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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何等令人赞叹的勇气啊!这般的卑鄙无耻,对于被你嗤之以鼻的布尔乔亚女子,恐怕还是无法理解的高级享受呢!她们懂得献身和宽恕,她们懂得爱恋和痛 苦。她们坚贞不渝的伟大行为,使我们显得渺小。随着社会阶层不断升高,污泥浊水与社会底层完全一样多,只是更加冷酷无情,并且镀上了一层金而已。确实,要 见识卑鄙无耻的顶峰,必须到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高贵的姓氏、风流俊美的女子、公爵夫人的身上去寻找。要堕落到最低,必须居于最高。

“我 心中所想,表达得很差,因为你给我造成的创伤,至今我还痛苦不堪。不过,请你不要以为我在怨天尤人!绝不是这样。我的话绝非要表示还存在什么个人的希望, 也不包含任何辛酸。你要知道,夫人,我原谅你,而且这是相当彻底的宽恕,所以你身不由己来寻找它,绝对不会后悔……只是你大概还能欺骗与我一样天真幼稚的 心,我应该使他们免受痛苦。你给了我一点启发,使我想到了一个伸张正义的主意。你在人间赎罪吧,说不定天主会宽恕你,我也希望如此。但是天主是铁面无私 的,他的打击就要落到你的头上。”

听到这句话,神情沮丧、心痛欲裂的这个女人,热泪盈眶。

“为 什么要哭呢?你应该忠于你的天性呀!你撕碎别人的心,望着这颗心的苦痛,却无动于衷!好了,夫人,克制一些吧!我不能再痛苦了。别人会对你说,你给了他们 以生命;我则无比快乐地对你说,你给了我以虚无。说不定你已经揣度到,我不属于自己,我应该为我的朋友而生存下去;于是,我要同时忍受死亡的冷漠和生命的 悲哀。你会有这样的好心肠么?你会象荒漠中的老虎一般,先撕裂一个伤口,然后去舔它么?”

公爵夫人泪如雨下。

“还是节省些眼泪吧,夫人。如果我相信你的眼泪,这无非是向我挑战而已。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花样呢?你已经玩了那么多花样,人家怎能相信你还有什么真诚的东西呢?从今以后,你身上任何东西都再也无法打动我的心了。我说完了。”

德-朗热夫人站起身来,那动作既饱含高贵,又充满谦卑。

“你有权严厉处置我,”她说道,一面向这位男子伸出一只手。他没有握这只手。“你的话还不够严厉,我该受这一惩罚。”

“我, 惩罚你,夫人!可是,惩罚难道不就是热爱么?不要指望我身上还有什么与感情相类似的东西。在我这一案件中,我可以成为起诉人和法官,判决人和死刑执行者。 可是,我不!现在我是要尽一项义务,而绝不是实现报复的宿愿。在我看来,最残酷的报复,是蔑视可以进行的报复。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我是你的消遣部长。从 今以后,你要风度翩翩地穿上社会给罪犯穿上的可怜的号衣,说不定你也不得不象他们那样规规矩矩。到那时,叫你爱吧!”

公爵夫人乖乖地听着,这驯服再不是装模作样,也不是卖弄风骚。一阵沉默之后,她才开口讲话。

“阿 尔芒,”她说,“我似乎觉得,我是遵照对女子的全部贞洁要求才抵制情爱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谴责来自于你。你掌握了我的全部弱点,将这些弱点说成是犯 罪。情爱的种种乐趣会诱使我越过应尽的义务,到了第二天,我又会为走得太远而气恼、悔恨,这一点你怎么能想不到呢?唉!这是无知犯下的罪过啊!我可以向你 发誓,我的过失,我的悔恨,都同样真诚。我的冷酷无情,比情意殷切流露出更多的爱恋。再说,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的心献给了你,你还嫌不够,你粗暴地非 要得到我的肉体……”

“粗暴地!”德-蒙特里沃先生高叫道。他内心想道:“如果陷进这些字眼的争论中去,我就完了。”

“是 的,你来到我家,就象走进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家中一样,毫不尊重别人,没有一丝爱情的关切。难道我没有权利考虑考虑么?我进行了思考。你举止不当可以原 谅,因为这是出自爱情。让我相信这一点,并且在我心中证明你有道理好了!你看!阿尔芒,今天晚上,就在你预言我大祸临头的那一时刻,我还相信我们会幸福 的。是的,你已经多次向我证明,你品德高尚,性格高傲,我对你的品格充满信心……我已经整个属于你了,”她俯身凑近蒙特里沃的耳边,补充一句,

“是 的,我有一种莫名的愿望,要让一个饱经磨难的男子得到幸福。如果非要找个制服我的人,我也要找一个伟大的男子。我越是感到自己地位高贵,就越不想屈就。就 在你向我指示死亡的那一刻,我仍然对你满怀信心,预见到充满爱情的生活……。没有善意,就没有力量。我的朋友,你太强太有力了,对于一个热爱着你的可怜的 女子,你是不会心怀恶意的。如果我错了,难道我不能得到宽恕么?难道我不可以补救我的过失么?在爱情上悔恨是招人喜爱的,我愿意讨你喜爱。每一个女人,在 她与人结为终生之好时,对这种你们可以轻易抛弃的关系感到没有把握、担惊受怕、羞涩难言,岂不是十分自然的么!又怎么能惟独我一个人与她们想法不同呢?你 将我与那些布尔乔亚妇女相比,说她们有献身精神,但是她们也抗争。我进行了抗争,就遭到如此下场……我的上帝啊!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她中断话头,高叫 道。

她绞着双手,喊道:“我爱你!我是你的!”

她跪倒在阿尔芒面前。“是你的!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主人!”

“夫人,”阿尔芒说道,想换她起来,“安东奈特再也救不了德-朗热公爵夫人了。对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再相信了。即使你今天委身于我,说不定明天你又会拒绝。无论是天国,还是尘世,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向我保证你对爱情的美好忠诚。信誓旦旦属于往事。我们已经没有往昔了。”

这时,火光闪烁,是那么明亮,公爵夫人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望望门帘,她清清楚楚地又看见了那三个蒙面人。

“阿尔芒,”她说道,“我不想低估你。那边怎么会有人呢?你们准备怎么样对付我呢?”

“对于即将在这里发生的事,这些人和我本人一样,都会守口如瓶,”他说道,“你只消将他们看作是我的左右臂和我的意志好了。其中有一个人,是位外科医生……”

“一个外科医生,”她说道,“阿尔芒,我的朋友,惴惴不安是最难以忍受的痛苦。你说吧,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想要我的命:你们无需索取,我送给你们……”

“那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喽?”蒙特里沃反唇相讥,“我不是跟你说了要伸张正义么?我马上,”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钢,冷冷地补充道,“给你解释一下对你作出的决定,以消除你的疑虑。”

他把已接在一杆钢钎头上的洛林十字拿给她看。

“我 的两位朋友此刻正在烧红一个与这一模一样的十字。我们要把它烙在你的额头上。在这儿,两眼中间,好叫你无法用珠宝首饰遮住,这样你也无法避免人们的询问。 总之,从前烙在你苦役犯弟兄肩膀上的耻辱标记,你将要带在额头上。痛苦是小事一桩,我担心的是歇斯底里发作或者进行抗拒……”

“抗 拒,”她快乐地拍着手,说道,“不,不,此刻我愿意看见整个地球上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啊!我的阿尔芒,烙吧,快点给你的心上人打上标记,就象属于你的一个 可怜的小玩意儿一样!你曾要求我的爱情要有所表示,现在,岂非一切表示都在其中么!啊!在你的报复中,我看到的只是宽宏大量和谅解,只是永恒的幸福……待 你如此将一个女子定为你所有之后,待你有了身上带着你的红色数字的女奴之后,你就再也不能抛弃她了,你将永远属于我。你把我与人间隔离,你就要肩负起我的 幸福,否则你就是个懦夫,而我知道你的心灵高尚、伟大!钟情的女子也总是给自己打上标记的。来吧,先生们,请进来,打标记吧,给德-朗热公爵夫人打上烙印 吧!她从此永远属于德-蒙特里沃先生了!快进来吧,全部进来,我的额头比你们的烙铁更火热呢!”

阿尔芒急忙转过身去,以免看 见心潮起伏、跪倒在地的公爵夫人。他说了一句话,三个朋友立即退了出去。谙熟沙龙生活的女子都懂得镜子的作用。要急切了解阿尔芒内心活动的公爵夫人,眼睛 瞪得大大的。阿尔芒对他室内的大穿衣镜没有提防,让人看到了迅速拭去的两滴眼泪。公爵夫人的整个前途已在这两滴眼泪之中。待他回过头来准备搀扶起德-朗热 夫人时,见她已经站起,以为他仍然爱着她。她听到蒙特里沃坚定地向她道出下面一席话,不由得心跳不止。从前戏弄他时,她是很善于采取这种坚定态度的。

“我 饶了你了,夫人。你可以相信我,今后,这一幕就如同根本没有发生一样。现在,让我们互相道别吧!我希望,你从前在你的沙发上卖弄风骚时,是坦率的,今日在 这里感情迸发时,也是坦率的。永别了。我感到自己再也没有信念了。说不定你还会折磨我,说不定你永远是公爵夫人。而且……永别了,我们永远也不会相互理解 的。现在你希望怎么办呢?”他作出司仪的样子说道,“回家去,还是返回德-赛里齐夫人的舞会?我已使出我的全部本领顾全你的名誉。无论是你的下人,还是交 际场上,都完全无法得知这一刻钟工夫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情。你的下人以为你在舞会上;你的马车不曾离开赛里齐夫人的庭院;也可以叫你的轿式马车回到你自己公 馆的庭院里。你愿意上哪儿?”

“你的意见呢,阿尔芒?”

“阿尔芒已不复存在,公爵夫人。我们现在彼此已成路人。”

“那 送我到舞会去吧,”她说道,她还很好奇,想再考验考验阿尔芒到底有多大本领。“一个在人间和地狱受苦,并且应该继续在那里受苦的女人,假如对她来说再也不 会有幸福,就将她再抛进这个人间地狱中去吧!噢!我的朋友,尽管如此,我仍然爱你,就象你说的那些布尔乔亚女子那般爱你。我爱你爱到这种程度,如果你要我 在舞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搂住你的脖子,我就这样做。这可恶的人世,并没有使我堕落。来吧,我年纪轻轻,而且刚刚变得更加年轻。是的,我是一个孩子,我 是你的孩子,你刚刚把我创造出来。噢!不要将我逐出我的伊甸园吧!”

阿尔芒作了一个手势。

“啊!如果我出去,那你让我从这里带走点什么东西,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以便今天晚上把它放在我的胸口上,”说着,她抓起阿尔芒的便帽,卷在她的手帕里……

“不,” 她接着说下去,“我不属于道德败坏的女人那个世界。你不了解那个世界,所以你不能赏识我。你要知道,那个世界里,有些女人委身于人,是为了几个埃居;有的 人是希图馈赠。那里一切都是卑鄙的。啊!如果你更喜欢一个地位比你低的女子,集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与人格伟大于一身的女子,那我愿作一个普通的布尔乔亚,一 个女工。啊!我的阿尔芒,我们当中,有高贵、伟大、贞节、纯洁的女子,而且,这些人娇艳可爱!我多么希望拥有全部贵族称号,以便全部为你牺牲。不幸使我身 为公爵夫人。我希望出生在国王宝座附近,那样我为你牺牲,就什么都不缺少了。那时,对你我会是妓女,对别人我会是王后。”

他听着听着,雪茄在嘴上浸湿了一支又换一支。

“你想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他说道。

“可我愿意留下……”

“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他说道。

“看,这支雪茄,没放好!”她高叫道,抓起一支雪茄,将阿尔芒嘴唇沾过的烟草吞吃下去。

“你也抽烟么?”他问她。

“唤!为讨你喜欢,什么事我不愿意干呢!”

“好啦,走吧,夫人”

“我听从,”她哭着说道。

“要把你的脸蒙上,你一点不能看见从哪里走过去。”

“我已经准备好了,阿尔芒,”她蒙上眼睛,说道。

“看得见么?”

“看不见。”

他轻轻地跪在地上。

“啊!我听见你了,”她说道,情不自禁地作了一个充满亲切感情的动作,她觉得那种装模作样的严肃可以休矣。

他想亲吻她的嘴唇,她凑上前去。

“你看得见,夫人。”

“我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那你是一直在骗我了?”

“啊!”她说道,因为自己的高尚伟大不被人赏识而感到愤慨,“掀掉这方手帕,你牵着我走好了,先生,我绝不睁开眼睛。”

听 到这诚实的叫喊,阿尔芒确信她是诚实的,便牵着公爵夫人。她恪守自己的诺言,高尚地扮成盲人。蒙特里沃慈父一般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忽而向上,忽而向下,一 面仔细揣摩着她激烈跳动的心。真正的爱情如此突然地闯入这位女子的心房,使之止不住怦怦直跳。能这样跟他讲话,德-朗热夫人很高兴,她愉快地向他倾诉了一 切,他却依然不动声色。公爵夫人用手对他进行试探,他的手却毫无反应。

两人共同走了一段路,最后,阿尔芒叫她一个人向前走。 她向前走去,发现这出口大概很狭窄,阿尔芒为她遮住边壁,以免与她的长裙摩擦。如此体贴入微,使德-朗热夫人十分感动。这一举动表露出他对她仍颇为爱慕。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这便是蒙特里沃的告别了,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她。公爵夫人感觉自己处在热烘烘的氛围中,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 在德-赛里齐伯爵夫人小客厅的壁炉前面。她首先关心的事,便是将凌乱的服饰赶快整理停当。她急速将衣裙理好,又使头发恢复了诗意。

“好嘛,我亲爱的安东奈特,我们正到处找你呢!”伯爵夫人推开小客厅的门,说道。

“我到这儿来喘喘气,”她说道,“客厅里简直热得受不了。”

“还以为你走了呢!可是我哥哥龙克罗尔对我说,他看见你的下人还在等你。”

“我简直精疲力尽了,我的亲爱的,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说完公爵夫人便一屁股坐在她朋友的长沙发上。

“你全身发抖,这是怎么啦?”

这时,龙克罗尔侯爵走进来。

“公爵夫人,我真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情。刚才我看见您的车夫醉得象一摊泥。”

公爵夫人并不作答,她在仔细望着壁炉、大穿衣镜,寻找着她所经之路的痕迹。刚才这可怕的一幕,赋予她的生命以另一种进程。经过了这一幕,再看到自己处于舞会的欢乐之中,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她蓦地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德-蒙特里沃先生在这里对我发出的预言,使我的神经大受刺激。尽管这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倒要看看,是否他的伦敦刀斧竟至会扰乱我的安睡。再见,亲爱的。再见,侯爵先生。”

她 穿过各个大厅,到处有人奉承她,向她阿谀献媚,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受过奇耻大辱、如此微小的她,竟然是这里的王后,她感到世界是多么狭小!再说,与她真正 热爱的男子相比,这些男人又算什么呢?有一段时间,她贬低了这位男子,现在他又恢复了无比伟大的品格,可是说不定此刻她又在过分地夸大了。她不由得瞧了一 眼陪她前来的下人,见他睡得死死的。

“你没有从这里出去吧?”她问道。

“没有,夫人。”

她 上车时,果然发现自己的车夫酩酊大醉。在任何其他情况下,她都会心惊肉跳。然而生活中的激烈动荡抢走了恐惧的一般食粮。何况,她也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她 感到自己变了,全新的情感包围着她。对她来说,现在世界上只有一个男子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她只想对他一个人具有价值。虽然生理学家能够根据自然规律 迅速地给爱情下个定义,伦理学家想要将社会赋予它的各种引申意义都考虑进去,来解释一下什么是爱情,则相当为难。尽管各种异教邪说使爱情的教会四分五裂, 依然存在着一条鲜明的直线将各种学说一清二楚地分开,各种争辩都无法将这条直线弄弯。德-朗热公爵夫人此刻陷入危机之中,正象几乎每一个女子都会陷入这种 危机之中一样。准确地运用这条直线,便可以解释这种危机。她还没有钟情,而是有一种狂热。

爱情和狂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 境。诗人、凡夫俗子、哲学家和天真幼稚的人,一直将二者混为一谈。爱情具有情感的相互性,确信那种享受是任何事物都破坏不了的,快乐一贯相互交流,两颗心 完全心心相印,因而势必排除了嫉妒。所以,占有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对爱情不忠,使人痛苦,却不会使之离心离德。感情的热烈或激动绝不忽强忽弱,而是 持续不断的幸福感。总之,神妙的气息吹来,将向往之情扩展到无垠时间的始终,为我们将爱情点染成同一种颜色:生活有如晴朗的天空,是碧蓝碧蓝的。

而 狂热是对爱情及爱情的无限的一种预感,每一个痛苦的灵魂都渴望着爱情。狂热是一种希望,这种希望可能变成失望。狂热同时意味着痛苦和过渡。希望破灭时,狂 热便终止了。男女之间可以有数次狂热,而互不玷污声誉;向幸福奔去是多么自然的事!而在生活中却只有一次爱情。对感情问题的一切辩论,无论是书面的也好, 口头的也好,都可以用这两个问题来概括:这是狂热呢?还是爱情?不能体会到使爱情始终不渝的欢乐,就是没有爱情。如此看来,公爵夫人是处于狂热的桎梏之 下。因此,她感到焦虑不安,不由自主的盘算,令人悻悻的冲动,总之,是“狂热”这个字眼所表示的全部内容:她很痛苦。

在她内 心动荡不安的中心,有她的虚荣心、自尊心、傲慢或自负所掀起的漩涡:这一切自私自利的变种乃是相互联系的。她曾对一位男子说过:“我爱你,我是属于你 的!”德-朗热公爵夫人怎么能够毫无意义地讲出这种活呢?她应该要么受人爱恋,要么放弃她在社交场中的角色。在她舒适的卧榻上,快感还不曾踏上自己火热的 双足,于是她感到卧榻的孤寂,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断地自言自语道:“我多么想受人爱恋!”她对自己尚有信心,这使她对成功还抱有希望。

作 为公爵夫人,她心中愠怒;作为虚荣的巴黎女人,她受到了羞辱;作为露出真面目的女子,她则隐约望见了幸福。她的想象能力,要报复自然失去的时间,乐于让她 燃烧起扑不灭的欲火。她几乎达到了爱情感受的地步:在折磨着她的不知自己是否被人爱恋的疑虑之中,每当她心中暗想“我爱他!”的时候,就感到很幸福。上流 社会和天主,她真想将它们踏在脚下。蒙特里沃现在就是她信仰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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