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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上午8点30分,尼娜把米奇那狼藉不堪的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看着约会记事簿说:“今天你真忙啊,麦克迪尔先生。” 米奇翻着文件说:“哪天都很忙。” “10点整,你得去马汉先生办公室,商讨三角洲货运公司的起诉状。” “我知道了。” “11点半,在托勒先生办公室开会。讨论格林布利亚尔公司解散的事。他的秘书通知我,会议至少需要两小时。” “为什么要两小时?” “我拿薪水可不是来问这些问题的,麦克迪尔先生,否则,会被炒鱿鱼的。3点半,维克多·米利根想见你。” “什么事?” “这个,麦克迪尔先生,我还是不该问的。还有,一刻钟后,你该到达弗兰克·马尔霍兰的办公室谈公事。” “嗯,知道了。他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棉花交易大厦,离这儿四五个街区远,在沿河大街和尤宁街口附近。你从它门前都走过一百回了。” “好的。还有什么事吗?” “午饭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不用啦,我在城里随便吃块三明治算啦。” “好。你去马尔霍兰那儿要带什么吗?” 米奇指指那只沉重的黑色手提箱,没说什么。尼娜走了。过了一会儿,米奇穿过过道,走下楼梯,出了大门。他右手拎着那只黑色手提箱,左手提着暗红色公文包。这是暗号。 棉花交易大厦九楼上。格林伍德事务所的塔米·格林伍德从窗边缩回身子。她穿上外套,随手锁好门,离开了房间,按下电梯按钮,等着,等着一个会让她有生命危险的人。 米奇进了门厅,径直走向电梯。他没注意到什么可疑的人。他按下电梯按钮,等着。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门开了,突然,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一步跨进电梯。米奇本指望独自一人上楼的。 马尔霍兰的办公室在七楼。米奇按下上七楼的按钮,没理会那个身穿黑西服的小伙子。电梯启动后,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方的指示灯不停地变动着的数字。米奇轻轻挪到电梯里头,把沉沉的手提箱放在地上,紧挨着右脚,电梯升到四楼时,门开了,塔米神情紧张地走了进来。那小伙子看了她一眼。她一身装束保守得出奇,头发微微染成红色。小伙子又扫了她一眼,按下“关门”键。 塔米拎进来一只黑色手提箱,大小形状和米奇的一模一样。她站到米奇身边。避开他的目光,把手提箱轻轻地放在他的箱子旁边。到了七楼,米奇拎起她的手提箱出了电梯。那个小伙子在八楼也下去了。总算到了九楼,塔米拎起米奇那只沉沉的手提箱,里面装满了本迪尼-兰伯特暨洛克法律顾问公司的文件,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关上门,上好锁,匆匆脱去外套便进了里间,复印机正开着等在那儿。打开提箱一看,里面共有7个文件袋,每袋至少有一英寸厚。她把文件整整齐齐地放在复印机边的折叠桌上,从袋中抽出文件,放到自动复印机里,按下“复印”键,机器把所有的东西自动地复印出两份来。 30分钟后,7袋文件放回了手提箱里。新复印的文件都锁进了一只文件柜内,那柜子藏在一只小壁橱里,上面也上了锁。塔米把手提箱放到门边,等着。 弗兰克·马尔霍兰是一家专门处理金融和证券业务的10人法律顾问所的合伙人。他有位上了年岁的主顾。这主顾创办了一家五金制品店,并把五金店扩建成了一系列的连锁公司,其资产一度达1800万元。后来他儿子和董事会篡了权,硬逼他退休。老人提出了控告,公司也提出了反控;你起诉我,我起诉你,双方互不相让。官司打过来打过去,一拖就是18个月。负责的律师们油水捞足了,心里又落得快活。现在也到了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本迪尼公司充任儿子和董事会一方的税法顾问,两个月前,埃弗里介绍米奇加入进来。他们打算一揽子给老头子500万的证券,包括股票和债券。 马尔霍兰对这个解决办法没有兴趣,他一再强调,他的主顾并不贪心,但这场官司,傻瓜都能看出,至少值2000万。两个人隔着桌子讨价还价了一小时后,米奇加到了800万,可马尔霍兰却说1500万还可以考虑考虑。他们约定一周后再见面商谈,然后老朋友似地握手道别。 电梯在五楼停了一下,塔米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除了米奇,里面再没有别人。门关上时,米奇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一式两份,都锁起来了。” “花了多长时间?” “30分钟。” 到了四楼,电梯停住了。塔米拎起那只空提箱,问:“明天中午?” “嗯。”米奇回答说。门开了,塔米走了出去。他独自一人直下一楼,门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名保安人员。麦克迪尔一手拎着一只沉沉的手提箱,赶回办公室去了。 庆祝艾比25岁生日的气氛相当压抑。他们坐在格丽桑蒂餐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在昏暗的烛光下,窃窃低语,勉强带着笑容。此刻,在这家餐馆的一个角落里,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拿着一盒磁带,等9点一到,要把它放进休息室的自动售烟机里。 8点45分,他们草草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米奇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他走过黑森森的休息室时,朝里面仔细地望了望。售烟机果真就在里面,在那个角落里。 他们点了咖啡。9点一到,米奇起身朝休息室走去,到了售烟机旁,把6枚2角5分的银币塞了进去,挑了包“万宝路”,又伸手到盘子里摸着,找到了那盒磁带。售烟机旁的公用电话蓦地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他转身看了看,吧台上只有两个人在看电视。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艾比一直注视着米奇的一举一动。他在她对面坐下来后,她扬起眉头,问:“怎么样?” “拿到了。”米奇啜了口咖啡,扫了一眼拥挤的餐厅。没人在看他们,没人在意。 米奇把信用卡交给了侍者,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急着有事。”不一会儿,侍者拿来了账单,米奇在上面签了名。 拜尔车真的装了窃听器,不过,窃听器只能窃听和录音,却无法跟踪车子。 两人坐在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艾比小心翼翼地打开袖珍录音机,把磁带放了进去。她把耳机递给米奇,米奇戴上后,她按下放音键,注视着米奇的神情。车子毫无目的地开在州际公路上。 那是塔兰斯的声音:“你好,米奇,今天是3月9日,星期二。现在是夜里,9点已经过了。祝你爱妻生日快乐。这盘磁带有10分钟长,我要你仔细听听,一遍两遍都行,然后把它处理掉。星期天,我向沃伊利斯局长汇报过了,局长对事情的进展很满意,不过他觉得我们拖的时间够长了。他要我们赶紧谈妥。他说,300万酬金太高了,我们是不可能付给你这么多的。长话短说吧,局长说,我们可以付给你100万现金,不能再多。钱可以存入瑞士银行,没人会知道,连国内税收局也不会知道。100万,不用交税。这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沃伊利斯说你要是不同意,就见你的鬼去吧。米奇,不管有没有你,我们终究要捣毁那个小小的法律顾问公司的。” 米奇冷冷地笑着。那声音继续说:“我们会好好照管你们的,米奇。只要你觉得有必要,随时都可以得到联邦调查局的保护。若干年后,你要是想迁到另一座城市,我们也会负责办理。只要你愿意,每五年你就可以挪个地方。我们将替你们找好工作,都是最好的差事,像退伍军人管理局、政府公共福利局或者邮政部门这些好单位,任你们挑选。沃伊利斯说,我们甚至还可以在某个政府机构替你谋个高薪职位。你想干什么工作,就让你做什么工作。当然我们还会为你和你妻子提供新的身分证明,而且每年都可以更换。如果你想移民到欧洲或澳洲生活,那也一句话。我知道我们作了很多保证、承诺,米奇,不过我们决不是说着玩的,我们可以和你立下契约。我们给你100万,不用交税。你想到哪儿,我们就把你安排到哪儿。作为回报,你必须把公司和莫罗尔托家族的人交给我们。细节以后再谈。时间不多了,你得尽快决定。白杨街‘休斯敦’洗手间边上有台公用电话,星期四晚上9点,用那个号码给我打电话。” 米奇把耳机递给艾比,她又从头听了一遍。 在清冷皎洁的月光下,这两个相依为命的伴侣手牵手在公园里散步。他们在园内一座炮台前停下脚步,凝望着缓缓流去的河水。正是在这座炮台旁。埃迪冒着风雨最后一次把调查报告交给他。 艾比拿着磁带,她听了两遍,不放心把它留在车子里。 “你相信塔兰斯吗?”艾比问。 “从什么方面讲?” “假如你现在不与他们合作,你相信他们真的能收拾公司吗?” “恐怕不可不信。” “那我们只有拿了钱逃走了?” “拿钱逃走,这对我来说并不难,艾比。可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母啦。” “我们能上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但我实在不愿再呆在这个国家。联邦调查局那些人不可完全信任。在另一个国家,我会感到安全些。不过,这一点我不会告诉塔兰斯的。” “下一步怎么办?” “和塔兰斯达成协议,然后赶紧着手搜集足够的证据。我不清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但我可以替他们找。等塔兰斯说材料够了,我们就逃。拿了钱,整过容,然后远走他乡。” “多少钱?” “超过100万。他们是在拿钱做赌注,一切都好商量的。” “我们能拿到多少?” “200万,不交税,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他们肯付吗?” “肯。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拿。” 艾比感到有点冷,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紧紧搂着她。“交易真不公平,米奇。”她说,“不过好歹我们可以在一起。” “我叫哈维,不叫米奇。” “你认为我们会平安无事吗,哈维?” “反正留在这里不安全。” “我不喜欢这儿,在这儿,我又孤独又害怕。” “我当律师也当够了。” “我们拿了钱,远走他乡。” “就这么说定啦,塞尔玛。” 艾比把磁带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然后扔进了河里。他们手拉着手,快步穿过公园,朝着停在沿河大街的拜尔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