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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羽咋镇是和宪一自杀场所属同一路线。——去高洪的铁路支线,在羽咋换车,从这儿分开了。公路——从这儿南下到羽咋,然后沿海岸去福浦方向, 途中有宪一跳崖自杀的断崖。换句话说,位于东海岸的和仓与宪一自杀的西海岸之间有东西走向的山脉,要去那里,必须避开山岳一带,从羽咋镇绕行。
“这是什么对候的事情况祯子问。
掌柜并找膝盖,低头施。
“太太在两小时以前,老爷在一小时半以前。”
须祯子深深地陷入了不安,不祥的预兆迫在眼前。
宝田夫妇去的方向,似乎有看不见的乌云等待着他们。室田夫人佐知子似乎毫无顾忌一直飞奔而去。室田经理则丧魂落魄,慌慌张张去见夫人。
“我无论如何想立刻见到室田太太,对不起,这儿马上能给我叫一部车子吗?”
掌柜见祯子的表情,觉察到事态的紧迫,立刻答应了。拿起电话叫车,在汽车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祯子不知道自己过了多长时间。
旅馆的门厅很宽敞,正面的玻璃橱窗里放着这一带的特产九谷陶器和轮岛漆器。
在这陌生的地方,又立在这陌生的旅馆的门厅里,心中十分伤感。祯子看到这些九谷陶器,不由地想起和本多一起去过的那家咖啡府摆着的唐狮子和盘子里的花样。她没想到,来到如此憧憬的北国,竟会留下如此悲惨的回忆。
来温泉过年的客人在走廊上愉快地交谈着。从旁人看来室田夫妇一定也是幸福的一对。·太阳西斜。微弱的阳光忽隐忽现地照在积雪的马路上。
汽车好歹总算来到了。
祯子拿着带来的地图给司机者。从现在起迂回绕道羽昨,恐怕追不上佐知子夫人。她问司机有没有近道可走。
总之,她要尽快见到佐知子夫人。她走了已经两小时,不按近道缩短时间。是追不上她的。
“从这儿有没有直通函海岸的近道?”祯子问司机。
“有是有,可是下雪,翻山越岭恐怕不行吧,抄近道只有这一条。”司机搭着地图说。
像拳头一样神到海面的能登半岛中央,山脉自北向市。从和仓温泉到西海岸搞浦港。有一条横断山脉的公路。司机觉得这条道路危险,犹豫不决。
“对不起,实在有要紧的事。我可以多给你车费,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司机并没有被高额的车费所打动,但看到祯子着急的表情终于答应了。
“好吧,去试一试。”
司机让祯子上了车。途中经过车库,司机从里面拿来绑在车路上的铁链子。
正在绑铁链子时,另有一辆出租汽车通过,司机伸直腰招呼道:
“喂,现在翻过山去福浦港,那边路上情况怎么样?”
过路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说:
“公共汽车从上个月就停了,不注意,恐怕危险。”说着他朝坐在车上的祯子看了一眼。
祯子想,即使危险也顾不得了。总之,必须尽快追上室田夫妇。她抱着拼死的决心去见室田夫妇,迄今为止的事件,可从夫人的目中得到全部解决,此刻祯子正处于被追到极限的心理状态。
“夫人,准备好了。走吧!
在轮胎上绑铁链后,司机握住了方向盘。
不一会儿,汽车在倾斜的七尾湾行驶,右边可以看见大海。太阳复向西顿了。
从浓重的乌云中穿出来的阳光照在寒冷的海面上呈检红色。浦海参的小船仍旧停在原来的位置上。
不多时,汽车离开海岸向山岳地带的公路行驶,穿过几个僻静的村落,公路越来越窄,积雪也越来越厚。
山上尽是松树、杉树和扁柏树。在积雪的公路上没有车辙,证明在这辆车前面,没有别的车通过。上了山,天渐渐黑下来了。
这条公路是为春夏两季来和仓至福浦港旅游客铺设的。山路弯弯曲曲在山峡上盘行。
“夫人,心焦了把?司机对祯子说:
“从现在起,一小时都在山路上绕行,打开收音机听听吧!”
祯子无意听收音机,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司机的好意。
打开收音机后,不知哪个电台在播送欢乐的流行歌曲。
“开得正是时候。’司机很高兴。乍一看,他的脸上还有点孩子气。
荒凉的山沟和欢乐的流行歌曲形成奇妙的对照。
广播是从东京来的,由地方电台转播。男歌手和女歌手交替着唱,一个一个地换。一会儿见到烧炭的小屋,在堆积着的木头的狭窄的小路上,司机握着方向盘,晃动着肩膀打拍子。
“我最喜欢三桥美智也了,怎么不出来了呢?对了,刚才出车时,正播送三桥的。是别的电台,老是转来转去。”司机对祯子说:
“这一定不是直播,放的录音。”
祯子听了他的话,不由地一怔。
对了,录音!——在火车中的疑问,就这么解决了。
下午六时在金泽咖啡店里听到室田夫人的声音不是直播。室田经理在电话里听夫人说,现在就会电台,那时大概在三点半。录音一定是在四点半进行的,六点开始广播。
室田夫人把田沼久子推断崖是在六点钟,而夫人的声音正由电台播送,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祯子所有的疑问全部解决了。
室田夫人是凶犯,一点也没有矛盾。只有她是不是在立川基地当过妓女,现在还有待于证实。看来,这个推断不会有错。
室 田经理现在正在追赶佐知子,昨夜抵达和仓温泉旅馆,两人必定发生了什么事。佐知子突然驱车出奔羽咋,是不是昨夜被室田发觉。向她追问,她终于坦白了自己的 犯罪?室田去东京肯定去调查妻子以前的身世。因此佐知子失去了生的希望,也站在宪一跳崖的断崖上。十分钟后,室田发觉妻子的意图,立即追去。
祯子看了一下手表。
离开和仓已经四十分钟了。四周都是山。汽车正在爬坡。到处都堆积着伐下来的树木,山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因有积雪,汽车走得很慢,祯子干着急。这样下去,恐怕佐知子和室田之间已出了事。她觉得他们以非凡的速度,向着悲惨的结局前进。
追上他们,追上他们!祯子在心中祈祷。
尽管如此,当她想到佐知子夫人的心情,也觉得她可怜。祯子不了解夫人身世,肯定出身相当富裕的家庭,受过相当的教育。
战败后,日本到处受到破坏。家庭受到了打击。家庭的破灭也影响到她心理上的堕落。命运促使她一时坠入某种职业的女人圈子里。
之后,她又顺利地恢复到原来的地位,过着正常的生活,偶然遇到了室田,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终于找到幸运的机遇。佐知子得到了安定的生活,随心所欲地发挥自己的才能。于是她作为经理夫人,地方的名流夫人活跃在社会上。她的才能得以充分开花结果。
她踏入了地方的上流社会,仅仅依靠丈夫的地位,在社会上崭露头角。她很快地在这个圈子里握有实力,成为特殊人物。就像咖啡店里年轻人说的,在短短的时期里,室田佐知子在这北陆的古都成为新的妇女领袖。
不料有一天,鹈原宪一出现了,对佐知子夫人来说,这是个不祥预兆。
祯子推断佐知子夫人的心情,不由地给予无限的同情。夫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犯了杀人罪,但谁也不能借报复的动机。如果自己站在那个立场,祯子也不能说,不可能成为佐知子夫人。
换句话说,日本女性因战败而受到的伤害,在十三年后的今天,伤痕仍没有消除,一旦受到某种冲击,仍然会从伤疤中重新喷出不祥的血。
周围稍稍亮起来,这不是天晴了,而是汽车穿出了森林的山岳地带。汽车一路下坡,可以看见屋顶积雪的村落。
一看表,从和仓出发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从和仓出发绕过羽昨,到达现场需要三个小时;走这条路,只要一半时间,然而前面是一片崇山峻岭。
“师傅,还很远吗?”祯子问。
“再过三十分钟就到了。’司机没回头,答道。
下了坡后,道路平坦,积雪比和仓深。树枝摇曳着,看出风很大。翻越了山,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这儿几乎称不上风景幽美,只是荒凉和阴郁。
到达福清镇,正如司机所说的那样,用了三十分钟。这儿是中国宋朝时期建立的古老的港口,也许是为了防风,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还用着竹苇席。
环抱着海角的港就在一艘艘渔船紧挨着在水上。从这儿望去,港口一带白浪天。
“夫人,从这儿上哪儿去?”司机问。
祯子看了看地图,大体上知道现场的方向。
“清朝高益方向。”
汽车从福浦港向南驶去,从右侧可以看见怒涛汹涌的日本海。浓重的乌云里挂在天空,被封闭的太阳在它的里惦落到海员上,发出微弱的光。
海上的水平线渐渐下沉,突出在海面上的奇岩露在外面。祯子一心凝视着景色的变化。她从车窗中注视着以前曾经来过时的景色。
终于来到了。祯子的视线越过司机的肩膀从前方找到站在断崖上吟诗的地点。
正巧太阳渐渐西沉,它被封闭在苍茫的暮色里。海面黑沉沉的。只有白浪在港湾露出它的牙齿。
就是这儿。——祯子在心中喊道。
随着道路的迂回,她那记忆中的场所出现了各色各样的变化。她的凝视始终没有离开这一点。
就在这儿,宪一被推下海的。上次来时,她站在那里,似乎有所预感,现清清楚楚确认那儿是宪一最后结束生命的场所。半月前,她来金泽寻夫时,听说这里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实际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当时一位老巡警说:
“最近常有跳崖自杀的人。当天在这里还有一个自杀的,不过立即查明身份,被人认领了。”
这个认领人就是久子。那个跳崖自杀的人就是化名为益三郎”的鹈原宪一。现在无可怀疑了。
“就在这儿停吧!”
祯子下了车,司机不由地吃了一惊。
周围设有人家,一边是断崖和海,另一边是高山。
“请稍等一下!”
祯子和司机打招呼后,迈开了步子。
风很强烈,打得脸颊生痛。海浪声很高。
这时,一个人背朝她。他的黑影映入祯子的视角。
那个人面向大海立在那里,不用细看,那是室田仪作。
室田没有听到附近有汽车的轰鸣,站在断崖的尖端,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室田身旁没有别人。
这一瞬间,祯子心想:一切都完了。周围哪儿也见不到室田夫人的身影。在烈风中僵然而立的室田的姿影,好似同渐渐坠入暮色的大海对立着。
“室田先生。”祯子蹑足走过去喊道。
风在吼,海在啸。可能是声音到不了那儿,室田没有立刻回过头来,祯子喊了三次。
室田终于回过头来。以暗淡的天空为背景,在室田的脸上落下了阴影。
祯子走近室田。
不断撞击在岸边的波涛声,成了他们脚下的地鸣。
在波涛声中室田终于认出是祯子。
“你终于也来到这儿。”
祯子再向前走了两三步。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挂在脸颊上。
“室田先生,太太呢?”
室田默默不作声,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指向暮色苍茫的大海。
“内人…”
室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在风声和波涛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很小很小,但在祯子的耳朵里听得很清楚。
“内人朝那边走了。”
祯子朝他指的方向凝视。在深重的乌云和港湾之间,终于发现一个黑点,黑点在摇曳,它的周围白浪涛天。
“那就是内人。”
祯子不知不觉和室田并肩而立。
在剧烈的风的压力下,她几乎窒息了。这不仅是风,也是她自身的激动迫使她屏住呼吸。
“不需要我多说了。你既然已来到这儿,那一切你都明白了。”室田凝视着海面说。
这时,怒涛中大海上的小黑点越来越小。
靠近水平线的厚厚的云层间的淡黄色和周围的黑色渐渐消逝。只有裂开一道缝的乌云,仿佛像北欧的古画中所看到的那样,始终呈黄色。
借着这淡淡的光线,那个小黑点,始终停留在人的视线中,永不消逝。
“我发现已经晚了。”室田凝视着大海说:
“昨夜来到和仓,我追问内人。、她向我坦白了事实。如果早些时候向我坦白,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结果,我不得不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您的丈夫还有他的哥哥都是内人杀死的。我并不是为她辩解。内人比我先离开旅馆,不知什么时候借了一条船,向港湾处漂去。”室田的声音呜咽了。
“我忘了对你说了。内人是房州股浦某渔主的女儿,在幸福时代成长,在东京上过女子大学。战争结束后,她那颇为得意的英语给她带来了祸水。这是战后日本的现实,我并不想深究。”
一声波涛打断了他的话,待波涛咆哮过去后,室田又继续往下说:
“赶到这里时,内人已去了手够不着的地方。也许你已看不到。也许她看到站在这里的我,我见到了她在船里向我挥手。”
波涛又撞击在脚下的岩石上,发出一阵轰响,室田等待这声音过去,说道:
“夫人,我也挥手了。你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小黑点。我知道内人坐在舱里。
我永远再也看不到她了。小船在波浪汹涌的大海里,不多时就会颠覆的。不,在尚未颠覆之前,小船将会失去它的乘客。那个小黑点,很快就看不见了。我……”
波浪又打来了,室田停止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内人的墓就在海底,每年我都要到这里来看她。”
祯子记得曾站在离这儿不足一百米的岩角上吟过诗,此刻又在心中复苏。
在波浪汹涌的海里有她的墓!
强风打在祯子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