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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雅克·卢梭(1712—1778年)(2)


从此以后,卢梭就找到了他自己的道路。他同哲学家们并没有断绝关系,因为使他和哲学家们对立起来的冲突还处于潜伏状态。达兰贝尔在“百科全书”绪言 里,格里姆在他的“文艺通讯”里,对卢梭这第一篇论文,都有善意的批评。卢梭也参加编纂百科全书的工作,提供了关于音乐的那些条目。1755年,他又把他 写的“论政治经济学”也供给了“百科全书”。他在这篇论文里更发挥了他的论点,并从伦理的观点转变到政治的观点。他同狄德罗依然保持着很密切的关系;由此 可以看出狄德罗是卢梭最亲密的友人。狄德罗和他一样,都是小资产者,在一个很长的时期过着流浪文人的生活。

这时卢梭越来越和各沙龙疏远了, 开始了他的“精神改造”,决定象一个小手工业者一样地独立生活。因此,这位著名的作者便自食其力,以抄写乐谱(每页代价十个苏)为生。他树立了严肃而淡泊 的生活榜样。就是这种可敬的个人生活榜样,使他赢得了小资产阶级的人心;后来象伟大的雅各宾党人马拉和罗伯斯庇尔那样的人物,就是受了他这种生活和他的著 作的影响。

1752年,卢梭的歌舞喜剧:“乡村卜者”上演了;随后又上演了他的另一个喜剧:“纳尔西斯”,这一剧本的序文,明确肯定了他第一篇论文里的思想。他拒绝了国王为奖赏“乡村卜者”的成功演出而颁发给他的一笔年金。

1755年,他又参加了一次第戎科学院所举办的征文。“论不平等的起源”就是这次应征的论文。关于这篇论文的内容,我们在下面将加以分析。写完论文后,他曾到日内瓦去旅行,在日内瓦他又改信了喀尔文教。

由 于厌倦了巴黎的生活,卢梭到艾比奈夫人在她舍夫来特别墅的花园里,为他准备的一所园亭式的小房子里去居住,那小房子的名字叫作退隐庐。从那个时候起,他和 百科全书派的争论开始激烈起来。资产阶级的批评家一般都把卢梭和百科全书派的决裂说成是由于个人的原因。他们认为卢梭的多疑、敏感和自寻烦恼的怪癖,狄德 罗的疏忽,格里姆的阴险都是造成决裂的原因。这些无关紧要的原因,很可能反而掩盖了存在于双方思想意识本身中的更深的原因。但是批评家的职责正在于抛开一 切流言,一直追溯到冲突的根源。因为这本来是阶级的冲突。百科全书派中的前进派(狄德罗,霍尔巴赫)同中间派(伏尔泰)一样,都是发展资产阶级的进步纲领 的,而卢梭则代表民主大众的利益。民主大众虽更富有革命性,却没有积极的经济纲领,所以只好逃避在乌托邦内。

1758年,卢梭和艾比奈夫人决裂以后,便定居于蒙莫朗西,住在蒙·路易的一座小房子里。这是他一生中写作最多的时期。

他 首先发表了“致达兰贝尔论演剧的信”。这封信终于使卢梭与百科全书派完全决裂了。在信中,卢梭并没有反对一般的艺术,也并没有不加分辨地反对各种类型的戏 剧。卢梭曾一再表明:他深信在一种不再是基于社会不平等而建立起来的制度下,艺术在道德方面是会起良好作用的。艺术应该有它伦理的和政治的内容。卢梭之所 以反对古典戏剧,是因为他认为那是一种贵族艺术。他这种看法虽然不正确,但为了给人民艺术开辟道路,这种看法在当时也是必要的。“致达兰贝尔的信”的末段 提出了关于人民和公民的节日的方案。这个方案后来在大革命时期被采用了。由大卫下令规定的重大的革命节日,在卢梭的著作中,是可以找得出理论根据的。

1761 年利1762年,卢梭先后发表了三部最重要的著作:“新哀洛伊丝”、“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尔”。这三部著作都具有教育意义。在此以前,卢梭只揭露了在以 财产不平等为基础的社会中,他的同时代的人所以堕落的原因。现在他则指给他同时代的人一个新人的形象。“社会契约论”提出了一个民主的、平等的社会原则。 那种社会里的人可以说都是由道德激励着的公民,换句话说,都是一些爱国者。

“新哀洛伊丝”一书,针对着贵族的腐化堕落,提出了一种合乎资产阶级理想的家庭道德;针对着色情和荒淫,提出了一种更健康的情感生活。

但是并不只此,处在当时那个时代的卢梭,认为要建设一个更好的社会,必须改造个人,所以他在“爱弥尔”一书中提出了一个合乎自然法的教育计划。

三部著作相互关联,好象都属于一个整个的伟大的计划。

但是卢梭思想的固有矛盾,以及他所代表的阶级的固有矛盾,在这三部著作里,随处都可以发现。只须一个比较详细的分析就可以把那些矛盾揭示出来。不过在这一简短的评述中,我们只想指出这三部著作每一部在历史上的重要性而已。

“社 会契约论”是一部关于政治法的论著,内容非常抽象,读起来也比较枯燥,但这是一部宣布人民主权原则的、最深刻最成熟的著作。为了确保自己的自由,每个公民 把自己置于代表公共意志的至高无上的主权支配之下,公共意志所体现的就是人民的意志。卢梭并把主权者,换句话说,就是把公共意志,和负责执行法律的政府区 别开来。这里就出现了难题,因为卢梭停留在资产阶级的思想范畴,没有考虑到消灭私有制的问题。社会上既然有富人和穷人,那么如何防止富人攫取政权,强奸公 共意志呢?这是资产阶级思想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卢梭只好用一些空想来摆脱这些难题。他赞赏财产的平等,赞赏能以阻止工商业发展的那些取缔奢侈的法律。他预 感到这些方法是无济于事的,结果他只有求助于建立一种国教,来巩固国家的组织。

对于雅各宾革命党人,没有比这本书影响再大的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本革命道德,国民精神,总而言之,爱国主义的手册。再没有比卢梭的思想与世界主义更相径庭的了。正是在“社会契约论”里,人们可以最明显地看出,在1789年前,爱国主义和共和精神是密不可分的。

另一方面,根据卢梭的主张,既然所有公民已经把他们的一切权利都交与了最高权力者,则为了保障自由,最高权力者应当具有无限的权力。这种主张给雅各宾党人提供了实行革命恐怖的理论根据。

最后,“社会契约论”里的国民宗教论,曾启发罗伯斯庇尔树立了对最高主宰的信仰。

论 儿童教育的专著“爱弥尔”,曾起过进步的作用,特别是人们如果把卢梭的思想和当时在学校里实施的那种教育加以比较的话,它的进步意义就更为明显。那些学校 大部分都在耶稣会教士们手里,直到1762年他们被驱逐时为止。卢梭依照文艺复兴时代那些伟大的人文主义者的榜样,要求无论在生理上和精神上,人的全面发 展。卢梭主张实行实物教育,尽可能地用对事物的直接观察来代替书本知识,在这种教育中,科学应当起主要作用,理论应当与实践相结合。爱弥尔所以学习一种手 艺,是因为“我们已面临危机而革命的时代即将到来”①,任何社会地位都难免要发生动摇。这种见童教育是以这样的原则为基础的:应该发展儿童的个性,尊重自 然给予儿童的善良的禀赋,使他远离一切成见,远离一切不是以理性为基础的传统;总之,应该把他培养成一个能够独立判断的人。这在大革命的前夕是很重要的。

①见“爱弥尔”,第3卷。

但 是也许就是在“爱弥尔”一书中,卢梭思想上的矛盾和他的喜好空想的性格,表现得最为明显。首先卢梭对于儿童教育在培养新人方面应有的作用的看法是乌托邦式 的。因为由谁来培养新人呢?为使儿童教育具有一种革命意义,首先应该教育那些教育者。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十八世纪哲学家们的唯心主义,他们以为思想支配世 界,因而认为要改造社会,必须改造个人。

另一方面,卢梭所想培养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是自然人呢?还是“社会契约论”中的公民呢?

“从 造物者手中出来时,一切都是好的,到了人的手里,一切都变质了”,这是“爱弥尔”一书开头的两句话。但是以后卢梭很快又肯定:“优良的社会制度是最善于改 变人的本性的那种制度”。在这里,我们认为卢梭是徘徊于两者之间的,即:徘徊于资产阶级的爱国主义与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之间,前者在雅各宾党人的英勇的乌 托邦主义中曾找到过最出色的表现,后者,则是为了发展以竞争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所必需的。我们可以说,在这里卢梭深刻地表达了资产阶级的基本倾向,这些矛盾 的倾向是卢梭所不能超越的,因为要超越这些矛盾,只有近代的无产阶级才有可能。实际上,应当成为公民的爱弥尔,是与一切社会生活完全隔绝,在孤独中成长起 来,至少在他十五岁以前是那样的。

这种反社会的倾向,后来竟被反动思想家所利用。现在资产阶级仍然特别注意使儿童在不知社会生活的情形下来 受教育。另一方面,卢梭为了想使爱弥尔不受一切成见的影响,竟不让他知道人类的文化,而人类文化,乃是人们生活经验的果实。爱弥尔直到十二岁都没接触过书 本,而且只是从那时起人们才开始启发他的智慧。从各方面看,卢梭可以算得是儿童教育家的鼻祖,不过使用的所谓新方法,实际上是表明了资产阶级文化的倒退 ①。

①参看乔治·谷尼欧对这些方法所作的批评(“新批评”杂志,第36—38期)。

因此,这部内容复杂的作品发生了双重的影响。它启发了雅各宾党的进步的教育计划,例如雷伯乐季耶·德·圣·法尔果和圣·鞠斯特的教育计划,但也助长了十九世纪以及今日某些儿童教育家的反动理论。

至 于卢梭在“爱弥尔”一书中所写的著名的“撒瓦雅副主教发愿词”则应另当别论。在那篇发愿词中,卢梭陈述了他所主张的宗教原则。他相信灵魂不灭,相信天上有 一个赏善罚恶的上帝。他所看到的自然界的奇迹和他的良知的直觉,使他确信上帝的存在,这种直觉即所谓“神赋的本能”。因此卢梭可以说是自然神论者。表面上 他是和伏尔泰接近的,因为伏尔泰也是自然神论者。卢梭和伏尔泰完全一样,否认出于这一教会或那一教会的一切神圣启示①、教仪和信条。他所理想的宗教和伏尔 泰所理想的一样,很可以不用教士。我们不应当忽略卢梭和其他哲学家一样,是向教会作斗争的,因为教会是封建制度的主要堡垒。

①但卢梭觉得福音书中也有一些神圣的事物。

实 际上,卢梭创立自然神论的愿望是和伏尔泰的愿望完全不相同的。伏尔泰不接受唯物主义,至少他没有正式承认过唯物主义,因为他需要在人世之外有一个监视人民 的神,使人民服从,并保护私有财产。相反地,卢梭则需要一个神作人民的安慰者,在人世之外,替被压迫的人复仇,惩治恶人,也就是说惩治富人。

“若真没有神的存在,当今有权势的人们、富人们、幸福者们一定是很高兴的。但是对来世生活的期待,却可以安慰人民和受苦者的现世生活。”①

为 了判断“发愿词”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不应仅以研究其中简单的信条为满足。我们可以断言,卢梭因为保持了一种宗教信仰,所以更容易和他那一时代的小资产阶 级和人民相接近,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天主教仍然是有一种强有力的影响的。恩格斯曾经指出②,在法国,唯物主义起源于贵族;百科全书派始终是和人民有距离 的。此外,卢梭还和宗教进行了妥协,因而移转了斗争的重心。这已不是理性对宗教的斗争,而是人民——农民、小资产阶级,无论他们是否信仰宗教——反对贵族 和富人的斗争了。我们可以说在“发愿词”里,已经蕴含有罗伯斯庇尔政策的思想。罗伯斯庇尔深刻地了解:如果一方面要消灭人民群众的宗教成见,而同时要把他 们团结起来反对贵族,那是不可能的。在那个时候,吉隆特党人一般都是无神论者,也是百科全书派的拥护者(例如孔多塞),他们都背叛了大革命。

在这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卢梭的自然神论起了有益的作用③。

①1758年卢梭致德莱尔先生的信。

②参看马克思和恩格斯:“哲学研究”,巴黎社会出版社1951年版,第117页。

③拜纳尔·格罗居森在他所著的“让·雅克·卢梭”一书里,关于这方面写了很多出色的文章(第234—320页)。

尽 管如此,在哲学思想史上,如果拿“发愿词”和百科全书派的唯物主义相比的话,不能不说前者标志着一种退步。卢梭竟乞灵于宗教上的蒙昧主义,由于他断言他的 良知,先于一切理性,向他启示了神的存在,因此卢梭便为信仰主义敞开了大门。反动派没有放过利用这一事实的机会①。“爱弥尔”刚一出版,勒夫朗·德·彭比 年主教就祝贺卢梭创立了一个介于基督教与哲学家之间的第三派。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大师们认为他们受狄德罗和百科全书派的影响大于卢梭的影响,那是不无理由 的。

①应该补充说明:从客观上看来,如果被压迫者相信有一个可以使他们得到安慰的神的存在,只能使人民逃避斗争。

在今天,我 们很难想象“新哀洛伊丝”一书,在过去许多世代中所产生的影响,因为象那种伤感的笔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动人力量了。这部通信体裁的长篇小说标志着小说 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同时由于“新哀洛伊丝”一书所提问题的多样性,我们几乎可以说它是一部卢梭主义的百科全书。

在卢梭以前,小说只是供人消 遣的言情文学所惯用的体裁,“新哀洛伊丝”一书给予这种贵族式的文风一个决定性的打击,因而使小说向现实主义道路迈进。在卢梭以前,并非没有伟大的现实主 义小说家,例如勒萨日、马利沃、普勒弗斯特都是现实主义小说家,但是零零散散地见于他们作品里的写实主义成分,都集中在“新哀洛伊丝”里了。这真是一部写 实的,同时又是抒情的小说。人们在这部小说里,特别是在第一卷里,可以读到对热情的歌颂,这种热情无疑会使人伤感,但同时却能丰富人的精神生活;它是生活 的最高形式,它本身是善良的。在这一点上,卢梭和狄德罗一致,是反对基督教的。他控诉了因为阶级关系致使朱丽叶不能和她的情人圣·普乐结婚的那种社会制 度;他控诉了那一时代的社会里妇女们所处的屈辱地位。

卢梭反对破坏家庭的贵族阶级的放荡生活,颂扬家庭生活的庄严。在“新哀洛伊丝”的第二卷里,朱丽叶始终忠实于她的丈夫沃尔马先生,这是那个时代的贵族们认为可笑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卢梭也与狄德罗相近,是格罗兹的赞赏者①。

①格罗兹(1725—1805年)法国抒情画家。——译者注

另 一方面,卢梭把在乡村自然环境中人们所过的淳朴的、自然的生活,与都市里贵族们所过的腐化生活,加以对比。他以新的,从文艺复兴以来所不曾有的笔调,歌颂 自然。除了狄德罗间或作不同的主张外,在其余的百科全书派学者们看来,自然是一个抽象的观念,一个哲学范畴;正如斯宾诺莎所说的,自然是以其自身为原因的 实体。与百科全书派正相反,在卢梭看来,自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实在物,充满了他可以用一切感官来享受的富源,它是灵感的源泉,它是人的一个知己。

“新 哀洛伊丝”一书最突出的新颖之点或许是:这一作品重新采用了十八世纪很少见的抒情诗体,而卢梭却早就是一个最伟大的抒情诗人。他所写的散文并不仅以明晰而 有力地表达思想为满足。他既是音乐家,所以他也善于用音韵来激起各种热烈的感情。澎湃的热情是有感染力的,这就是无数的女读者读了“新哀洛伊丝”所以要流 泪的缘故。

但是“新哀洛伊丝”也反映着小资产阶级的各种矛盾。第一卷,是感情自由奔放的赞歌,第二卷则与第一卷恰恰相反,是劝人安于命运的 说教。因为当朱丽叶由于父亲的命令,同意放弃她所爱的人而嫁给一个老头子的时候,这是天性在社会制度面前低了头,而这种制度,却是第一卷所雄辩地控诉过 的。反动的浪漫主义就从这里面取得了种种的主题:在天堂中得到安慰的希望,忧郁、喜爱孤寂、静思与冥想、为感情而追求感情等等。

晚年(1762—1778年)

“爱 弥尔”一书的出版引起了当局对卢梭的迫害。高等法院检查了那部书,并发出通缉该书作者的命令。卢梭必须急忙逃亡。巴黎大主教发出了一个反对卢梭的教书;新 教徒对他也没有表示更好的态度。他在日内瓦也受到了责难。他投到纽沙戴尔州的莫季耶村去,那里的牧师纠合当地的居民反对他。他逃避到伯尔尼州的比也纳湖中 圣彼得岛上去,伯尔尼的上议院也立刻将他驱逐出境。他经过阿尔萨斯省到达了英国,那是哲学家大卫·休谟邀请他去的。不久,他们两个人闹了意见,卢梭又回到 法国,重新过着流浪生活。1770年被当局赦免以后,他才定居在巴黎。直到1778年卢梭在爱尔蒙维尔逝世以前,都是过着隐居生活,只和少数友人来往,因 而他不信任一切人了。反对他的有教会、高等法院、王室权贵以及哲学家们。当时他虽然在表面上与社会隔绝,过着孤独的生活,可是没有人比他有更大的影响和更 多的热烈的崇拜者了。他曾接到过从科西嘉和波兰的来信,请求他为这两个民族起草宪法。一些和卢梭素不相识的崇拜卢梭的人们都想到他那偏僻的退隐的地方去拜 访他。这位被驱逐的遁世者在舆论方面所具有的吸引力,是他的那些迫害者们所没有的。这一时期他写的东西还是很多,但是他的著作已改变了性质。此后,他所以 还向世人说教,无非是给人们指出他自己的榜样,并极力向后人申诉他所受的诽谤和不公平的待遇。在这些写作中有“忏悔录”,随后他又写了“独行者的幻想”, 但这部作品还没写完他就去世了。

“忏悔录”并不完全是卢梭的生活的历史,而主要是他的精神和情感的历史。这是对心理分析的杰作;是动人的论 辩;是对他的论敌慷慨激昂的责难(虽然这种责难往往有失公正);同时也是一首抒情的诗歌,一首世界文学中最美的诗。卢梭是在浪漫主义时代行将大放异彩的抒 情文学的大师。他的个人主义是有它积极的一面的。在所有第三等级的人还被封闭在封建框子里,受着屈辱和被剥夺了权利的时候,作为“个人”的卢梭就业已肯定 了“个人”具有无可代替的价值。他在“个人”身上发现了无限的精神财富;他向世人揭示了内心生活的宝藏和存在于人本身中的一切潜在力量。卢梭就这样为人的 解放而工作。当然,伏尔泰及其他哲学家也曾为了使人确信人本身是神圣的、不可触知的(Intangible)这一观念而奋斗过,但那只是停留于抽象的概念 上。卢梭把这一概念加以渲染了,并给了它以生命和血肉。

但是实际上卢梭所帮助建立的正是资产阶级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个人只有倚靠自己。

资 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很快就把它的反动的一面显露出来了:囿于自我、置身于社会之外来反对社会、为情感而崇拜情感,幻想以及心灵的消极状态。所有这一切已出现 于卢梭的著作中,嗣后并在浪漫派中最反动的作家们的作品里泛滥起来(如在沙朵勃里盎和在德国的一些作家的作品里),直到今天这一切还在各种不同的形式下, 支配着整个反动文学。

卢梭和我们

卢梭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关于卢梭,首先应该称颂的:他是雅各宾革命党人的鼓舞者。他在历史上 的伟大功绩在于为小资产阶级提供了一种理论,使他们在大革命决定性的时刻,不管资产阶级的意向如何,领导了人民群众,拯救了被欧洲封建势力所进攻的资产阶 级革命。被我们尊崇为最纯正的革命党人,象马拉、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那些人物,都是深受卢梭的著作思想影响的。人们曾在罗伯斯庇尔的手稿里找到了一段 文字,似乎可以证明这位青年马克西米廉①,在大路易公学毕业后,曾去拜访过他所崇拜的大师。卢梭学说中的矛盾,也存在于罗伯斯庇尔派的纲领中。圣·鞠斯特 使国民议会通过“六月命令”以后,计划建立一个平等的小私有者的民主制,这种乌托邦计划当然是被历史淘汰了。十一月事件②恰恰是可以用雅各宾党的经济编领 的乌托邦性质来说明的。

①罗伯斯庇尔的名字。——译者注

②指1794年革命历11月9日(即公历7月27日)罗伯斯庇尔政权被推翻的事件。——译者注

卢 梭对于大革命的影响,不仅可以从他的思想来说明,还可以从和他的思想分不开的文笔来说明。他的激昂的雄辩;他的感人的诗词,确实可以推动当时民主大众。伏 尔泰喜欢用的武器是讽刺;卢梭喜欢用的武器是雄辩,这种变化标志着革命准备中的一个新阶段。实际上1750年以前,讽刺是哲学家们所采用的主要文体。讽刺 有一种破坏作用;同时对进步事业也有很大的贡献。讽刺善于以智慧的光芒来暴露封建社会和天主教的种种荒谬可笑之处。但是讽刺的作用有它一定的限度。讽刺是 宫廷或沙龙里的人物所做的事情。他们即便了解到那些荒谬可笑之处,至多不过哄然一笑而已,因为决定性斗争的时机尚未到来,而且他们本身就是些贵族或大资产 者,还有等待的时间。我们并不是说伏尔泰只是一个文艺欣赏家,没有热情地战斗过。1750年以后,他那讽刺的武器更强有力地发挥了鞭笞作用。但是雄辩则不 是他所擅长的。相反地,卢梭的雄辩却能抓着人心,它是向不能再忍受压迫的、愤恨不平的人们而发的。它不只是启发了智慧,而且还把人身上的一切潜力都发动起 来。政党俱乐部中以及各种集会上的大演说家们,在1789年用以唤起人民大众的就是这种雄辩。

大革命以后,卢梭的影响仍然是很大的。自从他 的著作出现以后,作家们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地写作了。所有浪漫派的作家们,都自称是宗奉卢梭的榜样。沙朵勃里盎是这样,米什莱或拉莫奈也是这样。在这以 后,我们还可以看出卢梭对于各大作家的直接影响。托尔斯泰和卢梭相同的地方是那么多,以致自称是他的门徒。罗曼·罗兰的哲学上的理想主义,他的热爱人民, 热爱正义、和平与自由的感情,都表现出他也是卢梭的一个拥护者。

另一方面,卢梭所激起的仇恨,一直到我们这一时代也还没有平息。世界上象他那样受到反动批评家的诬蔑的作家是很少的。在1912年他的诞生二百年纪念时,还有人对他表示了强烈地仇恨。

今天的资产阶级是不敢毫无顾忌地使用那些粗暴的手段了,而临着日益高涨的进步势力,他们必须采取狡猾的手段,必须使用种种方法来达到他们的反动的目的。对他们说来,与其毁谤卢梭,倒不如试图利用卢梭著作中一切可作反动解释的地方,更为有利。

因 此,那些大声疾呼反对进步,提倡开倒车的空想主义者们;那些一面实行危害劳动人民的政策,一面滔滔不绝地讲说社会正义的人们;那些自认为一切皆备于我,皆 备于自己的良知,因而认为不需要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的人们;那些把整个社会都予以否定的人们;那些在工人阶级里面散布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无政府主义者们,都 抬出卢梭来作为他们理论的根据。

当然,现在也有许多可敬的研究卢梭的人,他们很诚恳地在努力发掘卢梭思想的真正意义,但是他们的工作并不一定总能阐明问题。天主教徒努力想把卢梭拉到他们那一面去;某些实证论者很有理由地对这一点深感不满,但他们竟想把卢梭说成是一个彻底的唯理论者,那也同样是不正确的。

马 克思主义者批评的任务,在于使人们对卢梭的思想有全面的了解。要批评他的弱点并且对这些弱点加以说明,同时也要指出他对世界文化的巨大贡献。卢梭对祖国、 对自由和对人民的热爱以及他对人民的剥削者的憎恨,都很卓越地表现在他的著作中。正因为这一点,我们的人民才以崇敬的心情怀念着这位哲学家让·雅克。他的 著作是构成我们民族文化的主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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