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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逃脱(3)


杜丘拉起操纵杆,飘然而起的感觉传遍全身。在这一瞬间,他好象感到自己正在被拖进黑暗的深渊,极度的恐怖感袭上心头。飞机倾斜着朝着星空冉冉上升。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天空一片昏暗,到处都是漆黑的暗夜。飞机象一只扇动着翅膀的巨大的怪鸟,升入空中。再也不能回到地面了,这种不安的心绪缠绕着他。

杜丘定睛注视着高度表。高度表显示出,飞机正在急剧上升,简直令人担心是否会冲出大气层。指针指向一千五百英尺。这正是需要的高度,他把操纵杆向前推去。

机体眼看就要恢复水平了。然而,由于恢复过猛,机头骤然向下低垂。他慌忙拉起操纵杆,可机头又抬得过高,使机身失去了平衡,机翼也左右摇摆起来。

——不行!

飞机好象一只被狂风吹打舞弄的蝴蝶,在天上摇来摆去。天空一片漆黑,看不见水平目标。杜丘充血的眼睛盯住水平仪。机身始终在剧烈地摆动。

地面上,父女两人还在目不转睛地守望着。

“摆动严重。”远波说道,“他缺乏镇静。”

真由美惊恐地依在父亲身上。

飞机上摇曳不定的灯光,好象在发出求救的呼喊。

“不行,他头脑混乱?!”

远波忽然想起,精明强干的杜丘,临出发前脸上曾流露出踌躇不安的神情。未经练习就让他飞上夜空,这未免……远波有些后悔起来。赛斯纳177型飞机是比较易于操纵的,这本身就有了五分成功的可能性。再加上杜丘沉着冷静,成功的可能性就能有八分。他原以为,这在杜正是不成问题的,可现在……

“关小油门!”远波朝着夜空大喊。

飞机尚在努力恢复水平飞行,但发动机却一直在全速运转。如果那种轰轰声继续下去,发动机就会因过热而损毁。此时只要关小油门,腕力放松,飞机就能自然进入正常状态。但现在,杜丘紧张的腕力,却把飞机弄得如同一只往恶魔手中不住翻腾的黑天鹅。

“要是掉下来,就是你的责任,爸爸!”真由美嘶声喊道。

飞机摇摆着,象一只失去声纳的编幅,在日高牧场上空左右盘旋,发疯一般地上下飞舞。

“真的不行吗?”远波自言自语着。他看见已陷入混乱、失去自持的杜丘脸上现出绝望而狂乱的表情,很快就会真的发疯,而那时飞机就要一头栽下,机毁人亡。

“只好用无线电引导了。”

远波让真由美上了汽车,全速驶回家。必须尽快和雷达苏地取得联系,请求无线电援助。为了防备出现这种紧急情况,他早已使飞机上的无线电一直处于接收状态。

忽然间,轰轰声小了,远波停下汽车。飞机已恢复平衡。

“行啦!”

远波不由自主地高声喊道。飞机驶往千岁方向,经过一次危险的摇摆之后,开始大转弯。发动机的响声和机翼的灯光都表明,机体已经恢复了水平。

转瞬之间,飞机飞过他们头上,发出嗡嗡的响声凌空而去,直奔海岸线。

“飞向襟裳呷,再从襟裳呷一直飞到下北半岛!别弄错了方向!”

远波对着飞机声早已消失了的夜空,大声地喊着。他感到全身涌起了一股久未感受到的热流。

他在心里默默祝愿杜丘,能顺利地发现下北半岛。不能依靠自动导航的杜丘,如果夜间迷失在太平洋上,就很难辨别出方向。那一切就都完了,只能变成一片海藻般的碎屑。

但愿杜丘能在发现下北半岛后千万小心,不要碰上恐山。

真由美出神地向夜空凝望着。那里已经寂然无声了。

“放心吧。他一定能回到东京。而且,总还能……”

“晚上还不到九点,警视厅就接到了报告。矢村警长立刻前往警视厅。伊藤检察长已经先到了。

“据说杜丘偷了一架赛斯纳逃跑了。他会开飞机吗?”

“他好像根本不会。”伊藤答道。

“哼!真小看了他!”矢村咬着牙说道。

“夜间飞行,想自杀吗?”

“这个人,真有些令人不解。”伊藤脸色苍白,声音无力,“他确实从北海道飞到了下北半岛。三泽雷达站已确认此事,但不知怎么,后来又从雷达上消失了。”

自从特搜班的人在函馆发现了杜丘,警察采取了严密包围以来,伊藤一直没有离开过地方检察厅。他希望抓住杜丘在此一举。但是,杜丘却又冲破了包围圈,而且穿过夜空,向东京飞来。如果杜丘重新潜入东京,伊藤就无地自容了。他要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或许还能求得工会的帮助。但是,伊藤却是一个身居要职的官员,他必须承担责任。

“也许杜丘降落到什么地方了吧?”他倒很希望如此。

“不,“矢村摇摇头,“到什么地方,那是他的事,可我们不能疏忽。请求自卫队飞认搜索了吧?”

“三泽基地派出了喷气式飞机,命令他立即着陆,他拒绝了,改为低空飞行,经过仙台。此后的踪影,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要来东京!”矢村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个家伙,无视飞行管理,朝这里飞来了。请求各地雷达站严密监视!”

“已经说好了,可是……”伊藤思虑重重。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杜丘真的向东京飞来,他到底想在哪儿着陆呢?”

“没带降落伞吗?”

“民用飞机上没有。据说,这种赛斯纳177型飞机的续航距离,能到东京。”

“也许在哪个小机场上……”

矢村欲言又止。杜丘当然不会干那种蠢事。在整个日本列岛,不论去什么地方,都逃不脱雷达的追踪。只要请求紧急着陆,那么肯定会有警察等在机场。

“咳!他想在东京附近的海面上降落。之所以从雷达上消失,是因为他靠海面飞行,躲过了雷达。”

“怎么可能呢,被迫降落到海面上……”伊藤觉得似乎不会有这种事情。

“不,你不懂!”矢村重起电话,拨叫了海上自卫队。

他想起了杜丘。听说,杜丘追上那头曾经袭击过自己、又吃掉了幸吉的金毛熊,开枪打死了它。而且,在那不久前,还从熊口里救出了远波真由美,自己跳进河里险些丧生。矢村想,他做一个检察官,真是屈了才。他千方百计地躲过北海道警察的严密追踪,最后又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地飞上夜空。是什么东西把杜丘逼到这种地步呢?他好象并不单纯是为了洗清无辜的罪名。在他的身上,凝集着一个男子汉执拗的气质。

但是,只要他来了,也绝不能放过。

矢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论是什么,也要从空中拽下来。

电话打通了。

“果然,要落在海上!”矢村放下电话,说道。

“怎么知道的?”

“就在于他驾驶的那种飞机。据说,赛斯纳177型飞机的轮子是可以收进去的,那是一架高级飞机。飞机的轮子伸出在外面,是不能在海面上降落的。因为轮子一旦受到激烈冲击,机身就会翻转,拦腰折断。但是,这种飞机则不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如果沉着冷静,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个家伙,一定是这么回事。这是那个叫远波的牧场主给他出的主意。杜丘是在拿性命做赌注,想进行一场大搏斗啊。”

“不会吧?杜丘君怎么会……”

“不,你不了解他。”矢村平静地摇摇头。

“那怎么办呢?”

“让厚木海上自卫队派出空中侦察机。但是,不好办的是,听说今夜太平洋沿岸的海上风平浪静,还有月光。他也许已经乘机在什么地方降落了。”“只好向沿岸各县的警察发出紧急命令。”

矢村拿起电话。在他瘦削的脸颊上,那双深陷的眼睛炯炯发光。

6

当从舷窗左边看见了襟裳呷的灯塔,超过了黑夜笼罩的太平洋,开始飞向下北半岛时,杜丘恢复了平静。但是,与其说恢复平静,莫不如说是由一种听天由命、自暴自弃的心绪代替了先前的惶恐不安。茫茫的暗夜,漫无边际。飞机划破夜空的轰鸣声,听起来使人感到是那么凄凉而孤独。

在暗夜中,杜丘不知哪儿是本州。他极为担心,这样不停地飞行,很可能使他最终看不见陆地,迷失在浩瀚的太平洋之上。尽管面前的仪表琳琅满目,但杜丘却只能认出速度表、高度表和水平仪这三样。真是名副其实的盲目飞行。

他看见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一盏船舶灯,然而却一闪即逝。只能追过它,独自前行,这使他感到一阵寂寞。

尽管方向不明,但飞行还算顺利。速度表指着巡航速度,时速一百五十英里。机头的前方闪动着星光,机身也不再摇摆不定了。

“飞行中的赛斯纳177,请回答!”

起飞将近半小时后,在小型飞机专用频率118.5兆周上,传来了无线电呼叫。

“这里是三泽指挥塔,赛斯纳177,请回答!”

杜丘没有回答。为了便于接收各指挥塔的呼叫,远波事先已调好了无线电接收机。

“这里是三泽指挥塔,赛斯纳177,现在指示航线,请回答!”

杜丘仍没有回答。已经进入了三泽指挥塔的控制范围,这使他放下心来。

突然,机头前方有一片黑影挡住了去路。

“赛斯纳177,向左转!前方是恐山!”

无线电里厉声喊道,杜丘迅速急转弯。飞机发出轰鸣声,从山边擦身而过。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飞机很快从山间钻了出来。

他按照这条路线,一直飞到海面。海面上象铺着一层银白色的木板,海岸线清晰可见。他调整了方向,使飞机沿着海岸线飞行。

杜丘感到彻底放心了,总算没有迷失在太平洋上,终于看到了本州的海岸线。现在,只要海岸线不从自己的眼中消失,就毫无问题。他把高度稍稍降低,依稀看见岸边好象是渔船上的灯光在闪动。

三泽指挥塔拼命地呼叫。看来,北海道警察已和他们取得联系,他们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现在,太平洋沿岸的各个雷达站,一定都在把目标对准了赛斯纳177。从三泽到仙台的松岛,乃至水户的百里基地,各地的雷达肯定在不停地捕捉这架飞机。

被雷达网重重包围的杜丘,此刻忽然想起了矢村。警视厅肯定也接到了报告,对于这次夜航,矢村将如何对付呢?他的脸上肯定充满着无可奈何的恨怒。

尽管飞行许可只到仙台,但杜丘根本没打算在仙台降落,因为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警察肯定认为他要在机场降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是在根本没有掌握着陆技术的情况下起飞的。如果将计就计降落在海面上,就可以安然跑掉。

但是,真的能在海面顺利降落吗?

一到本州,这种担忧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使他感到极度不安。确如远波所说,赛斯纳177型飞机很容易操纵,起飞也很顺利,谁都能开。如果是在白天,即使完全依靠视力飞行,也未尝不是一次愉快的飞行。这和在山地飞行不同,没有起伏不平的地势,也没有复杂气流的干扰。唯一懂得担心的是雾,但今天的海面分外晴朗。现在只剩了最后的一道难关,即水面降落。他想着远波教给的要领。尽管远波说过,只要沉着应付就有成功的把握,但是,要以九十公里的时速冲向海面,能否平安无事,仍颇为令人担心。

不管怎样,也只有背水一战了。飞机不能总在空中停留。续航距离只有一千三百公里,也许勉强能坚持到东京附近,但必须在汽油燃尽之前实行水面降落。

他暗暗下定决心。也许,会因为降落时海面风高浪急,或者一时操作失误,而使自己葬身海底。但这些住起飞前早已有所预料,所以,即便出现那种结局,他也毫无悔意。

“赛斯纳177,请回答!这里是自卫队机。”

杜丘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在离自己相当远的高空,响着喷气式飞机尖厉的呼啸。

“请回答!现在指示着陆地点,立即回答!”

杜丘一声不响。肯定是自卫队飞机从三泽基地飞来了。难道逃不脱了?——不管飞到哪儿,都将摆脱不了自卫队飞机的追击,即使水面降落成功,也会落到警察的包围之中。

“不回答吗?杜丘!你要清楚,你现在既无许可又无经验,是在冒险驾驶!没有我们的指示,着陆很危险!为什么不说话?!”

粗暴的语言,也都冲口而出。

杜丘依然沉默不语。

一会儿,喷气式飞机的啸叫声再次袭来。这次确实是朝向自己冲来了,杜丘不由自主地握住操纵杆。猛烈的冲击过后,凶猛的气流震撼着机身,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要进行空中解体!

杜丘猛然间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怎样改变机身的姿势,只要再这样剧烈地冲击两二次,飞机势必在空中被解体。气流是那样的凶猛异常,令人惊惧。

杜丘熄灭了灯光。要想逃跑只有低空飞行,因为喷气式飞机不能飞得太低。他果断地下降,只看着机头贴近了银色的海面。水平线迅速升离,他感到一阵晕眩。就要冲上海面的时候,他拉起了操纵杆,飞机恢复了水平。海水就在眼下,朵朵浪花历历往日。高度表指着一百五十英尺。

“停止无谓的抵抗!”无线电里大声喝道,“我们能贴水面飞行,听从我们的指挥!”

杜丘一声不响,继续飞行。此刻,他根本无暇回答,只是死死地盯住映在挡风玻璃上的黑乎乎的水平线和高度表。只要稍有差池,就要被海面吞噬。

“赛斯纳——”自卫队的飞机还在不停地呼叫。“他没有求援吗?”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轻轻的耳语声。

飞机的声音远去了。

不知他们是无可奈何地回去了,还是仍在什么地方搜寻。因为无线电的频率不同,收听不到。

杜丘不顾一切地继续飞着。银色的海面上起伏的波涛,在他眼底滚滚退去。

黑沉沉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座城镇,万家灯火映入眼帘。已经到了宫古?也许是釜石,或者是松岛?渔火犹如散落在大地上的无数颗宝石,闪闪发光。

飞机发出的轰鸣,把这一切都远远地留在了后面。

7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各地的雷达站、报社、警察厅和检察厅的首脑机关,甚至连首相官邪也来了电话。因为目前尚不能证实是远波善纪教唆逃跑,所以上级指示要慎重行事。

厚木海上自卫队也来了电话。

“自卫队都干什么去了!”矢村放下电话,怨气冲天地说。

“没有发现吗?”伊藤失望地问。

“出动了侦察机,但哪儿也没发现。怎么会没有呢?他肯定穿过了雷达网,沿海岸超低空飞过来了。三泽的那些人说,曾经捕捉到一次,可那也是白费。

“这么说,是在海上的一个地方降落了?”

“肯定如此。”

“能在什么地方呢?”

“那我怎么知道。”矢村用右手翻开了日本地图,他的左臂还不能自如地活动。从三泽到房总半岛,这长长的海岸线上,哪儿都能降落。但东京是他的目的地,他肯定要尽可能地靠近。如此看来,降落地点只能是九十九里滨一带。

矢村出神地看着地图。透过地图,他似乎看见了那泛着白沫的海面,看见了飞机滑翔而下的暗影,看见杜正正从飞机上跳下来,爬上沙滩朝大街奔去,高大的身躯迅即消失在黑夜中。

输了!矢村有些垂头丧气。杜丘毫无驾驶经验就飞上了夜空,而且躲过了自卫队飞机的追击,又钻出了雷达网,而后则在东京附近的海上降落,可以说他已经成了亡命徒了。必须重新看待杜丘这个人,矢村想。

“新闻报导将会怎么说,可想而知。”

伊藤充血的眼睛,转向矢村。那些人将要报导警察在北海道多次逮捕的失败,报导杜丘驾机冲过雷达网潜入东京。别说检察厅和警视厅,就连自卫队都被杜丘一个人给捉弄了。可以想见得到,所有的人都将异口同声地指责他们无能。相反,恐怕杜丘则要被看成英雄。

“嗯,”矢村伏在地图上,“要进了警视厅的辖区,就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让他进入东京?”伊藤的话里露出一丝胆怯。

“只好如此。虽然要求太平洋沿岸的各县警察封锁道路,但不一定奏效。地方警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矢村认为,要想抓住杜丘,只有在警视厅辖区内才行。

“或许是这样。可他一旦潜入东京,再杀了横路敬二怎么办?”

“……”矢村没有回答。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能采取在杜丘潜入东京之前抓住他这个作战方针。”伊藤从座位上站起身。

8

自卫队飞机和指挥塔的呼叫声都没有了。

杜丘知道,飞机已进入雷达发现不了的地方。自卫队飞机一定是无计可施,飞回了基地。而各指挥塔的雷达,也发现不了超低空飞行的飞机。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高度飞行着。

杜丘想,如果再被雷达发现,那碰到的就不是战斗机,而是侦察机了。虽然雷达上捕捉不到,但只要沿海岸飞行,仍有可能被它发现。一旦被侦察机紧紧盯住,就无法摆脱。最好的办法,也只有继续保持低空飞行。

没有呼号。也没有追踪的飞机,只有渔船上的点点灯火一闪即逝。还有一些好象是村落的灯光。

杜丘看看手表,从牧场起飞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小时。他记起,飞机的续航时间是四小时。由于一直以时速二百五十英里的巡航速度飞行,估计此刻已到东京附近了。仅从岸上的地形,还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发动机“噗”的一响。这是点火不良的声音。接着又是“哗”的一响。发动机失灵了!杜丘有些惊慌。也许是由于精神作用,他感到自己好象被飞机拖着似的,沉重无比。突然间,他想起看看汽油表,表针指在0上。

——燃料没了!

一股寒气袭上身来。发动机很快就要停转,飞机势必失速坠落。已经无暇考虑了,只有立刻降落。他把机头朝向海岸。海浪冲激着,泛起层层白沫。

点火不良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杜丘关小了油门。刻不容缓了。他掉转机头,使机身与泛着泡沫的海岸平行,做好水上降落准备。就在即将失速之际,飞机开始倾斜着降落。

——关小油门,飞到低空,然后滑行降落,在贴近海面时关闭油门继续下降,而在就要冲上海面的一刹那使劲拉起操纵杆。

这就是远波教给他的水面降落要领。必须在着水之前的一刹那抬起机头,成水平姿势降落在水面。或者干脆让机头扬起,机尾先着水。这是远波说过的一个诀窍。

另外,在拉起操纵杆的一刹那,一定不要发生目测错误。由于害怕而过早拉起,就会失败。觉得好像即将冲上了海面,而实际上还有好几米远的距离。

此刻,杜丘已经没有时间反复思索远波的这些指导了。

因为本来飞得就不高,所以转瞬之间就接近了海面。简直就象要被抛进海里似的,飞机以九十公里的时速,风驰电掣般地朝海面冲去。杜丘紧紧地握住操纵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面。海面似乎活了,急速向上涌起,水平线也在倾斜跳动。

对于高速冲来的物体,水的密度也会相对增大。一颗高速射入的子弹,会散成碎片。飞机以九十公里的时速冲下去,抬起机头稍晚瞬息,机身恐怕就被撞得粉碎。

杜丘双目紧闭。他准备迎接死神。

飞机朝着地狱直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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