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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皮埃尔和夏娃手挽着手,走在一条小路上。以前,就在这条小路上、在一个瞎子旁边,他们相遇了。 他们听到有人吹笛,笛声由远而近。但是,乞丐吹的不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时的曲调。 现在,夏娃显得快活了一些了,她这样做也可能是为了带动她的同伴。 “您听见了吗?”她问。 “这是瞎子在吹笛子呀,”皮埃尔回答。 “可怜的人哪……我们还羡慕过他的躯体呢……” 她笑起来,但是,皮埃尔,他呢,却表示遗憾: “这不是那个曲子啊……” 在小路的拐弯处,他们看到了瞎子。 夏娃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走到笛手面前,弯下腰: “对不起,先生,”她问,“请您给我们吹一下《闭上你的秀眼》好吗?” 瞎子停止吹笛,夏娃把钞票塞在他的手里。老头子摸了摸钱,表示感谢: “你们善心必有善报。” 然后,他开始吹奏点吹的曲子…… 夏娃向皮埃尔笑着,又挽起他的胳膊。 “现在,”她说,“一切都和上次一样了。” 他们又开始慢慢地散步。 皮埃尔也轻松地笑着说: “他还是吹得那么走调……” “这里总是充满阳光的。” “喂,您瞧,又是这两个人……”皮埃尔接着说。 在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他们曾经看到过的情景。 那辆小汽车刚刚停在路边;那个漂亮的女人,带着她的卷毛狗,从车上下来。那个工人肩上扛着一条铁管子,碰见了她。 又象第一次那样,他们互相毫不留意,各奔所向,扬长而去。 碰见皮埃尔和他的女伴之后,工人回过头来,看着夏娃。夏娃注意到他的眼光,皮埃尔评论道: “他们互相还是没有看一眼。一切都和上次一样。” 夏娃笑着纠正说: “除了这一次,他看了我一眼……” 皮埃尔感到奇怪,回过头来。工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立即感到羞愧,继续走他的路……皮埃尔被逗乐了,也微笑着。 “真的是这样,”他说,“但是,这一次呢,我用我的真胳膊,夹着您的真胳膊。” 皮埃尔和夏娃沿着小路越往前走,笛声越小,代之而起的是牛奶店的舞曲。 他们又走了几米,停在牛奶店前,奶店的景物和认为一无变化。 又是那个古怪的女骑士,把马拴在篱笆上,朝夏娃认识的一群花花公子走去。 “我们去坐一会儿吧,”皮埃尔说。 夏娃显得有点犹豫,眼睛盯着她认识的这群人。 皮埃尔发现她有点犹豫,问: “您怎么啦?” 但是,夏娃已经恢复了镇静。 “没有什么,”她肯定地说。 为了消除他的犹豫感,她拉着皮埃尔的手,拖着他,穿过一些桌子。 在他们走到花花公子们前面之前,那个古怪的女骑士,已经找到了他的男朋友。又象第一次那样,他们听见男骑士中有一个人说: “请坐,亲爱的朋友。” 这时,年轻女人又用那种做作的语调说: “今天早晨,树林子真是美极了!” 当夏娃和皮埃尔从坐着的人群前面走过时,骑士中有一个人匆匆地做出一个起身的动作,向夏娃打招呼。但是,夏娃很快地走过去,并且示意她不想停步,同时,她简短地说:“你好。” “你好,夏娃,”女骑士回答。 经过时,皮埃尔动作机械地微微点头打招呼。 这群风流人物惊奇地目送着他们。 “这是谁?” “哦,这是夏娃·夏利埃。” “夏娃·夏利埃?但是,她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干什么?” “这正好也是我想知道的,”女骑士回答。 皮埃尔和夏娃走到他们以前占过的那个桌子旁边。但是座位已经被一对情人占了。 夏娃走到这对情人旁边,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微笑地向他们点头,她好象期待着这对年轻人把他们认出来。皮埃尔也点点头,表示他的好感。 但是,这对年轻人看着他们莫名其妙,也不还礼…… 夏娃和皮埃尔并不坚持,倒退回去,坐在近处和这对情人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从这张桌子上,他们不时带着微笑,观察着这对情人。 年轻人的情深义长的谈话被打断了,感到不好意思。但是,他们竭力重新接上话头。 这时,女侍者走过来,问: “您要什么?太太。” “一杯茶。” “先生,您呢?” 皮埃尔犹豫不决,慌乱地说: “哦……我一样……” “要中国茶还是锡兰茶?”女侍者依然冲着皮埃尔问。 皮埃尔慌乱地盯着她。 “对不起,您说什么?” 夏娃猛地插进来,吩咐: “锡兰茶,两人一样。” 皮埃尔看着女侍者走开,耸耸肩膀,笑起来,好象是对某种非常奇怪的事情作出表示。 于是,夏娃和皮埃尔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向这对情人。 这对情人出神地互相对看着。 小伙子举起少女的手,爱慕地吻着,凝视着,仿佛这是一块无暇的瑰宝似的。他们互相慕恋着。 皮埃尔和夏娃带着一点优越感,相视而笑。 但是,她张开手向他伸来,等待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 皮埃尔亲切地把他的手递给她。夏娃激动地、好奇地握住这只手,看着它。 “我很喜欢您的手。” 皮埃尔轻轻地耸耸肩膀。 夏娃慢慢地用一只指头尖儿摸着一个伤疤: “这是什么?” “当我十四岁的时候,出了一个事故。” “那时候您干什么?” “那时候我是个学徒,您呢?” “十四岁的时候吗?我还在上中学哩……” 突然,皮埃尔把他的手抽回去,并提醒说: “您的朋友们看着咱们哪。” 果然,很明显,那一小撮花花公子们,正在对夏娃和皮埃尔的态度议论纷纷。骑士中的一位和陪伴他们的女人中的一位。作出热恋的样子,互相手拉着手,而其他人噗哧一声哄堂大笑。 夏娃严肃地看着他们,很不高兴地说: “这不是我的朋友。” 为了表示她的斥责,她又拉起皮埃尔的手。 皮埃尔微笑着,亲切地、爱慕地吻着她的手指。 但是,当他将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感到那对年轻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不好意思、非常恼火,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夏娃也发现了那对年轻人的目光,她抽回她的手。 皮埃尔感到惊奇,但是,她用头给他指了指那对情人。那对情人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身更换座位,坐在另一张人们只能看见他们背影的桌子上。 夏娃指出: “我原以为他们还更漂亮些呢……” “那时候,我们可不妨碍别人哪……”皮埃尔回答。 “可我们现在使他们感到不方便了。” “不会,倒是您的朋友们使您感到不方便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象这个样子……他们大概不会经常看到您和一个象我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吧?” “我可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您能完全肯定,不会因为我在一起而感到稍微有点丢人吗?”他再三地问。 “皮埃尔!大概是您感到丢人吧。” 皮埃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她责备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花花公子们,并且,站起来突然对皮埃尔说: “去跳舞吧。” “现在吗?”皮埃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反驳说。“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人跳舞呀。” “来吧,我一定要跳。” “但是,这是为什么?”皮埃尔勉强地站起来,问。 “因为我为有您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自豪。” 她拉着他,他们从花花公子们占着的桌子旁边走过。夏娃挑衅地看着他们,但是,皮埃尔倒有点不好意思。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他们上了舞池,跳起舞来。 突然,一个男人为了逗别人发笑,竖起他的上衣领子,摹仿着一个爪哇舞女的凶恶样子。一阵侮辱人的笑声轰然爆发。 另一个骑士站起来,向乐队走去。 这时,夏娃和皮埃尔正在跳舞。 “您还记得吗?”她说。“为了返回人间、和您一起跳舞,我原准备献出我的灵魂……” “我本来也要献出我的,”他回答,“为的是摸到您的身子、嗅到您的气息……” 他们很轻快地互相亲了一下嘴。接着,夏娃把她的脸贴在皮埃尔的脸上,轻轻地说: “把我抱得紧紧地,皮埃尔。把我抱得紧紧地,我要感觉到您的胳膊……” “我怕把您抱痛了……” 他们远离众人,又跳了一会儿。 但是,突然,舞曲变了,代之以一段相当粗俗的华尔兹——风笛舞曲。 他们停止跳舞,朝花花公子们那边看着。 那个骑士从乐队那边回来,在一片制止不住的笑声中,和他的朋友们重新会合。 皮埃尔离开夏娃,夏娃惶惑不安地看着他。 皮埃尔庄重地来到花花公子们的桌子旁边。他弯下腰,对刚才换唱片的那个骑士说: “在换唱片之前,您不能征求一下舞蹈者的意见吗?” 对方装出吃惊的样子。 “您不喜欢华尔兹——风笛舞曲吗?” “您呢,”皮埃尔回答,“您不喜欢几个耳光吗?” 但是,骑士力图不理睬他,面对围着他的几个女人中的一个说话。 “您跟我跳这个舞吗?”他讽刺地问。 于是,皮埃尔一把抓住他的上衣领子: “喂,我是跟您说话……” “但是,不要跟我说话,先生,不要跟我说,”这个人回答。 夏娃迅速地走过来,站在两个人之间。 “皮埃尔,我求求您……” 皮埃尔反手推开少妇,同时说: “唉,别管……” 但是,另一只手刚刚搭在皮埃尔的肩上。皮埃尔放开他的对手,猛一回头,发现他面前站着一个漂亮的保安队士兵,后者严厉地盘问他: “喂,你,你以为你在什么地方?你不能叫这些先生们安静一点吗?” 皮埃尔打掉保安队士兵放在他的肩上的手。 “我讨厌别人碰我,尤其是讨厌你碰我。” 保安队士兵气急败坏,冲着他吼道: “你想坐监狱吧?” 他抡起拳头,但是,就在他刚要打人的时候,夏娃喊着插进他们中间: “住手。” 而且,她乘着保安队士兵犹豫不决的时机,严厉地继续说: “难道您不知道摄政王禁止对保安队成员进行任何挑衅吗?” 保安队士兵有点张皇失措。 夏娃乘此机会,在她的提包里翻着,从里面拿出一个证件,伸向保安队士兵: “夏利埃,难道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安德烈·夏利埃,保安队的秘书,他是我的丈夫。” 皮埃尔带着一种厌恶的神情,看着夏娃。 保安队士兵惊呆了,吞吞吐吐地说: “太太……对不起……” “我不要你来这一套,”夏娃一边回答,一边威严地一挥手,撵他走。“现在,如果您不想自找麻烦的话,滚吧。” 保安队士兵敬礼、鞠躬,然后,大踏步地走了。与此同时,皮埃尔猛地转过身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开。 夏娃回过头来,发现皮埃尔突然走了。 她叫着: “皮埃尔!” 皮埃尔继续走着,并不回头。 夏娃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向这群花花公子,气愤地说: “可怜的傻瓜们!你们感到满意,是不是?好吧,我要叫你们再高兴高兴:你们可以到处去说我离开了我的丈夫,我有一个情人,他是个干力气活的。” 接着,她撇下惊呆了的花花公子们,飞奔着去追皮埃尔。 她急急忙忙地从房子里出来,辨了一会儿方向,然后,就沿着小路跑起来。 很快,她追上了正在神经紧张地走着路的皮埃尔。她又跟在他的后面,过了一会儿,他们就肩并肩地走着。但是,皮埃尔并不看她。 她终于问: “皮埃尔,你……” “保安队的秘书!”皮埃尔说。 “这不是我的过错。” “这也不是我的……” 接着,他万分痛苦地补充说: “这就是原定和我相配的女人!” 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但还是不看夏娃。夏娃继续说: “我告诉他们我和你一起走了。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皮埃尔。” 他突然站住,第一次看着她,感叹地说: “连在一起?我们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温柔地说: “我们之间有爱情呀。” 皮埃尔悲惨地耸耸肩膀。 “这是一种不现实的爱情。” 他朝近处的一个长凳子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 “您知道多年来,我在干什么吗?……我是和你们斗。” 他坐下来,但是,夏娃还没有弄明白: “和我斗?” 当夏娃坐在他旁边,严肃地、平静地看着他的时候,他解释道: “和摄政王以及他的保安队斗,和您的丈夫以及您的朋友们斗。您是和他们连在一起的,而不是和我。” 接着,他问: “您知道‘同盟’吗?” “‘自由同盟’吗?”她一边带着一种害怕的神情看着皮埃尔,一边问,仿佛发现了一个陌生的、但并不使她害怕的人。 “它就是我创建的。” 夏娃把头扭向一边,小声说: “我厌恶暴力……” “您厌恶我们的暴力,而不是他们的暴力。” “我从来不管这些事。”她说。 “这正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我就是死在您的朋友们的手下了。假如我无幸返回人间的话,明天,他们就要屠杀我们的人了。” 她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 “正式因为遇见了我,您才返回人间的。” 渐渐地,皮埃尔的口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当然罗,夏娃。当然……但是,我憎恨您周围的那些人。” “那也不是我选择的。” “但是,他们对您有影响。” “请相信我吧,皮埃尔。我们没有时间互相猜疑……” 这时,一片枯叶落在他们中间,差一点落在他们的脸上。 夏娃小声惊叫起来,挥手驱赶落叶。皮埃尔对着少妇微微一笑。 “这是一片树叶。” “我真糊涂……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她压低嗓门,声音有点发抖地承认: “我还以为是他们来了……” 皮埃尔惊奇地看着她,接着明白了。 “真的……他们大概还在那儿。戴着三角帽的老头子和其他人……无论在看节目的时候,还是在摄政王宫里,他们都在捉弄我们。” 在他一边谈话,一边机械地看着他的周围的时候,夏娃拣起了树叶,凝视着它: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捉弄我们……至少还有一个人对我们寄有希望:就是那个央求我们照料他的小女孩的人。” “啊,是的……”皮埃尔无动于衷地说。 “我们已经答应了他,皮埃尔。来吧。”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 皮埃尔一丝不动。 夏娃勇敢地笑着,指手伸向皮埃尔。 “请帮助我吧,皮埃尔。至少,我们不会白白地返回人间。” 他站起来,向她报以微笑。接着,他突然冲动地搂住她的肩膀,说: “并不是为了别人,我们才返回人间的……” 夏娃把树叶举到他们两人面前。 “我们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吧,”她亲切地提议。 他们紧紧地挽着胳膊,走出公园。 市郊贫民区的一条街 一条破旧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一些淡灰色的房子。 在几个穷人和一群脏孩子的注视下,皮埃尔和夏娃穿过街道。 少妇局促不安地看着四周。 她神经质地摸着她的皮大衣。人们觉察到她有点羞愧。 街道上撒满垃圾和空罐头盒子,一滩一滩的臭水比比皆是。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拿着两个罐子,在喷水池边打水,她吃力地弯着腰,提着水罐子,迈着碎步走了。 一些肮脏的、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在溪水里玩耍。 夏娃更紧地靠在皮埃尔身边。 最后,当他们走近在一个肮脏的杂货铺前排队的以前衣着寒酸的女人时,皮埃尔查看着房子的门牌号码,停住脚步。 “就是这儿,”他说。 这座房子比所有其它房子更加破旧。 一排穷苦人占满了狭窄的人行道,挡住房子门口。 夏娃成了所有的人注视的目标。她越来越不好意思。 皮埃尔和气地在前面为她开路: “对不起,太太们……” 接着,他让夏娃走走他前头,他们走进了这座房子。 斯塔尼斯拉街一座房内的楼梯 皮埃尔和夏娃沿着一个布满灰尘的、台阶不平整的楼梯拾级而上。四周是灰泥斑驳的墙。 他们这样上了两层楼。 夏娃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皮埃尔窥伺她的反应。 他们碰见一个老态龙钟、由于贫病折磨,面颊深陷的老头。老头一边咳嗽,一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挪动。 夏娃躲在一边,让他过去。 然后,皮埃尔回到夏娃所在的台阶上,扶着她的胳膊,帮助她攀登楼梯。 夏娃精神抖擞,向他笑着。 他们越往上爬,无线电收音机播送的流行歌曲的声音越大。 一个小姑娘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 她靠着栏杆,缩成一团。 她很瘦弱,穿着破衣服。 不知在什么地方,厕所里的下水管子坏了,臭水顺着台阶直往下淌…… 小女孩并不顾及这些。 她只是身子更紧地靠着栏杆。 “大概就是这个小家伙,”皮埃尔想。 夏娃心里很难过,弯腰看着小孩,小孩也紧张地盯着她。 夏娃温柔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 “玛丽什么?” “玛丽·阿斯特律克。” 听到这个名字,皮埃尔和夏娃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他也向小女孩弯下腰,问: “你的妈妈在家吗?” 小女孩往后看了看一扇门。皮埃尔朝这扇门走去,但是,孩子盯着他,警告: “不要进去。妈妈和乔治叔叔在一块儿。” 皮埃尔将要敲门,突然停住,看着正在抚摸小女孩头发的夏娃。接着,他决定先轻轻地敲门。 然而,因为里面毫无动静,收音机继续响着,他用拳头使劲地敲门。 夏娃不停地抚摸着小女孩,问她: “你在这儿干什么?” 孩子没有回答,只顾看着皮埃尔继续敲门。 里面终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 “开门,妈的!” “行了,行了,”男声回答,“别着急。” 收音机突然关了。皮埃尔听见隔壁床铺吱吱作响。 小女孩站起来,夏娃温和地拉着她的手。 斯塔尼斯拉街的一个房间 门终于开了,一个男人穿着衬衫站在门口。他刚刚系上裤子上的皮带。 他皱着眉头、气势汹汹地看着皮埃尔,说: “喂,敲破人家的门,您感到开心吧?” 皮埃尔并不回答,走进房间,夏娃依然拉着小女孩的手,跟着进来。 这个男人感到惊奇,但是,他被压服了,还是让他们进去。 皮埃尔和夏娃走进一个散发着穷酸气味的房间。 靠着一面墙,放着一张散乱的铁床。在这张床头上,是一张小小的儿童床。 在一个墙角里,安着一个煤气炉子和一个洗碗槽。桌子上摆着几只脏盘子、半瓶酒、还有几个脏杯子。 死者的遗孀坐在床上,刚刚扣完一件肮脏的轻麻内衣上的扣子。 她既不好意思,又傲慢无礼。 皮埃尔问她: “您是阿斯特律克太太吗?” “我就是。” “这是您的女儿吗?”夏娃指着孩子也问。 这时,男人闭上了门,回来站在房间当中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是他回答: “这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可能有关系,”皮埃尔冷冷地回答;然后,他又转向女人,说: “我问您这是不是您的女儿?” “是,又怎样?” “她刚才在楼梯上干什么?”夏娃问。 “唉!我的小人儿……我不问您是谁收买了你们这些密探。但是,当我们只有一间房子的时候,我们有时不得不把孩子们弄到外面……” “好极了,”夏娃回答,“如果她使你们感到不方便的话,我们是来接她的。我们是她父亲的朋友。” 听到这些话时,孩子猛地扬起喜气洋洋的脸,看着夏娃。 “接什么?”女人惊骇地问。 “接小孩,”夏娃确认。 男人跨出一步,伸手打开门。 “你们滚吧,马上滚!” 但是,皮埃尔突然转向男人,劝他: “文雅一点,小伙子。是的,我们要走,但要带上这个孩子。” “带上孩子?”女人重复道。“你们有证件吗?” 夏娃在她的提包里翻着。她一步跨到桌子跟前,把一卷钞票放到桌子上。 “这些钱,”她说,“您看够吗?” 男人和女人被惊得一时无言以对,看着这一卷钱入了迷,特别是那个女人。小女孩自己也俯身看着桌子。 男人第一个作出反应。 他打了个粗暴的手势,命令孩子: “你到这边来,你。” 小孩躲闪,跑来藏在皮埃尔的腿间,皮埃尔马上把她抱起来。 这时,女人一边收钱,一边说: “算了吧,乔治。这些事情,这是与警察局有关的。” “对呀,”皮埃尔讽刺地说。“你们去找警察吧……” 接着,他对正在把钱卷儿装进衣袋的男人说: “不要把钱丢了。如果你去控告的话,这就是你的物证。” 说到这儿,他向夏娃作了一个手势,他们带着孩子出去了。 郊区的一座别墅 郊区的一个花园门口,皮埃尔和夏娃带着柔情的微笑,在走出来之前,回过头来,挥手告别。 夏娃最后一次喊: “再见,玛丽……” 那边,在管理得很好的花园里面、别墅台阶上,一个慈善的胖太太拉着小玛丽的手。显然,她刚刚给小玛丽洗了个澡。 小女孩的身上,裹着一条大毛巾。 她的头发被洗净了,扎着一条彩带。 她放开慈善的胖太太的手,快活地使劲挥着手告别: “再见。” 孩子一挥手,毛巾掉下来,露出赤裸裸大身体。 慈善的胖太太笑着拣起毛巾,亲切地重新盖到孩子的肩膀上。 夏娃和皮埃尔笑着,接着互相看着: “我们至少办成了这件事,”夏娃说。 她稍微想了一下,补充说: “皮埃尔,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吧。” “一切都会顺利的,”皮埃尔担保。 他拉起她的胳膊,领着她向停在门前的一辆出租汽车走去。司机看见他们走近,发动了汽车马达。 但是,夏娃还把她的同伴拦了一小会儿,她望着周围的空间说: “如果您在这儿,您大概也会满意:您的小女孩子,她现在在好人的手里……” 这时,他们注意到司机投来的惊讶的、甚至是不安的目光;他们交换了一个欢快的眼神,登上出租汽车。 司机接上离合器,汽车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