秘阁。时西阳王子尚有盛宠,义恭解扬州以避之。乃进位太宰,领司徒。

义恭常虑爲孝武所疑,及海陵王休茂于襄阳爲乱,乃上表称”诸王贵重,不应居边。有州不须置府“。其馀制度又多所减省。时孝武严暴,义恭虑不见 容,乃卑辞曲意附会,皆有容仪,每有祥瑞辄上赋颂。大明元年,有三脊茅生石头西岸,又劝封禅,上甚悦。及孝武崩,遗诏:”义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柳元景 领尚书令,入住城内。事无巨细,悉关二公,大事与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可爲总统。尚书中事委顔师伯,外监所统委王玄谟。“

前废帝即位,复录尚书,本官如故。尚书令柳元景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一依旧准。又增义恭班剑爲四十人,更申殊礼之命。固辞殊礼。

义恭性嗜不恒,与时移变,自始至终,屡迁第宅。与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终。奢侈无度,不爱财宝,左右亲幸,一日乞与,或至一二百万;小有忤意,辄 追夺之。大明时,资供丰厚,而用常不足。赊市百姓物,无钱可还,民有通辞求钱者,辄题后作”原“字。善骑马,解音律,游行或二三百里,孝武恣其所之。东至 吴郡,登虎丘山,又登无锡县乌山以望太湖。大明中撰国史,孝武自爲义恭作传。

及永光中,虽任宰辅,而承事近臣戴法兴等常若不及。前废帝狂悖无道,义恭、元景谋欲废立,废帝率羽林兵于第害之,并其四子。断析义恭支体,分裂 腹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以爲鬼目粽。明帝定乱,令书”追崇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王如故。给九旒鸾辂,虎贲班剑百人,前 后部羽葆、鼓吹,轀輬车“。泰始三年,又诏陪祭庙庭。

南郡王义宣,生而舌短,涩于言论。元嘉元年,封竟陵王,都督、南兖州刺史,迁中书监,中军将军,给鼓吹。时竟陵群蛮充斥,役刻民散,改封南谯王。十三年,出爲江州刺史,加都督。

初,武帝以荆州上流形胜,地广兵强,遗诏诸子次第居之。谢晦平后,以授彭城王义康,义康入相,次江夏王义恭,又以临川王义庆宗室令望,且临川烈 武王有大功于社稷,义庆又居之。其后应在义宣,上以义宣人才素短,不堪居上流。十六年,以衡阳王义季代义庆,而以义宣爲南徐州刺史。而会稽公主每以爲言, 上迟回久之。二十一年,乃以义宣都督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先赐中诏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出内左右,自是经国常理,亦何必其应于一 往。今欲听许,以汝代之。师护虽无殊绩,洁己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此信未易,在彼已有次第,爲士庶所安,论者乃谓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在欲爲汝 耳。汝与师护年时一辈,各有其美,方物之义,亦互有少劣,若今向事脱一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师护,义季小字也。义宣至 镇,勤自课厉,政事修理。白皙,美须眉,长七尺五寸,腰带十围。多畜嫔媵,后房千馀,尼媪数百,男女三十人。崇饰绮丽,费用殷广。进位司空,改侍中。

二十七年,魏军南侵,义宣虑寇至,欲奔上明。及魏军退,文帝诏之曰:”善修民务,不须营潜逃计也。“迁司徒、扬州刺史,侍中如故。

元凶弑立,以义宣爲中书监、太尉,领司徒。义宣闻之,即时起兵,征聚甲卒,传檄近远。会孝武入讨,义宣遣参军徐遗宝率衆三千,助爲先锋。孝武即 位,以义宣爲中书监、都督扬豫二州、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加羽葆、鼓吹,给班剑四十人,改封南郡王。追諡义宣所生爲献太妃,封次子宜阳侯恺爲南 谯王。义宣固辞内任及恺王爵。于是改授都督八州诸军事、荆湘二州刺史,持节、侍中、丞相如故。降恺爲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

义宣在镇十年,兵强财富。既首创大义,威名着天下,凡所求欲,无不必从。朝廷所下制度,意不同者,一不遵承。尝献孝武酒,先自酌饮,封送所馀,其不识大体如此。

初,臧质阴有异志,以义宣凡弱,易可倾移,欲假手爲乱,以成其奸。自襄阳往江陵见义宣,便尽礼;及至江州,每密信说义宣,以爲”有大才,负大 功,挟震主之威,自古尠有全者。宜在人前早有处分,不尔,一旦受祸,悔无所及“。义宣阴纳质言。而孝武闺庭无礼,与义宣诸女淫乱,义宣因此发怒,密治舟 甲,克孝建元年秋冬举兵,报豫州刺史鲁爽、兖州刺史徐遗宝使同。爽狂酒失旨,其年正月便反。遣府户曹送版,以义宣补天子,并送天子羽仪。遗宝亦勒兵向彭 城。义宣及质狼狈起兵,二月,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置左右长史、司马,使僚佐悉称名。遣传奉表,以奸臣交乱,图倾宗社,辄徵召甲卒,戮此凶丑。诏答之。太傅 江夏王义恭又与义宣书,谕以祸福。

义宣移檄诸州郡,遣参军刘谌之、尹周之等率军下就臧质。雍州刺史朱修之起兵奉顺。义宣率衆十万,发自江津,舳舻数百里。是日大风,船垂覆没,仅 得入中夏口。以第八子慆爲辅国将军,留镇江陵。遣鲁秀、朱昙韶万馀人北讨朱修之。秀初至江陵见义宣,既出,拊膺曰:”阿兄误人事,乃与痴人共作贼,今年败 矣。“义宣至寻阳,与质俱下。质爲前锋至鹊头,闻徐遗宝败,鲁爽于小岘授首,相视失色。孝武使镇北大将军沈庆之送爽首于义宣并与书,义宣、质并骇惧。

上先遣豫州刺史王玄谟舟师顿梁山洲内,东西两岸爲却月城,营栅甚固。抚军柳元景据姑孰爲大统,偏师郑琨、武念戍南浦。质径入梁山,去玄谟一里许 结营。义宣屯芜湖。五月十九日,西南风猛,质乘风顺流攻玄谟西垒,冗从仆射胡子友等战失利,弃垒度就玄谟。质又遣将庞法起数千兵趣南浦,仍使自后掩玄谟。 与琨、念相遇。法起战大败,赴水死略尽。义宣至梁山,质上出军东岸攻玄谟。玄谟分遣游击将军垣护之、竟陵太守薛安都等出垒奋击,大败质军,军人一时投水。 护之等因风纵火,焚其舟乘,风势猛盛,烟爓覆江。义宣时屯西岸,延火烧营殆尽。诸将乘风火之势,纵兵攻之,衆一时奔溃。义宣与质相失,各单舸迸走。东人士 庶并归顺,西人与义宣相随者,船舸犹有百馀。女先适臧质子,过寻阳,入城取女,载以西奔。至江夏,闻巴陵有军被抄断,回入径口,步向江陵。衆散且尽,左右 唯有十许人。脚痛不复能行,就民僦露车自载。无复食,缘道求告。至江陵郭外,竺超人具羽仪迎之,时带甲尚万馀人。

义宣既入城,仍出听事见客。左右翟灵宝诫使抚慰衆宾,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缮甲,更爲后图。昔汉高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误 云”项羽千败“。衆咸掩口而笑。鲁秀、竺超人等犹爲之爪牙,欲收合馀烬,更图一决。而义宣惛垫,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相率奔叛。鲁秀北走,义宣 不复自立,欲随秀去。乃于内戎服,盛粮糗,带背刀,携息慆及所爱妾五人,皆着男子服相随。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大惧落马,仍便步地。超人送城外,更以 马与之。超人还守城。

义宣冀及秀,望诸将送北入魏。既失秀所在,未出郭,将士逃尽,唯馀慆及五妾两黄门而已。夜还向城,入南郡空廨,无床,席地至旦。遣黄门报超人, 超人遣故车一乘,载送刺奸。义宣止狱户,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始与五妾俱入狱,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 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公王八座与荆州刺史朱修之书,言”义宣反道叛恩,便宜专行大戮“。书未达,修之已至江陵,于狱尽之。孝武听还葬旧墓。

长子恢年十一,拜南谯王世子。晋氏过江,不置城门校尉及卫尉官。孝武欲重城禁,故复置卫尉卿,以恢爲侍中,领卫尉。卫尉之置,自恢始也。义宣 反,录付廷尉,自杀。恢弟恺字景穆,生而养于宫中,宠均皇子。十岁封宜阳侯,孝武时进爲王。义宣反问至,恺于尚书寺内着妇人衣,乘问讯车投临汝公孟诩,诩 于妻室内爲地窟藏之。事觉,并诩诛。其馀并爲修之所杀。

衡阳文王义季,幼而夷简,无鄙近之累。文帝爲荆州,武帝使随往,由是特爲文帝所爱。元嘉元年,封衡阳王。十六年,代临川王义庆爲都督、荆州刺史。

先是义庆在任,遇巴、蜀扰乱,师旅应接,府库空虚。义季畜财节用,数年还复充实。队主续丰母老家贫,无以充养,遂不食肉。义季哀其志,给丰母月米二斛,钱一千,并制丰噉肉。义季素拙书,上听使人书啓事,唯自署名而已。

尝大搜于郢,有野老带苫而耕,命左右斥之。老人拥耒对曰:”昔楚子盘游,受讥令尹,今阳和扇气,播厥之始,一日不作,人失其时。大王驰骋爲乐, 驱斥老夫,非劝农之意。“义季止马曰:”此贤者也。“命赐之食。老人曰:”吁!愿大王均其赐也。苟不夺人时,则一时皆享王赐,老人不偏其私矣。斯饭也弗敢 当。“问其名,不言而退。义季素嗜酒,自彭城王义康废后,遂爲长夜饮,略少醒日。文帝诘责曰:”此非唯伤事业,亦自损性,皆汝所谙。近长沙兄弟皆缘此致 故,将军苏征耽酒成疾,旦夕待尽。一门无此酣法,汝于何得之?“义季虽奉旨,酣纵不改成疾,以至于终。

二十一年,征爲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加都督。发州之日,帷帐器服诸应随刺史者,悉留之,荆楚以爲美谈。

二十二年,迁徐州刺史。明年,魏攻边,北州扰动。义季虑祸,不欲以功勤自业,无他经略,唯饮酒而已。文帝又诏责之。

二十四年,薨于彭城。太尉江夏王义恭表解职迎丧,不许。上遣东海王褘迎丧,追赠司空。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论曰:自古帝王之兴,虽系之于历数,至于经啓多难,莫不兼藉亲贤。当于馀祅内侮,荀、桓交逼,荆楚之势,同于累卵。如使上略未尽,一算或遗,则 得丧之机,未可知也。烈武王揽群才,扬盛策,一举而扫勍寇,盖亦人谋之致乎。长沙虽位列台鼎,不受本根之寄,迹其行事,有以知武皇之则哲。庐陵以帝子之 重,兼高明之姿,衅迹未彰,祸生忌克,痛矣!夫天伦犹子,分形共气,亲爱之道,人理斯同;富贵之情,其义则舛。善乎庞公之言:比之周公、管、蔡,若处茅屋 之内,宜无放杀之酷。观夫彭城、南郡,其然乎。江夏地居爱子,位当上相,大明之世,亲礼冠朝,屈体降身,归于卑下,得使两朝暴主,永无猜色,历载踰十,以 尊戚自保。及在永光,幼主南面,公旦之重,属有所归,自谓践冰之虑已除,泰山之安可恃,曾未云几,而磔体分肌。古人以隐微致诫,斯爲笃矣。衡阳晚存酒德, 何先后之云殊,其将存覆车之鉴;不然,何以致于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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