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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方清净地(6)


他们拿黄油和"木屋"牌糖浆涂在荞麦饼上吃。”木屋"牌糖浆是铁皮罐头原装的,罐头上有个烟囱状的口子,旋开盖子就可以从口子里倒出糖浆来。兄妹俩都 饿极了,荞麦饼加上黄油糖浆,味道也好极了,黄油一涂到饼上就化,跟糖浆一起尽往沟沟洼洼里流。煮好的李子盛在两只铁皮杯子里,他们吃了李子又喝汁。吃完 了又用原杯沏茶喝。

“这样好吃的李子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吃得到,”小妹说。“味道真叫绝了!你晚上睡得好吗,尼基?”

“好极了。”

“谢谢你替我盖了件衣服。不过这一夜还是过得挺愉快的,是不是?”

“是啊。你半夜里没有醒吧?”

“我到这会儿还没有醒呢。尼基,我们就一辈子待在这儿,好吗?”

“那怎么行。你长大了还得嫁人。”

“我反正就嫁给你得了。我就跟你同居算你的妻子好了。我在报上的一篇文章里看到过有这么回事。”

“是在一篇讲不成文法的文章里看到的吧。”

“对。我就根据不成文法跟你同居算你的妻子。这可不可以呀,尼基?”

“不可以。”

“我就是要这么办。我就是要瞒着你去办。这种事情好办得很,只要过上一段时间的夫平生活就行。我要叫他们算起时间来就从现在算起。那跟垦地占地的规定是一样的。”

“我不让你去提出申请。”

“那可由不得你作主了。这就叫不成文法。我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琢磨过多少回了。我要去印些名片,上面这样写:尼克·亚当斯太太,住密执安州十字村--目前尚在同居阶段。我要把这样的名片每年公开向人散发一批,直到规定期满。”

“我看你这办法行不通。”

“我还另外有一套方案呢。我要趁我还未成年,先给你生几个娃娃。到那时,根据不成文法你就不能不跟我结婚了。”

“那就不是不成文法了。”

“我也都搞糊涂了。”

“这种事行得通行不通,反正现在谁也说不准。”

“肯定行得通,”她说。“索先生⒋就指望着这一招哪。”

“索先生也许弄错了呢。”

“怎么会呢,尼基,这不成文法的玩意儿实际上就是索先生想出来的。”

“我看是他的律师吧。”

“哎,反正这场官司总是索先生打的。”

“对索先生这个人我是不大喜欢的,”尼克·亚当斯说。

“好呀。索先生有些地方我也不大喜欢。不过他这么一来,报纸就有看头多了,是吧?”

“他这么一来,也有人对他就更反感了。”

“人家对斯坦福·怀特先生也很有反感。”

“我看人家是妒忌他们俩。”

“我相信事情就是这样,尼基。就好比人家妒忌我们一样。”

“你看现在还有没有谁妒忌我们?”

“这会儿大概不会有人妒忌了吧。只怕连妈妈都会认为我们是逃避法律制裁的亡命之徒,浑身都是罪孽。幸亏她不知道我还给你拿了那瓶威士忌。”

“我昨儿晚上尝过味道了。这威士忌很不错。”

“啊,那就好。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偷酒。偷到的居然是好酒,你说妙不妙?我还以为跟那两个家伙沾了边的就不会有好东西呢。”

“老是要叫我想到那两个家伙,讨厌死了。我们不要再提他们了,”尼克说。

“好吧。我们今天干什么呢?”

“按你的意思呢?”

“按我的意思我倒想上约翰先生的起子里去,我们还缺少些什么,统统给买来。”

“那怎么行呢。”

“我知道这不行。那你到底有些什么打算?”

“我们该去采些浆果,我再去打一只松鸡,能多打几只更好。鲑鱼倒是不愁钓不到的。可我不想叫你老吃鲑鱼,吃得都腻了。”

“你吃鲑鱼吃腻过?”

“没有。不过听说有人多吃就腻了。”

“鲑鱼我是吃不腻的,”小妹说。“不比狗鱼,一吃就腻。鲑鱼,还有鲈鱼,那是再吃也吃不厌的。这我有数,尼基。不骗你的。”

“还有大眼狮鲈也是吃不厌的,”尼克说。“只有铲鲟不行。

老弟,这种鱼管保你吃多了就腻。”

“我不爱吃'草耙骨',”妹妹说。“这种鱼一吃就倒胃口。”

“我们先把这儿打扫一下,我再去找个地方把弹药藏好,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去采浆果,有野禽打就打上几只野禽。”

“我带上两只猪油桶,再带上两个面粉袋,”妹妹说。

“小妹,”尼克说。“请别忘了'上厕所'啊。”

“对。”

“这可是马虎不得的。”

“我知道。你自己也别忘了。”

“我忘不了。”

尼克回到树林里,把一盒点二二口径的步枪长弹和几盒散装的点二二口径步枪短弹埋在一棵大青松根部满地腐熟的松针下。埋好以后,把刚才用小刀掘开的结了 块的松针又照旧盖上,然后高高地伸起手来,在那棵大青松厚厚的树皮上削下了一小块。他把树的方位记清楚了,这才出了树林来到山坡上,顺坡而下走到棚前。

如今已是一派灿烂的晨光了。天空是高高的,一片清澈的蓝,云还没有一点踪影。尼克跟妹妹在一起,觉得真是愉快。他心想:这件事管它将来是怎样的结果, 眼前我们还是应该愉愉快快地过。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只有当天才能作数。只要天还没黑,就还是今天,到了明天,就是又一个今天 了。这一辈子来他懂得的道理,就数这一条最重要了。

今天天气晴朗,他背着枪来到营地,心里一片高兴,不过罩在他们头上的烦恼事儿就像口袋里藏着只鱼钩,一路上不时还会把他扎痛。他们把背包留在棚里,大 白天估计不大可能有狗熊来掏包里的东西,因为这儿就是有狗熊的话,也只会在山下沼泽地一带找浆果吃。不过尼克还是把那瓶威士忌在泉水背后埋了起来。小妹还 没有回来,尼克便在那棵倒伏的枯树上一坐,把枪检查一下,他们烧火用的木柴就都是从这棵枯树上砍的。他们这会儿准备去打的是松鸡,因此他就退出了枪里的弹 盒,把里面的长弹倒在手里,都放进一只麂皮袋,然后再在弹盒里装上点二二口径的短弹。短弹打起来没有那么响,打松鸡即使不能命中头部,也不至于会把肉打 烂。

他一切都已准备停当,打算出发了。心里想:这丫头到底上哪儿去啦?可是再一想:别冒火嘛。不是你让她慢点儿的吗。你急什么呢。可是心里还是直发急,为此他生气自己的气来。

“来了来了,”妹妹说。“对不起,我去了那么久。我大概走得太远了。”

“没什么,”尼克说。“我们走吧。猪油桶你带上啦?”

“嗯,连盖子都带上了。”

他们顺着山坡向下走去,来到了小溪边。尼克朝溪流上游仔细观察了一阵,又把山坡上下一打量。妹妹只顾瞧着他。她把桶子都放在一个面粉袋里,拿另一只面粉袋一系,搭在肩上。

“你不带一根钓竿吗,尼基?”她问他。

“不带。要钓鱼的话我就现砍一根。”

他手里提着枪,走在妹妹的前头,跟小溪始终保持着一段小小的距离。这架势就是在打猎了。

“这条小溪真怪,”妹妹说。

“我见到过的小溪就数这一条最大了,”尼克对她说。

“说是小溪却又这样深得吓人。”

“这条小溪不断有新的水源,”尼克说。“而且还通着岸下,通得可深哩。水也怪冷的,小妹。不信你碰一碰试试。”

“咦,可不,”她说。冷得指头直发麻。

“太阳一照才暖和一点,”尼克说。“可也暖和不了很多。我们就慢慢儿一路走一路找东西打吧。再往下走有个地方就有浆果采。”

他们沿着小溪走去。尼克一路端详着沿岸的地面。他看到了一只水貂的足迹,指给妹妹看了。他们还看见几只小小的红冠戴菊莺在杉树林里捕食昆虫,一纵一 跳,敏捷灵巧,见兄妹俩走过去也不躲开。他们看到雪松太平鸟是那么文静娴雅、气度高贵,行走的姿势是那么优美动人,翅膀上和尾巴上覆羽处那火气般的星星点 点更是迷人。小妹见了还说来着:“这种鸟儿真是美到了极点了,尼基。这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更美的鸟儿了。”

“长得就跟你的相貌一个样,”他说。

“得了吧,尼基。别开玩笑了。我看到雪松太平鸟,心里只觉得又激动、又高兴,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种鸟儿打个盘旋轻轻落下,走上几步,那个姿态可真是又气派,又文雅,又友好,”尼克说。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突然尼克把枪一举,妹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哥哥的目标是什么,枪声已经响了。随即就听见了一只大飞禽掉在地上拍着翅膀乱扑腾的声音。 她看见尼克接连按动枪机,又打出来两发子弹,每次枪响之后总能听见柳林里又是一阵翅膀乱扑的响动。紧接着只听见扑棱棱哄的一下子,从柳林里突然窜起一群褐 色的大飞禽,其中有一只飞出了才不多远,就在柳树上落下,歪起了那有羽冠的脑袋,弯下了脖子里的那一圈羽毛,瞧着这边地下那几个还在折腾的同伴。在红柳树 上居高下望的那只飞禽长得又美丽又丰满,个头又特别大,朝下探出了脑袋,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尼克就又慢慢举起枪来,妹妹却悄声说:“得了,尼基。别打 了。我们这就够了。”

“好吧,”尼克说。“这一只你打好吗?”

“不要,尼基。我不想打。”

尼克走进柳林里,捡起那三只松鸡,拿枪托把它们的脑袋一一砸过,拿去摊在青苔上。妹妹用手摸了摸,还挺暖和的,只只都是胸脯丰满、羽毛美丽。

“你就等着吃吧,”尼克说。他心里快活极了。

“我现在倒为它们觉得难过呢,”妹妹说。“它们本来也跟我们一样,早上过得快快活活的。”

她仰头看了看还歇在柳树上的那只松鸡。

“瞧它的样子的确有点傻乎乎的,这会儿还在往下直瞪眼呢,”她说。

“每年这个季节的松鸡,印第安人管它们叫笨鸡。它们总要尝过了挨打的滋味,才会学得乖一点。这种松鸡其实还不算真的笨鸡。有的松鸡就怎么也学不乖。那叫柳树松鸡。⒌眼前的这种松鸡叫披肩松鸡。”

“我们可别学不乖才好哇,”妹妹说。“你去把它赶走了吧,尼基。”

“你来赶。”

“走吧走吧,松鸡。”

那松鸡一动也不动。

尼基举起枪来,那松鸡却还是对着他瞧。尼克知道他要是把这松鸡打死的话,妹妹免不了要难过,因此他就舌头一弹,尖起了嘴唇一呼啸,做出个松鸡从暗处一窜而出的声音,可是那松鸡却就是呆呆地对着他瞧。

“我们就别去招惹它了吧,”尼克说。

“真对不起,尼基,”妹妹说。“这只松鸡果然笨透了。”

“等着吃松鸡肉吧,”尼克对她说。“你吃了就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打松鸡了。”

“眼下松鸡也是不准打的吗?”

“是的。不过现在松鸡长得正壮,这样的松鸡除了我们还有谁打得到?被我打死的大角可多了,大角只要捉得到松鸡,每天都要吃一只。这种大角老是捕鸟吃,好鸟都给它们吃光了。”

“大角要吃这只笨松鸡还不容易,”妹妹说。“这么一说我倒就不觉得难受了。你要不要拿个面粉袋装起来?”

“让我掏去了内脏,包上些凤尾草再装在袋里。从这儿到浆果地里就没有多少路了。”

他们背靠一棵杉树一坐,尼克把松鸡开了膛,掏出尚未冷却的内脏,托在右手里还觉得热乎乎的,拣出了可吃的脾肝之类,把其他的去掉,然后就拿到溪流里去 洗干净。把松鸡拾掇干净以后,他理了理鸡毛,拿凤尾草一包,一起放在面粉袋里。他把面粉袋的袋口和两角用钓鱼绳子扎好,往肩上一搭,又回到小溪边,把不能 吃的肚肠之类都扔了,他特意拣了几个鲜红的松鸡肺投出去,看鲑鱼在又急又猛的水流中浮上水面来。

“本来这作鱼饵倒是挺好的,可惜我们现在用不到鱼饵,”他说。“我们的鲑鱼就都暂时存在这小溪里吧,需要的话再随时来取。”

“这条小溪要是就在我们家附近的话,我们可以靠它发财了,”妹妹说。

“要是那样的话鱼也早就给捕完了。像这样真正的原始小溪,眼下也只剩这么一条了。过了湖弯,那儿倒是也有一条,只是那个地方实在太难去了。这儿我可从来没有带人来钓过鱼。”

“这小溪里有谁来钓鱼?”

“肯定不会有人。”

“这么说这小溪里就从来没有人来钓过鱼咯?”

“那倒也不是。原先是常有印第安人来打鱼的。不过自从他们剥青松皮的买卖不干以后,他们就撤了营地,再也不来了。”

“埃文斯家那小子知道吗吗?”

“他不会知道,”尼克说。可是话出了口,又想了想,他心里却想得不安起来。埃文斯家的小子恍惚就在眼前。

“你在想什么,尼基?”

“我没想什么。”

“你明明在想什么。告诉我嘛。我们可是伙伴呀。”

“他说不定会知道,”尼克说。“真要命!他说不定会知道!”

“可你也不能吃准他一定知道,是吧?”

“吃不准!问题也就在这儿。要是吃准了的话我就到别处去了。”

“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摸到我们的营地上去了呢,”妹妹说。

“别说这样的晦气话。你真想把他招来吗?”

“哪儿的话呢,”她说。“真对不起,尼基,我不应该提起这个话头。”

“我倒觉得不是这样,”尼克说。“我很感激你的提醒。这事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时忘了,就没有去想。今后我还真得多用脑子想想,一辈子也别忘记。”

“你的脑子老是在想事。”

“就是没有在想这样的事。”

“得了,我们还是下山去采浆果吧,”小妹说。“现在就是要补救也已经没办法了,不是吗?”

“是啊,”尼克说。“我们采了浆果就回营地去吧。”

不过尼克现在总觉得这事不能不防,他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惊慌是千万不可惊慌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决定来这儿避风头的时候是那么个局 面,现在还是那么个局面。说埃文斯家的小子以前跟踪他到这儿来过,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可能性不大。一次他走霍奇斯家的那条路到这儿来,那倒有可能被 这小子盯过梢,但是想来却也未必。这条小溪里根本没有人来钓过鱼。这一点他完全可以肯定。不过,埃文斯家的那小子可是不喜欢钓鱼的。

“那杂种小子就爱盯我的梢,”他说。

“这我知道,尼基。”

“他找我的麻烦已经有三次了。”

“这我知道,尼基。可你千万别杀死他呀。”

尼克心想:她就是防着这一点,才跟我一块儿来的。她就是防着这一点,才跟我来到了这么个地方。有她在身边,这种事我不能干。

“我知道我不能杀死他,”他说。“现在反正也没法可想了。我们就别再提这件事了吧。”

“只要你不杀死他,”妹妹说,“我们就没有解不开的难题,没有避不过的风头。”

“我们回营地去吧,”尼克说。

“不采浆果了?”

“改天再去采吧。”

“你有点不放心了吗,尼基?”

“是的。真对不起。”

“可回营地去又能怎么样呢?”

“有没有情况可以早些知道。“

“还照原来的打算走下去不行吗?”

“今天就算了吧。我不是害怕,小妹。你也不用害怕。可我不知怎么总有点不放心。”

尼克早已急忙忙离了小溪,走到了树林子里,他们就沿着树林边缘在荫头里走。这样可以绕到山上,再居高临下往营她上走。

他们从树林子里小心翼翼向营地上走过去。尼克提着枪走在前头。营地上显然没有人来过。

“你留在这儿,”尼克对妹妹说。“我走远些去看看。”他把装松鸡的面粉袋和打算装浆果的桶子都交给了小妹,自己向小溪上游走了好大一段路。一出妹妹的 视线,他就把枪里的点二二口径短弹换上了长弹。心想:我不想打死他,可这子弹好歹还是应该换的。他在田野里仔细搜索了一遍,看不到有什么人迹,于是就下山 到小溪边,又朝下游方向走了一程,这才回到营地上。

“对不起,小妹,我神经过敏了,”他说。“我们还是午饭饱饱地吃一顿吧,免得晚上做饭提心吊胆,生怕漏出了火光。”

“可我现在真是担心哪,”她说。

“你担什么心呀。没有出现什么新的情况嘛。”

“可这小子人还没来,就已经吓得我们连浆果都不敢去采了。”

“我知道。可这小子并没有来。他也许从来就没有到这小溪一带来过。说不定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尼基,他不在比在还叫我害怕。”

“我知道。可害怕也不是个办法呀。”

“我们怎么办呢?”

“这么办吧,我们等天黑了再做饭。”"你怎么改变主意啦?”

“天黑以后他就来不了了。他要摸黑穿过沼泽地上这儿来是不可能的。清早,黄昏,还有深夜里,这三个时间是用不到担心他来的。我们得学着鹿的样子,就在这三个时间里出来活动。白天只好睡大觉。”

“很可能他根本就不会来。”

“是啊。很可能。”

“那我还是留下,好吗?”

“我应该送你回家。”

“别。请别送我回家,尼基。我不在的话,你要杀他还有谁能来拦着你呀?”

“你听我说,小妹,你再也别提这个杀字了。记住,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杀谁。我不杀人,也永远不会杀人。”

“真的?”

“真的。”

“我真是太高兴了。”

“连高兴都不必。根本谁也没有说过要杀人。”

“好吧。那我就算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说过。”

“我也一样。”

“那当然。”

“我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心想:好啊,你说你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其实你从早到晚无时不在想。只是在她跟前你是千万不能想的,因为你一想她就能觉察,她可毕竟是你的妹妹,兄妹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啊。

“你饿了吗,小妹?”

“还好。”

“那就啃一点硬巧克力吧,我去打些清凉的泉水来。”

“我不吃什么也不要紧。”

他们望着对面沼泽地外的青山上空,十一点钟照例起了风,青山上空渐渐涌起了大朵大朵的白云。天空是一片高远澄澈的蓝,涌起的云都是朵朵纯白,随着风力 渐渐强劲,云都从山后腾空而起,升入了高高的中天,云影掠过了沼泽地,也掠过了山坡。这时树林子里也来了风,他们躺在树荫里,觉得凉风习习。铁皮桶里打来 的泉水清凉爽口,巧克力虽然不是很苦,却是够硬的,嚼起来嘎吱嘎吱直响。

“这里的泉水还是不错的,比我们昨天第一次尝到的那一处泉水也差不了,”妹妹说。“吃了巧克力再喝,越发觉得这水可口了。”

“你饿了的话,我们就做饭吧。”

“你不饿我也不饿。”

“我就老是要闹肚子饿。我真傻,怎么会半路打住了,没有去采浆果呢。”

“你不是傻。你是要回来查看查看。”

“我告诉你说,小妹。在我们走过的乱木地附近有个好地方,我去过那儿,那儿也有浆果采。等我把东西都藏好了,我们就一路穿树林子上那儿去,采上满满的两桶,这样连明天吃的都有了。这一趟包你走得不冤枉。”

“好吧。不过我倒还走得动。”

“你不饿?”

“不饿。吃了巧克力就一点都不觉得饿了。我倒很想就留在这儿看会儿书。我们去打松鸡那会儿,走得就蛮够劲了。”

“也好,”尼克说。“你昨儿走了那么多路,现在还累吗?”

“恐怕还有点儿。”

“我们就歇会儿吧。我来念《呼啸山庄》。”

“我都这么大了,还你念我听?”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那就请你念吧。”

“好。”

蔡 慧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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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海明威未完成的一篇短篇小说。

②英国小说家布莱克默(1825-1900)所著的一部历史小说。

③瑞士人魏斯(1781-1830)用德文写的一部小说,写一个家庭遭遇海难流落在荒岛上的故事。曾译成多种文字出版。

④含鸦片的复方樟脑酊,作用为止痛、镇咳、止泻。

⑤一种泻药。

⑥英国作家史蒂文生的一部小说。

⑦榨苹果汁的作坊。

⑧一个印第安姑娘,尼克的恋人。参见海明威的另一篇小说《两代父子》。

⑨这里的他们指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剥下了青松皮,卖给波依恩城的皮厂。海明威的其他作品中也提到过此事。

⑩森林中行路,常相隔一定距离在树上削去一块树皮,露出白楂,作为指路标志。

⑾一种松鼠,即金花鼠。

⑿沙勒瓦、佩托斯基、席博伊根,三地均在密执安西北半岛北端。圣伊格内斯则在半岛对岸,隔水相望。

⒀东约旦在佩托斯基附近。大特腊沃斯湾则在西北半岛的西部。

⒁原文为change of lifers,一语双关,既有“来换换生活情趣的人”之意,又有“处于更年期(绝经期)的人”之意。

⒂流行于美国的一种类似暑期学校的文娱教育活动,常在野外举行,因始创于纽约的肖托夸而得名。

⒃“吉卜赛人”罗德尼·史密斯(1860-1947):英国的“奋兴派”传道师,吉卜赛人血统,曾多次周游世界到处布道。

⒄耶稣教中的一个派别,特点是在做礼拜时以叫喊和乱动来表示虔诚。

⒅苏河:即连接苏必利尔湖和休伦湖的苏圣马里运河(共有三条,两条在美国,一条在加拿大)。

⒆按汤姆·霍恩实有其人。他本来在骑兵部队当侦察兵,离开军队后给牧场干活,遭人陷害,终至被绞死。1979年华纳电影公司曾根据据说是他的自传拍成电影《汤姆·霍恩》放映。

⒇怀俄明州的首府。

⒈怀俄明州的一个小镇,位于梅迪辛鲍河(意译为魔弓河)畔,距夏延不远。

⒉怀俄明州北部的一个小镇,附近有格雷布尔河。

⒊此处所说系指《旧约·士师记》4章21节:“西西拉疲乏沉睡,希百的齐雅亿,取了帐棚的橛子,手里拿着锤子,轻悄悄的到他旁边,将橛子从他鬓边钉进去,钉入地里,西西拉就死了。”

⒋这里和下文提到的索先生和斯坦福·怀特先生,牵涉到本世纪初美国一件轰动一时的凶杀案。斯坦福·怀特(1853-1906)是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 是个有钱、有地位的人物。他追求一个美丽风骚的歌舞女演员内斯比特(1885-1969),而内斯比特后来却嫁给了铁路巨头哈里·索 (1871-1947)。婚后过了一年多,索得知内斯比特婚前与怀特有恋情,于1906年6月25日枪杀了怀特。索声称他此举是为了保卫他妻子的名誉。这 个案子闹得举国哗然。第一次审理时因陪审团意见不一致而未作出裁定,第二次审理时以被告精神不正常为由,将索开释。

⒌学名叫雷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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