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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溪明摆着是在为杭汉他们几个抱不平呢,可把抗汉他们听得冷汗吓出。倒不是怕他们再吃皮肉之苦,却是怕年轻人火气上来不做这科研,又把他们押了 回去,那一年的季节可就又耽误了。没想年轻人那天脾气还特别好,只说老大爷你说给我听听,也是学一手,抓革命促生产嘛,以后这些东西总要学的。杭汉他们几 个也低头哈腰地不停给九溪打眼色,让他放一码。九溪这才摆摆手说,你要愿意,我们老头子也不会把这一手带到棺材里去的。说起来总还是你们年纪轻的人脂浆 足,炒出来的片子亮头光,神气足。我们老头儿,暗,还有她们妇女,比不过你们的。女人一般就炒炒青锅。女人家手势软,也就是把嫩茶叶子上的露水抖抖干,叶 片嘛甩甩燥,等到青锅炒好,摊在匾里凉一凉,梗子叶脉里的水分往叶片上走走匀,炒第二锅的“辉锅“,那就一定要由男人出场了。壮男人有劲道啊,不拿出劲道 来,这茶叶片子怎么拓得平,又怎么压得扁呢?毛毛糙糙的又怎么拿得出去呢?因此,吃茶吃到壮男人炒出来的茶,那是很运气的呢。
小伙子一听乐了,说那我以后就专门吃壮男人炒的茶。九溪爷爷看看那后生,却摇头说,我看你面相,现在还不能喝壮男人的茶。须喝我这样老头子或者 妇女炒的茶才行。他这一讲,别说那年轻的造反后生愣了,连杭汉他们几个也有些纳闷,看面相还能看出喝什么茶来,这倒也算是个新鲜说法了。正心里打问号呢, 九溪自己就揭了谜底,说:“年轻人,你现在火气旺得很啊,阳气太足,你须喝我老头子的茶,采采阴,阴阳互补,这才有好处。”
年轻人开始听了还笑着点头,后来却听出弦外之音,这不是说他们做人大凶吗?杭汉连忙摇手说开炒吧,九溪爷爷这才一板一眼地用心干起活来。那次炒 出来的茶外形秀挺,呈糙米色,泡开来喝,香气持久,滋味醇厚,九溪爷爷一边品着,一边对抗汉说:“不相信让你伯父来说说看,他肯定说是和狮峰龙井一模一样 的。”
“比群体龙井茶品种的产量可要多得多了。”年轻人突然这么来了一句。九溪爷爷说:“后生你倒是说了一句行话。这几个牛鬼,你跟他们多学一点,以后你不会吃亏的。“年轻人朝杭汉他们看看,竟然没有发火。
此刻,杭汉蹲在茶园坡地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茶蓬,看着它们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的样子。除了偶尔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又看看手表,他几乎一动也不动,仿佛自己也已经蹲成了一蓬春茶。
正在此时,见那专门管押他们的年轻人急急地走了过来,见了杭汉也蹲了下来,轻声问:“老杭,你是不是有一个儿子,眉间有粒病?”
杭汉吃了一惊,连忙要站起来,被那年轻人按住了。从那回九溪爷爷炒茶之后,这年轻人对抗汉他们,特别是对杭汉本人,态度是要好多了。杭汉点点 头,年轻人紧张地说:“我把他从后门带进茶园了,你千万别说是我带进来的,我见过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在通缉令上。”杭汉的背上一下子就 渗出一层冷汗,然后一把抓住了那年轻人的手。年轻人慌慌张张边回头要走边说:“你叫他说完话就走。哦不,你叫他等今天飞机喷药之后再走,人多就可能认出 来!”没等杭汉说你放心,那年轻人就连走带跑地不见了。
两分钟后,得放从茶树篷里站了起来,他仿佛是从土里一下子钻出来的一般,见了父亲,拍拍屁股上的上说:“你放心,没人看到我!”
杭汉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儿子仿佛有些尴尬,说:“听说爱光要上山下乡去了……”
浅蓝的天空上突然响起了飞机的轰鸣,杭汉一把拉着儿子蹲下,说:“不要紧不要紧,是我们茶科所和民航系统合作,用飞机在大面积防治害虫,这些天每日这个时候都来。”
说话之间,就见飞机开始喷洒农药,一股强烈的敌敌畏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去。得放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想起了上次和爱光一起来时,爸爸告诉他们的那些关于茶叶害虫的事情。他本来没有想过要和父亲谈什么害虫的,结果开口却是一句专业用语:“防治效果怎么样?”
“敌敌畏、敌百虫、乐果,这些农药治茶尺螃、茶蚜,那可真是百分之百,不过鱼塘里的鱼也死了,桑树也污染了,总是有一利有一弊吧。你怎么样,见着你那个女朋友了吗?”
得放突然脸红了,手一下子就按住了胸口,那里面藏着他的护身符,那两条美丽的长辫子。他的整个身体都往东面望去,那里的一架山岭自天竺山由北而 南,几经周折,延伸到五云山。天空是多么辽阔,多么蓝,云薄得几乎透明,薄到了几乎没有。空气多么香,是阳光下的鲜茶的香气,带着强烈的青草气,连敌敌畏 闻上去也带有一丝甜味——什么都发生过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
飞机又回来了,飞得很低,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得放涨红着脸对父亲说:“爸爸,我这次是从天台山偷跑出来的,表叔要送爱光去云南,这还是我和表叔 一起出的主意。可我实在是想见她一面。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所以我没找别人,找了你。我不能再连累我们杭家人了,我已经把大哥给害惨了。现在我哪里也没 去,你想办法让她到琅挡岭上来等我好吗?”
杭汉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发,儿子东藏西躲,竟然已经年余。父亲愿意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他说:“我也受着监督呢,不准随便进城。不过我可以想想看,能不能让你妹妹替你跑一趟,我明天能够见到她。“
春天来得早,西湖郊区群山间的明前茶绽出了嫩芽,采茶姑娘们上了山。
杭迎霜因为突然下来的任务而很侥幸地躲过了对她的责难,他们这支文宣队跟着全校初中生,一起来到了翁家山烟霞洞旁。
采茶是个看上去快乐实际上非常累人的活儿。往年采明前茶是断断不会要这些学校的女学生的,为只为今年九大召开,要从月初开到月底,而龙井茶历史 上就是贡茶,四九年以后不叫贡茶了,叫人民大会堂需要的茶。这次九大在人民大会堂开会,头一个点了名的,就是这龙井。大批量的采摘,人手就一时不够,这事 情恰好让翁采茶负责,还是吴坤给她出的主意,找一些中学女生到龙井茶乡学农劳动,光荣的任务就是替九大采茶。迎霜她们这些女孩子,这才来到了茶区。
来虽来了,还不是一上手就行的,学校方面特意安排了两堂课,一堂是老贫农的忆苦思甜,一堂是茶叶工作者讲解有关采茶方面的知识,迎霜一见那老头儿眼睛就直了,那不是龙井村的九溪爷爷吗?大爷爷和九溪爷爷有些交往,迎霜一看到就认出来了。
但九溪爷爷会干活不会说话,一说话就要豁边,讲到不该讲的范围之外去。比如忆苦思甜,他一亿两忆,就从旧社会一直忆到六①年:六0年的那个苦 啊,没饭吃啊,那也是真叫苦啊!听得老师们直跺脚,坐在台下的同学们哄堂大笑。六0年没饭吃的苦,其实在座的同学们那时五六岁了,都是吃到过的,虽然小, 也已经有了记忆,但后来饭吃饱了,也就不提这段家丑了。现在让这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一说,不但不觉得同情,反而好笑——好笑这贫下中农老头儿真没觉悟,反动 话都那么一本正经说到大会上来了;又好笑他虽那么说,却也是真话,虽然反动,但谁也不会去告发他。九溪爷爷一边被人家客气地往下架,一边还扭着脑袋想跟人 评理:六0年没饭吃是真的苦啊,我也没有说假话,六二年就开始好起来了,六五年饭让你吃饱,好茶也吃得到了,前些年哪里吃得到……一直架到外面茶蓬里,还 能听到他奋力辩解的声音。
因为有了九溪爷爷的教训,再讲采茶知识,学校专门到茶科所去请专家,挑来挑去,竟然挑到了杭汉。他是一块臭豆腐,闻起来虽臭,大家却抢着要吃。 看来学校方面也不一定知道杭汉就是杭迎霜的父亲,总之父亲走上那临时的讲台后也没有对迎霜流露出特殊的感情,他的目光漫射了一下台下,在女儿的脸上停留了 片刻,露出了只有迎霜才能感觉到的笑容。迎霜的脊梁骨一下子挺了起来,一阵深刻的自豪感升起在她的心间——那是我的爸爸啊,是我的爸爸来传授知识了啊,她 取出小本本,目不转睛地盯住了爸爸。
也许这就是抗汉一向的工作作风,也许这里面确实夹着父亲对女儿的特殊的感情,总之,那天杭汉的有关龙井茶的采摘课,讲得非常用心,非常仔细。
他先讲了采摘茶叶的重要意义。他说,采摘茶叶,既是茶树栽培的结果,又是茶叶加工的开端,它关系到茶叶品质和产量,也关系到茶树生长的盛衰和寿命的长短。
接着他开始说龙井茶的特点以细嫩见长,细嫩里头还要再分品级,分为莲心、雀舌和旗枪。
他又讲到了采摘的标准:若按季节,春茶是按一芽一叶的标准开采的,清明前后采的是特级茶和高级茶,到了谷雨前后至立夏,那就可以采一芽二叶了,再迟一点,也可以采一芽三叶了。
再接着,他说到国家定的标准,收购茶叶,都是有标准样品的,一至八级,再加上一个特级,那就一共有九个等级了。若要说到鲜叶的标准——杭汉说到 这里,举起手里的鲜茶嫩芽,告诉大家,现在大家采的特级龙井茶,就是这样的: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二叶初展,芽要长于叶子,芽叶间的夹角很小,芽叶的长度是 二至三厘米。等到采一至二级的茶叶时,芽叶的长度就基本相同了,叶片也要略略大一些了。再到三至四级时,采的就是一芽二叶到三叶了,叶子也开始长于芽了, 叶片也就更大了,到了五至六级,叶芽里头就可以夹着幼嫩的对夹叶了,叶子可以长到五厘米了。至于到了七至八级,叶子就已经长到极限,不再长了。
他讲课的时候,又是实物,又是图片,坐在下面的同学们纷纷站了起来伸出手去,嘴里就嚷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迎霜静悄悄地坐着,她看不到父亲 了,只看到一片雀跃的手。一会儿,大家都坐了下来,像击鼓传花一般地传递着那枚小小的芽大于叶的龙井鲜茶芽,一直传到了迎霜的手里,迎霜就不再往下传了, 她轻轻地把这枚芽茶放在手心,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父亲,父亲的目光掠过了她,盯在窗外的茶山上,父亲开始讲采摘期了。
如果不是父亲告诉她,那么,会有谁让她杭迎霜知道,茶树刚刚吐露出春芽的时候,茶农就开始在三月的春风里开采,那是被称为“摸黑丛“ 的呢。而春茶为什么不宜留真叶,为什么要洗丛呢?那是因为春茶留下的真叶到夏茶时会转青,那就被茶农们称为“抱娘茶“ 了。这些抱娘茶半老不老的,会在采摘夏茶的时候被摘下来,影响夏茶的质量啊。
至于说到采摘方法,父亲说得多么好,“采定级,炒定分,“采摘是茶叶品质中多么重要的一环啊。这里的茶农历来用的都是提手采摘法。父亲模拟了一 下这种采摘法的样子,真像采茶舞里那些姑娘的采茶动作啊:手心向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鱼叶上的嫩茎,轻轻向上那么一提,看着的同学们都轻轻地会心地笑了起 来。父亲的动作,还有他说话的口气,那是多么幽默啊。
突然,父亲的口气严肃起来,父亲说:采下的茶叶,一定要是芽叶成朵,大小一致,匀度好,不带老梗、老叶和夹蒂,这样,既不会伤害芽叶,又不会扭伤茎干。同时,要求茶丛采净,顺序从下采到上,从内采到外,不漏采,不养大,不采小,要全部采净。
.大个子姑娘真讨厌,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不习惯这种严肃的传授知识的课堂,还是为了出风头,一举手站了起来,然后两只手像鸡啄米一样滑稽地动了起来,又像一只下水鸭子般地叫了起来:“喂,那你说这样采茶,是台上跳跳的,还是真的那么采的?”
她的话显然冲淡了刚才大家严肃的学习气氛,大家看着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大金牙笑得嘴上一片金光。这个大金牙,一直从小学跟他们进了中学,就像甩 不开的牛皮糖一样令人生厌。迎霜气愤地盯着大个子姑娘,她恨她,觉得她是一个野蛮人,一个小市民,一个从头到脚粗俗不堪的弄堂女人。她想父亲一定会很尴 尬,但父亲却比她估计的要平和得多。他甚至也一起笑了,说这个同学问题提得好,双手采摘是一种新采摘法,1958年,由梅家坞大队的沈顺招和她的十姐妹从 提采法发展而成的。不过这种采摘法一定要做到“一集中,三协作,五个巧“。一集中,是要思想高度集中,这样才能做到心静,手灵、眼准,脚勤。三协作,是要 眼、手、脚密切配合。五个巧:突出枝条的茶芽要自下而上交替采;丛间茶芽要双手插入,用手挡开枝条采;不同高低的茶丛要蹲立交替采;雨天和露水茶芽要抓把 采;晴天要随采随手放人茶篓。
又有人学着大个子姑娘喊:那茶篓是不是也像台上跳舞用的那样呢?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这一次迎霜也不像刚才那样气愤了,她发现父亲能够轻松地应付 这种场面。父亲已经开始作结束语了.他一边收拾着那些实物和图片,一边说:“茶篓也要讲究啊。鲜叶一下树,就容易失水,还会散发大量的热量,所以要用通气 好的茶篓。他们现在这个季节采茶用的高档茶篓,都是一斤到两斤装的。等采中档茶了,可以用三斤装的。等采低档茶时,就可以用五斤装的茶篓了。还有,千万记 住,不要为了多装就用力激压,这样会把鲜茶揪坏的。你们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大家站了起来,拥到杭汉面前,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倒把迎霜挤到了外面。她的心里热乎乎的,父亲啊,我多么爱你,你让我多么骄傲啊!等到大家慢 慢散去的时候,她才走到父亲身边,叫了一声爸爸,眼睛里湿湿的,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倒是杭汉平静一些,问他刚才讲的课她有没有听懂,迎霜用力点点头,说她 都听懂了,还记了笔记呢。
那一天对她多么重要,她向老师请了假,送父亲下山。她和爸爸走在一起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人们向她投来的羡慕的眼光,有一丝这样的目光她就够了。
已经是薄暮时分了,同学们都去集中吃饭,烟霞洞前没有人了。父女俩站在洞前,杭汉突然说:“从前洞口竖着一块字碑,上面写着:烟霞此地多。那是 因了前人的一句诗,叫做'白云烟霞此地多',你大爷爷告诉我,这就是烟霞洞的来历。你们现在当了临时宿舍的房子,从前就叫做烟霞寺,后来改作茶楼,我们一 家还到这里来喝过茶呢。”
迎霜很少听父亲讲那么多家常话,她有些吃惊地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父亲抚着她的肩膀,说:“那时候还没有你。”他想了想,又说,“不,已经有你了,在你妈妈肚子里,正好三个月。”
他没有像家中的其他人一样,在她面前尽量不提妈妈,这使迎霜感到巨大的温暖。她想,就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吧,他们之间有权利互相沟通他们的痛苦。 正是这种慰藉安慰了她,使她听到妈妈这个字眼时,没有像往常一样流下眼泪。他们趁着最后的天光往洞里走去,说着女儿和父亲之间的悄悄话。
她第一次知道父亲原来懂得那么多。当她问他,为什么这个洞里会有那么多石雕的和尚呢?你看,都被红卫兵砸得那么七零八落了,还剩下那么多——为什么呢?
于是父亲便告诉她关于烟霞洞的传说:一个和尚,经神人指点,在洞里看到六尊罗汉像显形,所以把它们按刻出来。他刻完了六尊像后就死了。又有一 天,吴越王做梦,梦到那和尚对他说,我有兄弟十八,现在才只有六个,那其余的得让你来帮我聚起来了。吴越王醒来后就到处找,果然在这个洞里面找到了六尊石 像,连忙就把那十二尊补上去。这都是我们小的时候你嘉和爷爷带我们出来踏青时讲给我们听的。这里本来有三十八尊大石像,还有一些小的,我小时候专门数过。 这些石像,都是利用天然岩穴接刻而成的,他们大多是五代时的作品。五代你知道是什么朝代吗?不知道,真不知道?算了,你就记住是夹在唐宋之间的那个朝代 吧,以后还是要读点书啊。你过来看,这里的人口处有一尊苏东坡的像,那是清代人刻的。你看看这洞口两旁的观音像,你看那身上披着的薄衣,真的像是风都可以 吹起来的呢。
迎霜禁不住上前摸了一把,说:“真的地,好像给她哈一口气她就会活过来一样。”
杭汉看到女儿懂事的面容,他想:可惜蕉风看不到,女儿长 大了。
他们走出洞口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一层。父亲把她带到了烟霞 洞左边的象鼻岩前,这是一块天然生成的象形巨石,两只耳朵紧贴着,鼻子下垂着一直拖到地上。父亲问女儿这是什么石,女儿说我们一来就知道了,这是象石啊。 父亲又问她,还看见了什么,女儿摇头。父亲指着那石大象腹下一只小石象,说:看到了吧,它躲在大象肚子下面,不敢出来了呢。迎霜看看胆怯的小象,又看看父 亲。父亲突然说:“爸爸就是大象,你和你哥哥,就是我的小象。”迎霜抱住了爸爸的脖子,眼泪就流出来了。十六岁的少女知道父亲的脾气,她明白父亲到了什么 样的境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关于二哥回来以及他想见一见谢爱光的事情,就是在这时候由爸爸告诉迎霜的。迎霜听了这消息之后,吃惊地说:“爸爸,爱光姐姐明天就要走,我们还要到车站去送他们呢,这件事情交给我了,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