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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斜膘着写宇板,对麦克斯说:“你是乔治·福斯特?”
“不,我是麦克斯威尔警长。”
“好。”史蒂文斯先生说,“欢迎。”
我对史蒂文斯先生说:“我是贝思·彭罗斯。”
他对我说:“不,你是约翰。柯里。”
“对,我们现在可以上船了吗?”
“不,先生,得等到大家都登记完。”他看着贝思说:“早上好,彭罗斯侦探。”
然后看着乔治·福斯特说:“早上好——联邦调查局的福斯特先生,对吗?”
“对的。”
“欢迎上船,请跟我来。”
我们登上“贩梅者”,在一分钟之内,我们就解开锚,去往普拉姆岛,或如小报有时称呼的神秘岛,或不那么负责任地说,瘟疫岛。
我们跟随史蒂文斯先生进了宽大而舒适的木板船舱,大约三十个男女坐在带套的飞机式座位上,谈天,看书或打腕儿。这儿看上去可坐百余人,我猜下一班将运送在普拉姆岛上工作的大多数人。
我们没有和乘客坐在一起,而是随着史蒂文斯先生下到一节楼梯上,进了一个小房间,像是军官公共生活室或海图室一类的地方。在房间中央有一圆桌和一卡拉夫瓶咖啡。史蒂文斯请大家人坐并喝咖啡,但没有人想要其中任何一样。甲板下空气沉网,发动机的声音充满了房间。
史蒂文斯从他的写字板里抽出几张纸,发给我们每个人一份打印的单张并附一份复写纸。他说:“这是你们在登上普拉姆岛之前要签署的一份弃权书。我知道你们都是司法人员,但规矩是规矩。”他补充道:“请看后签名。”
我看着那表格,上面标明“参观者宣誓书”。这是用简洁的英语写成的罕见的政府表格之一。基本上,我同意和小组在一起,手拉手,并随时有 一位普拉姆岛雇员作陪。我也同意遵守所有的安全规定。我甚至同意在离岛后,至少在七天之内避免与动物接触。我保证我不会与中、羊、山羊、猪、马等等动物发 生联系;我不会去参观农场、动物园、马戏团、甚至公园,再加上拍卖的谷仓、饲养场、动物实验室、屠宰加工厂、动物园、兽栏和交易会上的动物展。哇,这实在 限制了我未来七日内的社交生活。
最后一段很有趣,这么写着:
“在紧急事件中,中心指挥者与安全人员可以扣押普拉姆岛上的来访者,直到必要的生物危害预防措施完成之后。个人衣物或其它物件可能要暂时留在普拉姆岛以作消毒处理,岛上提供服装,以便让参观者在完成消毒浴后离开此岛。扣留衣物将尽快奉还。”
令我们此行更添乐趣的是,我同意接受任何必要的隔离与延期。我对史蒂文斯说:“我想这不是康涅狄格的渡轮。”
“不,先生,不是。”
效率很高的史蒂文斯递出几支政府的钢笔。我们把表格放到桌上,仍旧站着,抄抄填写,把名字塞进格子里。史蒂文斯收了表,又留给我们一份复印件作为纪念品。
然后,史蒂文斯散发蓝色别扣式通行证。我们顺从地别到衣服上。他问我们:“你们有人带有武器吗?”
我答道:“我相信我们都带了,但你应该好好地接受建议,别问我们要枪。”
史蒂文斯看着我回答道:“这正是我想要的。普拉姆岛绝对禁止火药武器。”他又说:“我这儿有个带锁的盒子,你们把手枪存在这里很安全。”
我说:“我的手枪在它现在呆的地方就很安全。”
麦克斯接腔说:“普拉姆岛在南侯德镇管辖范围内,我是普拉姆岛上的法律权威。”
史蒂文斯考虑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认为禁令不适用于执法人员。”
贝思说:“你可以肯定是这样。”
史蒂文斯在卖弄权力的做法受挫后,从容接受了失败,微微一笑,但却是那种在电影中,趴下的坏蛋在说:‘‘这次你赢了,先生。但我告诉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这话之前发出的微笑。接下来是后跟一用劲,叭嗒一声站起来,转身,顿足而去。
但史蒂文斯先生现在却无法摆脱我们。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去甲板上面呢?”
我们跟随主人上了楼梯,穿过统舱,出到一节楼梯前,又上到舱上一处很好的甲板上,没有别的人在甲板上。
史蒂文斯先生指了指一组座位。船每小时前进十五英里,我认为时速在二百节左右,也许少一点。上面有点儿微风,但很安静,因为离发动机的声音远了,薄雾正在蒸腾,阳光忽然穿透而出。
我可以看见四面玻璃的驾驶台,船长正站在旋转的轮盘(又名舵轮)前,和大副交谈。从下面的船尾升上一面美国国旗,在风中啪啪飘动。
我面向船首而坐,贝思在我右边,左边是麦克斯。史蒂文斯在我对面,纳什和福斯特在他的两边。史蒂文斯说道:“从事生物控制的科学家总是上到这儿来,除非天气非常糟。你知道,他们有八到十个小时不见阳光。”他又说:“我请求过了,我们今天早上有这种自由。”
在我的右边,我看到东方角灯塔,那不是一座建在岬角上的老式的石塔,而是耸立在岩石上的现代化钢铁建筑,绰号“咖啡壶”’
因为据说是看上去像,但我看不出来。你知道,水手们会把海牛误认成美人鱼,把海肠当成海蛇,把云朵当成幽灵船,等等,等等。我想,如果在海上呆足够长的时间,你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我朝史蒂文斯看去,两人的眼睛相遇了。这男人真是有一张罕见的,令人过目难忘的蜡像般的脸。我指的是,那张脸上除了嘴巴之外,什么都不动,而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你。
保罗·史蒂文斯向他的客人说道:“好,我认识汤姆和未迪,让我从这儿说起。他们赢得岛上所有人的好感——雇员、科学家、动物训练师、实 验人员、维修人员,以及保安人员——每个人都如此,他们对所有的同事都以礼相待,尊重他们。”他的嘴巴做了个怪异的微笑,“我们一定会想念他们。”
我突然有一种想法,这家伙可能是个政府杀手。是的,会不会是政府干掉了汤姆与未迪呢?哎呀,我忽然想到也许戈登夫妇知道或看到了什么事 情,或正要揭发某件事……我的搭档,法纳利会说:“我的圣母啊!”这是一种全新的可能。我看看史蒂文斯,试图从那冷冰冰的眼睛里瞧出个名堂来,但他是个很 酷的演员,正如他刚才在甲板上所进行的表演。
史蒂文斯继续着:“当我昨晚听到死讯时,我召集了在岛上的保安人员,尝试去断定有无物品从实验室丢失——不是我怀疑戈登夫妇这件事,只是谋杀案报告到我们这儿的方式……哎,我们这儿有着标淮的操作程序。”
我看了看贝思,我们的眼睛相遇了。今天早上我还没找到机会和她说句话呢,于是向她眨眨眼。她显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感情,把眼光移开了。
史蒂文斯继续说:“今天一早我乘一艘保安巡逻艇到了普拉姆岛,做了初步的调查,就此时此刻而言,我能断定,贮藏的微生物或任何组织样本,器皿,其它器官或生物材料中,没有任何一样丢失。”
这项声明显得如此自私而愚蠢,大家都懒得去笑它。麦克斯膘了我一眼,播了摇头。纳什和福斯特两位先生,却正点着头,仿佛他们正在买下他的鬼话。史蒂文斯先生受到鼓励,醒悟到他是在同为政府雇员的伙伴中,继续甩出一长串官腔屁话。
你可以想像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得听多少这样的胡扯——嫌疑犯、目击证人、线人、甚至我们自己的队伍,像ADAS、高级军官、无能的下 属、低级政客,等等。胡扯与废话,前者是对真相的一种粗劣而冒犯性的钮曲,而后者却是一坛更温和,更消极的废物。而这就是警察工作的方式。胡扯与废话。没 人会告诉你真相,尤其是,如果你正试着把他们送上电椅,或什么现在正采用的工具。
我听了一会儿,保罗·史蒂文斯先生在解释为什么没人能从岛上拿走病毒或细菌。如果我们能相信匹诺曹·史蒂文斯的话,甚至拿不走一粒胯部疥疮。
我揪住右耳朵,拧着,这是我甩出糊涂虫的办法。史蒂文斯的声音虽响在耳际,我仍向外看那美丽的蓝色清晨。新伦敦的渡轮驶进来,经过我们 的左边,我恰巧知道那儿叫做港边。这片水域和普拉姆岛与东方角之间半英里长的水域合起来被称为普拉姆窄海峡,又是一个航海术语。航海术语太多了,它们有时 令我头疼。我想,一般的英语有什么毛病?
不管怎样,我知道这儿是潜流变得险恶的地方。因为长岛湾与大西洋的水在此汇合。我有一次曾和戈登夫妇坐他们的汽艇,就在此地陷入困境。风,潮水,潜流把船抽打得团团转。我真的再也不要在水上度过那样一天了。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但今天却还好。海峡平静,船也大,虽然有点儿摇晃,但我想在水上这是难免的。毕竟基本上是液体,无从像沥青路面一样稳妥。
哦,从这儿看出去景色不错。当史蒂文斯正吹弄他的口香糖时,我却在观看一只盘旋的大鹗鸟。这些东西可真疯狂,我指的是完全疯狂的鸟儿。 我看着这家伙盘旋,寻找早餐的食物,然后它看见了,便开始向水中作神风队式的疯狂的冲刺,尖叫着,好像它们的眼球着了火一样。然后击中水面,消失了。接着 又往上射出来,仿佛屁股上安了个火箭似的,爪中抓了条银鱼,这条鱼刚才还在那儿一路嬉水,咀嚼着小米诺鱼什么的,然后嗖的一声,他便升空了,又将顺着那疯 狂的鸟儿的食道滑翔。我想这银鱼也许有个妻子,一些孩子什么的,而他出来寻些早餐,却连眼也来不及眨一下,他便成了早餐。真是适者生存啊,令人敬畏。
我们离普拉姆岛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时,一阵奇怪但又熟悉的噪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们便看到它了——一架带有红色海岸卫队标志的白 色大直升飞机从我们右舷的上空飞过。那家伙越来越低,斜倚着直升飞机门的是个男人,系着安全带什么的,身穿制服,戴了顶雷达帽,手持一校步枪。
史蒂文斯先生说:“这是来巡游捕鹿的,”他解释说,“作为一种纯粹的预防性措施,我们巡捕可能游向或游离普拉姆岛的鹿。”
没人说话。
史蒂文斯认为他们应该在这个话题上额展一下,便说:“鹿真是不可思议的游泳强手。人们已知道它们能从东方角,甚至嘉丁纳岛,七英里外的谢尔特岛游到普拉姆岛。我们要防止鹿在这儿定居,甚至不许它们造访普拉姆岛。”
“除非,”我指出,“他们填写表格。”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他喜欢我。他也喜欢戈登夫妇,想看看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思问史蒂文斯先生:“你们为什么阻止鹿游向这个岛?”
“哦……我们有一个叫‘永不离去’的政策。就是无论什么来到岛上的事物,永远不准离开,除非经过了消毒。呆会儿我们离开时,这也包括我们。大件不能被消毒,如汽车、卡车、实验装置、建筑残砾等等,永远不得搬离此岛。”
又是一阵沉默。
史蒂文斯先生意识到他吓坏了参观者,说:“我并不是说这个岛上被污染了。”
“吓住我了。”我承认说。
“哦,我应该解释一下——岛上有五个级别的生物危险区,或者应该说是五个生物危险带。一级或一区是四周的空气。生物控制实验室以外都是 安全的。二区是位于更衣室和实验室之间的淋浴区,也是一个低污染的工作场所。你们呆会儿便可见到。三区是他们研究传染性疾病的生物控制实验室。四区建筑在 更里面,包括围养染病动物的圈和火化间,隔离间。他盯着我们每一个人,看看他是否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他当然做到了,而且在继续。“最近,我们又增加了第 五级的能力,这是最高的生物控制研究水平。世界上五级设施并不多。我们增加这个是因为一些从非洲和亚马逊丛林等地收集到的微生物比设想的更具毒性。”他盯 着我们每一个人,悄悄地说:“换句话说,我们得到了感染埃博拉病毒的血液和组织样品。”
我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每个人都微笑着,试图大笑。哈哈。不好玩。
史蒂文斯继续说:“新实验室采用了最新水平的控制设施,但有一度我们采用的是旧的二战后的设备,不幸的是,它不如新的那么安全。所以在 那时,我们采用了‘永不离去’的政策,以便防止向大陆地区传播病毒的可能。这些措施仍然是有正式效力的,但有一定程度的放宽。我们仍不喜欢人或物在未消毒 之前,在岛和大陆之间,过分自由地来往。这当然也包括鹿。”
贝思又问:“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它们可能带上岛上的东西。”
“比如呢?”我问,“不好的态度?”
史蒂文斯微笑着回答:“也许是重感冒。”
回思问:“你们杀鹿吗?”
“是的。”
许久没人说话,我便问:“鸟儿呢?”
史蒂文斯点点头回答道:“乌儿可能是个问题。”
我紧接着又问:“蚊子呢?”
“哦,是的,蚊子可能是个问题。但你必须记住的是,所有实验室动物都关在室里,所有的实验都在负空气压力下的生物控制实验室进行,什么也逃不出来。”
麦克斯问:“你怎么知道?”
史蒂文斯先生回答:“因为你们还活着。”
在这个乐观的调子上,史蒂文斯先生说:“我们下船时,请随时跟在我身边。”而同时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正寻思要把他比作一只煤矿井里的金丝雀。
嗨,保罗,我不敢干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