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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2)


范朝悬浮在显示窗中的超波轨迹图挥了挥手。三支舰队的分布情况大致呈一个圆柱形,深度约五光年,直径三光年。画面只显示了这个圆柱形的中央部分,追 兵中速度最快的飞船便集中在这个区域。每艘飞船由一个明亮的光斑表示,每个光斑后拖着一条亮度稍暗的尾迹,即飞船驱动器留下的超波轨迹。“我用红色、蓝色 和绿色标示出了每艘飞船所属的舰队。归属关系是我的推测,目前我只能分析到这种程度。”在这种比例尺的画面上,最快的飞船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光斑混杂 成了一团白光,但还能从后面的尾迹辨认出不同的色彩。画面上还有其他记号和标注符号,都是范设置的,但他有一回对拉芙娜承认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符号 是什么意思。

“这一团,也就是最快的分队中最快的飞船,正在逐步赶上我们。”

蓝荚犹犹豫豫地说:“如果你批准由我直接操纵飞船,我们也许还能更快一点儿。快不很多,但——”

范的回答还算客气:“不。我在想另一个办法,拉芙娜以前跟我提过。始终存在一种可能……我……觉得,现在,采取这个办法的时候到了。”

拉芙娜向显示窗走近几步,凝视着上面的绿色轨迹。其分布情况很接近新闻组所说的斯坚德拉凯残余舰队。我的同胞只剩下这么多了。“一百个小时以来,他们一直极力赶上同盟舰队,与之交火。”

范的视线与她的碰在一起:“是呀。”他轻声说,“可怜的人啊,简直是从绝望之港飞出来的绝望舰队。换了我的话,我会——”他的表情再一次平静下来,“他们的武器装备如何,你知道个大概吗?”这句问话只是修辞性的,没多少实际意义,但总算把这个问题摆上了桌面。

“战 争追踪组认为,自从防卫同盟开始高谈阔论‘消灭害虫’以来,斯坚德拉凯人便作了应付不愉快冲突的准备,安全舰队向外太空展开,进行纵深防御。他们的战舰是 由货船改装的,配备本土设计的武器。战争组相信,如果对方投入全部攻击力量,他们是抵挡不住的。但有一个前提:防卫同盟决心承受重大伤亡。斯坚德拉凯人的 错误在于,他们从未预料到袭来的是星球毁灭级的打击。于是便出现了这种情况:防卫同盟的舰队出现了,我们的人上前迎击——”

“——与此同时,星球毁灭级的炸弹却直奔斯坚德拉凯的心脏而去。”

戳进我的心脏。“是这样。同盟肯定几个星期之前便投放了这种炸弹。”

范· 纽文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眼下我在同盟的船上,肯定有点心惊肉跳。他们的力量分散,数量也减少了,斯坚德拉凯的改装战舰速度又那么快,跑不赢它们……我 敢打赌,斯坚德拉凯还活着的每一个飞行员早就横下一条心,决心跟敌人拼个同归于尽。”激昂情绪转瞬即逝。“唔,他们不可能消灭全部同盟飞船,或者瘟疫舰 队,更不用说同时消灭这两者。这样就没意义了……”

凌厉的目光射向拉芙娜:“如果我们不管他们,由他们去,斯坚德拉凯人最终会赶上防卫同盟,尽最大努力炸得他们见鬼去。”

拉芙娜只能点头:“据他们说,十二小时左右。”

“那以后,只剩下瘟疫自己的舰队紧紧咬住咱们的尾巴不放。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劝说你的同胞跟真正的敌人交锋……”

这 个方案正是拉芙娜最害怕的噩梦:斯坚德拉凯的全部幸存者为拯救纵横二号而死……或者说,因为作出拯救纵横二号的努力而死。斯坚德拉凯舰队消灭瘟疫全部飞船 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但是,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战斗而来,为什么不将复仇的怒火喷射到真正的敌人头上?噩梦之后,得出的便是这个结论。这样一来,正好与天人 裂体的计划吻合。“有一个难处。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那第三支舰队的目的何在。无论我们想对他们说什么,发出去的消息都会被别人听到。”超波 通讯本来有很强的方向性,但他们的追兵之间实在靠得太紧了,彼此间杂,难以保证超波通讯不被窃听。

范点点头:“一定要跟他们接上头,而且要保密。一定要劝说他们改变战斗方式。”轻轻一笑,“我想,我们正好有设备……可以办到。蓝荚,你还记得吗?在中转系统的时候,你说过你们从斯坚德拉凯运的那批货,就是被‘污染’的那批。”

“是 这样,范阁下。货主是那种尖牙大嘴的类人族,货物是三分之一板一次性板式加密图像信息,由斯坚德拉凯商务安全公司生成,现在仍然存放在飞船的保险柜里。当 然,没有其他两板,这件货物一文不值。”以每克重量而论,加密信息可能是星际间飞船运载的最贵重的货物了。纵横二号的货单上便开列了一件来自斯坚德拉凯的 一次性加密通信板,准确地说,三分之一板。

“一文不值?恐怕不至于吧?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板,也可以保障我们的通讯安全。”

蓝荚的枝条一耷拉:“我必须不能误导你,范阁下。没有哪位负责任的顾客会接受这种形式的通讯保障。它可以保障通讯的安全性,但另一方却无法确认你的身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你声称的那个人。”

范 的视线投向拉芙娜,脸上又露出过去那种微笑:“只要他们肯听我们说话,我想咱们是可以说服他们的……不好办的地方在于,我只希望那边的一支舰队听我讲 话。”范说出自己的计划。车手们一边听,一边簌簌地交头接耳。跟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之后,拉芙娜对他们的语言已经有了点感觉。或许只不过因为她太了解这两 人的性格了?跟往常一样,蓝荚忧心忡忡,认为这个方案行不通,绿茎则让他好好听范说什么。

但是,当范说完时,个子较大的那位 车手并没有跳起来反对。“距离七十光年,超波通讯是可行的,甚至可以即时传送图像。不过你说得对,通讯波束在这个距离上会铺展开,彼此相隔较近的飞船都在 覆盖范围内。如果你能确认一艘位置离其他船只较远的飞船属于斯坚德拉凯,那么,你的计划是可以成功的。那艘飞船可以利用舰队内部通讯渠道将你传递的信息转 给舰队的其他飞船。但我必须诚实地告诫你,”绿茎的枝条温和地拂着蓝荚,表示反对。蓝荚拨开她,继续道,“没有哪个具有专业素养的通讯技师会同意你的通讯 请求,甚至可能干脆拒收你的信号。”

“笨。”绿茎总算说话了,语音合成器传出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你总是这么说,除非通话对象是付费的客户。”

“叭①!是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同意试一试,但我担心……我恳求你不要在通讯中指责树族的背叛行为,范阁下。希望你能保证这一点。”

范·纽文还了他一个笑脸:“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①树族感叹词。】

阿 丽亚娜舰队——商务安全公司舰队的许多人都这么称呼自己。阿丽亚娜是古老的人类神话中一艘飞船的名字,其源头早在尼乔拉时代之前,甚至可以上溯到图沃—诺 斯克联合文明时期。该文明存在于古老地球所属的太阳系中各小行星上。传说阿丽亚娜是一艘大型飞船,在图沃—诺斯克文明毁灭之前被发射进入星际太空。飞船机 组成员目睹了故乡毁灭,一生乘着飞船漫游在黑沉沉的无尽太空中,飞船的生命支持系统慢慢失灵,船员们一个接一个死去。这是个让人毛骨惊然的传说,也许正是 因为这样,它才历经千万年,流传至今。现在,斯坚德拉凯毁灭了,舰队逃了出来。阿丽亚娜的传说仿佛突然间变成了现实。

但我们 不会慢慢老死。舰队一级舰长基耶特·斯文森多凝视着轨迹图。这一次,文明的毁灭是一桩谋杀,谋杀者已经近在咫尺,复仇之手可以抓住他们。这些天来,舰队司 令部尽力指挥下属飞船机动,逐步接近防卫同盟。根据轨迹图,复仇的时刻已经十分、十分接近了。同盟和斯坚德拉凯两支舰队的主力轨迹交错,形成闪闪发亮的一 团,其中还包括第三支舰队,即沉默舰队。光从轨迹图上看,有人也许以为各飞船已经进入开火距离了。事实上,敌对飞船虽然几乎处于同一空间,有时相距不过十 亿公里,但它们之间还隔着数千秒的距离。所有战舰都处于超波驱动状态,每秒跃迁十余次。这里已是飞跃下界,每次跃迁只能越过几分之一光年。在这种状态下, 要捕获一艘和自已步调不一的敌方战舰,只有先调节自己的跃迁步伐,与敌人保持精密同步,趁双方处于同一空间时以类似小型自控舱的智能导向武器覆盖对手。

斯文森多舰长调整图像,显示已与同盟飞船实现同步的己方战舰。舰队的三分之一已经调整好了步伐。再过几个小时……“他妈的!”他啪地一拍桌子,把显示控制板打得旋转着飞了出去。

大副接住控制板,让它滑回桌上。“骂的仍旧是那些事,还是找到了新目标?”台罗勒问。

“还 是那些事。对不起。”他觉得挺后悔,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已经够难过的了,不应该再烦他们。人类无疑还有其他飞跃界殖民地,没有遭到防卫同盟攻击。但迪洛 基人恐怕只剩下舰队里这一小群了。除了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这种一心冒险的人外,其他迪洛基人都生活在斯坚德拉凯的盛世乐土上。

基 耶特·斯文森多已经在安全舰队服役二十五年了。他进入商务安全公司那会儿,公司只有一支很小的舰队,担任租赁警察的工作。他苦心钻研数千小时,终于成为舰 队最好的战斗飞行员。但他真正开火只有两次。就连这两次有人还不住嘀嘀咕咕,说什么没有必要。斯文森多和他的上司却把这种议论视为荣耀:因为他们是最棒 的,别人才会忌妒。由于他的才干,他一直能得到舰队中最好的装备,最后终于获得了他目前指挥的这艘飞船,乌尔维拉号。防卫同盟开始发出威胁的喧嚣时,斯坚 德拉凯耗费巨额资金购买武器装备,其中很大一部分便花在乌尔维拉上。它不是货运飞船改装的,而是一部地地道道的作战机器。乌尔维拉装备着可以用在斯坚德拉 凯所处区域的智能化程度最高的处理器和超能驱动器,只需三名机组成员便能操纵自如。战斗时甚至单独一位飞行员即可在智能系统辅助下控制全舰。它的弹药舱里 装载着一万多枚自动寻的炸弹,每一颗都拥有高于普通货运飞船全套驱动体系的智能系统。真是对勤勉服役二十五年的老战士的最好奖赏。他们甚至允许斯文森多自 己为这艘飞船命名。

可现在……真正的乌尔维拉,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和她一起死去的还有数以百亿计的生灵。他们的使命本来是保护这些人不受伤害。乌尔维拉住在赫特,这是星系内层的一颗星球。炽热弹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而 他的名字相同的漂亮飞船却在星系以外半光年的地方,搜寻不存在的敌人。在任何一场公平战斗中,基耶特和他的乌尔维拉都可以打得非常出色。但他们正向底层追 击,每下潜一光年,离战舰的设计使用地域就越远。每前进一光年,处理器的运行速度都更慢一点,有的甚至干脆停止运行了。深入到这里,货运飞船改装的战舰反 倒得其所哉,尽管它们行动笨拙,智能系统也傻得要命,机组成员多达数十人。现在,乌尔维拉已经落后于其他战舰五光年了,首战同盟舰队的重担势将落到那批货 运飞船肩上。基耶特不得不再一次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战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斯文森多第一百次怒视着轨迹 图,沉思是不是应该不遵号令,来一场兵变。同盟舰队也有掉队的,都是“高性能”飞船,到了底层却越拉越远,渐渐脱离了舰队主力。给他下达的命令是保持现有 位置,为舰队目前比较灵活的战舰提供战术协调。好吧,毕竟受雇于人,他执行命令……最后一次。等战斗结束,舰队与尽可能多的同盟战舰同归于尽——到那时, 他会想自己的办法报仇雪恨。这个问题要取决于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他能不能劝说他们扔下还未被歼灭的同盟舰队不管,掉头上行至飞跃中界?到了那里,没有 哪艘战舰比得上乌尔维拉。已经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是哪些星系躲在“防卫同盟”的幌子后面。那伙杀人犯正在新闻组上大吹特吹呢,显然觉得这种手段可以给他们 召来新的资助者。可是,这种吹嘘也会给他们唤来像乌尔维拉这样的不速之客。它肚子里的炸弹虽说比不上用在斯坚德拉凯上的迅捷可靠,但也足以毁灭许多个世 界。想起这种可怕的复仇,就连斯文森多都不禁有点畏缩。不,选择目标必须更加慎重:赶来增援同盟舰队的飞船、乔装改扮的运输船队。如果能巧妙运用伏击战 术,每次不留活口,乌尔维拉可以战斗很长、很长时间。他注视着显示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理会眼睛的酸涩。他当了一辈子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自己的工作常 常就是阻止复仇行为……而现在,生活中的一切都已毁灭,留给他的惟有复仇。

“我这儿收到点怪信号,基耶特。”值班的格利姆弗雷勒正监视着往来信号。如果乌尔维拉在正常环境中,这种事本来应该完全由智能系统全自动完成的,现在却不得不人工值守。无聊乏味的工作,把人都拖垮了。

“什么事?谎言网上又有新谎言了?”台罗勒问。

“不。从方位看,应该是那艘大家紧追不放的深潜船。不可能是其他人发来的。”

斯文森多的眉毛扬了起来。他转向那个奇怪的信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兴奋。“信号属性?”

“舰 载信号处理器说可能是一束窄波信号,很可能是专门发给本舰的。信号很强,带宽足够传送高质量图像。如果咱们那个毛病百出的数字信号处理器这会儿能正常运行 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格利姆弗雷勒唱起一支小曲,在他那个种族中,这支小曲相当于人类急躁不安时发出的哼哼声,“——成了!信号经过加密,但加密只 在外层,是语法45图像信息。实际上,信号宣称自己是以我们公司一年前出产的一块加密板的三分之一加密的。”一时间,斯文森多还以为他在说这个信号本身是 智能化的呢,底层不可能有这种事。二副准是看出了他的表情,“表述欠准确,抱歉,头儿。我是说它的属性框里是这么写的……”他的显示窗闪了一下,“行了, 加密板载信息是这样:这一类型的加密板是我们公司自产的,用于保障飞船通讯安全。”与防卫同盟的战争爆发之前,这一级别的加密板已经是最高密级了,“一块 加密板分成三部分,这是未能运抵目的地的第三部分。整块加密板已经归入报废一类,但我们手里正好还有一份拷贝,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 勒都抬起又大又黑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斯文森多。常规做法,不,常规命令是,凡以报废秘钥加密的信息均置之不理。如果不是公司信号部的人无能,这条受污染的 信息根本不会上他的船,废置命令将自动生效,删除发来的信号。

“解密这个信号。”斯文森多简短地说。过去几个星期发生的事已经证明,公司在处理军事和信号方面彻底失败。效能低下,令人绝望。能从公司的低效率中找出点好处也好。

“遵命,长官。”格利姆弗雷勒按下一个按键。乌尔维拉的舰载信号处理器内部某个地方产生了长长一段经过“随机扰乱”的噪声,分割成无数片段,按照既定框架覆盖在飞船接收到的信号噪音上。一个可以感觉出来的停顿,(该死的底层)紧接着,通讯显示窗上出现了平面图像。”

“ ——第四次重复本信息。”是萨姆诺什克语,斯坚德拉凯语系赫特语中的一支,口音纯正。说话者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仿佛又看到了 自己的乌尔维拉,还活着……他缓缓吸了口气,尽量放松。黑发、苗条、紫罗兰色的眼睛,和乌尔维拉真像啊。斯坚德拉凯上,上百万个女人都是这样的长相。是有 点相似,但只隐约相似,换了从前,他绝对不会误将她看作自己的女儿。在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脱离了舰队,他的视线无比遥远,看到了远方的目标,高于复仇的 新的目标……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事务,全面细致地审察显示窗中传出的一切图像细节。

女人说:“这一信息我们 还将重复三次。如果你们届时仍不作出回应,我们将另外选择通话对象。”她从摄像镜头前后退,让他们看到她身后的房间全景。天花板很低,房间进深很大,一个 超波轨迹显示窗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斯文森多注意的不是显示窗。房间里有两株车行树,其中一个的小车上装饰着条纹,表示曾和斯坚德拉凯做过生意。另一个准 是株止树,小车很小,又没有轮子。镜头一转,正对着第四位成员。人类?很有可能,但肯定不是尼乔拉传下来的一系。换一个时间,光凭他的长相便足以成为轰动 飞跃界内所有人类世界的重大新闻。但现在,斯文森多只将这一点记在心里,作为一个疑点。

那个女人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你们 可以看出我们是人类和树族,我们四个是纵横二号的全部机组成员,既不属于防卫同盟,也不是瘟疫的爪牙……但正是由于我们,他们的舰队才会深入飞跃下界。读 到这条消息的人,但愿你们是斯坚德拉凯一方。我们必须对话。附上加密本信息的加密板,请用这种加密板回复我们。”图像跳了一下,女人的脸又回到镜头前, “这是第五次重复本信息,”她说,“这一信息我们还将重复两次——”

格利姆弗雷勒切断图像数据流。“照她说的话,我们还有约一百秒的时间可以回复。舰长,现在怎么办?”

突然间,乌尔维拉不再是一个无关大局的掉队者了。“我们对话。”斯文森多道。

回应、对方再回应,时间短得只能以秒计。之后……与拉芙娜·伯格森多进行了五分钟对话。五分钟足够了,基耶特已经坚信,必须将她要说的话转给舰队司令部。这样一来,他的战舰只是个纯粹的信号中转站,但他总算参与了一件极其重大的大事。

舰 队司令部拒绝来自纵横二号的可以发送图像的完整链接。旗舰上有些人死板得很,死抱着标准手续不放,不肯通融。一想到加密手段是报废的秘钥,他们的五脏六腑 肯定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基耶特都只能通过作战链接与总部联系:显示窗里的图像倒是彩色的,解析度很高,但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些图像是“贴”上去的。 基耶特认出了船东莉门德和她的首席执行官简·斯克里茨,但他们的打扮显得有些落后于时代。这是经过动画处理的旧图像,实际的通讯带宽肯定很窄,每秒不到四 千比特。总部可不愿意冒什么风险。

通过这么窄的带宽传送过去、经过动画处理的范·纽文的图像会是什么模样,只有上帝才知道。 那个烟灰色皮肤的人类成员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反复说了好几遍,效果比在他之前的拉芙娜·伯格森多好不到哪儿去。他沉着镇定的神态渐渐消失了,脸上露出绝望的 神情。“——我告诉你们,两支舰队都是你们的敌人。没错,摧毁斯坚德拉凯的是防卫同盟,但正是由于瘟疫,他们才可能发起进攻。”

简· 斯克里茨的半卡通形象膘了莉门德一眼。老天,底层这儿的贴图效果可真差劲啊。斯文森多想。斯克里茨说话时,嘴唇的动作和他的声音根本对不上号。“瘟疫威胁 组的消息我们也看过,纽文先生。但防卫同盟只是利用瘟疫的威胁,作为毁灭我们世界的借口。我们决不会滥施屠杀,尤其不会针对一个显然以我们的敌人为敌的组 织……你是不是说,瘟疫已经和防卫同盟秘密结盟了?”

范气忿忿地一耸肩:“不。瘟疫怎么看待防卫同盟,我不知道。但你们应该知道瘟疫的邪恶意图,它的阴谋规模之大,这个‘防卫同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是啊,文明网上倒是这么说的,纽文先生。即使这些消息初发时是真实的,但它们毕竟发自数千光年以外,历经无数我们无从知晓的节点和转译才到达飞跃中界。大家把文明网叫做百万谎言网,其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陌 生人的脸色阴沉了。他气愤地大声嚷嚷起来,说的话和尼乔拉一系人类的任何语言都全然不同。音色单调,上下起伏,几乎跟鸟语惆啾似的迪洛基语差不多。看得出 他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但重新说起萨姆诺什克语时,他的口音比以前更重了。“你说得对。但我告诉你,中转系统毁灭时我在场。瘟疫比你听说的任何灾难更加可 怕,屠杀斯坚德拉凯只是它的大行动连带的一件小事而已。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抵抗瘟疫舰队?”

莉门德船东笨重的身体在网 状固定椅上向后一靠,她望着自己的首席执行官。只见两人谈了几句什么,却听不见声音。基耶特的视线越过两人,望着画面上的旗舰指令舱。莉门德身后的指令舱 进深约十几米,下级军官们静悄悄进进出出,还有些人关切地注视着正在进行的通话。画面本身清晰锐利,只是人物的活动显得有些不自然,像动画片。有些人的脸 基耶特认识,可这些人在斯坚德拉凯毁灭之前便调离了旗舰。乌尔维拉号上的处理器忠实地接收着来自总部的窄带信号,并按照信号的命令在自己的资料库中提取精 细入微的(同时也是过时的)的图像作为背景贴上去。这次之后,绝对不再贴图了。斯文森多暗自发誓,至少不再在底层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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