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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当松用他的那枚金币在咖啡馆桌子上敲了三下。这是一个信号,意思是:“我有话对你说。”这个资格最老的警察正在考虑这样的问题:“通过什么人物,利用什么利害关系,才能骗取警察局长的同意?”他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正在阅读《法兰西邮报》的模样。
“我们可怜的富歇,”他沿着圣奥诺雷育行走时心里这样想,“这位伟人已经死了。我们那些与路易十八联系的中间人也都失宠了!而且,正如科朗坦昨天对我 说的那样,人们也不太相信一个七十来岁的人还会怎么灵巧,还会有多大智慧……啊!为什么我养成了这些习惯:要去维里酒家吃晚饭,要喝上等好酒,要唱《戈迪 雄大妈》◎一有钱就去赌博呢!正如科朗坦所说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光有头脑还不够,还必须善于采取行动。那位亲爱的雷努瓦先生,在项链事件中得知我并 未呆在使女奥莉华床下时◎便大声喊起来:‘你一定不会默默无闻的!’他正确地预见到了我的命运。”
◎《戈迪雄大妈》是十八世纪的一首淫荡歌曲。唱《戈迪雄大妈》,其意为过花天酒地的生活。
◎“项链事件”发生在法国大革命前夕。红衣主教德·罗昂为取悦王后玛丽一安东奈特,为她购买一串珍贵项链充当中间人。他以为在凡尔赛树林与之相会的就 是王后,而实际上却是王后的使女奥莉华。此处意为佩拉德并未去窃听红衣主教与假工后的谈话,而是为奥莉华所迷,上了她的床。书中叙述的情节似系作者虚构, 并无历史记载。
这位可敬的康奎尔老爹(他在家里大家都叫他康奎尔老爹)之所以一直住在麻雀街五层楼上,请你们相信,那是因为他发现这一住所具有非同一般的布局,有利 于行使他那可怕的职责。这座房子座落在圣罗克街的拐角处,所以一边没有邻屋。房子被一列楼梯分成两部分,每层有两间完全隔开的房间,这两个房间都朝圣罗克 街。五层楼上方是阁楼,其中一间是厨房,另一间为康奎尔老爹的唯一女仆的住所。这个女仆是弗朗德勒◎人,名叫卡特,莉迪就是她带大的。那两个单独的房间, 第一间是康奎乐老爹的卧室,第二间作为他的书房。一堵厚厚的地墙把书房与后院完全隔绝开来。书房的窗子朝麻雀,正对着街角上一堵没有窗户的墙,佩拉德的宽 阔的卧室把两个朋友与楼梯隔开,他们在这个书房里商谈事情无须担心别人窥视或窃听,这个书房是为他们可怕的行业而专门设计的。出于谨慎,佩拉德借口要给孩 子的奶妈过得舒适,便在那个弗朗勒女子的房间里放置了一张铺草垫的床,一条牛毛毯和另一条很厚的地毯。此外,他严寒将壁炉封死,而使用一个煤炉,炉子的烟 筒通到圣罗克街一边的外墙上。最后,他在书房的地面上铺了好几层地毯,以防楼下房客听到任何响声。他精于间谍活动,每周都要对界墙、天花板和地板进行一次 探测,仔细巡查,做出要打死害虫的样子,确保这里的行动无人听见,无人看见。科朗坦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而选择这个书房作为议事室。当他不在自己家里商议事情 时,便到这里来议事。科朗坦的住所只有王国警察总署署长和佩拉德知道。他在那里接待警务部或宫廷出现严重情况时派来的那些中间人。但是,没有任何警察或下 级人员到那里去,他的职业方面的事都在佩拉德那里策划。如果墙壁能开口说话,人们就会知道,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制订过一些计划,作出过一些决定,为不平凡的 历史和奇特的戏剧提供过材料。从一八一六年到一八二六年,在这里分析过涉及重大利害关系的问题,发现过尚处萌芽状态而可能会对法国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在 这里,与总检察长贝拉尔一样深谋远虑但更加洞察入微的佩拉德和科朗坦从一八一九年起就这样说过:“如果路易十八不想使用强硬手段,不想摆脱某个亲王,难道 他厌恶自己的弟弟?他要留给他一场革命?”◎
◎比利时和法国的地区名。
◎路易十八的弟弟是阿图瓦伯爵,即后来的查理十世。他不相摆脱的那个亲王是他的表兄弟奥尔良公爵,即七月革命后掌权的路易—菲利普。
佩拉德的房门口有一块石板,他有时能在石板上看到用粉笔写的一些奇特的记号或数字。这类魔鬼般的难懂的谜,熟悉内情的人一看就懂。佩拉德的那个极其平 常的套间对面是莉迪的住所,里面有一间前厅,一间小客厅,一间卧室,一间浴室……莉迪的房门也和佩拉德的房门一样,安了四分◎厚的铁板,夹在两块结实的林 木板中间,再装上锁和整套挂钩,与监狱的门一样坚不可摧。所以,这幢房子虽然是那种有过道,有店铺和不设门房的房子,莉迪住在里面却丝毫不用担惊受怕。餐 厅、小客厅、卧室内陈设豪华,弗朗德勒式的一尘不染,窗台外鲜花盛开,犹如空中花园。那位弗郎德勒奶妈从来没有离开过莉迪,她把莉迪叫作女儿。她们两人按 时上教堂,这使那个拥护王政的杂货商对康奎尔老头产生了很好的印象。那杂货商也住在这幢房子里,位于麻雀街和诺夫一圣罗克街的那个拐角。他的一家人,厨房 和仆役占用二层和中层;三层住的是房东;四层租给一个宝石商人已有二十年。每个房客都有大门的钥匙。杂货店里设有一个信箱,老板娘很高兴为这和睦相处的三 家人收取信件和包裹。不叙述这些细节,外地来的人或已经熟悉巴黎的人可能不会理解神秘、安宁、信任和安全使这幢房子成了巴黎的一个特殊的例外。
◎法国古长度单位,等于十二分之一法寸,约合二点二五毫米。
从午夜开始,康奎尔老爹便能策划各种阴谋,接待密探、大臣、妇人、少女,外界谁也不会知晓。佩拉德被看作一个大好人,那个弗朗德勒女人谈起佩拉德时, 对杂货店的厨娘这样说:“他是连一只苍蝇都不会去碰的!”他对女儿莉迪毫不吝啬。莉迪从师施穆克学习音乐,已经能够作曲。她还会作乌贼墨画,会画水粉画和 水彩画。佩拉德每星期日都与女儿一起吃晚饭。只有在这一天,这老头才是一位父亲。莉迪信仰宗教,但并不虔诚,她复活节去领圣体,每月都去做仟悔,不时也去 看看戏。天气晴朗时,她去杜伊勒里花园散步。这就是她的全部娱乐,她过的是深居简出的生活。莉迪爱她的父亲,对父亲那些毒辣的本领和见不得人的活动一无所 知。这个纯洁的孩子的纯洁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欲望的干扰。她像她母亲一样,身材苗条,容貌美丽,她嗓子甜润,脸蛋清秀,面孔周围是漂亮的金发,犹如文艺复 兴前期西欧画家所画的以神圣家庭为背景的神秘感超过现实感的小天使。她的眼睛是蓝色的,眼神中似乎倾泻出一束阳光,洒落在受她青睐的人身上。她衣着朴素, 没有任何浮华式样,散发出一股平民女子的可爱的芬芳。
只要想象一下一个老魔王,同时又是一个温柔的女孩的父亲,他就会从这美好的接触中感受到清新的气息,你们就会对佩拉德和他的女儿有一个概念了。假若有 人玷污这块宝石,父亲一定会设置最恶毒的圈套把他置于死地。复辟时期有些可怜虫就是上了这种圈套而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对莉迪和被莉迪称作女仆的卡特来 说,每年一千埃居足够她们花销了。
佩拉德从麻雀街上坡走来,一眼就瞧见了贡当松。他越过贡当松,先上了楼,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还留在楼梯上。弗朗德勒女人还没有顾上往厨房门外探头,佩拉 德就已经把贡当松接了进去。宝石商居住的四楼有一道栅栏门,如果有人上楼,门上便会响起铃声,通报四楼和五楼的住户。不用说,一到半夜,佩拉德便用棉花把 铃锤给堵住了。
“什么事这么急急匆匆,哲学家?”
哲学家,这是佩拉德给贡当松起的绰号。这位密探具有爱比克泰德◎的头脑,他确实也当之无愧。贡当松这个姓,哎,掩盖着封建时代诺曼底的一个最古老的家族(见《现代史内情》)。
◎爱比克泰德(五五—一二五或一三○),古罗马斯多葛派哲学家。他的伦理学格言是“忍受、自制”。
“也许能有一万到手呢。”
“什么事?政治方面的?”
“不是。一桩愚蠢可笑的事?纽沁根男爵,你是知道的,这个出了名的老暴利商,对他在万塞纳森林里见到的一个女人发了情,非要给他找到不可,否则会因相思病而送命……他的随身男仆告诉我,昨天请了几个医生来会诊……我借口给他找那个女子,已经敲了他一千法郎。”
贡当松便把纽沁根和艾丝苔相遇的事讲了一遍,并说男爵还有一些新的情况。
“好,”佩拉德说,“我们会找到这个杜尔西内亚◎的。你去通知男爵今晚乘马车到香榭丽舍大街来,就在加布里埃尔街,马里尼路的拐角处。”
◎杜尔西内亚:堂吉珂德想象中的意中人。
贡当松走后,佩拉德关上门。他接着去敲女儿的房门,似乎必须先敲门才能进去。他高兴地走进房内。刚才这个消息为他得到他所渴望的职位提供了机会。他亲吻了莉迪的额头,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到一把伏尔泰式沙发上,对女儿说:“能给我弹一段吗?……”
莉达给他弹了一段贝多芬的钢琴曲。
“弹得很好,我亲爱的小姑娘。”他说着把女儿拉到膝前,“你二十一岁了,知道吗?应该结婚了。你父亲已经七十多了……”
“我在这里很幸福。”她回答说。
“你只爱我一个人,一个又老又丑的人?”佩拉德问。
“可是,你要我爱谁呢?”
“我跟你一起吃晚饭,亲爱的小姑娘,你去通知一下卡特。我在考虑你应该结婚,要有一个地位,要找一个与你相称的丈夫……一个善良的小伙子,才情横溢,有朝一日你将为他而感到自豪……”
“能叫我喜欢,当我丈夫的,我只见过一个人……”
“你已经见过一个人?……”
“对,在杜伊勒里花园。”莉迪继续说,“他从我面前经过,德·赛里奇伯爵夫人挽着他的胳膊。”
“他叫?……”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我当时和卡特坐在一棵菩提树下,什么也没有想。我听见身边两位贵妇人说:‘这就是德·赛里奇夫人和漂亮的吕西安·德·鲁 邦普雷。’两位贵妇人注视着这一对,我也看了看他们。啊,亲爱的,’另一个说,‘有的女人可真幸福!……就说这一位吧,她要什么有什么,因为她娘家姓隆克 罗尔,丈夫又有权力。’‘可是,亲爱的,’另一个贵妇回答,‘这位吕西安对她来说可是宝贝呀……’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蠢话,上流社会的人都说这种蠢话。”佩拉德用一副诚实的姿态回答女儿的问题,“也许她们暗指什么政治事件。”
“好吧,既然你问我,我就回答你。假若你想让我出嫁,你就要给我找一个像这个小伙子一样的丈夫……”
“傻孩子!”父亲回答说,“男人的俊美不一定总是心地善良的标志。具有悦人外表的年轻人,涉世之初不会遇到任何困难,于是他们的才情就得不到发挥。社 交界借钱给他们,他们便受到腐蚀,他们日后将以自己的品德来偿付利息!……我想为你找一个那些资产者、有钱人和笨蛋放在一边不去救助和保护的人……”
“他是谁,父亲?”
“一个不为人知的有才华的男人……哎,好了,亲爱的孩子,我有办法搜遍巴黎的各个角落,来满足你的要求,为你的爱情物色一个跟你刚才说的那个坏人同样 俊俏,而又前程似锦的男人,一个肯定能名利双收的男人……哦,我还从来没有想到,我该有一大群外甥,这么多人中总能找出一个能与你相配的!……我自己或叫 人往普罗旺斯写一封信去!”
说来也真凑巧!这时候有个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青年从沃克吕兹省步行来到这里。他是康奎尔老爹的一个外孙,从意大利门进巴黎城来寻找他的舅舅。这位舅 舅的命运如何,老家的人并不清楚,但在他们想象中,他能给人提供希望:他们以为他是从印度发了横财回来的。这个小外甥名叫泰奥多兹,如同在炉火旁读小说时 受到鼓舞一样,他作了长途旅行,来寻找这位幻想中的舅舅。
佩拉德享受了几个小时做长辈的乐趣后,便洗染了头发(头上的扑粉是一种化妆),穿上一件肥大的蓝色粗呢礼服,将扣子一直扣到下巴上,外披一件黑色大 衣,脚蹬一双鞋底结实的大皮靴,带着一张特殊的名片,缓步沿加布里埃尔街走去。贡当松扮成卖菜的老太婆,在这条街的爱丽舍一波旁花园前与他相会。
“圣日耳曼先生,”贡当松用化名称呼他的前上司,“你叫我赚了五百法斯(法郎)。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那该死的男爵给我钱前,已到家里(警察局)去了解过情况了。”
“我很可能需要你,”佩拉德回答,“你看一下我的七号、十号和二十一号,我们将使用这些人,而不会被别人发现,不管是警察总署还是警察局都不会发现。”
贡当松重新回到一辆马车旁,德·纽沁根就在这辆车上等着佩拉德。
“我是德·圣日耳曼先生。”这个南方人踮起脚尖凑近车门对男爵说。
“那号(好),向切(上车)吧!”男爵回答,一边吩咐车子朝星形广场的凯旋门驶去。
“您去过警察局了,男爵先生?这可不好……您对局长先生说了些什么,局长又是怎样回答的,我能知道一下吗?”佩拉德问。
“怕(把)五倍(百)法郎交开(给)那个怪家伙贡汤(当)松之前,我很想基(知)道他系不系(是不是)白赚介(这)笔钱……我只对警察局将(长)说, 为了一件微妙的系(事),我想雇佣一个在外国被叫作佩拉德的警察,还问他我系不系(是不是)能完全信印(任)他。局将(长)回答我说,你系(是)个最精明 最秦(诚)实的银(人)。就说了介(这)些。”
“既然已经把我的真名实姓透露给了男爵先生,男爵先生愿意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男爵用他那可怕的波兰犹太人土话,絮絮叨叨地详细叙述他如何与艾丝苔相遇,马车后边的保镖如何大叫起来,他到处寻找毫无收获,又讲到前一天晚上在他家 发生的一切,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情不自禁流露的微笑,比昂雄和几个公子哥儿相信这个年轻人与那个不知名的女子经常来往。
“请您听我说,男爵先生。您先付给我一万法郎,作为全部费用的预付金,因为这对您来说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而您的生命便是财源,所以必须毫不马虎地为您找到这个女子。啊!您现在是被卡住了!”
“系(是)啊,我被卡居(住)了……”
“如果要用更多的钱,我再告诉您,男爵。您只顾相信我好了。”佩拉德接着说,“您可以相信,我并不是密探……一八○七年,我在安特卫普当警察局长。现 在路易十八死了。我可以告诉您,我领导他的反警察组织长达七年之久……所以,人们不跟我讨价还价。男爵先生,您很明白,研究一个案子之前,不能开收买人心 的估价单。请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成。您不要以为随便给我一笔钱就能满足我的心意,我还要别的报酬呢……”
“不系(是)想要一个王国吧?……”男爵说。
“对您来说,只是拔一根毛而已。”
“那号(好)!”
“您认识凯勒一家吗?”
“很晓(熟)悉。”
“弗朗索瓦·凯勒是德·贡德尔维尔伯爵的女婿。昨天晚上,德·贡德尔维尔伯爵和他的女婿在您家吃晚饭。”
“见贵(鬼),谁告诉你的……”男爵叫起来,“肯定系(是)乔治多罪(嘴)多谢(舌)。”
佩拉德笑起来。银行家注意到这一笑容,于是对他的仆人产生了莫名的怀疑。
“我期望在警察局得到一个职位,贡德尔维尔伯爵完全能为我谋得这个位子。警察局长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收到一份设立这一职位的备忘录。”佩拉德继续说, “请您为我要求一下这个位子,设法叫贡德尔维尔伯爵过问一下这件事,从中使点劲儿。我要给您帮忙,您就以此感谢我吧。我只要您说一句话。如果您言不由衷, 早晚您会诅咒自己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佩拉德说一不二……”
“我向你保金(证)尽可能去盼(办)……”
“如果对您的事,我也只是尽可能去办,那就不够了。”
“那号(好),我将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这才是我所要求的,”佩拉德说,“坦诚相待是我们彼此可以赠送的唯一有点儿新意的礼物。”
“竭尽全力。”男爵重复说,“你要我怕(把)你送到哪里去?”
“路易十六桥的尽头。”
“喜(驶)向议院桥。”男爵对来到车门口的跟班吩咐说。
“介(这)么说,我就能得到那个不基(知)名的女郎了……”男爵边走边自言自语说。
“真是奇怪!”佩拉德步行返回王宫市场时这样想。他在那里试图把一万法郎再增加两倍,以便给莉迪作嫁妆。“我现在不得不研究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生活细 节。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迷住我的女儿,他也许就是那种‘钩魂眼’。”他自言自语说,用了一个臆造的语汇。他和科朗坦常常用一些违反语言习惯的词汇对事物进行 评论,然而这些词汇却形象生动,鲜明有力。
纽沁根男爵回到家里,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容光焕发,生机勃勃,显得兴高采烈。他周围的人和他妻子见了,都感到非常惊奇。
“还得当心我们的那些股东!”杜·蒂耶对拉斯蒂涅克说。
这些人从歌剧院回来后,此刻正在苔尔菲娜·德·纽沁根的小客厅里喝茶。
“系(是)啊,”男爵接过那位同行的笑话,微笑着说,“我现在有做心(生)意的圆(欲)望了。”
“这么说,你见到你的无名女郎了?”德·纽沁根夫人问。
“莫(没)有。”他回答,“只系(是)有希望搅(找)到她。”
“有这样爱自己妻子的吗?……”纽沁根夫人高声说。她感到有点儿醋意,或是装作吃醋。
“当你把她弄到手后,”杜·蒂耶对男爵说,“你要请我们跟她一起吃夜宵,因为这个女子能使你变得如此青春焕发,我一定要好好端详她一番。”
“她金(真)系(是)造物主的杰作。”老银行家回答。
“他会让人家像耍弄孩子似地耍着玩呢!”拉斯蒂涅克凑近苔尔菲娜的耳边说。
“甭管他!他赚的钱够多的,可以……”
“可以拿出来一点儿,是不是?……”杜·蒂耶打断男爵夫人的话,说。
纽沁根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两条腿好像碍着他的事。
“现在是让他偿付你新债的时候了。”拉斯蒂涅克在男爵夫人耳畔说。
就在这时候,卡洛斯离开泰布街,满怀希望走来,要对欧罗巴进行最后一次叮嘱。欧罗巴要在欺骗纽沁根男爵这出喜剧中扮演主角。吕西安将卡洛斯一直送到大街上。看到这个半人半鬼的家伙如此巧妙的装扮,连自己也要听到他声音后才能辨认出来,他不禁心慌意乱。
“见鬼!你是从哪里找到一个比艾丝苔还要漂亮的女人的?”他问这个拉他下水的人。
“我的孩子,这在巴黎是找不到的。法国不出产这种容貌。”
“你是说,你觉得我又飘飘然了……卡利皮若维纳斯女神还没有这么标致呢!为她下地狱也心甘情愿啊……可是,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她是伦敦最美的女郎。她喝金酒醉了,大发妒心,杀死了自己的情人。这个情人本是个恶棍。这一死,伦敦警察倒是清闲了。把这个女人送到巴黎来待一阵 子,好让人们把这件事忘掉……这姑娘在良好的环境中长大,是个新教牧师的女儿,法语讲得跟她的母语一样好。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在这里扮演什么角 色。别人对她说,如果她讨你喜欢,她可以吞掉你几百万。但是你像老虎一样嫉妒。就叫她演艾丝苔的角色。她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是,如果纽沁根对她比对艾丝苔还喜欢……”
“啊!这是你要说的话……”卡洛斯叫起来,“昨天还叫你那么担惊受怕的事,今天你倒唯恐办不成了!放心吧,这个头发金黄,皮肤雪白,长着一对蓝眼睛的 姑娘,与那个漂亮的犹太女郎正好相反。只有艾丝苔的眼睛才能使纽沁根这样的老朽动心。见鬼,你总不能老藏着一个丑八怪呀!等这个娃娃演完了她的戏,我将派 一个可靠的人陪同,送她去罗马或马德里,让那些地方的人再去神魂颠倒吧!”
“既然我们留她在这里时间不长,”吕西安说,“我回去了……”
“去吧,我的孩子,尽情玩乐吧……明天你还有一天。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我派他去打听德·纽沁根男爵家的事情了。”
“谁呀?”
“男爵随身男仆的情妇。因为不管怎样,必须随时了解敌人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