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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靠近小岛时,“贩梅者”减速了。我站起来,走到左舷旁边,斜倚在横栏上。普拉姆岛那旧的石灯塔从左边映人眼帘。我知道这个是因为附近那些差劲的水彩画家们常把它当成喜爱的主题。灯塔的右边,沿海岸下去,是一块广告牌大小的大路标,上面写着:“小心!电缆交叉点!禁止拖网捕鱼!禁止挖掘采捞!”
这样一来,如果恐怖分子有兴趣来截断岛上的电源以及与外界的联络,权力机关已经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提示。另一方面,说些公道话,我猜普拉姆岛也有自己的紧急发电机,手机以及无线电通讯设备。
不管怎样,“贩梅者”滑行穿过这窄窄的海峡,进入了一个小湾,看上去像是人工海湾。仿佛不是万能的主使它成就这副样子,而是那些喜欢对造物加以最后润色的工程兵部队所为。
小湾四周的建筑物不多,只有几间罐状仓库型的建筑,也许是军事化年代留下来的。
贝思走到我身边,轻声说:“在你上渡轮之前,我看到——”
“我在那儿,我看到了,谢谢。”
渡轮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退到码头里去了。
我的同事们现在正站在横栏边。史蒂文斯先生说:“我们得等雇员们上岸之后才能上。”
我问他:“这是个人工港湾吗?”
他回答道:“是的。在美西战争前,在这儿建造炮台时,由军队挖成的。”
我建议道:“你们也许想要去掉那块电缆交叉点的路标。”
他回答说:“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让船只知道。反正,这也是标在导航图上的。”
“但上面可以写:‘淡水管道’。你们没有必要把事情全抖露出来。”
“对,”他瞟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也许他想给我个工作。
最后一位雇员上了岸。我们走下楼梯,穿过在船尾横栏处的开口出了渡轮。于是我们就在这神秘的普拉姆岛上了。码头上有风有阳光,很凉爽。鸭子们在岸边上摇来摆去地走着。我很高兴看到它们没长大尖牙,会不会闪烁着血红的眼睛什么的。
正如我所说,小岛形似一块猪排——也许是小绵羊排——而位于排骨肥嫩一端的小湾,像是有人从肉上咬去了一小口,来继续成全这种愚蠢的比喻。
只有一只船系在码头上。三十多英尺长,带有一个小舱,一个探照灯和一台舱内发动机。这船的名字叫作“梅干”。那个绘渡轮和船取名字的人真会搞笑。我想不会是保罗·史蒂文斯,他关于航海的幽默感,可能只限于观看一只医院的船被潜艇用鱼雷击中。
我注意到一块木制的,已日久褪色的路标上写着:“普拉姆岛动物疾病研究中心”,路标的那边是一根旗杆,我见上面的美国国旗只升了半杆高。
刚才上岸的雇员们登上一辆白色大巴,开远了。渡轮吹起号角,但我没看到有人上船返回东方港。
史蒂文斯先生说:“请在这儿等会儿。”便阔步走开,然后又停下来,对一个穿桔黄色跳伞服的男人讲话。
这地方的感觉怪怪的——看那白色巴士和穿黄色跳伞服,蓝制服的人,还有那些“呆在这儿”和“呆在一起”的话。我想我是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岛上,和这个金发男子在一起。一架武装过的直升飞机绕行四周,武装卫队遍布全岛。我感觉就像不知怎么地一脚跨进了詹姆斯·邦德的电影里。可这地方是真实的。我对麦克斯说:“我们什么时候会见‘非也’博士?”
麦克斯大笑,贝思和那两位仁兄们甚至也笑起来,但泰德·纳什只是微笑而已。
贝思对麦克斯说:“我想起来一点,你怎么从未见过保罗·史蒂文斯?”
麦克斯回答说:“每次召开执法部门的联合会议,我们出于礼节都会邀请普拉姆岛安全指挥,但他们从未露过面。我和史蒂文斯在电话中接触过一次,但在今天早上以前从未亲眼见过他。”
泰德·纳什对我说:“顺便提一句,柯里侦探,我已知道你不是萨福克县的侦探。”
“我从未说过我是。”
“哦,不,伙计,你和麦克斯警长使得我和乔治认为你是。”
麦克斯说:“柯里侦探在这件案子中,已被南侯德镇聘为顾问。”
“真的吗?”纳什先生问道。他瞧着我又说:“你是纽约市的凶杀案侦探,在四月十二号执行任务时受伤,目前正在休康复假。”
“谁问你这些了?”福斯特先生,那个曾经的和平维护者,插进来说:“我不介意,约翰。我们只想确认一下证件和管辖权范围。”
贝思对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说:“那么好了,这是我的辖区,是我的案子,我对约翰·柯里的参与没有意见。”
“很好。”福斯特先生说道。
纳什先生没有重复这一句,使得我相信他是有意见的。这也很好。
贝思瞧着泰德·纳什,要求说:“现在我们知道了约翰·柯里的身份,那么你呢?”
纳什顿了顿,然后说:“中情局。”
“谢谢。”她盯着乔治·福斯特和泰德·纳什,告知他们:“如果你们当中的一个又不签名便进入犯罪现场,我会通知地方检察官。你们得和其他人一样,遵守程序,明白吗?”
他们点点头,当然并不那么想。
保罗·史蒂文斯回来说:“指挥现在还没来。我从麦克斯威尔警长那儿得知你们想同岛上一些人见面,那么我们可以驾车转转,请跟上——”
“慢着。”我说,指着“梅干”。问:“那是你们的吗?”
“是的,那是一只巡逻艇。”
“但它不在巡逻。”
“我们派出了另一只。”
“这是戈登夫妇停船的地方吗?”
“是的。好,请跟上——”
“你们有巡视这个岛的巡逻车吗?”我问。
很显然,他不喜欢被提问,但仍答道:“是的,我们有环岛巡视的巡逻车。”他瞧着我,不耐烦地问道:“还有问题吗?侦探?”
“是的。雇员们乘坐自己的船来上班是很普通的事吗?”
他过了两秒钟才说:“在‘永不离开’的措施严格执行的那段时间,这么做是被禁止的。现在我们已稍稍放宽了限制,因此有些雇员会乘自己的船来上班,大多数是在夏天。”
“你们授权戈登夫妇乘船上班了吗?”
他回答:“戈登夫妇是高级雇员和有良知的科学家,只要他们熟练掌握消毒技巧,遵守安全条例和程序,那么我们认为他们乘自己的船上班没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我又询问:“你们想到过戈登夫妇可能会用他们的船从这儿往外面偷运致命微生物吗?”
他想了一两秒钟,然后含蓄地答道:“这是工作场所,不是监狱。我们主要目的集中在禁止未经许可的人人内。我们信任自己的人。可以确信的是,我们所有雇员的背景都经过了联邦调查局的检查。”史蒂文斯先生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们时间安排很紧,请跟我来。”
我们跟随裹得严严实实的史蒂文斯先生来到一辆白色小巴士前,上了车。司机穿着和保安卫兵一样的浅蓝色制服。事实上,我注意到他别了技带套的手枪。
我坐在司祝身后,向贝思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但她肯定没注意到我的手势,因为她坐到一个双人席上去了,与我隔了个过道。麦克斯坐在我后面。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坐在更后面的单个的位置上。
史蒂文斯先生仍旧站着。他说:“在我们参观主要设施之前,我们将环岛转上一圈,那样你们就会对这地方有感觉了,也能更好地体会,在这样一个拥有十英里海岸却没有围栏的岛屿上维持治安所面临的挑战。他又补充说:“在这个岛的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治安被破坏的事情。”
我问史蒂文斯先生:“我看到的你们的卫兵的皮套中装的是哪一种随身武器?”
他回答说:“是部队发的点四五口径科尔特自动手枪。”他环顾巴士里的人,然后问道:“我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麦克斯告诉他:“我们认为谋杀的武器是一技点四五口径手枪。”
贝思说:“我想清查一下你们的武器,我还想对它们逐一进行弹道测试。”
保罗·史蒂文斯没有热情地回应。
贝思问:“你们这儿有多少枝这种手枪?”
他说:“二十。”
麦克斯查问说:“你身上有一枝吗?”
史蒂文斯拍拍夹克,点了点头。
贝思问:“你总是带着这同一校手枪吗?”
“不。”他接着说:“我每个星期日从军械库抽取一次。”他看着贝思说:“听起来我像是在受审问。”
“不。”贝思回答,“你只是作为一个友好的见证人而被提问。如果要对你进行审问的话,你会事先得到通知的。”
在我后面的纳什说道:“我们也许该让史蒂文斯先生按他的日程行事。我们呆会儿有向人们提问的时间。”
贝思说:“开始吧!”
史蒂文斯先生,仍旧站着,说:“好,在我们继续之前,我得向你们讲一番同样也对访问科学家,政界要人和新闻界说的话。他瞟了一眼他那愚蠢的写字板,然后用一种机械的调子开始讲道:“普拉姆岛方圆八百四十英亩,有大面积的森林,部分草地和一个阅兵场。我们呆会儿便可见到。早期荷兰和英国的水手在航海日志中提到过这个岛。荷兰人以长在岸边的海岸梅树给岛命名——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话,用古荷兰语讲便是普拉姆岛。普拉姆岛原属于印第安人的蒙太古部落,在一六五四年被一个名叫撒缪尔·韦利斯的人从韦岸但契头人手中购买过来。韦利斯和后来的移民把这个岛当作牧场,用以放牧羊群,中群。联想到它现在的用途,岛的历史很具讽刺性。”
我打了个哈欠。
“不管怎么说,”史蒂文斯继续着:“岛上没有永久性居民。那么你们也许会问,移民如何能在岛上放牧外来的牛群呢?据记载,在十七和十八世纪,东方角与普拉姆岛之间的窄海峡很浅,中群能在落潮时膛水过来。十八世纪晚期一场飓风加深了海峡,结束了这个岛被用作牧场的历史。然后,从英国移民出现后,一连串的海盗与私掠船船长光顾岛上。他们发现岛上与世隔绝的环境非常有利。”
我感到一阵恐慌袭来。我被固在小巴士中,与一个单调又全色盲的笨蛋在一起,他正从创世纪讲起,而且才讲到十八世纪或什么三百年前的事情。该死的巴士一点儿也没动,我无法离去,除非打出一条路来。什么值得我这样做呢?琼恩婶婶正从天堂朝下看着我,笑个不停。我能听到她的声音:“现在,约翰,如果你能告诉我昨天我说过的关于蒙太育印第安人的事,我就给你买个冰淇琳蛋筒。”“不,不,不,停下!”
史蒂文斯继续着:“在独立革命期间,从康涅狄格来的美利坚爱国者们利用这个岛来发起对南侯德镇托利要塞的袭击。然后,乔治·华盛顿又造访过北叉——”
我把手捂在耳朵上,但仍旧能听到那低沉的嗡嗡声。
最后,我举起手问他:“你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吗?”
“不,但他们帮我编辑了这段历史。”
“有什么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呆会几看吗?你可以把话省下来,讲给国会议员听。”
贝思·彭罗斯说:“我觉得这很有趣。”
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发出一些应和的噪音。
麦克斯笑着说:“约翰,你被多数否决了。”
史蒂文斯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但为什么我认为他想要拔出手枪,一颗子弹也不剩地射向我呢?他说:“请忍耐点儿,侦探,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可谋杀。”他继续说下去,但我注意到他加快了语速:“这样,在美西战争的前夕,政府购买了岛上一百三十英亩土地,用来建造海岸防御工事,特瑞要塞就在那时建成。我们等会儿能看到废弃的特瑞要塞。”
我瞟了眼贝恩,见她正紧盯着保罗·史蒂文斯,显然正被他的话吸引着。当我盯着正盯着史蒂文斯的贝思·彭罗斯时,她转向了我,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看上去有点尴尬,因为她看我的时候被我撞上了。她飞快地微笑了一下,转回到史蒂文斯身上,我的心停跳了一下,我又在恋爱了。
史蒂文斯先生接着讲:“我应该指出的是,在岛上有三百年历史的手工艺品。如果不是岛上出入受到限制的话,将会有许多考古学家前来发掘未开发地带。目前我们正在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协商,看看是否能就一次实验性挖掘达成某种协议。事实上,”他补充说:“戈登夫妇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他们是农业部,历史协会,以及石溪州立大学之间的联络者。戈登夫妇和我已识别出一些很好的挖掘地址,同时又不会危及或干扰到治安问题。”
突然间我感兴趣了。有时在调查中,一个单词、词组、或名字冒出来,然后又重复出现,成为值得考虑的事。这就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我想起我婶婶也在里面。你会看到从这群人中发出的小传单与布告。他们举办鸡尾酒会,募捐、演讲和所有这一类的活动,这很正常。于是戈登夫妇加入进去,显然他们不能辨别普里茅斯岩石和石上的苏格兰人。而现在,向导史蒂文斯又在夸夸其谈中提到它。有意思。
史蒂文斯喋喋不休地说:“在一九二九年,在美国发生了一次来势凶猛的口蹄疫。农业部便在岛上建立了第一个站点。从此便开始了岛上涉及目前使命的现代史。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戈登夫妇从他们应当在里面工作的实验室出来,在岛上窥察的行为,我有些问题。裁断定这些人是聪明人。快艇,然后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然后是以考古发掘为掩护,他们就能在岛上进行侦察。有可能这些因素全无联系,因而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巧合。我不相信从中西部来的低收入科学家会经常沉迷于昂贵的驾船爱好,和考古学以及当地历史协会的事务。这些事情与汤姆和朱迪的个性,脾气,或过去的兴趣不一致。可惜的是,我不能在不暴露我的想法的情况下,向史蒂文斯提出这些问题。并且可能得到的答案不会比我所透露的更多。
史蒂文斯继续讲述着农业部。我可以安全地不理睬他,自己去探究一番。我意识到史蒂文斯在提到戈登夫妇的考古爱好之前,说过别的什么冲击我脑海的话,我指的是,想像声波在水中通过时——声波击中什么,然后“砰”地一声传回耳机。“砰”,史蒂文斯说的什么话“砰”了一下。但当他说的时候,我是如此不耐烦又如此愚蠢,便没听清楚。我想回头时,却无法记起是什么引起这“砰”的一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