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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裁缝阿夫里特(2)


 “两天,最多三天,我就到了那儿。”

“不。而是安息在坟墓里!”

“你知道得这么确切?言外之意是,你与舒特格外亲近!”

“你这话不会是当真的。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我看到过类似的例子,舒特不容许开玩笑!”

“我是不和德塞利姆的连襟开玩笑的!”

“长官,谁向你泄露的?”他气急败坏地叫喊。

现在,我把他抓住了,他非凡的机灵和化装术无济于事!他认识德塞利姆,知道德塞利姆是舒特的连襟。这个道貌岸然的小裁缝露了馅!可是我没有让他看出,因为一旦这个所谓阿夫里特知道我看透了他,我就再也不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了。

“德塞利姆亲自对我说的。”我回答。

一道像火一样燃烧的目光与我相遇,以极快的速度扫过我全身。这是一道仇恨的目光!他知道,德塞利姆被我拧断了脖子。这是我从这道目光中看出来的。这个身材矮小、彬彬有礼、卑躬屈膝的人,竟是我的死敌!

“这是他特别不小心,”他友好地说,“难道德塞利姆知道他的连襟干的是什么营生,知道他就是舒特?”

好家伙,这个伪君子认识到了他的错误,现在企图进行补偿,所以装出一副幼稚的无拘无束的神态。

“他肯定知道,否则不会对我说。”我答道。

“你是怎么诱导他的?”

“用计。”

“以安拉的名义发誓,你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我要是舒特的话,你马上必死无疑。可我只是一个穷裁缝,所以很高兴,聪明人比恶人计高一筹。但是,你知道这个情况,对你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秘密。舒特为了救自己,一定要派人杀你。”

“呸!上周我就该多次被杀死了。昨天两次,前天两次,大前天也是两次。今天,那个米里迪塔人想用散铅杀死我,或者用斧头砍死我!”

“你怎么敢跟随他?他只要一扭头,你就完了!”

“他,不行!”我强调。

“不要这么想!哈耶达尔是个米里迪塔人,一个勇士!”

“我是什么人,你今天将看得到。我追踪他的时候,他一直在我前面。我难道不能随便找个时机给他一颗子弹?是他在我的控制下,还是我在他的控制下?”

“这次是你控制他,如果你是个好射手的话。可是他们如果再见到你们,你就在他们控制下了。”

“我不这么看。”

“一定要这么看!他在窥视你,将对你开枪。时间和地点随他选,不会让你知道的。你看不见他,你将是具尸体。”

“我告诉你:他要是敢举起枪对准我,枪是不会响的!”

“安拉是我的证人,证明这是狂妄!”这个间谍愤怒地叫喊。

“这不是狂妄。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倒要告诉你,即使他的子弹由于某种原因打不中你,你也会倒在他的斧头底下。他是这种武器的投掷能手。你使过匈牙利板斧吗?”

“没有。”

“那你输了。即使你逃脱了,也是逃过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昨天逃离的那些人还在,他们可能隐藏在这儿任何一片灌木林后面,随时袭击你。”

“这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们到恩格吕去了。如果他们在这儿,应该有他们的蛛丝马迹。我的马会用喘气声把他们的踪迹告诉我。我从老远的地方就看得见他们,因为我的眼睛长年累月在森林里习惯了。”

这个间谍坚信我不会活过一个钟头。因此,我这么蔑视敌人,他感到非常生气。

“我再说一遍,”他说,“你是不可救药的。你甚至连真理都不相信。真理是真的!”

“如果它首先要我相信你们,那它就不是真的!走着瞧吧。除了屠夫的弟弟,即那个叫哈耶达尔的人,我还与别的人面对面较量过。我知道怎样对付他,保护自己。哈勒夫,如果他袭击我,你让他单独和我打。你们不要插手。”

“随你的便,本尼西。”这个矮个子毫不在乎地回答。

通往耶塞吕高地的上坡路森林密布,平原绿草荫荫,田野纵横。过了林带,越过一片辽阔平地,平地上铺着矮矮的细草,一丛丛灌木时而遮挡我们的视线。

我们步着一道马的足迹。它从左边过去,转入我们的方向。我停住脚步,从马鞍上弯腰观察它。

“你找什么?”裁缝间。

“我想看看,谁骑马从这儿经过。”我回答。

“你怎么判断?”

“按照我的方式方法,这些你当然不懂。我看,是那个米里迪塔人。他在我们前面,离这儿大约一刻钟路程。”

“你不能这么武断!”

“有什么不可以!被踩倒的草向我透露了时间。我们前进!”

现在,我必须眼观两处。一是足迹,二是这个所谓的裁缝。我察觉到,他有一种不安情绪,目光不定,且越来越锐利。他一会儿看 右边,一会儿看左边。我发觉他特别关注我们经过的灌木林。有没有特别的理由?肯定有。因此,我也越来越仔细地观察树丛,而且很快就发现,那个米里迪塔人给 我们的向导一些暗示。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折断了一个枝条,对着我们保持的方向。

他们有约定,而且肯定认为,他们想出了一个聪明的主意。我本来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能利用我的观察结果的。可是,这个间谍心里会笑话我们。他甚至预料到这次袭击,我也要预报一下这次袭击。

因此,在又一次出现这种标记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对哈勒夫说:

“哈勒夫,你看见这种折断的树枝吗?”

“看见了,本尼西。”

“会是谁折断的?”

“野兽呗。”

“这可能是只高大的野兽。我们必须注意它的足迹。”

“草大概又竖起来了,足迹看不见了。”

“如果是那样,从树枝折断时算起,应该过去好几个钟头了,而且断技也一定干了。可是,它还是新鲜的、潮湿的,所以它被折断最多不过一刻钟。”

“那会是谁干的,与我们有何关系,本尼西?为什么你这样关心这个树枝?”

“因为它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个故事?本尼西,我知道,只有你懂得足迹。现在,那个米里迪塔人的足迹清楚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可是,我们跟这个树枝有什么关系呢?”

裁缝勒着缰绳站在旁边,用一种貌似安静的表情看着我。但是,他的一个嘴角微微张开,向旁边拉,他脸上的这种罕见的表情流露出内心的讥讽。

“你如果不知道这个树枝向我们讲述什么,我们的向导阿夫里特的目光也许比你敏锐。”我说。

这个间谍马上表现出一种吃惊的脸色,并且回答说:

“长官,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一个这样的树枝能讲述什么?”

“很多。”

“是的。它讲述人生的短暂。它昨天还是青枝绿叶,今天已经叶落枝枯。”

“是的。它同时告诉我,我面临死亡。”

“怎么回事?我不明白,长官。”

“现在,我相信,是那个米里迪塔人把这根树枝折断的。”

“为什么?”

“别有用心。你注意到了其他被折断的树枝吗?”

“没有,长官。”

“这个是第十一枝,我注意到了。”

“可这不说明什么。”

“人们在走路的时候,骑马的时候,可能有一两次一边想问题,一边用手指折断一个小树枝。可是折断十一根,而且一个右,一个左,这就只能是有意的。”

“愿闻其意。”

“你只要稍加注意,就会明白。我们确实已经发现好几个这种标志。你会注意到,它们都是朝一个方向断裂的。”

“那当然。一个与此有关的野兽是朝同一方向跑的。”

“野兽是谈不上的。树枝断裂的高度,正好是一个骑马者伸手够得着的高度。野鹿,甚至鹿角,都达不到这种高度。此外,米里迪塔人的足迹总是左右指向灌木林,用的也是这种标志。”

“可是,长官,你的目光这么锐利,就告诉我们,那人抱的是什么意图吧!”

“你也许认识一个叫做苏耶夫的人?”

这个顽固地自称可怜裁缝的侏儒,一定具有非凡的自我控制能力,因为他毫无表情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他不老是注视着我,他的目光没有一道阴影掠过,我会轻易地相信,是我弄错了。

“苏耶夫?”他答道,“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但是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我想,你是这个地方的人,会认识我提到的这个人的。”

“我不认识他。他是干什么的?”

“舒特的一个党羽。他今天要把我们带到米里迪塔人的枪口上去。”

“长官,你想干什么?”

现在,他的脸色透露出他的内心世界了。如果不能说害怕的话,那也可以说是明显的忧虑。但是,他还能够坚持下去,一方面是我,一方面也是他的缘故。

“我知道,”我接着说,“别人昨天就商量好了,要这个苏耶夫取得我们的信任,把我们带入陷阱。”

“看来,你是无所不知,长官。”

“我只是留神而已。”

“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不想谈这个。我习惯于观察所有的事物,并从中得出结论。你现在也从这些树枝上了解到这个情况。”

“这个苏耶夫真的来了?”

“没有来。他本来是要给我们当向导的。幸好我们事先遇到你。这个苏耶夫看到,他不可能到我们中间来了。”

“这与这些树枝有什么关系?”

“那个米里迪塔人想暗示,他要怎么走。”

“他知不知道,这个苏耶夫并没有在我们中间?”

“肯定不知道。那个间谍和告密者可能想在半路上接近我们。可是,他从隐蔽处看到,我们并不需要向导,也许现在跟着我们。”

裁缝的脸色明亮了。他原来真的担心被看透。现在放心了,因为我相信那个苏耶夫在我们后面。他没有料到,我已经认出他。这时,我得把他放一放。

“不过,我觉得你是弄错了。”他又搭话,“你的怀疑是错的。”

“怎讲?”

“那个米里迪塔人把树枝折断有什么用?告密者,即那个苏耶夫,能识别他的足迹。如果足迹明显,就不必要用特殊标记。”

“要的!哈耶达尔用这种标记,不是告诉他已经过去,而是要苏耶夫怎么走。”

“这不是一码事?”

“根本不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标记的方向就会与他的足迹分离。”

“安拉!你的头脑多么精明!”这个所谓的裁缝叫喊着。

这是一次没有伪装的惊讶。这说明,我打中了要害。我答道:

“我的头脑不比你的好。我是考虑问题仔细。我从精神上在这儿等待那位米里迪塔人。我还看见,我们是由告密者苏耶夫带领来的。如果那个米里迪塔人想杀我,他就必须窥视我。他就会藏到旁边的灌木林里面去,所以事先偏离我们的方向。你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了。”

“因此,他事先一定要做个标记,告诉苏耶夫,到什么地方就不再跟踪了。这种标记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现在,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又动身的时候,裁缝说:

“我非常想知道你是不是猜对了。”

“我相信没弄错。我知道得很清楚,我现在还不需要担心。要到两个方向分开的时候,才会发生袭击。我在这儿向你证明,我可以 让这些树枝讲述那个米里迪塔人和那个苏耶夫的全部想法和意图。同样的道理,我预先知道的,比你所知道的和能够想到的多得多。舒特在我面前,不过是一个没有 危险的小子罢了。”

我们又经过好几个折断的树枝。我让这个间谍注意到并向他证明,那个米里迪塔人的马总是在靠近相关的灌木林走过去的。

我们到达我向他预言的地方。马蹄印向左拐弯,而在两丛隔路相对的灌木林旁边,折断的树枝暗示着一直向前。

“看,那就是我说的地方。”我强调指出,“那个米里迪塔人向左拐弯,以便对我们进行伏击,却要那个苏耶夫领着我们从这两片灌木林中间穿过。你是不是也这样打算?”

“长官,我不能回答。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太高明了。”

“我可是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说得明明白白了!”

“是的。尽管如此,我仍旧不能得出你的结论。我想,你大概是弄错了。”

“我没弄错。”

“你将怎么办,长官?”

“首先,我要在这儿让那个苏耶夫挨鞭子,打得他再也站不起来,如果他在我身边的话。”

“你有权这样处置他!可惜他不在。”

“他肯定在我们后面。我很有兴趣在这儿等他。”

“他会防备的,不会让别人看见。”

“完全正确。但是,他在我的手心,他应该得到应得的报酬。”

“对,长官!”

“你认为,一百鞭够不够?”

“不够。如果你把他掌握在你手中,你必须把他打死,因为一个告密者比一个作案者更坏。”

“完全正确。那五十就够了。”

“这将是格外的宽容和恩典,长官。”

“记住你讲的这几句话,请不要为他求情。不过这是后话。现在,我们应付当前。”

“是的。本尼西,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留!”哈勒夫警告说,“那个米里迪塔人也许离这儿不远。”

“我不怕。我们继续前进,但不朝树枝给我们暗示的正方向,而是稍稍偏右。我们用这种方法使他与我们之间的空间大一些。我在 这儿呆一小会儿,很快就会赶上你们。还有一件事,哈勒夫!把枪拿在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那个米里迪塔人由我一个人对付。你要用各种办法注意那个苏 耶夫。他要跑,你就用子弹追一追他的脑袋!”

“明白!”哈勒夫说。

“我们善良的阿夫里特没有武器,我们必须保护他。奥斯克和奥马尔可以把他夹在中间,你骑马走在后面。只要一出现疑点,你就动手。”

“别担心,本尼西!我每时每刻都跟在那个苏耶夫后面!”

哈勒夫懂得我的话。我相信,他会立即把这个告密者毙了,如果他想逃跑的话。这个人自己也用一种探索的眼光看着我,并且说:

“长官,你们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这是我们的义务。你在我们这儿,也就是我们敌人的敌人。作为这样的人,你会受到他们的处置。因此,我们必须保护你。你不能离开我的三个同伴,因为你会遇到麻烦,那时,我们对你可不负责任了。你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安全。”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留在这儿一小会儿。”

“为什么?”

“由于胆小。那个米里迪塔人可能先向你们开枪,然后再来与我会面。前进!”

哈勒夫对我的回答是哈哈大笑,用眼睛示意米里迪塔人的足迹。他要我跟着足迹走。等我的朋友们穿过了灌木林,我才慢慢沿足迹 的左边前进。这时,要眼观八方。我可能在看见哈耶达尔本人之前,就被他发现。因此,我宁愿偏离足迹,与它平行。两边的灌木林的距离比较均匀,总是五至八 米。我每到一丛灌木,就停留片刻,从他对面小心翼翼地侦察他。

这时,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口哨声。它来自我的同伴们现在应该到达的地方。谁吹的口哨?是哈勒夫,他是警告我,还是给我一个信 号?不是。他的信号不是这样的。要么,是那个所谓的裁缝?他与米里迪塔人联络,暗示我们在近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太大胆了。他明明知道计划已被我破解, 还给这种信号。

口哨声还没有停,我就听见我前面的灌木林后面传出一个声音,有人不大不小地呼叫“终于!”。我听到马蹄的踢踏 声,不响亮。由于地面松软,声音显得沉闷。我高高耸立在马鞍上,以便看清我所在的灌木林那边的情况。我看见米里迪塔人在那儿,他的马在草地上,自己则上了 马鞍。他也是躬身站着,朝我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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