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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幽恨寄遥天 相思种种 琴声飞大漠 误会重重(2)


 卓一航吃了一惊,这三个蒙面人行径与说话的古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听这些人口气,颇有来历,但暗中偷袭,却是武林所不齿的行为,按说有来头的人,不应出此。此其一。“香主”乃是中原帮会首领的一种尊称,在塞外边鄙之 地,何以有关内“香堂”的组织?此其二。卓一航这几年来虽然阅历大增,对此却是万分不解。他本来又怀疑过这几个蒙面人是西藏天龙派的喇嘛,但听他们汉话说 得如此流利,却又不似。

这时双方已如箭在弦,哪容得卓一航细细推敲。说话的那两个蒙面人一个转身,立刻动手。一个手使判官笔,点打崩敲,十分凌厉;一个双掌劈扫,虎虎生风,掌力亦甚雄劲。

卓一航不意在大漠之中,骤遇高手,惊然一震,打醒精神,急展武当七十二手连环剑法迎敌,刷刷两剑,分取二人,快如掣电,使判官笔的左笔一封,右笔斜点 卓一航的“笑腰穴”,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判官笔被荡出去,卓一航虎口也微微发热。卓一航变招何等快捷,他七十二手连环剑绵绵不绝,在这瞬息之间, 已是身移步换,向另一名敌人疾进三招,那名敌人也好生厉害,身躯一矮避过了上盘的一剑,左手一指,右掌往左臂下一穿,指戳掌劈,迫得卓一航的第三剑偏过一 旁,接着双足一垫劲,刷的飞身而起,向右侧纵出一丈开外,卓一航攻势十分凌厉的迎门三招。竟给他半攻半守,全避开去。说时迟,那时快,使判官笔的蒙面人又 缠了上来,双笔斜飞,势捷力猛,卓一航回身一剑,举腿横扫,武当派的“鸳鸯连环腿”与剑法同样驰名,这一招“上下交征”,剑腿并用,那使判官笔的蒙面人若 避刺向上盘的剑,就避不开扫向下盘的腿;若避扫向下盘的腿,就避不开刺向上盘的剑,形势十分危急。

剑腿齐飞,剑先到,腿后到,那蒙面人刚刚架开上盘的剑,卓一航的飞脚左扫右踢,已到前心。但在这瞬息之间,那被卓一航迫开的汉子已是一退复上,飞跃而 来,蓦然双掌下拿,竟是“大擒拿手”中的“飞鹰抓兔”的招数,若被他拿着腿弯,武功多强,也要当场栽倒。卓一航吓得一点足,也斜窜出六七尺外,心中好不诧 异,这人的手法身法,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两蒙面人喝道:“哪里走?”左右包抄,分进合击,笔起龙蛇,掌风飕飕,拼力强攻。卓一航怒道:“我还怕你不成?只是瞧你两人身份,亦非凡俗,却做下三 流的勾当,可惜可惜!”那使判官笔的人大笑道:“试试你的身手,怎能算得下流?”卓一航无暇与他分辩,展剑疾刺。那人虽然说是试招,那双笔却是专向人身三 十六道大穴下手,毫不留情。而那名通晓“大擒拿手”的家伙,更是狠攻恶打,俨如对付大敌强仇!

卓一航大怒,使出平生绝技,七十二手连环剑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以攻对攻,打得难分难解。辗转斗了三五十招,兀自不分胜负。

三个蒙面人,有两人与卓一航恶斗,尚有一人却悠然自得,立在旁边观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笑声。卓一航好生诧异,但却亦不能不防他来偷袭。

心中猜不透他们是何等佯人?

正酣斗中,何绿华已从帐幕中冲出,如飞赶至。卓一航顾虑强敌,叫道:

“师妹,不必上前。”何绿华哪里肯听,旋风般疾上,刷的一剑,便刺那使判官笔的凤眼穴。那人回笔横架,何绿华十分溜滑,招式一转,身子已转到另一人的右侧,剑尖一指,刺的是腰背“精促穴”,那人反手一掌,掌风荡衣,何绿华“吓”的一跳,叫道:“好厉害!”又跳开了。

何绿华的剑法乃是白石道人悉心传授,虽然远比不上卓一航,但这两人在卓一航凌厉剑招的威胁下,一时之间却也奈何她不得,而且她的身法轻灵,打法溜滑,转来转去,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所刺的也都是人身穴道所在,那两人虽然不把她当成强敌,却也不得不防。

这样一来,形势大变。那两人战卓一航已是吃力,加上了一个何绿华从中窜扰,立感不支。那在旁观战的蒙面人这时忍不着了,忽地长啸一声,解下束腰的皮 带,随手一挥,噼啪作响,那皮带在他手里,就如软鞭一般,刷的一个盘旋,照卓一航肩头便扫,卓一航一个“倒踩七星”,巧步旋身,连人带剑,转到敌人身后, 剑尖一指,疾若飘风,那蒙面人直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皮带反手一卷,卓一航大吃一惊,慌忙缩手,料不到这蒙面人竟然通晓“听风辨器”之术,武功 也高出先前二人许多。

使皮带的蒙面人加入之后,形势又变,卓一航、何绿华以二敌三,渐渐只有招架的份儿,那使判官笔的敌人又发言冷嘲道:“哈,武当掌门,亦不过如此!香主 对他也未免太过看重了!”卓一航大怒,剑锋一转,直如鹰隼穿林,掠波巨鸟,倏然从使皮带的敌人身边穿出,一招“猛鸡夺粟”,剑光闪烁,刺他面上双睛,那人 使个“横架金梁”,双笔向上横架,哪知卓一航这招却是虚招,只见一缕青光,剑随身转,“嗤”的一响,已把他衣襟刺穿了一个大洞,这还是他闪展腾挪快疾,要 不然这一剑便是洞腹穿胁之灾。

使判官笔的蒙面人吓出一身冷汗,卓一航剑招之怪,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使皮带的蒙面人“噫”了一声,竟不是武当七十二手连环剑的家数,恰如平地生波,奇 峰突出,倏然而来,寂然而逝,令人捉摸不定,防不胜防,一连几招将三个蒙面人迫得连连后退。他们哪里猜想得到,这几招乃是武林绝学,久己失传的达摩剑式。

这三个蒙面人惯经大敌,均非庸手,见卓一航剑招怪异,不约而同的退守联防。达摩剑式虽然厉害,可是卓一航会的只不过几招,用以突袭,那还可以,用以久战,却是不能。数招一过,敌人看破虚实,又围了上来。卓一航只得仍用武当的连环剑法,杂以达摩剑式,抵御强敌。

又拼斗了三五十招,卓何二人更处下风,三个蒙面人攻得更紧,但卓一航剑势绵密,何绿华身法轻灵,一时之间,却也未露败象。那使皮带的蒙面人杀得性起, 使出“回风扫柳”的软鞭招数,呼呼风响,猛卷过来。卓一航心中一动,忽然失声叫道:“霍老前辈,你何故两次三番与我为敌?”

这个蒙面人正是曾上天山南高峰,被玉罗刹打败的霍元仲,霍元仲的软鞭在武林中乃是一绝,卓一航先前因他一来蒙面,二来改用腰带,所以到现在才认得出来。

霍元仲冷笑一声,道:“你的玉罗刹呢尸卓一航怒道:“你与玉罗刹有仇,理该前去找她,在你是前辈英雄,却做这鼠窃狗摸的勾当,横施一刀,暗射一箭,我 若说与武林同道知道,看你这老面皮往哪里放?”霍元仲哈哈笑道:“谁暗算你了,你回帐幕去看,我替你送请帖来呢!玉罗刹也有人送请帖去了,有胆的你们就依 期赴会!”说罢,又打了个哈哈,叫道:“试招够了,这小子做你们香主的客人,还不至于埋没你们吧?”皮带挥了一个半弧,解开卓一航攻来的一剑,倏然退下。

卓一航怔了一怔,却不料就在他和霍元仲说话之时,无暇兼顾,那两个蒙面人忽地向何绿华猛施杀手,使判官笔的架着何绿华的剑,另一人左手如钩,擒拿皓腕,右掌一挥,印她胸膛,何绿华被那使判官笔的缠着,无法抵御,只觉掌风如刀,飒然沾衣,不觉失声尖叫。

就在这刹那之间,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随着“咕咚”一声,有人翻身倒地。原来是卓一航飞身往救,一招达摩剑式中的“一苇渡江”,将那人右掌洞穿,可是因他急于救人,飞撞过去,肩头替何绿华受了一抓,只觉火辣辣般作痛。

霍元仲叫道:“受伤了么?”那使判官笔的闷声不响,背起同伴,回身便跑,霍元仲叫道:“卓一航,你若不怕别人报这一剑之仇,咱们风砂铁堡再见!”卓一航连声冷笑,按剑不迫。

何绿华问道:“大哥,你被他的鬼手抓着了?”卓一航道:“没有什么,咱们回去。”何绿华道:“你认识他们的吗,他们既说是试招,为何这样狠毒?”卓一 航道:“我只认识那使皮带的人是霍元仲。”何绿华道:“嗯,霍元仲,他和我爹爹有过一段梁子,我看我的爹爹一定是被他们暗算了。”

卓一航诧异问道:“什么梁子,我倒没听白石师叔说过。”何绿华道:

“我也是到了塞外之后,才听他说起的。据爹爹说,三十年前霍元仲曾和他谈论武功,不服武当剑法是天下第一,爹爹就和他比试,三十招之内,便将他刺了一 剑,问他服了没有?那霍元仲也硬,闭口不答,我爹爹又刺了他一剑,一直迫他说出服了,这才干休。”卓一航叹道:“师叔少年之时,气也太盛了。”其实白石道 人老了,脾气也还未改。何绿华道:“是呀,这件事我爹爹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所以他这次和我远来塞外,就对我说,塞外井无高手,只是要提防个霍元仲,恐防他 报三十年前两剑之仇。”卓一航道:“凭霍元仲的武功,他现在最多也不过与你爹打个平手。你爹爹谅不至于受他暗算,只恐这里面还牵涉有人。”何绿华道:“是 呀,霍元仲刚才不是说什么风砂铁堡,又说什么请帖吗?难道他另有同党,趁这空档到咱们帐篷中送帖子了!咱们倒不可不防。”

说话之间,两人已回到帐篷外面,卓一航打燃火石,以剑挑开帐篷,往里一照,但见残火已灭,帐中空无一人。何绿华进去加了一些原来是准备给骆驼吃的枯草,拨起火苗,纳闷道:“霍元仲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请帖?”

卓一航眼利,一眼瞥见刚才给自己甩在地下的飞刀,刀尖上穿着一张纸条,急忙拾起,道:“哦,请帖原来在这里。”

飞刀送帖,在江湖上倒是常有的事,用意不在伤人,因之不能算是偷袭。

卓一航取下字条,笑道:“我还道霍元仲这老头怎会做那下流的勾当,只是他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且看他肯替什么人送帖?”何绿华凑过去看,只见字条上写 道:“久闻武当派称霸中原,只惜万里关山,无缘请教,今贵掌门既远游边鄙,岂可不稍尽地主之谊,七夕之期,堡中候教。风砂堡堡主敬约。”

卓一航皱眉道:“一定是霍元仲这厮饶舌,到处说我是武当派的掌门,以致引出这种麻烦。我哪还有心情在武林争雄呵!”何绿华道:“为了我的爹爹,你不想 争雄,也要争一下了。”卓一航道:“那些哈萨克人说你爹爹和一群喇嘛同走,未必就是在风砂堡中。”何绿华道:“这也是条线索。”

卓一航道:“话虽如此,风砂堡到底座落何方,我们也不知道。”肩头伤处,微微作痛,何绿华见他皱眉,急忙取出金创药,道:“大哥,咱们先敷了药再说 吧。”卓一航道:“嗯,给我。”背转了面,撕开肩上的衣裳,自己敷药。何绿华天真烂漫,平日不拘痕迹。卓一航和她相处,时时提心吊胆,怕玉罗刹出现,引起 误解,所以总避免和她肌肤相接,见她想替自己敷药,急忙自己动手。

何绿华心中暗笑,想道:“亏他还是掌门呢?这样扭妮作态。”帐篷外忽然又有脚步声响,骆驼又嘶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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