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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枪弹不入(2)


 “能不能允许我再带几个人来?”

“我不反对。”我回答。

“我很快就回来。我一定要告诉托马,他很喜欢来看看。”

“这个托马是什么人?”

“他是受人之托,在奥斯特罗姆察和拉多维什之间当信使。”

“一个好人?”

“相当好。你昨天离开我的时候,他对你赞不绝口。我告诉他,哈勒夫吞食古兰经文,因此枪弹不入。他也很想见识见识。我可以请他来吗?”

“把他带来!”

检察官匆匆忙忙走了。

这些人很容易被一眼看透!我马上就产生怀疑,这个好信使或许是受那两个阿拉扎的委托,来监视我们并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我们 很快就看出了检察官活动的效果。来了许多人。我们到房间里去了,没有看见他们钦佩的目光。检察官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我们。他的陪同腿有些拐,他向我介绍 说:

“长官,这就是信使托马,我给你介绍过的托马。”

我严厉地打量一下这个人,问他:

“这么说,你是来往于这儿与拉多维什之间啰?”

“是的,长官。”他答道,“但我不是走路,而是骑马。”

“下次是什么时候?”

“后天。”

“不提早呜?”

托马说不提早。于是我说:“这对你来说,是非常好的。”

“为什么?”

“因为这条路今天对你来说可能很危险——如果你想今天去,那我就要告诫你。”

“你不是自己要骑马走这条路吧?”

到这个时候为止,托马都是这样直率、诚恳地看着我。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睛变得像刀一样锐利。

“当然。”我毫不在意地回答。

“什么时候,长官?”

“正午。我们不喜欢夜间穿过不熟悉的森林,尤其是现在阿拉扎就在附近。你认识他们吗?”

他用简单的话语否认。

“要么就是你听说过他们?”我继续追问。

“只听说过一点点。检察官对我谈起过,说是他们曾想袭击你们。”

“如果这两兄弟识时务的话,他们就不要对我们下手,因为我不喜欢开玩笑。”

“对,我听说过,长官。”托马狡猾地微微一笑,“你和你的手下都是枪弹不入的。”

“哼,这还不是全部!”

“是的,子弹甚至会飞回来击中开枪者。”

这时,他狡猾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说:“听着,你不会比我强到那里去;我们是不需要互相欺骗的。”他比检察官聪明。估计检察官也看见过这种微笑并且听过他正面八经的解释,因为他问他:

“你真的不相信。托马?”

“嗯,如果长官亲口说出,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我也这样劝你。怀疑是一种侮辱。你始终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是的,安拉知道。因此我想像出,这位长官也是彬彬有礼的,会向我们证明他枪弹不入。”

哈勒夫观察着他,也观察着我。当我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于观察我的脸部表情,看出我对这个人的想法。反正他现在是在看着我,看出我对这位信使不会报之以友谊,因此,他的手扣着鞭子,并且说:

“托马,你是想教导我们这位著名的长官懂礼貌吗?如果你认为可以这么做的话,那我就用这根鞭子在你的背上写下全部礼节规 范。我们是先知的信徒,国王的忠实臣民,绝不会对一个名为托马的人的任何行为感到满意。只有非信徒可以叫这个名字,而非信徒只有资格吃穆斯林西瓜中的皮。 此外,我们还会向你们证明,我们对你们说的,没有任何假话,我们将创造奇迹。这些奇迹将把你们的鸟嘴封住。我们是不是开始?”

“开始吧,哈勒夫,如果你觉得是时候的话。”

“我认为是时候了。让我们到院子里去!”

当我们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好奇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检察官早已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了。近处的人都睁大眼睛望着我们,远处的人则伸长脖子看我们的每个动作。矮小的哈勒夫握着鞭子,左右开己开辟出一条自由通道,通往一个小工棚。

“本尼西,把子弹给我好吗?”他轻声问我。

“不。我要非常安全地行动,避免事故。我们首先拿出一颗真家伙。你对这些人说!你比我更擅长讲演。”

他感到受宠若惊。他的身躯高大起来了,用洪亮的声音说:

“你们,来自奥斯特罗姆察的好汉们,现在不费任何力气就会得到幸运,看到四个勇敢的男子汉,敌人的枪弹不能穿透他们的身 体。睁开你们的眼睛,皱紧你们的眉头,不要错过这次奇迹。你们可以对你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孙子的孩子、子子孙孙讲述这个故事,只要你们还活在这个世界 上,就一直讲下去。请保持秩序,不要喧哗,不要干扰。你们把你们最优秀的射手派来吧,带着他的枪来吧。”

场上议论纷纷,声音既不高也不低。大家在物色一个这样的人。终于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枪走出来了。

“你的枪装上了子弹吗?”我问他。

“装上了。”他保证。

“你身上有好几颗子弹吗?”

“没有,长官。”

“不要紧,我会把我的子弹给你。但是事先你要向我们显示一下,证明你是个好射手。你看钉在工棚上的那块新木板吗?那里有一个枝条。你打中它!”

这个人后退一步,端起枪就射击。好几个在场的人都走近去看了,离目标只差一拇指远。

“非常成功,”我说,“再试一次!”

我给他一颗新铸造的铅弹,奥斯克递给他火药。第二枪更准,这次射手更认真了。我现在给他四颗我炼制的子弹,秘密地把一颗铅弹拿在右手上,说:

“现在你试试,看你能不能打穿一个像你刚才打在木板上的那种洞。但是首先要给那些人看看子弹,让他们相信子弹真正装上了膛。”

这几颗子弹从一个人手传到另一个人的手,花费了一些时间,每个人都看到并且触摸到了。他重新拿到子弹以后,就把它装上了膛。

“走近!”我命令他,把他推向目标。“你现在可以射击了。”

讲这句话的时候,我站到了木板的旁边。他把举起的枪放了下来。

“长官,”他说,“我怎么打得中木板呢?你挡了我的路!”

“这不碍事。”

“你的胸膛恰恰在目标前面。”

“你把它穿透!”

“天啦,长官,你就没命了!”

“不会的。我要向你们表明,子弹打不着我。”

他把手放到额头上,狼狈地挠着后脑勺。

“就这样!”他说。“这事对我来说非常危险。”

“怎么会呢?”

“子弹会被你弹回来,把我的胸膛打穿。”

“不要担心!我用手把子弹接住,握紧。”

在场的人中响起一阵惊讶的喧闹声。

“是真的吗,长官?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呀。我要是死了,只有安拉能关心他们。”

“你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你这样说,我就试试,长官。”

“放心射击吧!”

我密切注视着信使托马。他现在靠得很近,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我。射手现在离我十至十一步远,把枪口对准了我。但是他又一次把枪放下说:

“我从来没有把枪口对准过一个人。长官,如果我打中你,你不会抱怨我吧?”

“我决不会怪罪你,因为你打不着我。”

“万一我把你打伤了?”

“那你也不要责备自己,因为是我对你下的命令。”

我举起右手,让铅弹神不知鬼不觉地滚进袖口,然后把空手给大家看,说:

“我将用这只手接住子弹。现在我数数。数到‘三’的时候,你就可以开枪。”

我把手放下来,又让铅弹从衣袖里滚回到空手上。没有一只眼睛不是对准我的。

“一,一,一!”

枪响了。我出手去接,我的手正对枪口,装作要接射过来的子弹的样子,然后用中指和拇指夹住子弹。

“你的子弹在这儿。你拿去吧,托马!看看,它是不是从枪膛里射出的那颗。”

这颗子弹当然跟那颗是非常相似的。信使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我,好像我是个幽灵似的。这对其他观众的影响更大。到最后一瞬间,大家还抱怀疑态度,现在想像中的奇迹终于发生了。这颗子弹一个传给一个看。当射手重新拿到它时,我大声说,使大家都能听到:

“现在把它再装进枪膛,再朝木板射击。”

他照我的话开了枪。子弹把木板打出一个洞。

“你看,这个洞本来应该打在我的胸膛上,如果我挡不住枪弹的话。现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三个同伴中的任何一个开枪。”

我在此之前没有被击中,而是接住了子弹,使得那些老实巴交的人极其震惊。尽管如此,第二枪仍然取得正常效果。人们涌过来看我的手,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表达他们的惊讶:在我的手上,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安拉和他在一起!”我听见一个人说。

“他是魔鬼的主子!”另一个人表示反对。

“魔鬼怎么可能帮助他呢?他是吃了古兰经的。不会的。安拉是伟大的!”

我让哈勒夫、奥斯克和奥马尔走到木板前面的时候,观众在交换看法,看法各不相同。我的三个同伴事先也许并没有足够的胆量。 但是,他们看见我没有受到子弹丝毫损伤后,都能毫无畏惧地让别人对着自己开枪。只有接弹这一虚招他们不得不放弃,因为他们如果做这个动作,十有八九会失 败。这件事情我宁愿让自己做。因此,我走到他们旁边,在射手扣扳机的时候,伸手往空中一抓,每次抓回一颗铅弹,再拿去进行试验,用它射穿木板。

当哈勒夫、奥斯克和奥马尔一一证明他们枪弹不入的本领的时候,场上响起了难以言状的暴风雨般的掌声。人们像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摸摸我们,观察我们,询问我们。如果真要回答完他们的问题,肯定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为了躲开他们的追问,我们退到了我的房间里。

我从那儿观察托马。我从他的激烈表情中觉察到,他放弃了原来的不信任,示意那些站在后面的人向前拥挤。我向哈勒夫招了招手,要他注意信使。

“不要让他离开视线!他如果离开,就悄悄盯住,观察他。”

“为什么,本尼西?”

“我怀疑他受阿拉扎兄弟的委托,来偷看我们。”

“是啊!因此你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当时就猜测你是不信任他的。不过我想知道,他怎么可以害我们呢?”

“这个信使会向那两个阿拉扎报告我们中午从这儿动身的消息。”

“可托马说过,他不骑马。”

“他骗人。相信我好了!他如果现在回家去,那你就出城,躲在通往拉多维什的公路旁边。他如果路过那里,你就告诉我。”

“如果他不经过那儿?”

“那你大约过两个钟头就回来。可以设想,他是不会骑马去的。”

我现在打听到附近有一家理发店,便向那儿走去,想把头发和胡子理一理。店主也看到了我们的奇迹。在东方,理发店是人们所喜 爱的消息总汇地。因此,我看到理发店里挤满了人是不足为怪的。这些善良的人仔细注视我的每一个动作,在理发师给我修剪时一直默不作声。其中有个人本来坐在 我后面,后来一个劲地往前面挪动,想捡些剃下的头发。理发师愤怒的目光对他丝毫不起作用。最后,理发师不轻不重地踢了他几脚,并且大声吼叫:

“你这个小偷!这儿掉下的一切东西,都是我的财产。不准偷我的东西!”

在返回的路上,我走进一家袜子店和一家眼镜店。我买了一双长统袜子。这双袜子一直伸到我的大腿。眼镜则是一副蓝色的护镜。在第三家商店,我买了一条头巾,这种头巾只有先知能戴。这样,我所需要的东西都添置齐了。一个多钟头后,当我回到客栈的时候,哈勒夫也到了。

“本尼西,你是对的,”他报告说,“那个信使走了。”

“什么时候?”

“在我回到家里仅仅几分钟之后。”

“那就是说,他事先已经有所准备。”

“这是肯定的。因为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给他的牲口配鞍。”

“他都有些什么牲口?”

“托马骑的是一头骡子,带着四头驼驴,每头驴都与前一头的装口袋的鞍子系在一起,最前面的那头则与骡子的鞍系在一起。”

“那信使是不是骑得慢?”

“不慢。他好像是有急事。”

“托马想尽快把他得到的消息送到那个人手里。这样的话,对我们是不会有害的。我现在继续前进,你们中午离开奥斯特罗姆察。”

“仍然照你睡觉前对我说的那样办?”

“是的。”

“我是不是骑那匹烈马?”

“是的,我骑你的马,把它配上鞍,从这里出去一直到城墙前面。不过,要带上你的拖鞋。”

“为什么,本尼西?”

“你要把这双借给我,因为我把我的长拖鞋留给你了。”

“我是不是要把这双脱下来?”

“不要,小不点。你穿我的鞋,可能连整个身体都会进去。现在,我把我要保存的东西,特别是那些武器,都交给你。然后,就分手。”

分手比我想像的要麻烦得多。店主伊巴雷克也想回去。他向我保证,一定服服帖帖地让住在他家的那两兄弟任意鞭策。我不相信这位勇敢的英雄会拿出这么大的勇气。

我好不容易才上了马鞍。我没有骑那匹牡马,两个店主觉得奇怪,但是没有问我是什么原因。

在城门前站着哈勒夫。他的旁边站着内芭卡。

“长官,”她说,“我听说,你要离开我们,我就赶来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就在这儿,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我将永远感谢你,永远不忘记你!”

我再次向他们告别,然后飞快地走了,因为我要是再看她那红红的眼睛,一定会感到痛苦。哈勒夫还跟了我一段路,直到陪我进入灌木林。我在那儿下马,步行在灌木后面。小不点哈勒夫把瓶子拿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特地准备的小布,将里面的液体涂在我的头上和胡须上。

“本尼西,你为什么用这种不洁净的油膏搽你的头?”他一边干活一边问。

“你马上就会看明白。”

“是不是要用这个办法真的把你的头发变成另一个样子?”

“我认为,你会感到吃惊的。”

“我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是,你把这双从未脱过的袜子从腰带解下来,是不是要穿什么衣服?”

“是的,我把你的拖鞋穿在上面。”

哈勒夫把我的头涂上油膏以后,脱掉我的马靴,我穿上他的袜子。拖鞋穿在我脚上小了一点,不过还凑合。哈勒夫看了看我的头,惊奇地鼓起掌来,叫喊着:

“啊,安拉!多么奇怪!你的头发整个地变成了浅金黄色!”

“真的?染发液起作用了?”

“一部分”

“深色的地方再补补火。这儿有梳子,把液体分匀些。”

哈勒夫继续着已经开始的工作。我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看见我的头发变成一片金黄色。我戴上非斯帽,哈勒夫给我围上那条绿色的头巾,头巾的末尾披在右手上,吊着一缕缕的纱。

“本尼西,我犯了一个大罪,”他小声地说,“只有先知的直系后代才有资格穿戴这样高级的东西。你根本不是古兰经的信徒,是信奉圣经的。当我不得不过‘艾河桥’的时候,我是不是要对这次洗礼负责?”

“肯定的。”

“我怀疑。”

“不要担心,亲爱的哈勒夫!我乐意用良心来承担这个罪责。”

“你代替我在地狱中下油锅?”

“是的。”

“本尼西,这件事我可不能答应,因为我爱你。我宁愿自己下油锅,我相信我的忍受能力比你强。”

“你认为你的能耐比我大?”

“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比你小得多。说不定我会找到一个地方,能够藏在火焰之间的空子中或者火焰下面,不会觉得痛。”

这个幽默的人并不是真正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从内心看,他早已成为基督徒了。为了完成我的转变,我戴上了眼镜,把披风缠在肩上,像个披着彩色毛毯的墨西哥人。

“好家伙!”哈勒夫叫喊起来,“本尼西,你完全变样了!我不知道,你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能不能认出你来。我只能从你的行为看出是你。”

“我的行为也是会变的,不过没有必要。阿拉扎兄弟还没有见过我,他们只是听别人描述过我。因此,比较容易迷惑他们。”

“可是,那个信使认识你!”

“此人我可能见不到。”

“我看,他会在他们中间。”

“很难。他们想在此地与拉多维什之间伏击我们。他把他的驴子捆绑起来,想把货物运到拉多维什去。不难设想,他会在半路上把消息告诉那伙强盗,然后继续赶路。”

“你是不是认为,你能单独对付他们?”

“能。”

“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我还是陪同你好些。我是你的朋友和保镖。”

“你现在必须给奥斯克和奥马尔当保镖。我把这两个人托付给你了。”

这句话使他得到安慰,唤起了他的自觉性。因此,他很快地回答:

“你说得非常正确,本尼西。如果没有我,没有你的勇敢的哈勒夫在身边,这两兄弟会是什么样子?一无所有!此外,我还有烈马,我把我的全部心血都给了它。它对我非常信任。”

“这种信任也使你觉得体面!你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吗?”

“无所不谈。我的记忆力像狮子的大嘴,它的牙齿可以咬碎它所吞下的一切。”

“好吧,我们现在分手。安拉保佑你!别出错!”

“本尼西,请不要用这种提醒来伤我的心。我是一个男子汉,一个英雄!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把容器扔进罐木林中,把我的长靴子甩到肩膀上,回城去了。我朝西北方向行进,去迎接一次危险的,也许是生死攸关的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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