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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场面始终是静和空。 只有一件东西在动,即那个梦幻般的电风扇。 在这个静、空的场面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沉默。 一个身着白衣的印度仆人走过,他穿过法国大使馆的大小客厅。 他走出去。场上又变得空无一人。 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又响起了沙湾拿吉之歌。这证明女乞丐并没有被杀死。 声音依然低沉、惊恐。 声音1:…… 她没有死…… 声音2: 她不能死。 声音1(几乎听不见): 没有…… 沉默。 声音2: 您知道……她在恒河边上的一个土坑里过夜,在那 里吃住…… 没有回答。 沉默。 声音1: 那位黑衣女子在哪儿? 声音2: 每晚都在闲逛。 一到夜间她就出来。 沉默。 一个仆人走进,打开一盏灯,那盏灯在角落里,光线很弱。他在干着什么活。 他渐渐走远(但仍能见到他的身影)。 又回来了。 打开一个窗户。 他可能正在点几支蚊香(这时大厅里应该有香味)。 他又去倒烟灰缸。 声音2: 她来了。 使馆里黑女朗西亚刚刚走进花园。 沉默。 仆人又走了。 场面静了几秒钟,随后黑衣女子便走进阴暗的客厅。只见她赤着双脚,长发散乱,穿一件短浴袍,乃黑色棉布做成,十分宽大。 场面节奏非常缓慢,时间长。 她慢慢地走到那个梦幻般电风扇下面,并停在那儿。 她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让它们脱离开身躯纷披着。动作极其疲惫——天气热得让人窒息。然后她的双臂便沿着身躯垂了下去。 浴衣的开档处,露出雪白的胴体。 她一动不动,任面孔向后仰着。因热得透不过气,似在呼吸空气。她在努力驱赶暑气。 瘦弱的躯体显得可怜楚楚。 就这样,她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地,把自己呈现出来。呈现给“声音”。 (声音缓慢,沉重,因这副一动不动的躯体,使声音陷入欲望的折磨中) 声音2(激动又沉闷): 穿上白衣您是多么漂亮啊…… 声音1: 我想拜访一下那位恒河女子…… 停顿中止。 声音1:…… 那位白人女子…… 声音1(停顿片刻):…… 哪位白人女子…… 停顿片刻。 声音1: 就是她自己…… 声音2:…… 死在岛上的那一个…… 声音1: 两眼无神,怕见光的那一位。 声音2: 是的。 她死在那边的乱石中。 恒河口上。 沉默。 恒河上的那位已死的女子,一直在我们面前,一动不动。 声音就是一首低沉的歌,但唤不醒死者。 表面上看,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却使人感到害怕。 声音工(恐惧、低沉):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 声音1(恐惧、低沉): 现在几点了? 声音2(停顿片刻): 四点。 夜色很黑。 停顿片刻。 声音1: 没有人睡觉吧? 声音2: 没有。 沉默。 女子脸上挂着泪珠。 容貌一点儿没有变化。 她哭了,但并不痛苦。 仅处于哭的状态。 声音在谈论着炎热的天气,谈论着愿望——似乎已从哭泣的尸体中走了出来。 声音1: 多炎热呀。 无法忍受。 热得可怕。 停顿片刻。 声音2: 又要有暴风雨…… 它在向孟加拉湾移动…… 声音1(停顿片刻): 是从岛上来的…… 声音2(停顿片刻): 是从河口来的。 又要下个没完没了…… 沉默。 声音1: 听到什么了? 声音2(停顿片刻): 她在哭。 停顿片刻。 声音1: 但并不痛苦,是吧…… 声音2: 不再痛苦了。 心请不好罢了。 声音1: 不能忍受吗…… 声音又 不能。 不能忍受。 对印度,不能忍受了。一 沉默。 从房间左前门外走进一个男人,他也穿一件黑色浴衣。 他停住了,在看着她。 随后便慢慢地向她走过去,她像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脸上仍有泪痕,在电风扇下面,已经睡着了。 站着睡觉的女人。他注视着她,向她靠近。 他用手轻轻地在她脸上抚摩着以示爱抚,然后缩回手,伸开看了看,手掌被泪水弄湿了。 声音2(非常轻地): 她睡了。 这个男子十分小心地把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子扶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 我们见过这个男子,他就是在萨塔拉舞会上和她跳舞的那个人——米歇尔·理查逊。 他坐在她身旁。 用眼睛看着她的身躯。 他把她的浴衣解开,把嗣体暴露在外,以便让电风扇送下来的凉风(想象中的凉风)更直接地吹在她身上。 他抚摩着她的脸,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抚磨着这个人睡的身躯。 “声音”使这个男子动作的节奏减慢了。那声音如泣如诉,十分凄婉。 声音1: 他从前爱她,比爱任何人都热烈。 声音2(停顿片刻): 还要强烈…… 沉默。 声音2的语气,似在讲述着自己的爱情一般。 声音1: 那时候萨塔拉的这位年轻姑娘在哪儿? 没有回答。 声音1(似在读文章): “在酒吧间的绿色花草后面,她看着他们(停顿片 刻)。那是在晨馈到来的时候(停顿片刻)……在那对 恋人双双向舞会出口走去时,诺拉·瓦莱里·斯泰思发出 了一声叫喊。” 沉默。 远处,传来了兴都斯坦语有规律的呼唤声。是商人的呼唤,一直在继续着。 停止。 平静。 声音2: 那是在清晨四点钟,常常是大家将要入睡时。 沉默。 那个男子一直在入睡的女子身旁。 用眼睛望着她。 他拉起她的双手,抚摩它们,端详它们。 双手又落在原处,已然了无生机。 沉默。 声音1:她一直没把那位萨塔拉的年轻姑娘救治过来吗? 声音2:没有。 声音1:难道他们没听见她呼叫吗? 声音2:没有。随后便再也听不到声音了。也再也没见到什么。 停顿片刻。 声音1(停顿片刻):他们把她遗弃了?(停顿片刻)把她杀了? 声音2:是的。 停顿片刻。 声音1:这一罪行是悄悄干的…… 声音2(几乎听不到):是的。 沉默。 声音1: 那个萨塔拉的姑娘当时想干什么? 声音2: 想跟随他们。 想着他们。 想看着那些恒河的恋人们。 沉默。 这也正是我们想让她看的。 那个男子也慢慢地躺在入睡的女子身旁。他的手仍在继续抚摩她的面颊,她的身躯。 远处,隐隐的声响,是桨声、水声,接着便是笑声,齐特拉琴声,并渐渐远去。 一切都中止。 声音2: 听…… 是恒河上的渔夫…… 是乐师…… 一切又复归于静。 声音又谈起大气的炎热,声音又讲起她们的欲望。 声音2(极缓慢地): 这是什么样的夜晚啊。 真是太热了。 一切都让人受不了。 沉默。 清晰的、无情的、可怕的声音又响起: 声音2: 我以绝对强烈的欲望爱您。 没有回答。 沉默。 米歇尔·理查逊(也就是那情夫)的手在这一刹那间停止了对那女子躯体的抚摩,就好像声音2的那最后一句话,把他的手给拉住了。 那双手就一动不动地放在女子的身体上。 沉默。 第二个男子走进屋来。他在门口站住了,看着这一对情人。 这时米歇尔·理查逊的手又动了,继续抚磨着裸露的嗣体。 这个男子向他们走去。 他也同那个情夫一样,坐在她旁边。 情夫的手抚磨得非常慢。 随后便停了下来。 新来的人并不抚摩女子的身体。 但他也躺了下来。 三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电风扇下。 沉默。 雨。 孟加拉湾上又出现了暴风雨。 雨声伴着屋里的睡眠。 声音似一股清新的芳香,在温柔地窃窃私语。 声音1:…… 在下雨…… 声音2:…… 是的…… 停顿片刻。 声音回:…… 好凉爽啊…… 沉默。 天开始发亮,但依然是夜间。 渐渐地响起了音乐声,是贝多芬第十四钢琴变奏曲,钢琴声非常遥远。 雨渐小。